日短暂而长恨绵绵之意,端的令人愁肠百转。
胡醉猛然愣:“莫非是法云”
当即拉毒手观音衣袖,道:“师姐,咱们过去看看。”二人奔过去,却见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倚着颗老树,娇美的面容上布满怅茫懵然之色。
毒手观音不知这娇美少女是谁,胡醉则大吃惊,瞿腊娜
见师弟面色有异,毒手观音奇道,“师弟认识她”
胡醉点点头,道:“她正是老叫化严令丐帮弟子必须找到的瞿腊娜瞿姑娘。”
瞿腊娜“咦”了声,道:“你们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胡醉大惑,当日在泰山顶上,瞿腊娜是早见过他的了,怎的还会如此问话
却听瞿腊娜又道:“你们既知道我的名字,那定也认识陆小歪,对了还有金童和玉女,你们也定是认识的对吗”
胡醉奇道:“我自是认识他们的,瞿姑娘如此向括,不知是何意思”
瞿腊娜茫然道:“什么意思嗯,我想想,对了,陆小歪。说我们打不过金童玉女,救不了独孤樵”
胡醉和毒手观音同时失声道:“独孤樵”
瞿腊娜道:“对,就是独孤樵,所以陆小歪便与金童打赌,然后,陆小歪就不管我,自己到那儿去了”
胡醉急道:“瞿姑娘,他们往哪儿去了”
瞿腊娜往西边指,道:“那儿,对,就是那儿,我也要去的。”
她的意思是鬼灵子魂归西天了,偏胡醉却会意错了,以为鬼灵子是与独孤樵起被金童玉女劫到西面的风凰山去了。心头不由凛,暗道:“玉女当时答应我只须救得金童性命,便劝他在二十年内不得杀独孤樵,却没料到这小贼如此诈,他若将独孤樵秘密囚禁二十年后再行杀却,倒也不负玉女对我的承诺。”
当下胡醉冷哼声,转向毒手观音,道:“师姐,咱们只怕得暂且分手了。”
毒手观音道:“师弟要去凤凰山”
胡醉道:“义弟有难,我这做义兄的却不能不管,还烦师姐将瞿姑娘好生送给丐帮。”
毒手观音略作思付:此地离陕南风凰山并不远,凭胡醉功力,要制服金童玉女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况且附近丐帮弟子甚多,要将瞿姑娘送给丐帮也不难,之后再追上灭性老道,助他臂之力,探出任空行老巢,再会齐已救出独狐樵的胡醉和眼下不知置身何处的童超,直捣任老魔巢岤,与他作拼死搏,也未尝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忖罢道:“好,还望师弟切小心在意为好。”
胡醉点点头,拔腿朝西便奔。
良久,毒手观音才道:“瞿妨娘,咱们走。”
瞿腊娜懵然道:“走去哪儿”
毒手观音愣,却听瞿腊娜又道:“哦,我知道了,你要带我去见陆小歪,对吗”
言语间满怀期待之意。
毒手观音早年也是因情失意而心性大变,始得如此“雅号”。
怎不知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当下微笑道:“正是,咱们这便上路吧,当心晚到鬼灵子又跑了。”
瞿腊娜惊喜交加,不择路径,拉住毒手观音衣袂便跑。
毒手观音见所奔方向正是东南,倒是与她意欲现往之方位不谋而合,便任由瞿腊娜拉着飞奔。
不日,胡醉已抵达凤凰山下的紫阳城。
入城时已是日落时分。
数日奔波,昼夜兼程,虽满面风尘,胡醉却不觉得有倦怠之感。随意找了家酒肆,吩咐酒保快快上酒上菜。少顷酒足饭饱,便出城直上凤凰山。
年前胡醉曾到过金童玉女所居的那个山洞,并在玉女恳求下曾救过金童,倒是轻车熟路,不到子夜时分,便已抵达洞口,正欲高声喝叫金童出来问个究竟,忽闻洞内传来少女的嘤嘤哭泣之声。
胡醉眉头微皱:怎的这些时来尽碰上些莫名其妙的少女,不是懵懵茫然便是哭哭泣泣
却听另少女宛若莺啼之声传来:“阮姐姐,你不要再哭了,你哭我心里就好难受。”
