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他胸口的衣襟。小白的脸上似乎也撩过丝的痛楚,但她咬着牙,神色反而更加严厉,疾走几步冲到在地上的无力喘息的鬼厉身旁,把抓住他的衣襟,怒喝道:
“你醒醒吧,你就算这样直到死,碧瑶也不会活过来了。你以为,你你这样才能展现你悔恨的心境吗你想用这种方子折磨自己好让自己心里好过点吗我告诉你,根本没有用的”
张小凡紧闭双眼,身子剧烈颤抖着,狂乱地喘息着,连嘴唇似乎也失去了血色。
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这次,却是从小白眼中流出来的,她紧咬着嘴唇,两行泪水也流过了脸颊,不停流淌,而她的声音,也已经哽咽:
“你以为,当年碧瑶不顾切去救你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看到你今天这副模样地过完生吗碧瑶的死和你没关系,你这样下去碧瑶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小白抓着他,慢慢地跪倒在他的身旁,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着声音,对着他字字地道: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这才是碧瑶想看到的”
说完,像是再也忍耐不住,她猛然站起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陆雪琪从刚才开始就直默默地站在旁边,当小白大步走来经过她身旁时,陆雪琪忽然轻轻说了句“谢谢”
小白的脸上兀自还有泪痕,身子顿了下,向陆雪琪看来,两个美丽女子在月光下,身影相互辉映,片刻之后,她们轻轻伸出手掌,在起握了下。
小白的脸上,在泪痕的背后,露出淡淡的笑意,对着陆雪琪点了点头。却再也没有说话,大步走去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后,陆雪琪缓缓走到张小凡的身旁,蹲了下去,将他慢慢地搂在怀中。张小凡的身子颤抖着,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陆雪琪。
他的眼睛,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当年,那深深的痛楚与其中无尽的伤痕,他像是个小孩般,嘴唇颤抖着,眼角热泪盈眶。
“碧瑶走了”
他颤抖着对着陆雪琪,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像是受伤的孩子终于哭泣了出来,数十年的悲伤再也无法忍耐,他抓着陆雪琪的肩膀,把将她抱在怀中,大声哭泣着,嘴里不停地哽咽。
“碧瑶走了碧瑶走了碧瑶走了”
陆雪琪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坚强的男子会在自己面前这般脆弱,然而此刻的她,心中却不只剩下了柔情。她紧紧拥抱着他,拼命地想用自己身上每丝温暖去安慰那哭泣的心灵,在滚烫的泪水背后,她不停地轻轻说着,对着那个男子,也对着自己。
“会好的,切都会好的”
这个夜晚,仿佛格外的漫长与悲伤。
那晚过后,张小凡从心魔梦魇中醒了过来,但没过多久,他却又发起高烧来了。
以他此刻的道行,平日里绝不可能会有什么疾病缠身的事情发生,但眼下这阵发烧,却是烧得全身发烫,神智不清。陆雪琪心中多少知道他这场大病实为心底剧痛所致,碧瑶过世乃是引子,但多半这十年来张小凡苦苦支撑的心障,反倒是大病根源,却是谁都治不好的了。
果然,任凭陆雪琪用尽了各种法子,什么仙丹妙药都给张小凡服了,却尽如泥牛入海,点效用都无,而这场大烧猛烈得难以想像,竟然十日之久也不见烧退,换了若是常人如此,早就命呜呼了。而眼下就算是张小凡,也已经憔悴的不呢感再憔悴,颇有几分皮包骨头的模样。
陆雪琪心中焦虑万分,十天里没日没夜守护在张小凡的身旁,看去也明显瘦了,或许是看到了她番痴情,老天终于开了眼,留了情,在第十日陆雪琪就快要绝望的时候,张小凡的高烧终于退了。
