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最后竟将师父拉到鬼灵子倒身之处,面上又呈副迷茫之色,将师父横抱起来,慢慢地朝当日她抱起鬼灵子所行路径走去,绝因师太既觉啼笑皆非又心头恻然,任由瞿腊娜抱着走出老大截。忽觉瞿腊娜浑身震,随即侧倒于地。
绝因师太大惊,跃而起,却见爱徒竟满目茫然地喃喃道:“就是这样的,我醒来时,陆小歪他他就不见了。我问独孤樵,他说只看到看到点灰影。”
绝因师太闻言惊,转向独孤樵,道:“独孤公子,当日你果然看见过团灰影么”
独孤樵点点头,道:“那灰影闪就不见了,我见瞿姑娘睡得很香,叫她不醒,我便也睡了。”
绝因师太面上微现喜色,尚未开口,却见瞿腊娜满目忧伤地站起来,缓缓沿原路折回,坐到鬼灵子倒身之所,嘤嘤哭泣起来。
知劝其无用,绝因师太干脆也端坐于侧,细细思忖那将鬼灵子带走的“灰影”究竟是谁
是敌是友
将鬼灵子带走又是何意
思忖再三,终是不得要领,正自惑然,忽闻声阴恻恻的冷笑,个面若鹰隼,目露凶光的高瘦汉子,也自五丈开外缓缓踱了过来。
绝因师太骇然惊,弹地而起,手握剑柄怒喝道:“铁镜你这贼”
却被铁镜哈哈笑打断话头,只听他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绝因老尼,今日本人到此,并无它意,只想将独孤樵带走。”
绝因师太怒极反笑道:“好说好说也算是上天有眼,让贫尼遇上了你这贼,敝派与阁下的血海深仇中今日也该清算清算了”
铁镜闻言不惊不怒,淡淡道:“帐嘛,终归是要算的,只是今日恐怕你这老尼姑难以如愿了。”
言罢干笑声,双手轻拍数下,便见愁苦二煞自十丈开外如飞赶至,冲铁镜齐恭声道:“复圣盟紫衣堂属下弟子裴文韶胡涂恭听副盟主令谕。”
绝因师太愣:什么“复圣盟和紫衣堂”愁苦二煞又怎成了什么“属下弟子”
正疑惑间,便听铁镜道:“这老尼姑有个名号叫绝因,收得几个滛尼贱女在峨嵋山,自充派掌门”
如此出言无状,绝因师太哪能不怒气冲天,当下“呛”的拔出三尺青锋,暴喝道:“铁镜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了,亮兵刃吧”
铁镜似是未有所闻,只对愁苦二煞道:“你们将这独孤樵带回圣盟,不许出半点差错,否则哼”
绝因师太骇然色变,独孤樵神功尽失,她自是深知了的。平心而论,要独胜铁镜她也殊无把握,甚至落败的可能性还要大些,但她身为峨嵋派掌门,岂能不报本派与铁镜的血海深仇,是故当愁苦二煞现身时,早存了拼死之心,她倒也并不如何惊骇。
俗话说夫拼命万夫难敌,纵是铁镜与二煞联手,绝因师太数十年功力端得非同小可,除非两败俱伤,否则要在千招之内取她性命那是万难。
但陡闻铁镜竟令二煞带走独孤樵,绝因师太心头之震骇可想而知。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未等愁苦二煞肃然受命,早闻绝因师太暴喝声:“看招”
剑随声出,竟是峨嵋剑法中最为凌厉的招“佛光普照”。
据说当年峨嵋派创派祖师郭襄因观金顶佛光数月,心有所悟,方才创下此招。绝因师太浸滛本派剑法数十年,是故此招出,剑气剑影竟笼罩了方圆二丈之地