听这声音,胡醉便知洞内那哭泣之人是昔日“紫鲸帮”帮主阮蚊之女阮灵素,而那劝她之人,正是玉女。
胡醉怒气陡生,心道:好你个玉女,明明答应过我劝金童二十年之内勿得伤害独孤樵,却又助他将独孤樵和鬼灵子齐掳来,我胡醉今日倒要找你评评这个理
但他方朝洞口迈进步,却听阮灵素泣声道:“姐姐又没招他惹他,只心想想好好服侍他,可他自回来之后,每日对姐姐不是打便是骂。姐姐给他送茶送饭,也每每被他没来由的将杯盘摔碎,玉妹,你说这这究竟是昨啦”
玉女幽然道:“御兄心情不好,唉”
阮灵素道:“姐姐自知金童弟心情不好,却不知究竟因何至此,玉妹,此番你们下山回山,历时三个多月,是不是在江湖中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能告诉姐姐么”
玉女道:“先陛下曾有遗命,令御兄和我相互督促,并创下了套武功,非得御兄与我二人合练才能发挥威力。”
阮灵素道:“这些姐姐都知道了。”
玉女又道:“凭御兄此时的功力,若独自下山,若遇上象任空行那等绝顶高手,难免又要受制于人。”
“你是说左护法”
“什么左护法,哼自陛下驾崩之后,他哪还将御兄和我这昔日的御前侍女看在眼里,年前御兄中他奇毒而险些亡命之事,你也是亲眼看见了的。”
“幸得胡大侠相救,否则金童弟他后果真不堪设想。”
“正是因此,妹妹才劝阻了他半年多不离开此地,但御兄非得要独自到江湖上去,我又怎能放心,只好陪他下山。是因我与御兄练成的那招旭日东升,江湖中倒没几人能抵挡得住,这样便安全些;二因我曾答应过胡大侠,劝阻御兄在二十年内不许伤害独孤樵,有我在那,也好约束他些,否则凭御兄心性,他会瞒着我杀了独孤樵的。”
“玉妹柔慈心肠,姐姐自然知晓。若金童弟真的那般做了,咱们和有何面目向胡大侠交待。”
“自下山之后,我路提心吊胆,怕的便是与独孤信樵见面,不料月之前,在陕鄂交界附近,偏偏让咱们给遇上了。”
阮灵素“啊”了声。
洞外的胡醉也骇然惊。
便听玉女又道:“当时独孤樵是和鬼灵子陆小歪,还有个叫瞿腊娜的小妹妹走在起的。不知怎的,独孤樵武功尽失,若凭武功拼斗,他三人皆必死无疑。”
洞外的胡醉心道:这就对了,说到点子上了,玉女姑娘讲的倒也是实话,若凭武功,鬼灵子和瞿腊娜断不是你金童玉女的对手。
当下并不弄出声响,只侧耳细听。
阮灵素却骇然道:“你们将他们杀了”
玉女道:“没有。”
阮灵素喜道:“那不就好了,咱们并未愧对胡大侠,金童弟为何要心情不好”
玉女轻叹声之后,才道:“妹妹正是搬出胡大侠对御兄有樵这点,御兄才没动手的。但御兄却说,咱们只答应二十年内不亲手杀死独孤樵,并未答应假手他人杀独孤樵,这倒使妹妹难以再说什么了。”
稍顿又道:“那鬼灵子也真不愧是姚大侠高足,端的古怪无比,他自知若御兄凶性发作,他们便得丧命当场,便提出与御兄打赌。”
阮灵素急道:“打什么赌”
“赌命。”
“赌命”
“御兄首愿以己之命赌独孤樵命,就是说,若御兄输了,他便自绝当场,若鬼灵子输了,便得将独孤樵杀掉。”
“那鬼灵子不是输赢皆与他无关了”
“正是。”
“结果金童弟赢了”
“是的。”
“鬼灵子就杀了独孤樵”
“没有。”
“为什么姚大侠的高足竟耍赖皮了么”
“也没有。”
“那”
“御兄中了鬼灵子的计谋,结果无所获,因而连日来心绪很坏,倒让姐姐受委屈了。”
阮灵素叹道:“唉,玉妹,再屈再苦,姐姐这生终是不会离开金童弟的了。”
玉女道:“姐姐的片苦心,妹妹自无不知之理,但唉”
“唉。”
阮灵素道:“妹妹恍若仙女下凡,殊非人间绝色,若妹妹
唉,姐姐本是苦命之人,只要妹妹不赚弃,姐姐给你们当牛作马也愿意,为的只求每日能看到金童弟面。”
玉女道:“姐姐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与御兄从小跟先陛下学艺,只有兄妹之情,更无别的别的还望姐姐千万不要误会。”