烧虽然退了,但张小凡仍是昏迷不醒,尽管如此,陆雪琪仍市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心情从紧张中稍微放松,登时股疲惫从身体每个角落都涌上了心头,她强撑着将鬼厉的衣襟整理好,随后靠在鬼厉的身旁,沉沉地睡去了。
美丽的容颜上,有淡淡安心的笑容,即使在睡着的时候,她的手也抓着鬼厉的肩膀,微风吹拂过草庙村的废墟,青草飘动,簇拥着他们的身子。天地寂寂,只有这被人间遗忘的角落,仿佛才有着异样的安宁与幸福。
这睡,却不知道睡了多久,斗转星移,满目花香,依稀是在梦中吧,她看到了曾经梦想的切
和心爱的人在起,辈子
然后,她醒来了。
嘴角还带着安心的幸福的笑意,她轻轻睁开了眼眸,身旁那个身躯果然还在,他在平静地睡着,他的气息,就在身旁。
陆雪琪没有动,仿佛这样就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身旁,倾听着他沉睡的呼吸声。
忽地,就在此刻,远处青云山的方向,忽然在天空中猛烈发出声爆响,随后绽开了朵巨大的烟花。陆雪琪脸色微变,皱了皱眉,慢慢坐起转头看去。
烟花在天空中慢慢变化作把长剑模样,久久不散,正是青云门中极少使用的信号,只有门中发生重大变故万分危急的时候,召集附近所有弟子时才会施放。陆雪琪默然片刻,目光转回到张小凡身上看了片刻,慢慢站了起来,迟疑了下之后,终于还是伸手拿过倚在旁断壁上的天琊,向外飘然而去。
风,还是样地吹着,青草,也是样地来回拂动。
张小凡静静地在草丛中安静地睡着,旁的草丛深处,忽地探出个脑袋,却是三只眼睛的灰毛猴子,转头向四周张望了下,“吱吱”叫了两声,看来对这里突然少了陆雪琪的身影有些惊讶,随后下子跳到张小凡的胸口上,摸了摸脑袋,坐了下来。
张小凡仍是那样安静地睡着,只是他的右手边,手指轻轻颤动了下。
又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草庙村废墟入口处传来声轻响,随后便看家陆雪琪白色的身影冲洗出现在那里向着张小凡沉睡的地方走来。坐在张小凡胸口上的小灰冲着陆雪琪做了个鬼脸,跳了下去,蹲坐在旁东张西望。
“小凡出事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的空泛,像是没有丝毫的力气,幽幽地说道:“刚才我看到本门召集弟子的紧急信号,过去看了下,原来我们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外面已经出了大事了。你从前所在的鬼王宗,那个宗主鬼王不知道得了什么邪异法宝,竟然可以夺人心志,为其所用,更可怕的是,据说他藏身与片巨大红影血芒之中,只要红影所到之处,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修真得道之士,都要化为毫无心志的活死人被他驱使。”
陆雪琪的脸色苍白,手上轻轻握紧了天琊,但看向张小凡的眼光中,仍是片温柔与痛惜中不舍之情:“之前正道诸派已然对他发动了数场围剿,但尽数全军覆没,各派元气大伤不说,最可怕的是大多数的人都被他红芒夺了心志,做了鬼王的奴仆打手,反过来杀戮正派。如今天下正道溃不成军,而那鬼王近日更是已经逼近青云山下,大展妖法,竟然将青云山方圆百里之内,包括合阳城的大小城镇村落的百姓全部都惑乱心志,加上之前那些人,总数怕不下十万之多,眼看就要攻上青云山了。”
她怔怔得看着张小凡的脸庞,忽地,从她眼中滑落两行泪水,泪水落下,落在张小凡的手掌背面。
“我本想不顾切,几次和你长想厮守,相伴生,纵然被天下唾弃,师门责罚,我也不管了。可如今,可如今”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慢慢地低下头去,“可如今却是青云有难从小是青云门抚养我长大,是师傅爱我教我,恩重如山。若只是为了我们在起,纵然受他们责骂唾弃,我也心甘情愿,可是如今他们有难,我我只能回去和他们在起。”
陆雪琪深深看着张小凡的脸庞,刻都没有移开目光,似乎眼都不愿放弃,微风送来,她的衣襟轻轻飘动。
