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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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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竟仿佛这剑芒都似向自己射来般,连忙顿住身子迎敌,只有曾书书赶到飞起,剑拨去,但觉得手心大震,不由自主退了步,但是来剑却也被他打的改了方向,直冲上天,须臾之后倒坠下来,噗的声倒插在泥泞之中,正是那柄被抢去的仙剑,兀自嗡嗡作响。

而这耽搁,那个黑衣人已然如鬼魅般,抱着鬼厉迅速没入了前方黑暗之中,而黑暗里激烈缠斗的曾叔常,此刻也突然大吼声,暗处有人闷哼声,血光乍现。

众人大惊,也不知道到底是曾叔常受伤还是伤了敌手,师恩深重,此刻也不顾上那么许多,纷纷向前扑去。只是他们才到半路,曾叔常身影已从暗处闪了出来,落在地上,拦住了他们,看他身形,虽然闪动无碍,脚下却还有几分踉跄,同时口中大口喘息,这片刻工夫的激斗,似乎对他来说,竟是极大的消耗。

他喘息稍定,即刻低声道:“前头敌手道行极高,而且人数不少,你们不可造次”

曾书书等年轻弟子都是心中寒,万万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会遇见如此情况。曾叔常盯着前方那团黑暗,沉声道:“诸位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管我们青云门的事以诸位道行,必定非无名之辈,何不见面说话”

风狂雨急,电闪雷鸣,却不知怎么,密林深处的那团黑暗竟然浓郁如斯,如丝毫化不开的墨般。

没有人回答曾叔常的问话,只有风雨声和众青云弟子的喘息声音,曾书书悄悄走上步,低声道:“父亲,他们是什么来路”

曾叔常微微摇头,压低声音道:“他们故意掩饰自己身份,施展的都不是本身道法,时看不出来。”

说着皱了皱眉,提高声音大声喝道:“诸位还不现身么”

这声音在密林中远远回荡了过去,但终究还是没有人回答,曾叔常忽地变色,跺脚道:“糟了,中计”

说着,飞身扑上,仙剑豪光大放,这次却是直射四周,再无阴影笼罩,显然那些人已全部退走,来如风,劫人即走,显然是早有计谋,盘算好的。

曾叔常长叹声,落下身形,曾书书边指挥其他弟子继续向周围搜索,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边低声问曾叔常道:“父亲,怎么了”

曾叔常面上浮起丝失望之色,随之叹道:“刚才交手虽然仓促,但我隐隐感觉,这些人所用的并非魔教道法,再说魔教中人若救鬼厉,也不用躲躲藏藏。可是,那又是什么人物要救这个妖孽呢,而且人数不少,道行这么高”

说罢,他眉头紧皱,深思不已。曾书书默然无语,回头向前方望去,只见密林森森,前途片黑暗,哪里看得到什么东西

却不知道,劫走鬼厉的那些人,又是什么人可是不管怎么样,曾书书向前走去,悄悄这般对自己说道,总是比落在青云门手中好吧

他这般想着,在这个风雨之夜,深深密林中,他脑海里仿佛又回忆起了十年之前,在青云山通天峰初次见到鬼厉时候的模样。

许久,他在黑暗中叹息声,继续向前走去。不管未来怎样,现在总是要继续前行的。

未知的密林另端,黑暗深处,另有个诡异的黑色身影远远眺望着曾叔常这群人,正是鬼先生。

他此刻眼中目光似也惊疑不定,看去也十分迷惑,深思之下,仍不得其解。许久之后,他眼见这些青云弟子搜索范围越来越大,但明眼人看即知,这已经是放弃的前兆,如此搜索,这偌大密林,哪里还能找的到人

果然,不过会,曾叔常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罢了,你们都回来吧。”

青云众弟子显然是巴不得听到这句话,纷纷都走了回去,鬼先生在远处看着场中曾叔常点数众人,随即转身,带领众弟子向青云山方向走去,逐渐消失在了这个密林之中。

他缓缓从黑暗处现身走出,目光却飘向远方,望着那群神秘黑衣人所去的方向,深深凝望。

风雨中,似有个声音低低道:“竟然还有人对他感兴趣么”

