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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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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仙尴尬笑,但接下来,却是叹息了声,居然颇有几分沧桑淒凉的感觉。

小环皱眉,道:「怎么了」

周仙沉默了片刻,道:「其实,这事和你爹有关系。」

小环讶道:「我爹他不是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吗」

周仙点头,道:「三十年前,我带着还是个少年的你爹,起来到了昌合城中。他虽然年少,但和你样,真的也是在这相术道上有天赋之才。那时候王掌柜也不过是个普通客栈里的夥计,但你爹说他面相颇好,额头宽平,脸方却无稜角,眼大却无眉钩,主生平和,可平安发财。我便」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我便找了个时间,偷偷指点了他下,说只要在东海龙岤上种上棵白桦,通「发」字,必定能走财运。所以」

小环接着道:「所以他也就按你说的去做了,而且果然发了财,开了这家大客栈,生意兴隆,便以为当年都靠你指点迷津,对不对」

周仙呵呵笑。

小环看了他眼,道:「不过我倒是颇为好奇,你对他说那东海龙岤,是在什么地方」

周仙眉头挑,笑道:「你过来。」说着拉她走到窗口,往下指,道:「那不就是了。」

小环吃了惊,往下看,却见他指的正是那棵半死不活的白桦树,讶道:「就是这里怎么这树看起来要死不活的」

周仙哂道:「废话,你家的树要是种在青石板上,能活的好吗」

小环哑然。

周仙悠然望天,道:「今天天色这么阴沉,怕是晚上要下雨了吧」

夜渐深沉,从傍晚开始下起的雨,到了这万籁俱静的时候,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

碧瑶住在三层的上房,张小凡与石头却起住在了最低的楼,下雨之后,便觉得空气中有些潮湿。

张小凡翻来覆去,老是睡不着,不过有点原因倒也是很明显的。石头是睡着了,但那个粗豪壮汉的呼噜声,居然也和他的身材十分般配,不说惊天动地,也是震的这个床铺隐隐作响。

张小凡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披上衣服,在黑暗里坐了会,便走过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黑夜之中,他所在的这个庭院,竟彷彿也是深深不可见底。

不知哪里来的幽光,带来隐约的光亮,让他看见庭院深处,那棵在雨中伫立的白桦隐约的影子。

他抬头,看天。

深深呼吸。

清凉而略带丝冰冷潮湿的空气涌进他的胸膛,虽然站在走廊处,外边的风,却把细细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

他回头把房门带上,沿着这条环形的走廊,漫步走去。

夜正深,风呼啸,雨深沉。

从苍穹落下的雨滴,打在庭院里的青石板上,溅起朵朵的水花。回廊上方的屋檐瓦间,雨水汇聚成流,细细缕缕,轻轻流下,如小小瀑布般。这路走来,彷彿也似走在幽深静谧的某个深山水洞之中。

又彷彿,曾几何时,少年记忆之中,曾也有过的这样的──

夜晚

黑暗里的不知名处,有低低的叹息声

风吹过,「呜」的声,漫天的雨势,也那么斜了斜。

张小凡的衣襟湿了几处,他却全然不曾在意,只愕然向前望去。

风雨中,有人素手撑伞,默默站在雨中树下,静静伫立。

明眸如水,眼波流动,彷彿听到了什么,感觉了什么,那女子轻轻回头。

苍穹沉默,风雨沉默。

他与那个女子,默然而望,悄悄无语。

风雨,依然在吹着,下着

第四章 出海

夜色深深,天地间风雨吹打,不知道哪里来的落叶,在风雨中轻轻飘荡,随风掠过。

青绿色的油布伞下,她的衣裳轻轻拂动,有几缕黑发,贴在她雪白的腮边。

张小凡站在原地,却在那么刹那间,心头有迷惘掠过。在这异乡的深夜,陌生的地方,却有仿佛熟悉的风雨

他缓缓的,走了过去,走入了风雨之中。

在他身后,隐约的黑暗深处,有幽深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

走的近了,整个世界,也仿佛悄悄安静了下来。

她的目光,就在前方。

温柔如许。

“你怎么还没有去睡”张小凡慢慢地道。

碧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明眸如水,倒映着他的影子。

雨水渐渐打湿了他的衣衫,从他的发间,慢慢凝成了小小而晶莹的水珠,流过他的黑发,轻轻滴落,从他的脸庞滑下。

“你呢”她反问道:“你怎么还没有睡”

