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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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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人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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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第十五次从紫石镇返回的情形。实际上那是一个美丽的秋日黄昏,紫石镇已是一个中等城市,当然,这是指它的工业规模。可我对乌龙女说:“外面是阴雨天气,大家都把窗户关上了,闷在家里看电视,不上学的孩子们玩起电子游戏,稍大一些的,正为晚上和姑娘的约会出鬼点子。”说完,我把偷来的书放在石桌上。

乌龙女慵懒地歪在水床上,一百只眼睛有三只看着我。我绝不想打扰她,乌龙女最痛心疾首的便是被人打扰,我轻轻地放下长卷书,这样,她敏锐的听觉被惊醒了。我也听到了一点动静,这样的动静在我们单身年代简直不可想象,可现在倒成了真实——在我还没来得及联想之前,乌龙女已经置于我的身后。她这是在炫耀。

“嗳,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女人问。

“外面下雨了,除了带回这卷书,我觉得没什么可做的,就回来了。”

“是嘛——”女人的慵懒又来了,她软软地粘在我的身上,像一块嚼烂的口香糖。

我把她扶到床上,让她重新歪倒,可她的胳膊仍不松开。

“我想四处走走。”我推开她的手说。

这些年来,死水潭的生活完全改变了乌龙女,这里的空气一年四季、十年八载都一个味,所以,我闻到的乌龙女,像一根塑料棍。我们之间也没了往日的g情,我对做嗳的认识,简直是一种折磨,把你的好奇心一点点磨掉,剩下光滑的、没有纹饰的一个圆球。乌龙女的慵懒,在初次的少男眼里,绝对正宗性感外带超常体验,可在我看来,完全是无病呻吟的做作,恶心又令人内分泌失调。她的脖子、胸口、|乳|房、小腹、腿根、毫无异味的体毛——由于我习惯性的抚摸,已经酸牙倒胃了。丑一点没关系,关键是与众不同。啊,与众不同,当我第十六次返回后,她终于与众不同了——“啊,三更,我想到外面玩玩。”——乌龙女迎着我的木然足足笑了五分钟。

“啊?啊?啊!”我想一直这么“啊”下去,可乌龙女的一个手掌捂住了我的嘴。

“别嘛,三更,我就玩一会,天黑之前回来。”说完,她解开胸衣,露出一对颤巍巍的|乳|房。昨夜我提出做嗳,她因为一个搞笑的肥皂剧,居然阻止我的j液外泄!为此,我闭了一夜的元气,今早,乌龙女一探我的腿间,原计划是想将它直接送进去,可它软了,仿佛没了信仰,任你怎么抚弄,僵肉一块。

现在,乌龙女开始了第n次尝试。

面对她的第n次尝试,十分钟后,我的荫茎十分艰难地充血了。

我咬着嘴唇。“n”,是一个十分吉祥的数字。

“好吧。”面对n次的吉祥,我答应了。

乌龙女的背影,第一次有了少女的感动。她扭动的腰肢,突然显得那样生动,我真的再想要一次,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乌龙女仍然这么做了,我们做的很辛苦,她让我的兴奋一直保持在某种状态,不必马上发泄,也不必缩小,我那个东西一直在她的暗岤里游动,有时候,她把它拿出来,用自己的汁液浇灌它,它的抽动,在那个伤感的夜晚有了深一层的含义。那一晚,乌龙女没有回来。而且,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回来。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她选择了孤单。

要知道,我第十六次飞到紫石镇时,核战争已经发生。而乌龙女,或许正飞越已受核辐射污染的天空。

我没想到,千年之后,已修练成仙的蛇精,仍然要受制于掌握核子以及生物技术的人类。而人类的命运,究竟要以怎样的方式结束呢?