铁镜自忖武功略胜绝因师太,故直未亮出他的判官笔来,也怪他太过托大,决未料到绝因师太堂堂峨嵋派掌门,竟会连句场面话也不相呼,猝然间便施辣手,大惊之下,对方的剑尖已刺到了期门岤。
他怎知绝因师太竟是如此思忖:今日纵是两败惧亡倒也并不算什么,但独孤樵若被对方掠去,他的两个拜兄胡醉和童超俱是侠骨丹心之辈,定会因拜弟受人所挟而束手束脚,甚至为救拜弟而不惜自身性命,若真如此,江湖魔焰嚣张,从此再无宁日了。
反正今日之局只有以生死方能了断,实在顾不得什么武林的辈份和派掌门之尊的虚名了,只有先制住铁镜,方能救独孤樵并且自救。但绝因师太那运足平生修为的凌厉剑气只将愁苦二煞迫追四丈,却未能如愿以偿地制住铁镜。
差了线。
仅仅只差线
绝因师太的剑尖,已将铁镜的额头划破了道长约二寸的血槽,却未能直贯而入。
血槽也并不深,只划破了皮肉。
不愧是枭雄,铁镜虽未料到绝因师太以派掌门之尊会猝施暗算,但方觉剑尖及面,他竟快逾闪电的往右侧倒下
普天之下,只怕还从未有人见过此招。
因为这根本不是招。
如果硬要给它定个名目,肯定只有四个字适用:自杀之招
偏偏这“自杀之招”竟使铁镜只是自额头至左颊添了道永远无法抹去的剑痕,却救了他条性命
连绝因师太也为之愣。
但就在这愣之间,躺倒在她面前的铁镜已弹身而起。
绝因师太冷哼声,又“喇”的剑刺出。
她似是忘了昔日敦敦告诫本派弟子之言:“若非身处绝境,且对方又是大大恶之辈时,万万不可使出点眉落明招”
但此时身为掌门的绝因师太,竟自己犯戒了。
她使的正是这招“点眉落明”
虽铁镜完全不负“大大恶”四字,但绝因师太此时并未身处绝境,甚至因抢得先机而占尽了上风。
严格地说,在整套峨嵋剑法中,并无“点眉落明”这招,此招虽也含峨嵋剑法轻灵快捷变幻万端之意,却多了全套峨嵋剑法中均没有的阴损歹毒和霸道因为此招出,并非为取敌手性命,而是专为刺瞎对方双目。
对于武林中人来说,双目失明实在比死更痛苦。
据说此招系绝因师太的前辈祖师晦光上人所创,并因此而闭关忏悔了三年,然待其圆寂西归之前,还是忍不住将它传给了继任掌门,但也立下严规:凡本派弟子,断不可轻易使出此招
因而此时铁镜心头之震惊,端的非同小可。
未等他立稳足跟,双目前的点点寒星,已幻化出张巨网袭来
大惊之下,铁镜飞速朝后弹出五丈有余。
但他快,绝因师太却也不怪,更不换招,只如影附形迫进。
此时铁镜已提起真力,但见他突然凌空腾起,足有丈有余,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双目失珠之厄。
绝因师太功败垂成,但闻她清啸声,急速换招,招“万佛观日”,三尺青锋已然织成剑网,封住了铁镜下落之势
好个盖世雄,虽惊不乱,身在空中,电光石火间已抽出腰间精钢判官笔,并不扭腰挪移,反冲剑网直落而下
绝因师太大喜:只要落入剑网之中,铁镜非被绞成碎尸不可
但绝因师太错了,她太低估了铁镜。
铁镜并非不知身下那剑网的凌厉,但他必须直落而下。
他也深知绝因师太的功力仅略逊于己,若再运力凌空挪移,无论能移开多远,绝因师太的剑网都绝对会在下面等着他。
更重要的是,此时他手中已经有了支精钢铸就的判官笔