张小凡沉默了下,道:“石头他睡觉打呼噜,声音太大了,我睡不着。”

碧瑶怔了下,然后“噗哧”声,轻笑出来,眼波流动,那隐约围绕着她的淡淡光芒,仿佛也突然亮了起来。

在张小凡的眼中,她就像是朵在深夜的雨中,轻轻绽放的百合花。

她微笑着,伸出手来,拉住了张小凡的手,张小凡身不由己地向前步。风雨中,那把小小的绿伞,横了过来,挡在他的头顶。

伞下,是她轻轻的呼吸声。

张小凡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便移开了目光,不去看她,只是那隐约的仿佛从她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却围绕在他的身旁。

“明天,你就要去流波山了吗”碧瑶静静地道。

张小凡心里动,道:“是啊”说着,他抬头看了她眼:“那你呢”

碧瑶淡淡笑,道:“我也去啊”

张小凡脸色变,皱了皱眉道:“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了,那里的正派中人极多,我师父他的脾气更不好,你去了会有危险的。”

碧瑶不说话了,只默默地注视着他。张小凡心里隐约有不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什么,但心想自己与她这样深夜站在雨中,总是不好,便道:“那我先回去了。”

碧瑶没有回答,张小凡便离开了她的身边,向回走去。

可是就在他走了半的时候,身后,雨中,忽然传来她的声音。

“小凡”

张小凡怔住了,这是碧瑶第次这么亲匿地叫他。

他缓缓转过身子,风雨横在他们之间,仿佛又大了些,于是碧瑶的面容,也显得有些模糊了,但她的声音,却是这般清晰地传了过来。

“刚才我个人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想着,其实若是我们两个人就死在滴血洞中,逃不出来,那也不错。”

张小凡身子震,随即强笑声,道:“你别乱开玩笑了。”说着,快步走了开去。

碧瑶望着他的身影,慢慢低头,轻轻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起码,我不会后悔。”

张小凡走上回廊,离开了风雨,心里仿佛也松了口气。不知道怎么,他面对着碧瑶这个魔教的美丽女子,总是感觉有不知名的紧张感,或许,这就是她的身分所带来的压力吧

他暗自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向后望了眼,见风雨之中,那女子仍然伫立,摇了摇头,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回去了。

他走后没有多久,碧瑶撑着青绿油伞,也走了上来站在回廊之上,望着他走去的方向,沉默而不言语。

就在这个时候,在她身后的暗处,忽然那黑暗动了下,却是走出了个全身黑衣,便是面上也用黑纱遮住的女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碧瑶转头,淡淡道:“幽姨。”

黑衣女子往张小凡去的方向看了眼,声音平静而不带感情地道:“走吧你爹正在流波山等你呢”

碧瑶缓缓点头。

清晨,好不容易睡着的张小凡却被石头大声地叫醒:“张兄弟,快起来了。”

张小凡费劲地张开眼睛,只见石头精神奕奕,神充气足,显然昨晚睡得极好

他苦笑声,什么也没说,爬了起来,迷糊着眼睛往旁边的脸盆处走去洗脸。石头则坐在他的床上,笑道:“张兄弟,不是我说你,你年纪这么轻,又是修道之人,夜醒来,应当精神焕发才对。怎么看你样子,好像晚上没睡觉似的”

张小凡在心里念了句:“有你在谁能睡的着。”但面上却还是只能苦笑点头。

他二人洗漱完毕,石头便拉着张小凡准备叫上碧瑶起动身。张小凡暗自皱眉,心中却着实不愿,却又不好对石头明说。不料他二人敲了半天的门,却无人应答,再到掌柜那里问,却是碧瑶昨晚深夜就结帐走了,顺带也把他们二人的住宿费算清楚了。