第四章 禅室

惊雷,闪电,狂风,暴雨,似乎直都在耳边呼啸不停,脑海中那般的混乱,浑浑噩噩,似乎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只是在剧烈的痛楚中,感觉着阵阵风雨从身旁掠过,向着某个未知的地方而去。

身旁似乎有人在说话,那话语声音颇为陌生,听来有几分焦灼,隐隐听到:“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你快看看”

只冰凉的手在他身上游动查看,片刻之后愕然道:“他怎么伤得这么重”

旁边那人怒道:“废话,他在那诛仙剑下,你以为”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听清了,因为这时阵眩晕袭上他的脑袋,差点就昏了过去,在迷糊之间,他只隐约感觉天际依然在轰鸣,惊雷阵阵。

身旁的人似吃了惊,连忙查看,那手上冰凉的气息,令他稍微清醒了片刻,听见那人急道:“糟了,他额头火烫,怕是发了高烧”

原来自己还发烧了么

这是鬼厉最后个想法,之后,他再次昏晕了过去,没有了知觉。

阵轰鸣,把他从无意识的情况下唤醒,第个反应,他以为那还是天际炸响的惊雷。只是不知怎么,虽然人有些清醒过来,眼前却仍是片黑暗,他拼命想睁眼看看四周,却愕然发现,自己的眼皮竟还是闭合着,睁不开眼。

随后,阵剧痛传来,却不是从他重伤的胸口,而是从喉咙间,他下意识动了动嘴,嘶哑而轻微地叫了声:

“水”

周围仿佛没有人,只剩他独自人无助地躺在地上,喉咙中的干渴感觉越来越厉害,就如火烧般。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身体中竟不知哪来的力气,微微移动了身子,而脑海中的意识,似也更清醒了些。

“啊”突然,旁边传来个声音,这声音与往常不同,却仿佛似曾经听过的,有几分熟悉,说话声调中带着几分惊喜,道:“你醒了,师兄,快过来,他醒了”

周围猛然安静了下,片刻之后立刻有个脚步声迅速接近过来,走到鬼厉面前。鬼厉挣扎着再次想要睁开眼睛,但不知怎么,这次,他全身的气力都完全消失了,只模模糊糊望见了两个人影蹲在自己身旁,而在人影的背后,似乎黑乎乎的还有几个黑影。至于这些人的面容,他却是个也看不清楚。

“水”他再次地低声说着。

这次,周围的人听懂了:

“快,拿水来,快点。”

脚步匆匆,来往奔走,须臾之后即有人跑来,随即个冰凉的手将他的头小心扶起,个碗沿般的东西靠在了他的唇边。

清凉的水,接触到他干裂的嘴唇,鬼厉脸上肌肉动了动,费力地张开口,将水口口喝了进去。那清水进入喉咙,如甘泉洒入旱地,立刻缓解了那火燎般的痛楚。

鬼厉心头松,立时阵倦意上来,竟是再度又昏睡了过去。

旁边的人都吃了惊,立刻有人过来给鬼厉按脉,片刻之后方松了口气,道:“不碍事的,他是伤势太重,又兼发烧,体力消耗殆尽所致,眼下并无性命之忧。”

此言出,周围人影似乎都松了口气,随后,似乎有人看着鬼厉,轻轻叹息了声。

这睡去,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其间鬼厉醒过数次,但无不是片刻清醒之后又立刻昏睡过去,印象中,他只记得身旁始终有人守候。

恍恍忽忽中,他看到了许多人,年幼时的父母,天真美丽的师姐,刻骨铭心的碧瑶,若即若离的陆雪琪,还有许多许多人,都在身前闪烁而过,有次,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十年前天音寺的法相法善师兄弟,正坐在他身边为他颂经念佛。

他那时苦笑了下,但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这个苦笑,脸上能够表现出来,或许,终究也只是场梦幻罢了。

就像是,这场颠倒的人生,如梦如幻

何必为我颂经呢

颂经,又有什么用呢

在鬼厉片刻清醒的时候,他在脑海中这般悄悄想过,然后,他又昏了过去。

“咚咚咚咚”