“也许你还不知道,青云门暗中内乱,曾经无敌天下的诛仙剑阵已然无法启动了,这战只是只怕是真的凶多吉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见你。”
陆雪琪深深呼吸了下,伸手撩去了面上的泪水,随后,她嘴角边露出了个略带苦涩的笑容,看着张小凡低声道:“小凡,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我们总是没有缘分长相厮守。可是,”她顿了下,片刻之后,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静静地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
说罢,她俯下身子,轻轻地在张小凡的唇上亲了下,那唇家温暖的感觉,仿佛传遍了全身。
淡淡的,幸福的感觉
她笑了,咬了咬嘴唇,站了起来,最后看了眼沉睡的男人,转过身走去,只是她走得那么的懂,身子时常像要转回再看眼的样子,但终究,她没有回头再看眼。
或许,连她自己也知道,如果回头看了,她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了。
白衣飘飘,她终于离去了。
风吹草动,带着清涩的芳香,小灰悄悄走了过来,爬上张小凡的胸口坐着,默默地望着那远去的白色背影。在它身下,张小凡的手掌上,手指又轻轻动了下。
轻风直吹拂着,时光悄悄流逝,草庙村又重新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之中,白昼过去,夜晚到来,星光点点落下,看尽了人世沧桑。
小灰坐在张小凡的胸口之上,看去似乎有些发困,张嘴打了个呵欠,嘴里“吱吱吱吱”叫几了声。然后,它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眼珠转动,向身下的张小凡看去。
低低的声喘息声传来,随后,张小凡慢慢张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片无穷无尽的苍穹,深深的黑暗中点缀了无数的繁星闪闪发亮。他没有动弹,就这般静静的躺着,注视着天空。
小灰在他身边似乎有些疑惑,摸着脑袋爬过来看了看,不过随即又缩了回去。夜风习习,青草浮动。那片深邃的黑暗,千万年来都是如此,而人的生与之相比,如萤火比之日月,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瞬间。
或许,正是古人明白了这些,才会孜孜不倦的去追求长生吧
只是,若是个空壳,纵然长生了又怎样呢
他的神情很从容,从未有过的平静,再没有悲伤也没有激动,他只是默默地仰望着天空。
苍穹无限,斗转星移,天地片静默,只有风声,在幽幽地吹过。
不知不觉,天色亮了。
但晨光落下,最后的黑暗也消失不见的时候,张小凡合上了眼睛。他就这样安静地躺了很久很久,直到日头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再次的睁开双眼,这次,他站了起来。
站在原地,他向四周望去,湮没在杂草中的废墟荒凉却亲切,有很多地方是从多少年前就深深镂刻在他心间再也不会抹去的,又有多少地方,是儿时曾经奔跑玩耍留下单纯快乐的所在。
他信步走去,脚步踏在青草丛上,悄无声息。旁边小灰蹿了过来,抓住他的衣襟三下两下爬到他的肩头坐了下来。
“呜”
从背后吹来的风,像是大了些,发出呼啸的声响,身边的青草随风起伏,如波涛般。残垣断壁,似个个沉默却温和的人,凝视着他。他走到了村子北边,那里还有处废墟,更加的残破不堪,远远看去,轮廓还依稀像是当年破败小庙的模样。
这次,鬼厉站立的时间久了些,他深深的注视着那座小庙废墟,良久之后,在他的唇边,露出了淡淡亲切的丝笑容。那笑容,是温和的,再也没有丝毫的怨恨与后悔。
然后,他转过身,就这般走去,再不曾回头看上眼。
“走吧,小灰。”
“吱吱吱吱”小灰在他肩头轻轻叫着,摸了摸脑袋。
他淡淡笑,迎着迎面吹来的清风,微笑道:“我们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他目光移动,眺望远方,那巍峨屹立的青云山,直刺云天。