石头怔了下,摇头觉得奇怪。张小凡站在旁,心里盘算,听王掌柜所说的时间,大概在自己与碧瑶分手后没多久,她就离开了。

其实本来张小凡也直烦恼碧瑶如果要跟他前去流波山,那该如何是好,但这番她突然不辞而别,他心里却又是阵惘然。

站在旁边的石头正好过来与张小凡商量,不料此刻王掌柜多看了他几眼,忽然道:“敢问这位阁下,大名可是叫做石头”

石头怔,道:“正是,你怎么知道的”

王掌柜面上有欢喜之色,从柜台底下拿出了封信,道:“这是位客人今日早间寄在我这里的,说是给位身材魁梧名叫石头的年轻人,那定便是客官你了。”

石头接过信看,信封上果然写着自己的名字,便打开来看,张小凡这时也回过神瞧了过来。石头看着看着,眉头皱起,失声道:“师父”

张小凡吃了惊,道:“你师父怎么了”

石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这封信是我师父写的,要我立刻前去城西土地庙见他。张兄弟,我看我们要暂时分开了。”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没关系,那你去好了,我也急着去流波山见我师父他们呢”

石头笑道:“等我见了师父,与他说,多半他老人家也定会去流波山的,我们到时候再见。”

张小凡与他相处时日不少,心中也有几分亲近,笑道:“好啊”

石头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张小凡送他到了客栈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身子消失在人群之中,站在原地怔了会,便转过头去,独自向东而去。

在他们都走得远了,海云楼的大堂之内,周仙与他的孙女小环这才慢慢走了出来。

小环悄声道:“好险,差点就碰上冤家了。”说着横了周仙眼,道:“还不都是爷爷你,走到哪里,不小心就会碰到些被你骗过的人,想来天下间最冤枉的,大概就是我了。”

周仙白了小环眼,不去理她。这时王掌柜看到老神仙走了出来,自然是早就迎了上来,殷勤上茶上菜,热情招待。周仙也不客气,与小环大剌剌坐了下来,与王掌柜有句没句闲聊着。

王掌柜道:“老神仙,你知道吗昨晚我们昌合城外听说出了大事了”

周仙怔,道:“怎么回事”

王掌柜道:“我也不大清楚,但听说是这些日子聚在这里的正道修真之人,昨晚在城西那头遇上了魔教的人,两边斗法斗了起来,情况很是激烈。听城西的人说,连城墙都在震动呢”

周仙讶道:“魔教与正派已经打起来了吗”

王掌柜耸了耸肩膀,道:“消息都是早上传过来的,但多半不会有假吧”说着颇为关心地道:“老神仙,正道脉都是修真之人,听说魔教的般也不会来找我们平民百姓的晦气。但您道行高深,如果有人要请您出手惩治魔教,您可定要小心啊”

“噗”,旁边的小环正喝到口茶水,下子忍不住喷了出来。

周仙瞪了小环眼。小环强忍住笑,见王掌柜面有关怀之色地看了过来,她颇为辛苦才保住正常口气道:“啊王掌柜,我我不要紧,是,呵呵,是喝水呛到,呵呵,呛到的”

东海流波山注,入海七千里,是这世间极东之处,更远处便是茫茫大海,茫无边际。

这里偏僻之极,原本自然是渺无人烟,不料就在张小凡等人进入空桑山几日后,魔教人士忽然从各地冒出,数日间便有数十个修真门派被魔教所灭,时天下震动。魔教八百年后重新崛起,声势大盛。

正道中以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为首的诸大门派,急忙商议。便在这时,焚香谷突然传来消息,魔教中大批人物将在东海流波山这荒僻之处聚集,不知所为何事

所谓道义当头,势不两立,正道中人义愤填膺。未几,便以三大门派为主,派出门下精英弟子,以修行高深的长老带领,浩浩荡荡前往东海流波山。路之上,更有许多正派之士加入,意图扫清妖人,为天下苍生造福。