仿佛是回荡在天边的低沉钟声,悠悠传来,将他从深深梦魇中唤醒,那沉沉钟声,由远及近,缓缓的,竟似乎敲入了他的心底。

第次的,他竟没有睁开眼睛的冲动,他就这么安静地躺着,不去想不去管,自己身处何方,身外是何世界

大千世界,此刻却只剩下了阵阵低沉钟声。

“咚咚咚咚”

钟声悠扬,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就这般直敲打下去。他侧耳倾听着,呼吸平缓,全部精神竟都融入到这平缓的音色里,再也不愿离开。

多久了,他竟是第次这般心无挂碍地躺着。

有谁知道,背负多少重担的日子,该是怎样的种痛苦

只是,这个小小天地,终究也是不能持久了,阵脚步从远及近,向他处身之地走来,打乱了他的思路。

那本是敲打在心间的钟声,陡然间似乎离他远去,下子远在天边。

默然,叹息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

这竟是他第眼所望见的。

个斗大“佛”字,高悬屋顶,围绕这个佛字,周围圈金色花纹团团围住,然后顺着外围,圈圈精雕细刻着五百罗汉神像,又形成个大圈。诸罗汉尽皆般大小,但神态身形尽数不同,排列成行,端正无比。然后,在大圈外围乃是蓝底黑边的吊顶,比中间佛字圈高出二尺,其上画风又有不同,乃是正方形方格,每方格尺见方,金色滚边,内画有麒麟凤凰金龙山羊等佛教吉祥瑞兽,这些图案,却是每个方格中样的。注

虽然对雕刻建筑并不在行,但只看了眼,鬼厉便知道此乃是鬼斧神工般的手笔。房顶上,这片围绕佛字的内圈之中,垂下两个金色链条,倒悬着盏长明灯,从下向上看去,大致是三尺大的个铜盆,里面想来是装满着灯油的。

鬼厉皱了皱眉,又转头向四周看去,只见此处倒像极了是间寺庙内的禅房,房间颇为宽敞,四角乃是红漆大柱子,青砖铺地,门户乃桐木所做,两旁各开个窗口,同样使用红漆漆上,看去十分庄重。侧墙壁上乃是悬挂着副观音大士手托净水玉露瓶图,下方摆着副香案,上有四盘供果,分别为梨子苹果橘子香橙;供果之前立着个铜炉,上面插着三支细檀香,正飘起缕缕轻烟,飘散在空气之中。

而另侧的墙边,便是鬼厉所在。此处摆着张木床,古朴结实,并未有更多装饰,想来是出家人并不在意这等东西,房间也是般简朴,除了上述东西,便只有摆在中间的张圆桌,周遭四张圆凳。桌子字都是黑色,桌上摆放着茶壶茶杯,乃朴素瓷器。

也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这间禅房的门“吱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个人迈步走了进来。鬼厉向他看去,不禁怔了下,却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年轻小和尚,手里托着木盘,上面放着个新的水壶,走进来却也没有向鬼厉这边看来,而是直接走向房间中的桌子,将桌子上的茶壶与手中木盘上的那个调换了下。

“你是谁”鬼厉开口问道,但是才说了个字,突然便觉得喉咙疼痛,虽然没有上次自己昏迷时那般剧烈的火烧火燎,但也极不好受,声音也顿时哑了下来。

不过虽然如此,却也把那个小和尚吓了跳,立刻转身看来,动作着急之下,还险些把手上的木盘给打翻了。

“啊,你醒了”那小和尚似是颇为惊讶,但眼中却有喜色,笑道,“那你等等,我立刻叫师兄他们过来看你。”

说着,他就欲向门外跑去,鬼厉冲着他的背影,嘶哑着声音问道:“小师父,请问下,这里乃是何处”

那个小和尚回头笑,面上神情颇为天真清秀,微笑道:“这里这里当然就是天音寺了啊”