青云山通天峰上,到处是片忙乱景象,倒是后山附近,却显得更加僻静,连个人影都无,想来是因为强敌压境,派重心的道玄真人又无故失踪,所以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点吧。
午后时分,日光洒向后山幽静树林的时候,鬼厉已经走在静谧的山间林道中了。通天峰后山他并非是头次前来,算起来他倒前后来过数次了,对附近的地形早已熟悉,只是看他的神情,却浑然没有几分小心焦灼之色,面上仍是带着自他醒来就直拥有的沉静笑容,缓缓走着。
山道崎岖,两侧古木森森,林子深出不时传来几声鸟鸣的声音,鬼厉的目光从森林转到地面又看向前方,蜿蜒伸展的古道,不知曾有多少往事发生在它上面。
山林幽静,风儿习习,似乎不沾丝毫人间俗气。
记忆中那熟悉的三岔路口,慢慢在眼前出现了,张小凡在路口停住了脚步,目光不期然向右侧看去,那层层密林之后,茂密枝叶的缝隙里,隐隐透出了那气势雄伟的祖师祠堂大殿的角。他微微笑,转身踏上了那条小道。
路口离祖师祠堂并不远,很快那庄严的大殿便很快现身出来,只是张小凡并未走到空地上,他只是安静的站在山道旁棵枝叶茂盛的大树背后,向着那个方向眺望而去。
大殿里仍旧是那样的昏暗,门前石阶与空地上,也仍是像无数个过往日子般,落了满地的枯叶。过了会儿,从大殿中走出个白色的身影来,面目英俊气宇不凡,脸上带着丝平和的笑容,手中没有锋利的宝剑,反而是把竹子编成的扫把。
他看了眼遍地落叶,面上却露出了微微笑意,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了口山林间略带甜味的空气,随后开始静静地打扫着地面落叶。
扫把纷飞,落叶被点点扫到旁,间中有些像是不听话的孩子般被风吹起,倔强地想要回到原来的地方,也被他笑着再次扫了回去。
风过山林,林涛阵阵。
远处,在大树背后,张小凡静静地看着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露出会心而安静的笑意。
空地之上,林惊羽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手上顿了下,转身向那条通往外界的山道看去,只是那山道空空如也,除了古树灌木,又哪里有什么其他人影的踪迹
他怔了下,随即微微摇头笑了起来,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吧,这般想着,他拿起了扫把再次扫动。
远处密林的背后,张小凡缓缓而行,离身后的祖师祠堂渐行渐远,很快地,他再次来到了那个三岔口。这次,他望向的是幻月洞府的方向,而且没有任何犹豫,他便迈过了那道禁地,缓缓行去。
他再清楚不过地感觉到,在那幻月洞府的深处,似乎有个神秘的力量在不断召唤着他,让他前去那个地方。
这个感觉,在他还在草庙村废墟的时候,就已经分外地强烈
站在幻月洞府之前,张小凡停下了脚步,注视着面前这神秘的地方。
这个石洞外表看去和世间其他普通的山壁石洞没有任何区别,粗糙的石头与坚硬的地面,稍有不同的大概就只有洞府门前的地面在年深月久中已经被人踩踏的光滑了,显示出这里曾经的风霜。
从那个小小的石门中,曾经走出了青云门代天骄青叶道人,曾经有无数在过往岁月中叱诧风云的人物在这里留下他们的足迹,这个幻月洞府,实已是青云门两千年来兴衰荣辱的见证。
而如今,在张小凡面前的,不过只是个普通的石洞而已。
他笑了笑,走了进去,就像是回到家般,没有丝毫的迟疑与踌躇。
同外的阳光被石壁遮挡住,照不到石洞里面,洞内显得十分阴凉,简陋的景象如他当初第次前来这里的时候,就连挂在墙头上的那个太极图案,也和原来模样。
张小凡走了过去,把手放在那太极图上,淡淡清光闪亮而起,那是青云门本门真传的玄功真法,清辉之中,太极图慢慢起了反应,亮了起来,片刻之后,如他所料想的般,旁边的山壁缓缓移开,露出了那奇异的水波样旋转的白雾之门。
张小凡凝视着那仿佛深不可测的旋转水波,上次他进入里面的时候,便是被其中蕴涵着的神秘力量勾动心魔,几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如今再次面对着它,那深邃的水波深处,像是有股隐隐的吸蚀之力,让人有落入其中的错觉。
他深深吸了下,不再犹豫,迈动脚步,走了进去。