阮灵素喜极而泣。
却闻声轻叹,从石洞左侧的侧洞里传出,随即便听金童道:“御妹,灵素,你们都去睡吧。”
阮灵素失声道:“金弟弟,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石洞内金童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阮姑娘,叫你睡你便回屋去睡,还大唬什么”
阮灵素却不管这些,只个劲儿地道:“玉妹,玉妹,你听到了么,方才他他叫我什么了你快说啊”
玉女道:“御兄叫姐姐闺名了。”
阮灵素竟又嘤嘤哭泣起来。
良久,才听阮灵素道:“玉妹,今晚我我好高兴,外面月光甚好,妹妹愿陪姐姐出去走走么。”
听说二人要出洞来,胡醉连忙闪身到十丈开外的块巨石后隐好身形。
无巧不巧,玉女和阮灵素出得洞来,竟也缓缓踱到胡醉隐身的那块巨石前。
阮灵素道:“此地宽敞些,玉妹,咱们便在这儿赏月可好”
玉女应了,二人当即倚石而坐。
胡醉暗暗叫苦,代大侠,竟连大气也不敢出。
先是饱听阮灵素大诉身世之苦,其中大部分关于阮家之事胡醉早已知晓,倒也并不觉得怎样,但随后阮灵素却娓娓诉说起对金童的爱恋之情,玉女不时插上两句安慰的话,终归是女儿家闺房之语,直把个躲在石后的胡醉弄得好不尴尬。
末了,阮灵素总算道出了句胡醉早就想知晓的话:“玉妹,方才你说金童弟与鬼灵子赌命,金童弟赢了反着了鬼灵子道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女道:“鬼灵子明明赌输了,可他偏偏说御兄没赢。”
阮灵素道:“这不是耍赖皮么”
玉女道:“不是。”
稍顿又道:“当时御兄也着实恼怒了,但鬼灵子却了笑嘻嘻地掏出把匕首来,指着自己的心窝问御兄道:咱们赌的可是阁下认为在下定会杀独孤樵,是么
御兄道:不错,因为咱们都是言而有信之人,而阁下又确实输了。
鬼灵子笑道:可没人说在下输了这句话,并且阁下犯了个很大的错误,那就是忽略了死人是不会杀人的。
当时我们都是愣,鬼灵子却笑嘻嘻地将匕首刺入了自己心脏”
阮灵素失声道:“鬼灵子自杀了”
胡醉也听得大觉骇异。
玉女幽然道:“若是诈死,他瞒不过御兄的眼睛,鬼灵子确实是气绝当场了。”
静默良久,阮灵素才道:“果然是姚大侠高足,竟如此如此”
玉女道:“因事先有约,我与御兄也只好任由瞿姑娘抱了鬼灵子尸身,带着独孤樵走了,回山后御兄情绪不好,便是因为此事。”
阮灵素轻叹声,忽然道:“玉妹,姐姐觉得有些冷了,咱们回屋歇息吧。”
玉女点点头,与阮灵素齐起身,回洞内小屋各自息歇。
月已西垂,胡醉茫然下山。
鬼灵子的“死讯”,他是此时才得知的。
鬼灵子的“死法”,已令代大侠感慨万端。
鬼灵子的音容笑貌和他那刁钻奇怪的脾性,不停地在胡醉心头翻涌。
但他也只象布袋和尚姚鹏样,喃喃自语道:“好个臭小叫化好个臭小叫化”
他总算明白了姚鹏因何严令本帮弟子四处找寻瞿腊娜。
因为玉女方才曾说,是瞿腊娜将独孤樵带走了。
他也明白了瞿腊娜因何满面迷茫凄苦并遥指西边。
因为鬼灵子陆小歪已魂归西方极乐了
蓦然,胡醉心头凛:在与师姐分手到这凤凰山来这前,不是曾见到瞿姑娘了为何独孤樵不在
第十六章
愁煞裴文韶惊恐过甚,闪入莽林后仍是不择路径,只个劲儿地朝树丛浓密处狂奔,更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裴文韶几欲虚脱,方缓下脚步,却早听不到铁算子田归林的鬼喊呐叫了。
此地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其昏暗的使人难以视清丈内物事。
愁煞惊魂略定,心道:如此地方,纵是你江湖浪子武功绝顶,只要我裴文韶不弄出声响,要搜出我来那是万难。
既如此想,心神不由松。