天音寺

鬼厉下子呆住了,如被惊雷打中。那小和尚路小跑跑开了,想来是去叫人的,只剩下鬼厉个木然躺回床上,心中混乱无比。

天音寺

他心头惊疑不定,但不知怎么,却另有番苦涩之意,从深心之中泛起。

天音寺天音寺普智

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音,同时有几个脚步向这间禅房走来,有人似低声向那个小和尚问些什么,那个小和尚显然年纪不大,天真活泼,笑声不断地回答着。

不知怎么,听着那些问答,鬼厉竟时出了神,不去想现在自身处境,也不想往日仇怨,此时此刻,他突然竟无端端羡慕起了这个平凡的小和尚了。似他这般天真活泼的样子,或许还不知人世也有苦楚仇恨吧

年少无知,却反而是我们这许多年来,最感幸福的日子么

脚步声嘎然而止,就在门外,有人对小和尚道:“你就不用进去了,不如你现在就去后院通报给方丈大师,就是张小凡施主已经醒来了。”

小和尚笑道:“也好。不过法相师兄,你可是说好了要教我修习大梵般若了,这可不能反悔。”

门外那人笑道:“小家伙,凭地贪心,快去罢,我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那小和尚显然是十分高兴,呵呵笑,蹦蹦跳跳去了。木门开处,吱呀声中,仿佛有人在门外停顿了下,深深呼吸,然后,走了进来。

果然便是法相,跟在他身后的,还是那个高高大大的和尚法善。

身月白僧衣,白净脸庞,手中持着念珠,法相看去的模样,仿佛这十年间丝毫都没有变化。只见他缓缓向鬼厉躺着的木床走来,待走到床铺跟前,眼光与鬼厉视线相望,两个人,时竟都没有了话语。

房间的气氛,时有些异样,片刻之后,法相嘴角露出丝微笑,合十向鬼厉行礼道:“张施主,你醒来了”

鬼厉眼角抽搐了下,忽地冷冷道:“我不姓张,那个名字我早忘了。”

法相面容不变,只望着鬼厉,过了会轻声道:“用什么名号自然是随你自己的意思,只是,你若连姓也不要了,可想过对得起当年生你养你的父母么”

鬼厉脸色变,哼了声,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法相也没有怪他的意思,他与法善二人,看着这个被天下正道唾弃的魔道妖人的时候,眼神中竟完全都是和善之意。法善从背后圆桌旁边搬过两张椅子,放在床边,低声道:“师兄请坐吧。”

法相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了,看向鬼厉,道:“你现在身子感觉如何”

鬼厉不用他问,其实早就暗中查看过自己身体,原先胸口被重创至骨折的肋骨已经完全被接好,此刻用厚厚绷带绑住,显然是帮助固定着,至于肩上身上那许多皮外伤,也都被包扎完好,伤口中虽然不时传来痛楚,但隐隐有清凉之意传来,显然伤口上敷了极好的伤药,才有这等疗效。

法相见他没有回答,也不生气,微笑道:“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把断骨接好,其他皮外伤并不严重,只是你内腑受了重创,非得细细调理方能完好,也亏得你身体强壮,否则纵然修行深厚之人,在那样重伤之下,只怕也是不免。”

他顿了下,又道:“刚才我那个小师弟也和你说了吧,此处便是天音寺,你在这里除了我们寺中少数几个人,天下无人知晓,所以很是安全。你只管在这里好生养伤就是”

鬼厉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直视他的双眼,道:“是你们救了我”

法相脸上的笑容僵了下,似乎有些犹豫,回头与法善对望了眼,法善低头,轻轻念了声佛号。

法相转回脸,不再犹豫,点了点头,道:“是。”

鬼厉哼了声,道:“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你们这般举动万被青云门知道,那会是什么局面”

法相淡淡道:“我自然知道。”

鬼厉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背着师长来救我这个魔教妖人”

法相向他看了眼,不知怎么,目光中却有些异样。鬼厉皱眉道:“你看什么”

法相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定是背着师长来救你的”

鬼厉怔,道:“什么”

法相悠然道:“青云门当年七脉诸首座皆非寻常人,个个有不凡之处。风回峰首座曾叔常亦是其中之,当日与他战,要缠住他且短时间内不可暴露我门道法,这等功力,我自问还做不到的。”