股清凉之意迎面扑来,就像是他果然踏进了个深水的世界,只是片刻之后,张小凡发现自己再次像前次样,周围尽是片虚空虚无的世界。
片黑暗,无边无际,没有光亮,没有尽头。
趴在肩头的小灰似乎有些不安起来,动了下,口中低低叫了两声,张小凡轻轻伸出手拍了拍猴子的脑袋,像是安慰了它,小灰随即也安静了下来。
随后,张小凡向前方注视,只是在他眼中除了黑暗便无所有,他看了很久,直没有动作,直到最后,他的嘴边忽然露出淡淡的笑容,却是闭上了眼睛,向前走去。
才走出几步,突然那片死亡般的寂静已然被打破,“轰”的声,股炙热之气迎面扑来,张小凡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走入了个火海,全身的皮肉都在被突如其来的火焰灼烧着,剧痛从身体的每个角落疯狂涌来,整个躯体似乎就要在这火海中毁灭。
但他却依然紧闭着双眼,甚至在脸上肌肉因为剧烈的痛苦而微微扭曲的时候,他的嘴角依然保持的淡淡的笑容。他步步,虽然缓慢却持续的向前走去。
肩头,猴子小灰发出了有些惊吓的叫声,听起来十分惶恐,但张小凡随即深受将它抱在怀里,让小灰的脑袋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不再向外看去,很快的,似乎是主人的手掌和他胸膛内的心跳声,让小灰安静了下来,动不动的趴着。
火焰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响,就连身体周围的空气里,似乎也开始弥漫了种恐怖的焦灼味道,身体的痛楚有增无减,每走步仿佛就要忍受千万倍的痛苦。
只是,他的脚步依旧没有停止,缓慢而坚定的向前走着。
不知什么时候,感觉中这狂暴的火焰之海缓缓退去了,在他的周围,重新又是片宽广虚无的寂静,身体的痛苦也随之消失了。
在片静谧中,忽地,声清脆的水珠滴落声在他耳边响起,冰冷的水珠不知从何而来,从虚无之中落下,落在张小凡的脸上。
冰寒刺骨。
片刻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隆隆巨响从前方轰然而至,铺天盖地像是无所不在,张小凡的脑海中赫然清晰的刻画除了那可怖的场面,巨涛如龙,万丈之高,轰然而下,任何挡在这天地巨威前的东西都如蝼蚁般渺小,就算是巍峨的青云山也在瞬间被它吞没,凛冽的寒风瞬间将他的身躯撕扯开去,比刚才烈焰焚身更厉害十倍的痛楚再次从身体各个角落传来。
张小凡从来不知道,个人的身体居然会受到如此这般的折磨,会感受到这般剧烈的痛苦,就算是他那坚韧不拔的神经仿佛也要在这痛楚之前为之崩溃。千万只手在撕扯着他,甚至他已经不能继续呼吸,犹如陷身于深海之下,无穷的压力马上将他压做齑粉,化为寂灭之水。
就算是死,死前也要睁眼看看周围吧
如盏灯般,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深心处,远远不断的闪烁,像是种诱惑。
张小凡深深吸气,慢慢地继续地向前走去,紧闭着眼睛
四面的波涛寒意似乎被激怒般,顿时越发暴怒起来,轰鸣之声震耳欲聋,像是千刀万剐般酷刑的感觉接踵而来,张小凡的额头上,甚至已经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之极,只是他却始终保持着那分崩溃前残存的清明,依旧慢慢地走着。
步,又步,不曾停下,就像人生,缓缓前行着,终究不能回头。
潮水,缓缓退去了,震耳欲聋的可怖响声也消失了,寂静重新回到了他的身旁,片虚无中,回响的仿佛只有他的脚步声。
个人,独自前行
“小凡”
忽地,个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地呼唤了声,刹那之间张小凡如被雷殛,身躯剧震,面上现出不能置信的神情,竟是第次的,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眼睛仍是闭着,但嘴唇却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几分哽咽,几分心如刀割,更有几分绝望,低低的道:“碧遥”