张小凡路之上,着意打听,多少知道了事情经过,胸中热血泛起,更是坚定了往东海去的念头。

然而这极东之地,路途却是极远的。魔教选了该处,只怕也是看到虽然中原为富饶之地,却也是三大门派根深蒂固之处,所以甘愿跑到边荒大岛。只不过万料不到如今正道昌盛,而且在诸位正道人士心中,义字当头,大老远的,依然冲过来要灭之而后快

这路上,张小凡心急赶路,除了歇息之外,便都是驾起烧火棍御空飞行。约莫过了二日多,出了海,刚开始还经常能看到些小海岛,又行十日,飞得远了,便只见碧海蓝天,天高云淡。

经常是日夜不停飞着,大海清澈蔚蓝,若不是海波荡漾,几乎就像晶莹剔透的美丽宝石在他脚下,可就是没有点岛屿的影子。

此时张小凡便在半空中傻了眼,海风吹来,扑面凉爽,但他心中却是焦虑不已。

到了今日,他飞出东海已经十日了,这次更是日两夜没找到海岛休息了,想不到居然在这渺无边际的大海上迷了路。

不过这些日子来,他餐风露宿,别的没有,御空飞行的本事倒是大大见长,不再像以前那般心惊肉跳了。

此刻,他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脚下湛蓝的大海,不由得苦笑出来。

正自没思量处,张小凡忽然听见声清脆鸟鸣,在自己前方响起,他抬头看,却是只洁白的海鸥,展翅翱翔在大海上空。

张小凡心中动,出海之初,倒是多有见到这些海鸟的,但飞得远了,海鸟力不能及,便再也看不到了。不料在这大海深处,居然还能看到海鸟,看来附近必定是有岛屿了。

念及此,张小凡登时兴奋起来,更不迟疑,便往那海鸥方向飞了过去。茫茫大海,渺无边际,远方地平线上,海天色,如诗如画。

御空飞行在这天地之间,忽忽然竟有出尘之意,心旷神怡,仿佛整个人都与天地化为体。

眼看着又飞了小半个时辰,果然看见前方出现了个小岛。从天上看下去,整座岛上郁郁葱葱,植被遍布,周围近岛处的海水更是清澈湛蓝,如晶莹剔透的蓝玉般。

张小凡飞了许久,身子也有些累了,当下便御着烧火棍落了下来,在这岛上歇息会。脚踏上实地,张小凡便向四周望,只见在这地上看着,景色又与在天上看着不同,更是清楚。

清澈的海水波波地冲刷着洁白的沙滩,近海处,大都生长着种中土未有的树木,树干高耸,却无旁枝,直插向天空,只在树顶分出大片的枝叶,枝叶下头,正结着如小孩脑袋般大的果实。

而更往岛里深处,除了这种高大乔木之外,低矮的灌木也渐渐繁茂起来。树林密布,却是看不到有道路,看来这里只怕是千百年来,都未有人到过。

头顶处,海鸥在海岛上空鸣叫盘旋,清新的海风从海平面吹来,凉爽不已。张小凡深深呼吸,在这边荒孤寂之地,股倦意泛了上来,看看左右,并无什么奇异之处,便找了块干净地方,和衣躺下,不久便沉沉睡去。

这觉睡得倒是颇香,海岛寂静,除了潮汐海风,也没有什么异动,自然更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张小凡直睡到天色黄昏,方才醒来。

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张小凡信步走到沙滩之上,举目眺望,只见这黄昏时分的海景,与日间又是大不样。夕阳如血,在西边天际海岸线边,映红了老大片云霞和海水。云霞蒸腾,形状各异,幻化无方。海风从海面上迎面吹来,张小凡忍不住张开了怀抱,深深呼吸。

种舒畅的感觉,充满了他的身子,在这恍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那刻,他忍不住地想着,若是能在这清净之地生活,每日与灵儿师姐做伴,看着这夕阳美景,真是不枉此生了。

想到田灵儿,张小凡心头又是热。从下山至今,已有个多月了,从他入青云门开始,从未与师姐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如今在这寂静小岛,又想到师姐可能就在附近另座海岛上,张小凡心中立刻翻腾起来,再也不能平静。