鬼厉盯着法相,注视良久,法相坦然而对,微笑不改。许久,鬼厉忽然闭上了眼睛,不再看法相。法相点了点头,道:“你重伤未愈,还是需要多加休息才是。”

鬼厉闭着眼睛,忽然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法相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鬼厉深深吸气,道:“为什么”

法相低声颂了句佛号,道:“你也不必着急,等过几日你伤势大好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

鬼厉睁开眼睛,皱眉道:“谁”

法相嘴角动了动,似又犹豫了下,但终于还是道:“告诉你也无妨,便是我的恩师,天音寺方丈普泓上人”

鬼厉时怔住了,片刻之后,他看法相那张脸庞,料知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干脆长出了口气,埋头躺下。

远处钟声悠扬,又次幽幽传了过来。

“咚咚咚咚”

第五章 俗世佛堂

晨钟,暮鼓,日复日,仿佛永无止境。

每天,都仿佛与昨日模样,有人感觉枯燥,有人便觉得心安,幽幽岁月,或长或短,本在人的心间。

转眼,鬼厉已在天音寺待了多日,听着清晨钟声,傍晚沉鼓,从寺内不知名的地方每天准时响起,默然度日。也不知怎么,才几日工夫,他却仿佛已经融入到这奇异的环境之中,每日里沉默寡言,只是怔怔出神。

他此刻正值壮年,身体那是极好的,虽然受伤颇重,但来身体年轻,二来本身修行又高,再加上天音寺对他意外的大方,有什么好药俱不吝啬,都随便往他身上使用。以天音寺的地位名声,寺里的好药,自然放到天下也是等的好药,药效迅速发挥,他身伤病,竟是好的极快了。

不过数日,他已经能够下床勉强行走,只是走路时候,胸口依然剧痛,走没有几步,便要喘息不止。不过饶是如此,也已让前来看望他的法相等人欢喜高兴,赞叹说往日从未见过恢复如此之快的人物,看来不出月,便可完全康复了。

鬼厉平日里与他们也是淡淡相处,偶尔相谈,双方也是对彼此之间其实乃是对立的身份俱都避而不谈,似乎此刻在法相等天音寺僧侣眼中,鬼厉不过是他们好心救治的个普通人而已,而不是他们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从青云门手中硬生生抢夺下来的魔教妖人。而鬼厉也再也没有问起天音寺众人为什么要救他的问题。

时日就这般悠悠而过,鬼厉的身子天天好了起来,这几日,他已经能够比较轻松的下地走路,有时晨钟暮鼓响起的时候,他便会拉把椅子打开窗户,坐在窗边,侧耳倾听,似乎这天音寺里的钟声鼓声,对他来说,竟是另有番韵味。

在他养伤的这段日子里,天音寺中僧人只有法相与法善常来看望他,其他僧人几乎都没有过来,更不用说普泓上人等普字辈神僧了。而因为养伤的缘故,鬼厉也从未出过这个房间。除了偶尔打开窗户向外眺望,展现在他眼前的,也只不过是个小小庭院,红墙碧瓦,院中种植几株矮小树木而已。

只是对鬼厉来说,这样个普通朴实的小院子,竟是有几分久违的熟悉感觉,从他打开窗户的那天起,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在他心中,却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朝听晨钟,晚听暮鼓,这般平静悠闲的岁月,不过短短时日,竟已让他割舍不下,沉醉不已了。

有谁知道,在他心中,曾经最大的奢望,不过就是过着这样平静的日子罢

须弥山,天音寺,那广大恢宏的殿宇庙阁中,那个陌生偏僻的角落小小庭院里,就这样住着,住着,住着

“吱呀,”木门下子被推开了,法相单独人走了进来,向屋内扫了眼,随即落到躺在床上的鬼厉身上。鬼厉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法相微微笑,转身合上门扉,向鬼厉道:“今日觉得怎样,胸口还疼痛么”

鬼厉身子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向法相看了眼,淡淡道:“你每次来都要问这句话,也不觉得烦么”