一百年前有一篇电视报导,上面说:“现在,世界正在进入一个不确定和不稳定的时代……由于地球上有越来越多的国家掌握了核武器的制造技术,人类的未来将难以预料,由于技术错误,”偶然“爆发核战争的可能性增加了……中子弹则被称作”干净的核武器“,可以杀伤人员而不污染环境。还有使核弹的高温等离子体沿着一个狭窄方向喷射的”定向等离子体“武器,可以杀伤范围控制在军事目标附近,而不殃及平民百姓。这说明核武器与常规武器的界限日益模糊……”

“核武器共有四代。第一代是用轴或钚制的造的原子弹。第二代是氢弹。第三代是效应经过”剪裁“或增强的核弹,即减弱某种效应而增强另一种效应的武器。如增强辐射弹、电磁脉冲弹、核爆炸激励的定向能武器等。第四代是如今的核武器。它以原子武器的原理为基础,所用的关键研究设是惯性约束聚变装置,其发展不受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限制。在军事上,这类武器不产生剩余核辐射,因此可以作为”常规武器“使用……”

“从现在起,人类进入了一个具有毁灭力量的新时代……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所取得的任何进步,没有别人达不到的,任何优势都不过是暂时的。未来的战争将是一次打击就能使几千万人丧生,就能摧毁世界大城市,就能毁灭以往文明成果的战争,而且,这将破坏几百代人缓慢而艰苦地建立起来的文明体制。这样的战争不是理智的人可以选择的政策……”

……

可现在,这一切都发生了——数十枚当量为24oo万吨的氢弹以近地方式爆炸,形成一个个悬浮于地球大气层中的蘑菇状烟云,起初是冲击波和光辐射,然后是贯穿性辐射、放射性污染以及核电磁脉冲。核爆炸时形成的核火球,最初温度可达2ooo万度,形成令人恐惧的“风暴性大火”,烈焰腾空,烧毁地表的一切生物,包括玻璃和某些金属也将被熔化。接着,核爆炸产生了放射性碎片、放射性尘埃和放射性污染,长达数年或数十年的核辐射使所有生物都不可能幸免于难……

锶9o、碳14、铯137、碘131——这是核爆炸必然产生的放射性物质。

最后是“核冬天”,即使有幸存者,也将因为寒冷、饥饿、医疗救援困难、电力缺乏、供水不足、交通困难、流行病、污水以至绝望而死亡,分散的幸存者已不可能繁衍人口,由于受到不同程度的核污染,大多数人将患不育症……

“啊,核冬天——”我长叹一声,不知不觉走到一面岩壁前。

啊,这是许多年前在紫石镇看到的甲骨文,乌龙女施了法,将它偷梁换柱,摆在了这里。我翻查古籍,才明白这是一篇古代巫师的祭祀之文,大概是关于采用的姿势(跪或拜)、向哪个方位、使用的工具以及参加的人员等。

我没了主张,默默地跪下来。

“愿上苍保佑你——”我在心底默念着。

“无论何年何月,我都一直等你——”(嗳呀,这是不是有病?)

“我是永远等着你的三更——”

“我永远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愿意上天保佑你——”

“保佑你——”

“爱你——”

“——”

(“醒了?”

我睁开眼,噢,是浑天仪,他在笑着,章鱼站在他的身后。不久,章鱼走上来,跟我握了握手。

“感觉怎么样?”章鱼俯身问。他有点口臭,衣服上还有一股奇怪的焦糊味。

“头晕。”我说,抚摸着额头,然后是油光光的头发,我的胳膊,慢慢恢复了知觉。

“一小时后还有一个手术,我怕被人发现,所以想叫你快一点醒来。剂量加大了,有点头晕是正常的。”浑天仪说。

我闭了眼睛,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啊,对,是核爆炸:尸横遍野——数十亿人和动物的尸体;寒冷——夏天比冬天还要冷;漫天的放射性烟尘,云团、气流、土壤、河流、地下水、空气、食物全被污染;无边无际的核烟云遮挡住了阳光,没有白天,气温急剧下降,江河湖泊封冰,植物停止光合作用,枯萎,农作物颗粒无收,人类陷于死亡边缘……

“这一次做完后,‘梦境移植’就结束了,待一会,乌龙女就能醒来了。”浑天仪说。

啊,我终于舒了口气。浑天仪走到另一边,乌龙女躺着的地方,他查看了她的血压和脉搏,乌龙女苍白的脸,我看到了,我的心里,一阵刺心的痛。沉默了一会,我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身,扶着推床走到乌龙女身边。

“她过一会就醒了。你不用担心。”章鱼扶我坐下说。

“浑天仪,你怎么用了核爆炸——作为梦的背景呢,挺可怕的。”

“核爆炸?”章鱼也惊愕了。

“怎么,不喜欢?”