站立良久,起伏不定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只听到“咕咕”两声,却是肚子饿了。张小凡苦笑声,自从在空桑山滴血洞里被困了回之后,他似乎就特别容易饿。不过还好,他身上的干粮还够,只是清水剩得不多了。

张小凡举目四望,最后目光落到那种高高耸立的高大乔木的果实上,腾身而起,摘了几个下来。

没想到这果壳居然极为坚硬,最后张小凡把它在石块上砸了十数下方才砸开,不过从里面流出的却是白色果汁。张小凡大喜,口气就喝干了个果子,只觉得虽然微带涩味,但味道甜美,居然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就着这天然美味,张小凡心满意足地饱餐了顿,眼见天色黑了下来,便想着明日再行赶路。

这时天色渐晚,海风吹在身上,也越发地凉了。张小凡皱了皱眉,走向树林,但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走进去,只在这外围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躺下休息。

夜色渐浓,明月从东方升起,满天星斗,仿佛像个个调皮的小孩,逐蹦了出来,在夜空中眨着眼睛。

下午睡了大半天,张小凡此时时无法入睡,翻来覆去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日在古道茶摊,万人往对他所说的话。

他拿起插在腰间的烧火棍,映着天上星斗微弱的光线,只见这原本黑色的烧火棍上,散发出幽幽的苍青色光芒,尤其是内里如血脉般的红色血丝,此刻仿佛也像是有了生命般,似乎有鲜活的血液在里面流淌着。

这些,便是万人往所说的,我的精血吗

张小凡在心中低低地念了句,时间百感交集。当日在那幽谷中的情景,他分明还记得清清楚楚,噬血珠从他掌心之内,吸出了大量鲜血

张小凡的身子抖了下,用力甩了甩头,不愿再去想那些往事。只是,这件法宝依然这么清楚地在他面前,甚至连那股独有的清冷感觉,依然这么熟悉地在他身体里游动着,就像是他身体的部分。

那日,他虽然对万人往冠冕堂皇地说了些话,但到了他自己这里,却依然不是这么好受的。

毕竟,要他这样个从小在名门大派中长大的小小弟子,突然间接受自己的法宝是魔教邪物,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向烧火棍看了过去,看着其中此刻越发清晰的血丝,心中不禁想道:这件法宝,不知葬送了多少冤魂

这其中的血液,只怕也藏着许多人的怨灵吧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他突然想到,如果万人往说的是真话,那么在青云山通天峰幻月洞府里的那柄“诛仙古剑”,又算什么呢

这世间正义邪恶,真的便如师父师兄们教导的般,是自古就有长存不变的吗

忽然之间,他脑海之中,腾起了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是谁说了,我们正道就定是正义的呢

念及此,张小凡突地跳了起来,毫不犹豫,闭上眼睛先“劈啪”声,重重打了自己个耳光,大声道:“混帐,该死,你怎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注:“山海经海经第九卷大荒东经”: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足,出入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第五章 伤心

打了自己个耳光,张小凡兀自站在原地,忍不住有些喘息,过了许久,心情才慢慢平静了下来,随即摇头苦笑,对自己道:“张小凡啊张小凡,你算老几,个青云门不入流的小小弟子,居然敢在这里置疑祖师传下的道义,真是自不量力。青云门传了两千多年,天下景仰,自然便是对的了,哪里是你能够怀疑的。”

想到这里,他心情登时放松,虽然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但却很是有效,便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安心地躺了下去。

不料还没躺稳,却突然间听到在这原本寂静得只有潮汐海风之声的海岛上空,传来声尖锐之极的破空之声。

张小凡立刻跳将起来,抬头看去,只见夜空天际,道白色光芒如同夏日流星,灿烂无比地从空中划过,而在它之后,竟然还跟着几道光芒,色泽却是红黄白不。

张小凡看了几眼,便知道这是修道中人御剑在天空斗法,而且明显的是前头人逃避,后头几人追踪。

在这荒僻之地,原本杳无人烟,此刻居然有人在天空斗法,想来必定是正道人士与魔教中人在此相斗。张小凡在这茫茫东海上找了多日,心中正自焦急,见大喜,反正这两方必定有方是正道中人,更不迟疑,法诀指,烧火棍腾空而起,御之冲天而上。