法相微笑摇头,目光转,却是走到另侧墙下,那幅供奉着观音大士神像图前,从供桌上拿起三只细檀香,放在旁边直细烛上点着了,然后插在了那个铜质香炉之中。

轻烟袅袅升起,飘散到半空中,那幅观音大士像突然变得有些迷蒙起来,空气中也渐渐开始飘荡着细细的檀香味道。

法相合十,向观音大士图像拜了三拜,这才转过身来,看了鬼厉半晌,忽然道:“你不过来拜拜么”

鬼厉怔了下,不由自主地向那幅画像望去,之间图像之中的观音大士面容慈悲,端庄美丽,双慧眼细长轻眺,似乎正望向世界万物凡人,此时此刻,正似慈悲般地望着自己。

他心中动,却随即冷笑道:“我拜她作甚,她若果然有灵,我往日里不知企求上苍与诸天神佛多少次了,也不见他们发过慈悲”

法相看了他良久,鬼厉坦然而视,嘴角依然挂着冷笑,丝毫没有退悔的模样。半晌,法相长叹声,转过身来,却是自己对着观音大士佛像低头拜去,口中轻轻念念有词,也不知说些什么。

鬼厉在他身后看着他的模样,冷笑不止。

法相行礼完毕,转身过来,面上慈悲之色渐渐消去,换上了平和微笑,道:“我看你今日气色不错,而且最近身体也大致回复了,不过我们出去罢。”

鬼厉闻言倒是怔,道:“出去,去哪里”

法相微笑道:“去你想去的地方,见你想见的人。”

鬼厉眉头皱,随即扬眉道:“怎么,难道是普泓上人他”

法相点头道:“正是,恩师听说你身体恢复,十分欢喜,让我今日过来看看,若你身体并不疲乏的话,可以相见。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鬼厉注目法相良久,忽而笑道:“好,好,好,我等这天等了许久了,我自然是要见他的,莫说身体好了,便是当日重伤在身,只要他愿意,我爬也要爬去见他的。”

法相合十道:“施主言重了,请随我来。”

说罢,他头前领路,当先走到门边,开了门走了出去,鬼厉也随即跟上,不过在即将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不知怎么,他突然又回头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那幅观音大士神像图,之间在袅袅轻烟里,观音大士慈眉善目,微微含笑,似乎也正凝视于他。

鬼厉眉头皱,哼了声,却是立刻转身,再不回头,径直去了,只剩下细细檀香,在他身后空空荡荡的房间里,轻轻飘荡。

走出院落,是个长约两丈左右的通道,宽四尺,两侧都是红墙,有两人多高,顶上也般铺的是绿色琉璃瓦片,通道尽头乃是个圆形拱门,走近那个拱门时候,便隐隐听到外头传来阵声响。

那声音颇为奇怪,乍听似乎乃是庙内僧人颂读经书的声音,但其中却还夹杂着其他怪声,有些本是在鬼厉想象中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如村落妇人聚在起聊天谈话,又或信众高声礼佛,更隐隐传来还有些孩童啼哭声音。

这等等怪声,又怎么会出现在号称天下正道三大巨派之的天音寺中呢

鬼厉心头惊疑不定,向法相看去,却只见法相面容不变,在头前带路,向着拱门走了出去。鬼厉皱了皱眉,定了定神,也随之走了出去。

门外豁然开朗,但只见白玉为石,坪铺为场,石阶层叠,九为组,连接而上至大雄宝殿,竟有九九八十组之高。而玉石雕栏之间,只见殿宇雄峙,极其高大,殿前十三支巨大石柱冲天而起,高逾十丈,殿顶金壁辉煌,八道屋脊平分其上,雕作龙首形状,每道屋脊飞檐龙首之前,赫然各雕刻着十只吉祥瑞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注

而殿下种种雕刻华丽精美,更是远远超过了世人想象,非等闲人可以制作。在大雄宝殿之后,两侧,前方,俱是间连着间的高耸殿堂,其间或是广场相接,或是小路蜿蜒相连,有的直接便是连在起,层层叠叠,大为壮观。