我笑笑,没应答。

“天仪,我看的什么白蛇传、孟姜女哭长城……还有什么桃花源,也都跟核爆炸的背景在一起吗?”

“有那么一部分吧,我把它们改头换面,意义就不同寻常了。”

“是吗,三更?”章鱼转脸问我。

“有那么……一点吧,”我挠挠头,“背景一多,意义也模糊不清了,不过,最后那个梦,的确令人心有余悸啊,我担心会做一星期的恶梦。”

“最后?我想省点时间,把最后的梦给删除了。要不然,你真成了仙人喽——”

“什么样的梦呢?”我好奇地问。

章鱼倒了一杯太空水,递到我手里。

浑天仪点了一支烟,徐徐吐出一口说:“我把背景设在核战之后的第3o个年头,那时,核辐射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地球上,基本上没有几个幸存者,你从死水潭飞出来,寻找你的乌龙女——”浑天仪讲到这里,笑了笑,我也笑了,是因为浑天仪提到乌龙女时的语气,当然,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在你的脑海中,会出现这样一幅图画:一条青蛇与电脑芯片缠绕在一起,画的背景是机器手以及克隆人的四肢和生殖器,或者是尖状的山峰,恐惧的带有锯尺状黑线条,山脚下,是遭受核辐射死亡的人群、紫灰色的城市废墟以及焦土、半溶化的坦克、待发的载有核弹头的巡航飞弹、驱逐舰残骸、神经性毒气弹、激光武器、枯萎的白玫瑰、哭泣的孩子等。这幅画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突兀!死亡的突兀感——”

“好了,你别再渲染了,继续往下说吧。”章鱼说。

“为了寻找乌龙女,你飞越了许多地方,遇到许多奇怪的人,最后,你来到昆仑山下,遇到一位小说家——”

“什么?浑天仪,你胡扯什么?再过一会,组长就来了。”章鱼突然打断了程序师的话。

“哎呀,我只是讲述我的设想,这当然不是真的,可对失记人来讲,可以引发他们的想象力,刺激神经元的活动强度,同时促进记忆体的恢复……总之是有效的。”

“好了,‘章鱼’,你让他胡扯吧。嗳,乌龙女没事吧?”我说。

“没事,好着呢。”章鱼说。

“这位小说家,精通玄学,你知道魏晋时期有一个叫‘嵇康’的人吗?生在乱世,却独善其身,是为‘隐士’。”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

“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刘塬。”

“刘塬?名字听起来挺俗的嘛——”章鱼说。

“你们在昆仑山下的一个草房里见面,刘塬双手合十,正在一个山洞口打坐,他一脸的乱发长毛,你喊了他18声,他才睁开眼,像一个婴儿那样看你。你说你是一条修行千年的蛇精,他的目光才变得浑浊,嘴巴也张了张,看样子是想喝水,你知道他在怀疑你,于是你说‘为了证明我说的话,我凭空拿一杯咖啡来’,一眨眼,一杯热咖啡就出现了,你说‘这一杯是苦的,再来一杯加糖的’,一眨眼,又一杯热咖啡出现了,而且是甜的。于是,你看到他把自己的舌头伸了出来,他伸舌头的样子就像在膨胀他的性器,正好,两者的颜色差不多,甚至它的质地——也是湿乎乎的。你把那杯热咖啡递给他,加糖的那杯,他抖索着手指,他的胳膊也在抖,他的袖子就跟他妈的遭受冲击波一样,其实,后来你才发现,他的身体也在抖,就像光着身子在雪地里爬上爬下,他那张乱发长毛的脸,忽然有了颜色,再浑浊的目光,一旦遇到猎物,都要张大瞳孔,发出那种明亮的邪光——就像你揭开小情人身上的肚兜,他揭开的不是肚兜,而是躲在嗓眼子里5o年的一口浓痰,你说那个浓啊,比他妈的铀235还浓!他将痰液响亮地吐到身边的一丛枯草里,痰辐射!因为随后空气里飘来了一股痰腥味。他吐完痰才说话,说话间又吐了几次痰,不过,痰液一次比一次稀,浓的都排光了,下面当然是稀的,很快,它就跟唾沫一个颜色了。他的说话声开始时你根本听不到,你听到的只是喉咙里唿噜噜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挣命的咳痰声——你才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你真的是蛇精?‘’啊,蛇精,我当然是蛇精,不然,那咖啡是怎么来的?‘你说。