心神松,便觉背上沉甸甸的,独孤樵恰似袋土豆,竟伏在他背上呼呼入睡了
大怒之下,裴文韶将独狐樵抖摔在地上。
这摔委实不轻,直把大梦中的独孤樵摔得“啊哟”声醒了过来,惑然不解地看着裴文韶道:“后脑勺,好疼”
裴文韶把抓住护领,将独孤樵拎将起来,怒骂道:“疼你妈的疼,大爷险些为你送了命,你可知道么”
独孤樵道:“不知道。”
“那大爷现在就让你知道”言语之间,但闻“噼噼啪啪”数十记耳光,早把独孤樵打了个口鼻流血。
裴文韶怒气未平,正想拳将独孤樵满口银牙打碎,却又心头惊:这独孤樵可是个无价之宝,若拳将他打死了,那却真是竹篮打水场空,万事皆成泡影了。
当下强忍怒气,只瞪了独孤樵眼,径自席地而坐,掏出干粮大嚼。
独孤樵抹口鼻间涌出的鲜血,奇道:“你也要教我武功么”
裴文韶愣,问道:“你说什么”
独孤樵道:“先前飞天神龙说要教我武功,也是这般打我的。”
裴文韶又好气又好笑,站起身来,点岤止住独孤樵血液外涌,扔了块馍馍给他。
独孤樵接过馍馍,席地而坐,便将馍馍送入口中。
少顷,忽见裴文韶弹地而起,道:“不行,咱们不能在此久留。”
独孤樵道:“这儿太不光亮,果然不可久留。”
裴文韶道:“你懂个屁”
因为独孤雄之言与他所想大相庭径。
虽难辨方位,裴文韶也知他们此时已置身鄂西大峪群山中,若被铁镜或复圣盟中任何人发现,他也只得空喜欢场,最多得他们堂主“冷弥陀”南宫笑夸奖两句而已。
而几句夸耀之言对愁煞毫无用处,最有用的还是他自己练成绝世神功。称尊武林,让什么胡醉姚鹏童超任空行铁镇全部俯首称臣。
念及此,素以愁煞著称的裴文朗竟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未了,忽有个声音淡淡地从头顶上传来:“裴文韶,你笑什么”
乍闻此声,愁煞七魂早有六魂出窍了。
出声之人非他,正是让阴煞丘西和笑煞莫军毙命,使“黑煞四星”仅存愁苦二煞的飞天神龙万人乐
飞天神龙有若人猿,轻飘飘顺树滑下,看着裴文韶,又道:“你笑什么”
裴文韶骇然良久,才颤颤微微地道:“万大爷,我”
飞天神龙突然惊咦声,道:“独孤樵,你怎么做和尚了陆小歪呢”
独孤樵大惑不解:“我做和尚了”
飞天神龙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少林七十二般绝艺技压武林,陆小歪与我打赌,说定能在半年内教会你武功,他便把你送到少林学艺,对么”
未等独孤樵回答,万人乐又眉皱,道:“不对呀既是如此,你为何不乖乖呆在少林寺,却跑到这里来作甚”
独孤樵道:“是裴文韶带我来的,他也象你样教我武功。”
万人乐道:“就凭他那点儿微末道行,也能在半年内教会你武功”
独孤樵道:“不知道。”
万人乐道:“大爷人便可将四个裴文韶也杀了,连我也教你不会,他哼”
稍顿又厉声道:“裴文韶,是陆小歪让你教独孤樵武功的么”
裴文韶连忙道:“是,是,万大爷。”
万人乐道:“大爷近日只想在林子里玩玩,倒不知江湖中又有多少没规没矩的事发生了,不过大爷敢肯定,半年后陆小歪可输定了,哈哈”
裴文韶连忙道:“那是,那是”
万人乐眉头皱,又道:“大丈夫打赌却要赌得光明磊落,陆小歪既放心让你教独孤樵,从中使诈,纵若本大爷赢了陆小歪也没什么光彩,大爷的口气你也是知道的,到时我便象捏死只蚂蚁那样叫你也活不成,听到了么”
裴文韶道:“听到了,听到了,小的尽心尽力地教便是。”
万人乐道:“那好,本大爷为使与陆小歪赌得公正,便替你们找个安静隐秘的地方,那地方除本大爷外,天下更无人能找到,但在这半年之内,本大爷决不来打扰你们便是。”
如此言语听在裴文韶耳里恰若圣旨,心头之惊异端的难以言表。
他们“黑煞四鬼”有二煞死在飞天神龙掌下,此时飞天神龙放他马不说,还要为他寻隐秘之所,哈哈裴文韶暗忖道,万人乐,这可怪大爷不得,待大爷从独孤樵口里得知上古神功之修习法门,练就盖世奇功,到时要杀你区区个万人乐,却是易若反尘