烧火棍载着张小凡,在这无边夜色中发出“呜”声音,疾冲而至。但天上几人似乎都不曾想到脚下这荒僻小岛上居然还有人在,前头逃跑之人以为这是对方埋伏,后头追兵却也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对头设下的圈套。当下都是声叱喊,前头白光回转,后头红光黄光白光转向,竟然都向张小凡打来。

张小凡大吃惊,心中叫苦,顿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但这些法宝来势何等之快,哪容得了他解释,当下硬生生在半空中顿住身子,整个人倒栽下去,如石头般掉落。

天上这两派四人,看来都是高手,反应极快,只片刻间就看清形势,各自法宝在空中微停顿,居然也纷纷跟了下来,如附骨之锥,穷追不舍。不过两派之中,也有几人发出轻叫,微带疑惑,显然发现对方也和自己样,要对这个不速之客痛下杀手。

只可怜张小凡无辜做了冤大头,突然间被这四件法宝在背后追着,稍为不慎只怕就要身首异处。耳听着身后风声越来越紧,张小凡紧咬牙关,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在落下半空中转过身子,但见那四道光芒如电闪雷鸣般呼啸而至,他大叫声,烧火棍玄青色光芒大盛,横在身前,硬生生挡下了这击。

“轰隆”声大响,在平静的海面上远远传了出去,四道光芒反震回去,张小凡却与烧火棍道,重重地从天上被砸落下来,落到水里,“扑通”声中,水花溅起了老高。

巨大的涟漪,在水面上层层荡漾开去,天上的四人,逃的不逃了,追的不追了,双方在半空中对峙了片刻,心下都隐隐感觉,刚才这下出手,只怕中间有些古怪。

过了会,却见这水面上缓缓浮起个人,四仰八戟地浮在水面之上,看那样子,倒是昏过去了。天空中那四人同时降了下来,又顾忌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接近水面,凑着天上星光,好不容易才看清了水中人的模样。

“小凡”

两声惊呼,却是从两方人口中同时传出的。

冰凉的海水浸泡着,这份感觉让张小凡恍惚中以为自己还在空桑山死灵渊下的无情海中,还在那不见天日的地底之下,只是,怎么天空中会有这么亮的星星啊

他摇了摇头,清醒了过来,转头看了看四周,只见自己半躺在岸边,远处沙滩上却站着四人,边是个绿衣女子,另边是女二男,看那服饰,竟是青云门下。

张小凡定了定神,向那女二男看去。只见那两个男子眉目熟悉,居然是大师兄宋大仁和六师兄杜必书。那女的眉目如画,身红衣,面目之间那般熟悉。

刹那间他只觉得浑身热血,脑海中嗡嗡作响,竟是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念头,直盯盯地望着那里,大声叫道:“师姐”

那红衣女闻声转过头来,嫣然微笑,顿时间这海外孤岛凄清夜色,竟也似乎是明亮起来般:“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有什么言语,能形容那种狂热张小凡只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无尽思念,万般苦楚,这些日子来在生死关头的眷念,股脑都冲了上来,望着前方那巧笑嫣然的美丽女子,深心处不知怎么,忽然酸,竟是怔怔流下泪来。

师姐,师姐,师姐他在心中念了无数次无数遍,如今突然在他眼前出现了,他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了。

直到,那声带着嗔怒的喝声响起:“张小凡,你这个死家伙,居然连看都不看我眼吗”

张小凡吓了跳,不止是他,看样子,田灵儿那边三人也被吓了跳。张小凡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去,这惊却是非同小可。