写来话长,其实这切都是刹那间之事。
但闻“叮”的声,剑网蓦然间消失了。
绝因师太虽已运足全身内力,但她的手中长剑已渐渐弯曲
铁镜仍然身在空中,但他的判官笔尖正不偏不斜地顶在绝因师太的剑尖上。
这又是险之又险的招,若稍有丝差迟,铁镜此时已成碎尸无疑了。
但这种差迟并未发生,因此他已冒险扳回了劣势。
绝因师太的脸渐渐发白了。
铁镜却好整以暇地腾出左手抹去面上正汩汩流出的鲜血。
独孤樵瞿腊娜以及愁苦二煞,恰似四段枯木,或站或坐,俱是茫然无声。
便听铁镜冷冷道:“臭贼尼今日你死期到了”
话音甫落,忽见绝因师太面色倏然间由白转红,铁镜陡然惊,百忙中借力弹,已凌空横飞出七八丈之远安然落地,看着绝因师太沉声道:“老贼尼,铁某还想多活几年,犯不着与你同归于尽,但今日你却死定了”
原来绝因师太方才突然面色由白转红,正是运足了十二分真力,意欲撤剑换招,拚着被判官笔贯顶殒命,自己手中长剑,也决不会不洞穿敌人胸腹这正是两败俱亡的打法,铁镜焉有不知,是故有这番说话。
绝因师太并不回话,只暗自调息真元。却闻“吡”的声,铁镜撕下半幅衣袖。绝因师太观之下,早知究里,当下海啸声,复又仗剑攻上
铁镜大怒,暴喝声,挥笔接招,观其笔势,竟是将“草圣”张旭的肚痛帖化为武功招式,端的若惊电激雷,倏忽郭荡,又似悬崖坠石,轰然有声
绝因师太却剑走轻灵,虽姿肆而不逾法度,如有急雨绝风之势
二人以快打快,瞬息间竟分不清谁是铁镜谁是绝因师太。
数十招之后,铁镜陡然而惊:方才绝因师太急切抢攻,不让他有包扎伤口之机,怒之下竟使“狂草”笔势以快打快,而快却正是峨嵋剑法之所长,如此岂能奏攻
心念电转,铁镜突然笔势转,信手缓缓挥,隐劲于圆,藏巧于拙,竟“书”起了“书圣”王羲之的东方朔画赞小楷法帖,看似黯然有余,锋颖不露,却将绝因师太的所有精妙招式封住,再也快将不起来了
所幸此时铁镜额头血槽内鲜血汩汩涌出,只左眼早被血液弄得难以现物,半边衣襟也是血迹斑斑,内力大弱平时,数次本该得手之机,均被绝因师太避过。
饶是如此,铁镜以慢制快,仍是占尽上风。又过近百招,绝因师太已呈不支之象,铁镜忽见愁煞裴文韶和苦煞胡涂似是呆了般,竟痴痴地立于数丈开外观斗,不禁大怒道:“裴文韶胡涂你们竟敢不过本座令谕么”
愁苦二煞恍若大梦初醒,闻言面色倏变,齐恭声道:“小的该死”
“啪啪”各自掌了两记耳光,跑过去架起独孤樵,径往东奔。
第十二章
绝因师太大骇,运足平生修为,又是招“佛光普照”,意欲迫退铁镜,从二煞手中将独孤樵救下。
铁镜何等样人,怎会轻易着了道儿,当下冷笑声,但闻“叮叮”之声不绝,将绝因师太剑式化解。
毕竟铁镜功力略胜筹,绝因师太反被迫退三步,当下高声道:“腊娜,快追愁苦二煞”
瞿腊娜却只木愣愣的呆坐原地,对师父之当头棒喝恍若未闻。脑海中茫然片,甚至不知爱她胜过亲生之母的师父转眼便有性命之忧,只自顾想陆小歪为何如此不守信用。
绝因师太见状黯然忖道:“罢了罢了,今日贫尼以条性命换铁镜这贼命,也不算愧对江湖同道了”
忖罢剑招忽变,竟是招招辣手,自家空门大露,更不顾铁镜能笔取她性命
铁镜惊道:“老贼尼玩命么本座可不愿陪小尼姑同归于尽”
口中说着话,脚下却是不乱,边拆式应招,边连连后退。