那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他的身后,柔情无限,带着几分他魂牵梦绕刻骨铭心的温柔,幽幽的道:“小凡,你不理我了吗,你回头看看我呀。”
张小凡的身体开始慢慢发抖起来,他的身躯里像是陷入了激战,几次三番想要转过身去,却又苦苦忍耐了下来。尽管没有痛苦折磨,然而此时此刻的他,汗湿重衫,面目扭曲,竟是比刚才那可畏可怖的烈火焚身深海寒意更加痛苦不堪。
声声低沉却清晰的呼唤,在他身后倾情飘荡,仿佛永无止境,这生坎坷流离,不就是为了那个声音吗为什么,还不回头
“啊”
他忽然吼叫起来,身体发抖,牙关紧咬,全身骨骼纷纷作响,像是终于到了忍耐的极点。
然而,似乎这还没有结束,除了碧瑶的声音在他身后呼唤着他,慢慢地,他竟然又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那些无不是他生命中刻骨铭心的人。
爹,娘
普智师父
田不易,苏茹
无穷无尽,那声音层层叠叠,波接着波,在他身后呼唤着叫喊着,生往事如烟,幕幕闪现而过。
千山万水,人跋涉;暮雪千山,只影独行。
他不要孤寂,不要长生,他想要的,只是和心爱的人在起啊
他抱头痛哭,像个小孩般,无处躲藏。
泪水滴落,在他的手心,有淡淡的温热。周围的无穷无尽的呼唤声,依然在耳边呼唤着,萦绕不去,诱惑着他,让他睁开双眼回头而去。
只是,那淡淡的温热,却忽然令他颤抖的身体安静了下来,这熟悉而温暖的感觉,仿佛就在不久以前,他曾经感受到过。也曾有个人,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不离不弃的陪伴在他身旁,在无数个黑夜里,紧紧拥抱着他,用自己身体的温热来温暖他。
也曾经,在那片虚无空虚昏暗之中,昏迷的他半梦半醒般,恍惚之中,有那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脸庞。在片可怕的冰冷世界里,告诉了他,他不是个人。
这生,那千山万水,那暮雪千山,
不是,
个人
周围的无数声音突然变得急切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带着几分凄厉向他继续呼唤着,但张小凡的身体慢慢地站了起来,面上痛苦的扭曲被股平和缓缓取代。
随后,他轻轻笑了下,股带着深深不舍的眷恋,带着刻骨铭心的思念,淡淡的微笑着。
然后,他转身,走去,将所有的声音抛在身后,任凭那声音凄厉叫着,然后在尖厉声中渐渐平息下去。
寂静,终于再次将临了。
阵轻轻的咳嗽声,从他身前传了过来,那是个藏来的声音,带着几分脆弱,几分讶意:“原来是你。。。。。。”
张小凡站在原地,深深呼吸,慢慢吐出了口长气,徐徐地睁开了眼睛。
第十四章 天道
张小凡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睁开双眼看到的,会是这样个世界。
面前的切,根本不是他想象中个隐藏在山腹深处的石洞,在他眼前的,是另个古老荒凉而奇异的地方。
片巨大到望不见尽头的荒凉的戈壁,展现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的树木花草,只有深灰的岩石与沙土,大风从戈壁上吹过,带着呜呜的尖啸声。头顶之上,是奇异的苍穹,深紫色的厚重云层将这个世界压得仿佛透不过气来,云层之中,不断有白色的巨大闪电从天劈下,蹿过天际。
远方最远的天际,是片暗绿色的光环,那里的特别的明亮,像是黑暗的尽头有璀璨的光辉,更有无数的流星掠过天际,发出炽热耀眼的光芒,在天幕之中,化作辉煌而壮观的星语。
半晌,张小凡缓缓收回了目光,震惊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向前看去,在荒凉的戈壁之上,他前方不远处,确有座祭坛,深灰巨石为座,八面俱有台阶,上下七层,祭坛之上有七根巨柱,分为七色,每根高数十丈,环抱需三人方可合围,普通人在这祭坛之上,看去直如蝼蚁般渺小。祭坛中央,还有只形式古拙的古鼎,此刻,却是有个人背靠着古鼎,满面都是疲倦之色,看去苍老无比,正向张小凡看来。