只见月华如水,满天星斗,清清冷冷地照在这海外孤岛沙滩之上,那个水绿衣裳的少女,脸有薄怒,肌肤胜雪,明眸中眼波如水,正恨恨地盯着张小凡,却不是碧瑶又是何人

张小凡对着她,心中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连口舌也不大顺畅了,呐呐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碧瑶恨恨地盯着他,却不答话,眼光随即又瞄到了另边田灵儿的脸上,见田灵儿果然容貌清丽,姿色出众,心中更是不知哪里冒起了团火来。

碧瑶那日在昌合城的海云楼,深夜与那个黑衣女子起走后,在城外遇到父亲,就随着父亲道来到东海流波山,会合众人等,准备在流波山上做件大事,同时正道人士也随之而来,双方在流波山上对峙已有数日。

算算时日,碧瑶料想张小凡已经到了,经过在死灵渊滴血洞里生死与共的经历,加上后来路上的相处,碧瑶对这个平凡的青云弟子,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些牵挂。这日月白风清,她却忽然间再也忍耐不住,心中只想再见见这个张小凡,当下偷偷跑了出来,摸上青云门住处,没找到张小凡,倒是被田灵儿等人发现,追了出来。

其实这中间时日,张小凡本该到了流波山,只是谁都没想到,张小凡第次出门,糊里糊涂的居然在东海上迷了路,耽误了好些时日,反倒是碧瑶比他早到了几天。

这晚居然在这小岛上意外地碰见了张小凡,碧瑶心中本来喜出望外,而且刚才失手伤了他,心中也不无歉意。

不料张小凡醒来之后,受没受伤还没看出,倒是先看出这臭小子见到他那师姐便魂飞九天,神魂颠倒,连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样子,碧瑶立时气就不打处来,哪里还有什么歉意,恨不得把这小子抓过来先打顿再说

张小凡看看碧瑶,见她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又转头看看师姐那边,见田灵儿与两位师兄都睁大了眼睛,面上都有困惑之意。

他夹在中间,有心对师兄师姐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转头对着碧瑶,看到那魔教少女水波般的眼光,心中阵激动,胸口闷,竟是哇的声,吐了口鲜血出来。

“啊”田灵儿与碧瑶同时叫了出来。

张小凡其实倒也并非有什么大事,刚才在半空中他生生受了四人合力重击,虽然有真法护体及烧火棍在前挡去了大部分力量,但宋大仁等人的修行都比张小凡来得深厚,虽然发现了不大对劲,收起了几分力,但这股大力仍是把他砸了下去。也幸好这下方正好是海面,受震不大,否则若是硬地,便够张小凡受的。

此时张小凡胸口本就郁闷,又被这个尴尬场面激,气血翻涌,居然口血就喷了出来,只是这是淤血,虽然夸张,却并无大碍。

不过田灵儿等人如何知道,她与这小师弟自小便极为要好,关心之下,立刻就跑了过来,不料身子甫动,眼看对面那魔教少女居然也是脸焦急,跑了过来。

田灵儿毕竟是女儿家,心思细腻,愕然停下。但宋大仁与杜必书看了,却是以为这魔教妖女要趁着小师弟受伤,趁人之危。声大喊,宋大仁的“十虎”仙剑迎风变大,向着碧瑶当头劈下。

碧瑶正自当心张小凡,心急中却被这大个子阻挡,阵愤怒,但看这来势汹汹,倒也不能小瞧。她身子扭,化做道绿芒,居然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十虎光芒中穿了过去。只是还未飞出丈,忽见前方白光闪闪,颗形状古怪的方形法宝飞了过来。

碧瑶时看不清这是什么东西,不敢硬接,只得停下身形,右手在风中招,玉也似的指间出现了朵洁白小花,正是她的得意法宝“伤心花”。

伤心花随着碧瑶法诀,腾空而起,抵住了那颗怪东西。碧瑶定睛看,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眼看着前边这东西六面方块,上面还刻有点点数字,居然是个骰子,想不到正道之中,居然还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法宝,倒真是少见。

伤心花白光逼,登时把杜必书的骰子逼退了丈之远,看来杜必书道行与碧瑶相比,颇有不如。不过杜必书修行不如宋大仁,但人却机灵的多,见道行不够,也不硬碰,祭起另外两枚骰子,上下飞舞马蚤扰。