如此过得三十余招,铁镜渐渐火起,当下也运足全身功力,左手笔架开对方长剑,左掌倏然迫出。
百忙之中,绝因师太也只得运掌相抗。
时间,笔对笔,掌对掌,竟成了个拚比内力之局
不到半盏茶时光,绝因师太头顶上已盘旋出团白雾,面容呈猪肝之色。
铁镜见对手已显不支之象,不由露出丝儿狞笑,正欲再摧动真力将绝因师太毁于掌下,忽闻不远处有人“咦”了声。
虽只个“咦”字,早已把铁镜吓了个魂飞魄散
他对那声音是再熟悉不过了。
当下运足十二成真力,暴喝声,将绝因师太震飞丈开外,也不管对方是死是活,铁镜转身便逃。
总算他见机得快,否则丧命当场,那是毫无疑问的。
因为那发出惊咦之声的,便是当今天下第大帮帮主,侠名卓著的布袋和尚姚鹏
布袋和尚飞身过来,早看清眼前幕,凭其功力自可追上铁镜并取了那厮性命,但对名震寰宇的代大侠来说,当务之急却是救人。当下只对腊娜道了声:“瞿姑娘,请替老叫化护法。”
便将面色惨白如纸嘴角上兀自挂着血丝的绝因师太扶起,双掌顶住她背心,缓缓输入内力。
绝因师太虽尚未丧命,但五腑已被震离原位,布袋和尚内力之强,已算是武林绝顶之辈,还兀自须臾间便满头满面大汗淋漓。
瞿腊娜似对眼前发生的事无所知,更不知护法为何物,呆愣愣的坐于原地。
她自是不知鬼灵子此时已得以脱身了。
就是说,鬼灵子没有死。
确切他说,鬼灵子已死过次,但却被人给救活了。
就连他自己也感到大惑不解,睁开眼后的第句话便是:“阎罗殿原来是这个样子,你们在殿里担负何职”
他得到的回答,是三个老者的哈哈大笑。
鬼灵子奇道:“我陆小歪活着时虽顽皮捣蛋,却从未干过愧对良心的事,你们可”
未等他将话说完,早有老者截口道:“我敢肯定这小子疯了”
另老者马上道:“我说他没疯,欧阳明,你敢赌上赌么”
先前发话那老者道:“赌就赌,吴输赢,这回你可输定了。”
转头对瘦小老者又道:“时穷富,你来给咱们做个公证如何”
名叫时穷富的瘦小老者淡然道:“赌注”
欧阳明看看吴输赢,道:“那间八卦屋我已住了三十年,倒有些不想住了。”
吴输赢道:“咱们散人谷只有三个人,那付纯金麻将倒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时穷富道:“你们或得八卦屋或得金麻将,那老朽这做公证的得什么”
欧阳明大笑道:“得罚得罚”
吴输赢和时穷富同时愣,随即时穷富面露黯然之色,吴输赢则喜道:“不错,是得罚。”
欧阳明道:“罚他什么了”
吴输赢道:“咱们毗邻而居了这数十年,也不忍心罚他太重,依我之见,便罚他替咱们做公证罢了。”
欧阳明道:“就这样吧,不过也太便宜他了。”
鬼灵子却听得直若坠入十里雾中。
观年纪,三位老者都至少在八旬开外了,除瘦小老者不善言语外,另二人均属多嘴多舌之辈,同样的蓝布长苍,使人觉得格外神秘。
鬼灵子人本聪颖过人,当下撕开衣衫,见左胸上只有淡红色道小小刀痕,便知自己已捡回条性命。见吴输赢已欲朝他问话,便抢先道:“是三位前辈救了在下么”
吴输赢大喜道:“不是不是,但你如此问话,足见你这小鬼头没疯,是也不是”
未等鬼灵子开口,欧阳明早抢先道:“先前你说阎罗殿原来是这般样子,而此时你已知自己依然活着,那便证明你疯了,你承不承认”