正越想越得意,忽闻万人乐在十丈开外厉声道:“裴文韶不跟大爷走,你当真想找死么”
裴文韶大骇,连忙道:“小的不敢”当下便拉独孤樵,紧随飞天神龙之后。
约摸在昏暗如晦的莽莽森林中行了两个时辰,到着棵百年古松之前,飞天神龙停了下来,转头道:“怎样”
裴文韶不知其意,愣之下道:“这这棵树好大。”
的确,那棵古松竟有四五人合抱之粗。
万人乐也不理他,径自走过去背靠古松,裴文韶正不知飞天神龙在弄什么古怪,忽闻“啪啦”声,眼前的万人乐早倏忽消失。
那棵古松仍是了无异状,却把个愁煞裴文韶弄的怔立当场。
侥是飞天神龙功力了得,也断不能运功于背,猝然间便“钻”入树干之内
正如此想,便见树干从底部被掀起约三尺定的块,飞天神龙从树内伸出头来,道:“裴文韶,你带了独孤樵进来。”
裴文韶惊奇异常,依言拉了独孤樵入内,待他们“入树”之后,眼前忽然暗,更难看清尺内物事,却是飞天神龙将那“门”关上了。
正骇然间,裴文韶只觉手腕紧,便听飞天神龙道:“跟我来。”
依飞天神龙禀性,要杀他裴文韶倒无须如此鬼鬼祟祟。愁煞心头宽,使随他往左侧而行。
只行数步,飞天神龙放开裴文韶手腕,道:“屋里饮食之物足够你二人用半年了,你便在此地教独孤樵武功,除本大爷之外,断无第二人能寻到你们。”
稍停又冷吟声,道:“裴文韶,先现本大爷之言你可要记牢了,否则哼本大爷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
裴文韶虽目不视物,飞天神龙言语间之杀气和还是能感觉得到的,机伶伶打个寒噤之后,连忙道:“是是小的记住了。”
话音落时,只觉眼前猝明倏暗,又闻“啪啦”声之后,早无飞天神龙踪影了。
直呆立了盏茶时分,裴文韶方隐约看清自己立身之所竟是间宽长皆约十尺的土屋。
土屋并无门户,只有条二尺余宽的通道,此时独孤樵正站在通道边,依旧是满面茫然之色。
裴文韶将屋内细细探视番,见左角果然有木架,木架上挂满早腌熏过的兽肉。右角上则有只大木桶,裴文韶过去揭开桶盖看,却是满满桶清水。
脚下,则是层厚厚的枯枝败叶。
裴文韶自是不知,这些枯枝败叶正是飞天神龙的“床”,但他却明白了因何甫入此屋时便嗅到股浓重的腐叶味儿。
既探视清屋内物事,裴文韶心头大喜,暗自道:本大爷正愁没个隐秘之所安置独孤樵来习练上古神功,万人乐那克星却送上门来,这当真是天助我也,哈哈,既是上苍注定没让我裴文韶称尊武林,大爷便却之不恭了
正越想越得意,忽听独孤樵道:“你要在这儿教我武功么”
裴文韶恰似好梦做到半被人惊醒,怔之下怒道:“还立在那儿干什么快给大爷架进来”
独孤樵依言入屋,裴文韶又厉声道:“坐下”
待独孤樵坐下之后,裴文韶也坐在他对面,道:“你当真能背那封书柬么”
独孤樵道:“哪封书柬”
裴文韶怒道:“你他妈的竟敢消遣本大爷么”
独孤樵惑然道:“我没有。”
稍顿又道:“我只会背封书柬,就是被你和胡涂打死了的那个叫化塞给我的那封。”
裴文韶转怒为喜,当那道:“对对对,就是那封。”
独孤樵道:“可你名叫裴文韶,既不是胡大侠也不是姚大侠,我背给你听,却有些不妥。”
话音甫落,便又吃了正响亮的耳光,裴文韶大怒道:“去你妈的胡大侠姚大侠,现在是大爷说了算”
独孤樵摸着火辣辣的面颊,道:“先前万人乐教我武功,动作可比你多多了,可我还是不会,你只是这个动作,大约我还是学不会的。”
裴文韶愣道:“你说什么”
独孤樵道:“万人乐说能挨打也是武功,他打了我很多地方,可我经不住打,所以才说我不会丝毫武功。现在你专打我的脸,我也是再经受不住了,所以你也教不会我武功。”
裴文韶哭笑不得,见独孤樵双颊此时已高高肿起,果然不能再打了,当下道:“只要你乖乖将那封书柬背出,本大爷不再打你便是。”
独孤樵道:“那你不教我武功啦”