只是这建筑虽然雄伟华丽,也的确令人惊叹不止,但此时此刻,最令鬼厉惊愕的竟不是这些,而是这等佛教庄严圣地之上,此刻竟是有无数凡人穿梭不停,无数人手持香火,跪拜礼佛,台阶广场,殿里殿外,香火鼎盛的难以想象。

偌大的个天音寺,在天下正道中拥有崇高地位的天音寺,竟如同个凡间普通寺庙般,开放给无数世俗百姓烧香拜佛。

鬼厉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刚才的那阵阵怪声他明白了,但是眼前的这切,他却更是糊涂了。自小在青云山上长大,他早就习惯了所谓的仙家风范,仙山仙境,原是只有修道人才能拥有的。在青云山上,哪里曾见过个普通百姓上山来烧香求愿过

他转头向法相看去,愕然问道:“这”

法相微微笑,道:“今日正好乃是初,所以人多了些。虽然本寺香火旺盛,但平日也没有这许多人,只是每逢初十五,附近方圆数百里的百姓,都有过来拜佛的习俗了。”注二

鬼厉摇了摇头,迟疑了下,终究还是问道:“不是,我是觉得奇怪,你们怎么会让百姓们进来烧香拜佛”

法相对鬼厉会问这个问题似乎实在意料之中,点了点头,做了个这边走的姿势,然后带着鬼厉向大雄宝殿后面走去,边走边道:“其实早先天音寺也和青云门等门阀样,并不对俗世开放,只是我恩师普泓上人接任方丈之后,与另三位师叔起参悟佛理,发大愿心,说道:佛乃众生之佛,非吾人之佛耶。于是便决定开山门接纳百姓。”

说到这里,法相停住脚步,回身指向那通向大雄宝殿的无数台阶之路,道:“你看到那条长长石阶了没有”

鬼厉点了点头,道:“怎么”

法相合十道:“那是当年位师叔看到山路陡峭,百姓虽有心礼佛却有许多身体虚弱者,行动不便,竟不得上山还愿,遂用大神通,以人之力,费十年之功,在原本险峻的山路上硬生生开辟出了这条佛海坦途,做了此等功德无量的善事。”

鬼厉不由得肃然起敬,面色也端重了起来,道:“竟有这样了不起的前辈,请问他的名号”

法相看了他眼,意外的沉默了片刻之后,低声道:“那位师叔名号普智,已经过世十数年了。”

鬼厉的身子猛地僵硬,像是“普智”这二字如晴天惊雷,生生打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直将他震得心神俱裂。

法相看了看鬼厉变幻不定,忽而悲伤,忽而愤恨的脸色,长叹声,低声道:“罢了,我们走罢,方丈还在等着我们呢。”

鬼厉木然地跟随着法相走了过去,只是他原本还算轻松的步伐,此刻已经变得沉重无比。走了数丈之后,他突然又面色复杂地回头,只见远远的人群熙熙攘攘,无数人穿行在那条石阶之上,老人男子妇人孩子,个个脸色虔诚从石阶上走过,口中念颂着佛号,仿佛他们走了这条路,便是离佛祖更近了些。

鬼厉脸上表情复杂难明,双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半晌之后,终究还是缓缓转头,向前走去。正在前方等候的法相合十念佛,却也并不多说什么。

两人起去了,只把这无数信众与那条沉默的佛路,留在了身后,留在了人间。

此处原是人间,已非仙家佛境了。

走过了大雄宝殿,后面仍然有长长串殿宇庙堂,天音寺毕竟乃是名门大派,气派非普通寺庙能相提并论。只是法相路带着鬼厉向后走去,却没有在其中任何殿宇楼阁停留,只是向后山走去。

鬼厉路之上只是跟在法相身后,言不发,脸上心思重重,对周围那些华丽精美的建筑,竟是都视而不见了。

只是到了最后,法相带着他竟然走出了天音寺后门,走上了条向须弥山顶的小山路,鬼厉才皱了皱眉,道:“怎么,普泓上人他不在寺里么”

法相点了点头,道:“不错,虽然本寺对世俗开放,乃功德无量之举,但出家人毕竟需要清净,恩师与几位师叔俱是爱净之人,向来便住在山顶小寺之内,我们般也称呼为小天音寺。”说罢,他微微笑,露出两片洁白牙齿。