张小凡的身子,赫然震,这看去苍老无比的人,赫然正是当今的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此刻周围并无阴寒黑气,看去也远非平日里号令天下道骨仙风的摸样,只见他似乎直在低低的喘息着,看着鬼厉走了过来,忽然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能凭己之力,走过那条幻月之道,真是了不起。”
张小凡默然片刻,转身看去,只见刚才自己的来处,耸然着道石门,与周围这个世界荒凉景色不同,这高丈宽六尺的石门里,片黑暗,远远望去,似乎隐约还可以看到那层水波流转的旋转水雾,似乎那条通道并不长。
只是张小凡看着那片黑暗,回忆起刚才的情景,仍是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不过片刻之后,他嘴角浮起淡淡个笑容,重新转过身来,看着道悬玄真人。
面前这个人,可以说是直接杀死了他生平最敬重才恩师田不易,也间接的害死了师娘苏茹,只是此刻看去衰弱但没有丝毫戾气的道玄真人,张小凡心中却仿佛没有任何的报仇的愿望。
“你没事吧”
他慢慢走到道玄真人面前,静静的道
道玄真人望着他,疲倦的脸上忽然露出丝奇怪的笑意,却并不问他什么过往恩怨,反而问了句:”你为何来到此地”
张小凡沉默片刻,淡淡道:“我觉得应该来,就来了。”
道玄真人看着他,慢慢笑起来,他笑的越来越声大,摇头笑道:“好个应该来的就来了,哈哈哈哈..........”他笑的肆意而疯狂,仿佛深情也渐渐激烈起来,张小凡没有去多问什么,也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好半晌道玄真人的笑声才慢慢停了下来,他的脸色依旧看去十分疲倦,但他的双眼中,异样的光芒却已经开始锋利明亮起来。
“你不想为你师傅报仇吗”道玄真人忽然淡淡的对他说道。
张小凡没有回答,仍是静静的看着道玄真人,他的目光从容而平和,仿佛还带着分隐约的慈悲,倒是他怀中的猴子小灰却似乎有些不安,动了俩下,离开了他的怀抱重新爬上了他的肩头坐下。
道玄真人的身体,似乎轻轻的颤抖了下,他的脸色,也慢慢起了变化,疲倦的神情渐渐消失了,目光中那凌厉的光芒,反而越来越亮。曾经睥睨世间的那股气势,似乎如潮水般,迅速的回到了他的身上。
那股可怕而无形的力量,即使是张小凡站在旁也可以清晰的从道玄真人的身上感觉出来。
他缓缓的站起来,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身体里冒了出来,围绕这他极速旋转,暴戾的气息重新出现,他盯着张小凡,再度笑了笑,而这笑却似乎有些狰狞。
“还是说。你害怕吗”
“轰”突然,声巨响,在道玄真人的身后迸发而出,那至古鼎瞬间被股巨力炸得粉碎,碎块四处飞溅,烟雾之中,张小凡的双眼瞳孔微微收缩。
把断剑,在古鼎原来的位置上,倒插在坚硬的石座上,看去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形式古拙却有股威严,赫然正式诛仙古剑。
“哈哈哈哈.......”此刻,浓浓的黑气已经在读笼罩道玄真人,狂笑中,他伸手,如有灵性般,诛仙古剑震,缓缓自行拔了出来,飞离地面落到了道玄真人手里。
“既然你这么没用,那就让我送你去见你师傅把,哈哈哈哈......”道玄 真人此而而狞笑声中,用力握紧了诛仙古剑的剑柄,瞬间,整座巨大的祭坛为之颤,股充沛之际的力量爆发出来,祭坛之上,那七根巨大的石柱像是受到召唤,逐亮了起来,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化作七道七彩红光,耀眼夺目,直冲天际。
惶惶宏光冲天而起,插入深紫云层,顿时祭坛上空的厚重云层发生了变化,无数的云层开始急速旋转,电芒此起彼伏的在云层之中闪烁着,慢慢裂开了道巨大的裂口,露出了天穹上的真容。
张小凡仰天望去,屏住了呼吸,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为何这个地方名为“幻月洞府”
高高的天穹上,那道被诛仙固剑巨力驱动的弘光破开的裂口里,露出了个闪烁变幻的月亮,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光辉都在这迷幻般的幻月上闪动着,发射出美丽而神秘的光芒。