裴文韶正欲回话,忽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当那不再吭声,径自闭目暗忖是何感觉,怎的这般古怪。
独孤樵见裴文韶忽然闭目有言,只好木愣愣也不再问。
少顷,裴文韶睁开眼来,只道了声“你等着”,便朝那通道走去。
独孤樵自然不知究里,但裴文韶却明白了那古怪的感觉是什么。
此屋无窗无户,唯的“门”便是外面那棵巨大古松被飞天神龙不知如何弄得能启合的扇树干,但那扇树干合拢后的无丝破绽,直若毫未被人作过手脚般天衣无缝。因何能看清屋内物事
本该黑暗如阴曹地府,偏偏连独孤樵肿起的面颊也能看清
本该气闷难奈,立身屋中却呼吸无滞
光从何来
气从何来
裴文韶理应觉得古怪。但待他走到丈余外土屋通道的尽头时,心头顿即释然。
古松中空
仰首上观,可见到似是黑色的细碎松叶。
裴文韶正哑然失笑,忽见到片拳头般大小的蓝天,自然是有风掀动松叶之故了。但就在这刹那间,裴文韶心头猛然凛,再难笑出声了。
树心中空并非天成,而是人工凿出来的。
底部这八尺余高,直径约三尺的空洞凭人力凿出,倒也并非难事,但其上那只有碗口般大小的通光透气孔,飞天神龙却是如何凿出来的
须知这棵百年古松之高不下十丈
而碗口般大小的圆孔,饶是将“缩骨功”练至化境之人,也是难钻进去的。
裴文韶自是不知,昔年太阳叟东方圣图霸武林,天下大乱之时,飞天神龙从未在江湖露面,便是在这棵百年古松上痛下苦功了。正所谓冰冻三尺非日之寒,为凿此孔,飞天神龙足足花了年多时间。至于如何凿法,那便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了。
但此时裴文韶心头之骇异,决不亚于年的他们黑煞四星将身怀至宝的田归林和连城虎逼上绝路,飞天神龙突然现身并举重创他和苦煞胡涂,而阴煞丘西和笑煞莫军则当即毙命之时。
大骇之下,裴文韶伸手便去推先前飞天神龙轻易启合的那扇“门”,却哪里能撼动分毫
僵立良久,裴文绍方冷哼声,阴恻恻地自言自语道:“待大爷练就上古神功,第个要杀的便是万人乐你这狗贼”
惊魂已定,裴文韶复回土屋,却见独孤樵早呼呼入睡了,陡然间不由怒气横生,把拎起独孤樵,伸手便欲再让他吃记耳光,却又在蓦然间想到会将他打废了,不能背出那封书柬,倒是大为不妥。当下“哼”了声,强忍怒气,只重重将独孤樵摔在地上。
地上辅有厚厚的枯叶,倒未有何损伤,独孤樵揉了揉双眼,翻身坐起,道:“你又要教我武功了么”
裴文韶怒道:“见你妈的大头鬼,独孤樵,你给老子听好了,大爷现在便要你背那封柬”
独孤樵道:“可你既不是胡”
却被裴文韶的暴喝声打断话头:“够了,别惹得大爷火起,剑便把你宰了”
独孤樵连忙道:“胡乱杀人,那却不好,真的不好。”
裴文韶哭笑不得,冷冷道:“如果本大爷觉得杀人很好玩呢”
独孤樵道:“那也由得你,不过嘛,纵然你杀了我,因为你不是胡大侠或姚大侠,我还是不能背那书柬给你听的。”
裴文韶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很好”
独孤樵喜道:“既然你也说很好,那咱们便睡觉吧”
言罢竟真的倒地便睡了下了
裴文韶见独孤樵竟愚蠢到如此程度,真恨不得真的剑将他杀了。但转念又想,杀这般个蠢人,非但于事无补,往后也不好向铁镜和万人乐交待,而他的拜兄胡醉和童超若知独孤樵死于我手,那姓裴的纵有千条性命,只怕也难为保住半条了。
当下强忍怒气,思谋如何让独孤樵背出那封书柬内容来。
良久不得计较,反觉有些困倦,只得胡乱吃些薰肉,也自睡了。
如此连三日,裴文韶既不“教独孤樵武功”,也未能从他口中逼出书柬内容,只随时怒气填胸而已。
第四日,裴文韶忽暗忖道:这蠢东西既不吃硬的套,便来软的骗骗他又有何妨,难说如此倒能奏效。