于是他抿了一口加糖的咖啡,他抓了抓脸上的乱毛说:“啊,许多年没喝了,其实,我还是喜欢喝苦的。‘你刚想把手里的苦咖啡递过去,他摆了摆手说:”难得你有这份诚意,本来,蛇和人是有区别的,不过,我喝了你的热咖啡,我们之间就没有区别了。你到昆仑山,是不是要找一个名叫’乌龙女‘的人?’你一听这个,才发现遇到高人了,接着你怀疑他究竟是人是鬼,说是人吧,他有鬼一般的‘先知’,你说鬼吧,他和人一样的真实,因此,你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他。他未加理睬,继续说:“看来,乌龙女也是一条蛇精喽?那——谁是法海呢?‘啊,三更,你知道这个故事取自一个民间传说,叫’白蛇传‘,法海是一个反叛角色,除了念经,这家伙什么都不懂,而且还希望所有人跟他一样不懂,他未婚,更为重要的是,他没有跟女人上床的经历,当然,我不能肯定他有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按佛教的教义,他应当终生保持童身,从他的表现看,他的确这么做了,他的思想——或者说思想境界吧,像一个童话故事,里面都是离青春期还有四、五年的的娃娃……”

“好了,浑天仪,拣重要的说。”章鱼第二次打断他的话。

“重要的?重要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法海!假如大家都跟法海一样绝欲,这医院里哪会有那么多的‘肉虾’?我们还用得着拯救像乌龙女这样的‘病人’吗?这个世界是什么?虽说还没有爆发核战争,人类还他妈的吃喝拉撒尿,太阳还照着,天空依然亮着,你我都好胳膊好腿的,可实际上,肉里早就腐烂了,烂得连臭味都跑掉了,我们还能指望什么?三更刚来,我就不说了,像我跟章鱼,在医院里工作了两年,除了知道封喉和戚主任,别的领导一概不知,更别说见面了,我们都是任人摆弄的小人物,不明不白地来到人世,不明不白地死掉,然后,下面的一拨人继续这种生命,继续被淹没、被遗忘,或者成为‘肉虾’,同样死得不明不白……”

“浑天仪,别扯这么多了,继续讲你的故事吧。那个叫‘刘塬’的,后来怎么样?”我说。

“在昆仑山下,你们谈了很久,这个梦境,旨在强化乌龙女对你的认知——在梦境中,你和乌龙女同处一个世界,从实验的角度来讲,你们称得上一对‘合作者’,合作的目的是让你们恢复对‘自我’的确认——你是谁、她又是谁。这是一个互动的过程,我只能根据实验本身所反馈的信息做出有益于双方的步骤调整,其它的,就看你们的缘份和造化了。”

“这个梦,你不是不准备做嘛。”

“这是后来才决定的,前两个梦结束后,我就想看看它的效果。假如乌龙女醒来后,能认得你,或是回忆起从前的某一段时光,这说明预期目标达到了,逃亡计划也就能具体实施了。”

“是的,”章鱼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

“那么……”

“噢,你说那个梦吧,好,我继续往下说——”浑天仪续了一根烟,接着说道:“其实,你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虽说过了3o年,但某些地方的核辐射依然存在,而且,它的影响会持续整整一个世纪。在此之前,人类早已掌握了克隆细胞以及基因分解技术,同时,随着生物芯片技术的发展,人类已能利用芯片来强化自己的智能,也就是一半是机器一半是人的‘电脑人’,这个‘人种’的诞生无疑预示了人类的穷途末日,电脑人的任务便是继续开发比自己更先进的‘下一代’,然后是‘下下一代’,按我的推测,也许一百年、或是二百年,我们这种浑身是肉、以摄取营养为生存必需的人类将会绝种,代之以高度智能化、程序化、虚拟化的‘电子人类’,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完全按照某个指令去生活,他们与自然界、与星外文明以及自身之间的关系将更为和谐;他们的欲望更为丰富,但满足很单一;他们的智能化更高,但目标极为统一;他们的思想自由化更强,而秩序化同步增强……总之,他们对地球文明的贡献,远比他们的祖先——也就是发动核战争的人类,要大得多。”