而当诛仙古剑驱动七根巨柱光辉射上天际之后,那七色虹光瞬间穿过了云层融入幻月之上,顿时,那幻月光辉大盛,七色光芒闪烁不停,片刻之后,竟是在半空之中幻化出了把七彩气剑,所过之处,所有的乌云都纷纷躲避消散,直有不可世之威势。
张小凡脸上变色,这阵势他真是太熟悉不过了,正是天下无敌的诛仙剑阵,只是眼下并无漫天飞舞的小气剑,但在幻月照耀之下,这把主剑威势,竟仿佛比当日七脉山峰之上祭出的诛仙剑阵威势更大。
道玄真人眉目此刻已经完全笼罩在黑气之中,冰冷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听去更有刺骨寒意,“这幻月洞府之中,诛仙古剑法力更增十倍,饶你是大罗金仙,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受死吧”
话音刚落,他手中诛仙古剑已经挥动,瞬间天地风云变色,隆隆雷声炸响天地,苍穹之上那柄可怕巨剑,缓缓转过头来,对着张小凡。
剑未落下,狂风已至,张小凡心知这等毁天灭地之威,绝非人力可以硬接,身形纵便欲闪避,不料天上幻月闪烁,在他身形甫动之际,道虹光已然罩了下来,顿时间如泰山压顶,竟是将他整个人生生压了回去,且压力之后,竟令他站立不稳,整个身子缓缓跪了下去。立足之处,地下“咔咔咔咔”之声隆隆传来,以张小凡为中心几十丈方圆之内,地面转眼间龟裂无数。
巨剑未至而威势如此,诛仙古剑折断之后,其在幻月之下,威力竟仿佛更胜往昔,以此可怖之力,当真就算真的大罗金仙到此,也要灰飞烟灭,只不知如此可畏可怖之威力,怎么会存在于人间
张小凡虽然此刻道行极高,且经历生死彻悟之后,心态轮回,修行又更进了层。奈何这诛仙之力,断非人间所有,非人力所能抵挡,也竟是束手无策,只得轻叹声,束手待毙。
只是这生死关头,他心中却是片沉静,没有丝毫的恐惧,就像是将要回家般,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不过好像天意不欲他如此而亡,在张小凡自己放弃的时候,却另有个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
“师兄,住手吧”
这声音年轻而平静,但话声之中,听起来却给人种隐隐的激昂与飞扬的感觉,仿佛这说话的人随便说上句,便可以轻易地打动人心,让人热血。
毁天灭地,神魔也无法阻挡的诛仙之力,突然间生生顿住了,那看去仿佛掌握了天地生杀大权睥睨切的道玄真人,此刻面上的黑气突然散去,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愕然地盯着鬼厉身后,连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你万师弟”
张小凡身上的压力忽然散去,随即脚下那些龟裂也悄无声息地自行合拢,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般,他来不及去惊讶这些,个急转身向后望去。
个白色的身影,站在他刚才进入这个世界的那扇石门之下。
那是个年轻而英俊的青年,剑眉星目,脸上带着淡淡温和的笑意,但双眼眸之中,却仿佛始终散发着股热情激昂。戈壁上的大风吹过,他白衣飘飘,说不尽的潇洒,只是随随便便那么站着,张小凡却忽然有种从内心中敬服的感觉,仿佛只要他说句话,自己便是跟着他纵横天下铁血沙场也是心甘情愿了。
天际苍穹,幻月闪烁。
曾经的青云双骄,在这迷幻般的岁月空间里,在错乱而迷失的记忆中,再度重逢了。
道玄真人的身体,开始慢慢颤抖起来,高举的诛仙古剑,缓缓垂下,他步步地走下祭坛,走向那个白色的身影,再也没看张小凡眼。
白衣飘动,英俊的脸庞正如记忆中那段热情的岁月,散发着年轻的光芒。
那光芒,温暖而炽热,曾几何时,是他深心中也最可珍惜的地方。
他眼中,干枯的眼中,缓缓有热泪涌动。
“师弟真的是你吗”
那白衣青年站在那儿,没有离开石门的范围,脸上微笑着,对道玄真人道:
“师兄,你好啊,我们好久不见了。”
道玄真人的身子摇晃了下,虽然还握着诛仙古剑,但他身上的黑气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