计较已定,裴文韶强作详和之态,对独孤樵道:“独孤樵,虽然你认识胡大侠和姚大侠,但”
哪知未等他话说完,独孤樵早截口道:“你错了,我不认识胡大侠和姚大侠。”
裴文韶愣道:“你说什么”
独孤樵道:“我说我不认识胡大侠和姚大侠。”
言语间并无作伪之色,裴文韶大奇道:“你你真的不认识他们”
独孤樵道:“真的不认识。”
裴文韶心头狂喜,暗道天助我他,这小子不但武功俱失,连记忆也丧失了,既如此,要骗他可就容易多了。
当下轻叹声,道:“你不是武林中人,不认识胡大侠和姚大侠倒也不能怪你。”
独孤樵道:“你认识他们么”
裴文韶道:“那是当然,他们可都是在武林中名声赫赫的人呢”
“哦”
“胡大侠的名个醉字,号千杯不醉;姚大侠也是单名个鹏字,号布袋和尚。”
“噢,原来个叫胡醉,个叫姚鹏,先的我还以为他们是不同姓而同名呢。”
“实不瞒你说,我与胡醉和姚鹏交情笃厚,可惜唉”
“那当然啦,你们常见面,自然就熟知了,只是,嗯,你为何必叹气”
“我知道你要转告他们的那封书柬非常重要,但唉,最多半年,咱们便都要死在这屋里了。”
“真的么”
“我去探查过,这怪屋子处出口也没有,待咱们将屋里的东西吃光,就非得饿死不可。”
“万人乐不是说他半年后还要来么”
“那是他骗咱们。”
“你说他不会来”
“绝对不会”
“哦。”
“我方才叹气,便是为此了。我死在这里倒没什么,只是你死了却大为不妥。”
“为何我死了便大为不妥”
“你若死了,又有谁能传那封书柬给姚大侠或胡大侠呢”
“这倒真是的。”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将书柬内容告诉我,万咱俩有个人能活着出去,便可将书柬再告诉胡大侠或姚大侠”
“这”
“再说,纵若活着出去的是你,你又不认识胡大侠和姚大侠,要找他们也不容易。而我却熟知他们,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嗯。”
“并且你不会武功。而我却是会的,依我看来,能活着出此屋的大概还是我。”
“那好吧,我把书柬上的话字不漏地告诉你,你可要记熟了,将来便托你也字不漏地告诉胡醉和姚醉”
裴文韶心头狂喜,却未在面上表露出来,只连声道:“当然,当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点我是决不敢忘记的。”
独孤樵却哪知中了愁煞圈套,当即缓缓将那封书柬背了出来。待念至最后句“年月日黑力铁姑谨启”之后,裴文韶早失声道:“就这些么”
独孤樵道:“就这些了,你可记熟了”
裴文韶呆坐良久,又道:“你再背遍。”
独孤樵又背了遍,果然与前遍并无丝毫差错。
裴文韶心头之失望端的难以言表。
书柬之内容,除田归林将性命不保之外,其它皆是愁煞裴文韶全知道的
他虽不知后来田归林因何奇遇得救,但他却明白,凭自己的武功,是决计不可能到雷音掌连城虎所葬身的那万丈绝壁下取到阴阳**图和上古利器的。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冒丧命之险,将这独孤樵带到此间
当下便想剑将独孤樵毙了。
抽出长剑之后,又心头凛:铁镜胡醉和童超等人的面容猝然间涌上脑海,只要他杀了独孤樵,这些人没个会饶过他的
却听独孤樵道:“你拔剑干嘛是要教我武功么”
裴文韶大怒道:“对大爷正是要教你武功”
话音落时,早取下剑鞘冲着独孤樵便是“僻哩叭啦”阵乱打。
虽不敢用上内力,却已将独孤樵打的皮开肉绽,早是人事不知
总算略泄了心头之愤,裴文韶不再理睬独孤樵,径自走出通道,运足浑身功力,冲着古松“门”双掌击出。
“门”却纹丝不动,反震之力倒把他双臂震的生疼。
盛怒之下,裴文韶更不顾其它,挥剑乱和刮削,将“门”片片削下。
忽闻“嚓”的声,手中长剑已折为两截
愣之下,怒气异炽,复冲入屋,以剑鞘对仍旧昏迷不醒的独孤樵又是顿狂抽猛打。