三枚骰子飞驰如电,上打下,下冲个,转来转去,左右兼顾,虽然攻不进伤心花的范围,但碧瑶时间也冲不过去,只耽误了片刻,背后的宋大仁却又已经冲了上来。

碧瑶刚才与宋大仁交过手,知道这人修行深厚,真要单打独斗,自己还未必胜得过他,再加上前边这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另外旁边还站着个张小凡口中的“灵儿师姐”,料想自己今晚决计讨不了好去。当下往张小凡处远远看了眼,心中恨恨骂了句:“臭小子”

宋大仁待要追上,却见正和杜必书交手的妖女突然身子倒飞回来,手中那朵花突然幻化出千百奇花,时间遮天蔽日,心中惊,急忙凝神守备,不料这只是碧瑶个障眼法,万千花朵中,只见碧瑶绿色身影冲天而起,疾驰去了。

宋大仁刚要去追,便听杜必书与田灵儿同时叫道:“大师兄,不要追了。”

宋大仁随即回过意来,连忙收起仙剑,和众人起跑向张小凡处。

东海流波山,岛上山势宏伟险峻,占地极广,若论大小,在东海诸岛屿山脉中其实可算第,但因此山地处偏远,人迹罕现,所以在名气上,反而远不如东海另两座名山岛屿──“蓬莱仙山”与“阎罗之岛”。

不过此刻的流波山,却正是自古以来最热闹的时候,连着数日,魔道人物在这山间似乎搜索着什么。虽然山势广大,但修道之人御剑来去,速度何等之快,常常便发生不期而遇的状况。双方“苦大仇深”,往往见面看清了便运起法宝砸了过去,来二往,声响震天,同袍道友又纷纷赶来相助,遂成“群殴”架势,无数灿烂夺目或阴险狠毒的法宝,在流波山上空飞来飞去。

连数日,两派中各是伤亡了十数人,而流波山上的小山头小山丘什么的,也无辜被削平轰碎了无数。

自从那晚与田灵儿等人会合之后,张小凡在他们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流波山的所在,也见到了师父田不易与师娘苏茹。

原来这次魔教崛起,势头极猛,非但些藏匿多年的老魔头重新出山,更有无数新生面孔冒了出来,而且道行竟大都不低,可见这些年来魔教韬光养晦,实是处心积虑谋定方动。

敌势颇大,正道中人也不敢怠慢。青云掌门道玄真人在与天音寺焚香谷商议之后,派出了门下七脉中的龙首峰朝阳峰大竹峰小竹峰四脉精英弟子,以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和大竹峰首座田不易居首,辅以数位长老,带着数十名青云弟子,加上天音寺与焚香谷,以及其他少数正道散仙,起来到了流波山上。

田不易乍见到张小凡,神色间愣,虽然有些喜色,但还能把持的住,但师娘苏茹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满面笑容,把张小凡拉到边问个不停。

张小凡心中感激,看着师娘几乎泪水又要流了出来,强自忍住,把事情大概说了遍,但终究顾忌到碧瑶身分,便把碧瑶和滴血洞的事都隐去了,只说被困在山腹之中,接连数日,万幸才找到密道逃生云云。

众人听着,纷纷感叹,真是个死里逃生。这次大竹峰众弟子中,来了宋大仁何大智杜必书田灵儿四人,从他们口中,张小凡得知那日在万蝠古窟中的八人,天音寺的法相法善,焚香谷的李洵燕虹都安然无恙,齐昊与曾书书也有惊无险。

最险的是与张小凡起落下死灵渊的陆雪琪,身受赤眼猪妖巨毒,又在与阴灵树妖争斗中受伤,其后突然而至的上古魔兽黑水玄蛇那场大“海啸”里,整个人被巨浪撞至不省人事,昏倒在死灵渊下。但凭着天玡神剑发出的护主蓝光,冒险潜下死灵渊救人的齐昊等人,居然找到了正被无数阴灵包围的陆雪琪,这才把她从阎罗殿上又抢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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