鬼厉默然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跟随着法相向须弥山顶走去。

须弥山虽然比不上青云门通天峰那般高耸入云,但也决然不低。刚才他们出来的天音寺已是在半山之中,但他们此番向上行去,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这才看到了小天音寺的牌匾。

从外面看来,小天音寺果然称得上个小字,进出不过三进的院子,与半山之上那座其实恢宏的天音寺相差甚远,但此处距离俗世遥远,但只见周围苍松修竹,密密成林,山风吹过,松动竹摇,说不出的清幽雅意,与山下的热闹相比,却又是另外番滋味。

鬼厉大伤初愈,走了这许多路,额头已然微微见汗,当下住脚暂且休息,回头望去,只遥望见半山里天音寺中香火鼎盛,丝丝缕缕飘荡起来,便是这么老远,竟也看的清清楚楚,其间隐隐人声,说不出的虔诚庄严之意。

鬼厉遥望半晌,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方转过身来,法相点了点头,带着他走进了小天音寺。

这里就比山下简单多了,他们二人穿过当中佛堂,向右拐了两个弯,走入后堂,便是三间清净禅室。法相走上前去,向着中间那间禅室门口,朗声道:“师父,张小凡施主已经过来了。”

禅室中立刻响起了个苍老却和蔼的声音,道:“请进来罢。”

法相回头,向鬼厉做了个请的手势,鬼厉犹豫了下,便向那间房子走了进去,只是看法相却住脚停在外面,似乎并没有起进去的意思。

走入禅室,鬼厉向四周看了眼,却只见这禅室中朴实无华,切摆设与自己在山下养伤的那间禅室竟几乎模样。而当今天下正道巨擎,天音寺主持方丈普泓上人,正盘坐在禅床之上,手中持着串念珠,面含微笑地望着他。

“你来了。”普泓上人声音平和,微笑道。

不知怎么,面对这位神僧,鬼厉原本有些动荡的心怀,竟很快就平服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他点头道:“是。”

普泓上人仔细打量着他,从上到下都细细看过,眼中闪烁着异样的慈悲与光芒,手中的念珠也轻轻转动,半晌道:“你应该是有话要问我罢”

鬼厉立刻点头,道:“不错,我很奇怪,天音寺为何要冒与青云门翻脸的危险救我,还有,你们为什么”

他话问的着急,说话声音极快,但只问道半,却是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只见普泓上人伸出右手停在半空,却是阻挡了他继续说下去。

鬼厉不解,有些迷惑地望着普泓上人,普泓上人低首颂了句佛号,却是下了禅床,站了起来,对着鬼厉道:“在你问我之前,我先带你去见个人罢。”

鬼厉怔,道:“见人,是谁”

普泓不答,只向外行去,口中缓缓道:“这个人想见你很久了,而且我知道,你也定很想见他的。”

鬼厉愕然,却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不知怎么,他的手心出汗,心跳竟是突然快了出来,仿佛在前方,竟有令他恐惧的存在。

法相直安静地站在禅室之外,看见普泓上人这么快就带着鬼厉走了出来,他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只向后退了步,站在旁。普泓上人向他看了眼,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就带着鬼厉向另个方向走去,那是这个三进院子之中,最后的个小院,靠着堵山壁。

注:殿宇飞檐上雕刻瑞兽,乃是中国古代独有建筑规制,有极细致划分规则,在数目上从皇帝到官员到普通人家,俱有详细规定,不可逾越,否则就是不敬治罪,足可杀身灭族。屋顶有十只瑞兽的建筑,自古以来,全中国仅有处,便是故宫太和殿上,天下独此家。此处乃是虚构,诸位读者笑看就是。

注二:初十五烧香拜佛,在佛教流传广泛的中国颇为盛行,或称法事,或称佛会,从北京的雍和宫到南方福建乡村的小庙,大多如此。从小看着外婆烧香长大,到现在依然如此,动笔写时,念及此处,不禁感叹。

第六章 苦海难渡

平实的小院和外面那进院落样,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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