血,早将独孤樵身下的枯枝叶浸湿了老大片。
裴文韶见状暗忖道:若把这小子当真打死了,却只有些不便。
忖罢扔下剑鞘,扯下块腌兽肉,坐在旁愤愤然乱嚼猛咽,然后倒头便睡。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裴文韶醒了过来,却见独孤樵侧身正静静看着他。
裴文韶陡然坐起,怒道:“你看大爷作甚”
独孤樵虚弱地道:“你这般教教我武功,我还还是学不会的。”
裴文韶冷笑道:“那却难说,咱们不妨再试试”
言罢捡起剑鞘,只打得数下,独孤樵又昏迷过去。
裴文韶只好手执半截断剑,再去削那道“门”。
如此连三日,“门”已被削下尺厚层,却依旧双掌难击动它分毫。
自然,三日之内,独孤樵始终是昏迷不醒。
第四日,独孤樵开始浑身发烧,口中吐出断断续续的胡言乱语。
裴文韶只得停止削门,使出浑身解数替独孤樵疗伤。
如此又过得数日,独孤樵总算苏醒了,只是虚弱憔悴,与先前判若两人。
裴文韶又开始削“门”。
忽日,不知触动了何处机关,那尚有二尺余厚的“门”竟倏然自行启开了。
瞬之间,强烈的亮光将裴文韶刺得双目生疼。
但也只是瞬,那“门”又自行会拢了。
阵昏眩之后,裴文韶开始细思方才是怎样将“门”启开的。
手的位置,剑的位置,脚的位置,还有身形,摆好之后,又将方才的动作演了遍。
蹊跷的是,那“门”却不听话,依旧是纹丝不动。
暗骂了声见鬼,裴文韶脚踢向“木门”。
但闻“啪啦”声,那“门”竟又自行开会了
裴文韶惊之后,随即便大喜过望:原来“机关”竟如此简单,就在脚下“木门”左侧紧贴地面处
当下连连踢那“机关”,“木门”自然也连连启合。
这喜非同小可,裴文韶冲进土屋,把提起独孤樵,高声道:“独孤樵,咱们有救了哈哈”
笑声未毕,独孤樵早“啊哟”哟出声来。
裴文韶愣,将独孤樵拉至“门”前,以脚尖顶住“机关”,待适应外界光线后,细看独孤樵,但见他浑身横七竖八的伤痕尚未愈合,更有数处已开始化脓,端的令人恶心恐怖。
将独孤樵送回土屋,裴文韶暗忖道:此时将独孤樵带出去,却是有些不妥。
他自己无法走动,挟着他却又脏又臭,若遇上胡醉或童超,那
忽然心头动,“咦”了声,又跑至“门”前,以脚尖顶住“机关”,果然“门”敞开出道足可让人自由出入之口,并未在瞬息之间合上。
这又是个重大发现,否则凭他愁煞的轻功,是绝不能在那瞬间窜出去的。
裴文韵号称愁煞,也禁不住大笑起来,哭声在树洞里回荡,显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松开脚尖,让“门”合上后,裴文韶又回到土屋,坐在离独孤樵远远的“墙”边,自忖道:这独孤樵于我是没什么用处了,当然也不能再“教他武功”,当今之计,是先将他的伤治愈,然后
然后将他交给谁呢
交给童超,他们定会饶我性命的,但铁镜能饶得过我么
铁镜此时是复圣盟副盟主,要找到我决非难事。
忽地心头凛,“复圣盟”三字有若鬼魂,使得裴文韶猝然色变分筋挫骨毒蚊穿心刀剐剑削这些恐怖的字眼窜入脑海,因为复圣盟能够并且肯定会对他这样做的
所以万万不能将独孤樵交给侠道中人
裴文韶又忖道:“若将他交给复圣盟呢”
铁副盟主自然会夸奖我几句,但胡醉童超他们会饶得过我么
绝对不会。
当然,也不会遭受分筋挫骨之类的惨死。
并且,复圣盟定会保护我的。
想起复圣盟,裴文韶不由自言自语道:“哼要取我性命可没那么容易。”
却听独孤樵道:“谁要取取你性命”
裴文韶皱眉道:“这与你有何相干”
独孤樵道:“果然与我不不相干,只是杀杀人终究不好。”
“够了够了,闭上你那鸟嘴,大爷这便替你疗伤。”
“不对,我的嘴不叫鸟嘴,至于替我疗伤嘛,那倒是应该的。”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