“也许,情况和你刚才说的相反。事物都有正反两个方面,比如我们在‘肉虾’体内试验的这种非常低级的生物芯片,不就是作为智能化的一个相反方向——无知——投产并商业销售的吗?封组长也说了,现在已经开发出新一代的产品——这个,大家都听到了吧。科技,无论多高,总要与人性、与人类正确的导向相结合,这样,才能使人类最终获益。三更,你说是吧?”章鱼问。

我点点头。

浑天仪接着说:“小说家说:”你看,连鬼怪神灵都遭殃了,何况人呢?按历史学的观点,人类文明的目前状况,仅相当于父系氏族社会初期——你一直在寻找的乌龙女,不错,她是一条会飞的仙蛇,而且是雌性,依我看,或者死于核爆炸,或者死于其后的核污染,任何生物都难逃此劫——包括以生物形式寄存于世的神或仙或鬼,结局都一样,假如真的可以逃脱——也注定是一条丧失了生育能力的母蛇精。‘对此,你当然不愿相信,在我的设计中,你会苦苦哀求小说家,求他指明乌龙女的葬身之处——实际上,你无形中已经接受了他的见解,只是你没有意识到罢了。小说家嘛,无非是因为现实或近或远的关系——找到了一条遁世的、也是无奈的借口,借以聊度余生;或者因为希望的瞬间破裂而深陷绝望,最后或早或晚、或自杀或他杀的方式了却此生——他除了在某个不明所以的支点上胡扯一通外,就是劝你像他那样,琢磨一番’物我合一‘、’阴阳二气‘,最后像一块石头那样被风沙掩埋,肉还于土,心还于气,空空茫茫,与宇宙同生,与宇宙同灭——他称之为’永恒‘。现在这世道,连命都保不住了,谁还听他在那里胡扯?喝完了咖啡,他说:“我也是将死之人,为了减少核辐射,我在这个山洞里躲藏了3o余年,希望有一天重新回到地面上,回到我从前生活过的城市,可是,你看,这是不可能的,城市已经毁灭了,整个北半球已不适合人类居住,可我不能像你这样,从一个地方迅速飞到另一个地方,这真令人遗憾。这3o年里,我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以追求灵魂的超脱——’说着,他返回山洞,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木箱。小说家放下小木箱说:”这是我用3o年时间完成了一部小说——《失忆》,希望你把它带到一个能有人读到它的地方。‘你接过小木箱,打开,里面是一本装订整齐的打印文稿,他望着你时,目光已是十分的专注而友好,那令人惊奇的抖动也停止了,他的死党——冷漠和故作神秘——几乎消失殆尽,咖啡的余渍沾在黑胡子上——他的微笑,也溢着咖啡的温热。整个黄昏和随后的一个夜晚,你们的交谈持续着,无所不至的话题加深了你们的友情,更使你了解了人类的过去。黑夜中,你们看不到彼此,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到了最后,声音也没有了,你们在用心灵交谈,你们谈论着生死、善恶、欲望和虚无……天色大亮时,小说家死了,你把他葬在一个石窟里,然后,永远离开了昆仑山,梦结束了。“

很久很久,我们三人都没再言语。

后来,我听到乌龙女呻吟了一声。

“啊,她醒来了。”浑天仪说。

乌龙女睁开了双眼。世界,在这一刻突然明亮起来。

我靠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的温热,她已能感觉到了。

“你就是一直等着我的吴三更吗?”她说,泪光闪闪。

“嗯……”我哽咽着,不住地点头。

“我——”

“别说了——”

乌龙女重新闭上眼。她的苍白,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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