鬼灵子虽不知八卦屋为何物,却知副纯金麻将可算是价值连城,当下淡然笑,道:“在下也不知自己是否疯了,只有在问三位的辈几个问题后方好断定,不知”
他故意不将话说完,欧阳明和吴输赢早连声道:“你问你问”
鬼灵子道:“方才这位姓吴的老前辈已言明并非救了在下性命,敢问救我陆小歪性命的却是何人”
三名老者面面相觑,过得半晌,欧阳明才道:“说不得的,我等三人已发下重誓,决不告诉你救你之人的姓名。”
鬼灵子“哦”了声,又道:“那方才各位前辈中的散人谷,却不知又是”
吴输赢截口道:“便是此间了。此间与世外隔绝,三十年前,咱三人同时看中了这个地方,便造了小屋隐居于此,不再过问江湖是非,对数十年来江湖中发生之事,自是无所知,但那个那个救你性命之人却是大有来头,况且咱们三人都曾欠过他的情,所以他将你救活之后,就送你到咱们散人谷来了。”
鬼灵子暗忖道,以这三人年纪尚欠人情,救我性命那人定然是前辈高人,倒是不便问其姓名了。
忖罢道:“然则那位前辈救了在下性命,为何要将我送到这散人谷来”
吴输赢道:“你不是与人打错输了才自己将刀插入左胸的么”
鬼灵子奇道:“那又如何”
欧阳明大笑道:“什么叫那又如何哈哈,你可知这吴输赢隐居于此之前有个绰号叫什么吗”
见鬼灵子茫然摇头,欧阳明又道:“叫赌王,也就是普天下大小赌棍的祖宗。不过这回事,他只怕要将名字中间那输字去掉了,哈哈。”
鬼灵子道:“是那位前辈要是前辈教我赌技”
吴输赢道:“不许叫我前辈,那是咱们散人谷的规矩,你没见方才时穷富只说了老和嗯后面又加了个木字旁和吃亏的亏手少横那个字便受罚了么”
鬼灵子愣,随即明白了方才时穷富所说的是“老朽”二字,不禁心头暗笑这散人谷规矩真怪,口上却恭恭敬敬地道:“是。”
吴输赢又道:“救你性命那位的那人不仅要我教你赌技,还要时穷富教你偷盗绝技和欧阳明的机关造设之术。”
鬼灵子奇道:“偷盗绝技哼我小叫化虽穷,却从不干如此下流勾当”
那老者闻言面色陡变,却被欧阳明抢过话头道:“时兄,这小子疯了,不知时兄早年贼王的名头,却也怪他不得。”
吴输赢连忙道:“陆小歪不知时兄当年贼王的名头,那倒是丝儿也不错。但若说他疯了,那却大不为然,只因他年纪尚幼,不知偷盗有上流下流之分,方才口出此言,时兄大人大量,自不会与他计较的,哈哈。”
时穷富被他二人吹拍,面色方转和善,只“哼”了声,不复多言。
鬼灵子心头暗惊:这姓时的老者貌不惊人,早年却是“贼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既然他三人毗邻而居数十年,其中二人是“赌王”是“贼王”那快嘴多语的欧阳明定然也是非凡之辈
正思忖间,却听吴输赢又道:“欧阳兄早年也有个绰号,叫做赛诸葛,他的机关造设之术,可算是冠绝天下的了。”
欧阳明笑道:“你别吹捧我,咱们打赌还不算完呢。”
转向时穷富,续道:“时兄,你看陆小歪这小子疯了么”
时穷富毫不犹豫地道:“既然他连学会俺盗绝技后大可劫富济贫之理也不懂,那自然是”
吴输赢连忙打断话头,道:“没疯”
鬼灵子见三人如此慎重,当下道:“在下疯与不疯,只有在下自己最明白,别人之言,那是作不得准的。”
“你疯了么快说”
“你没疯,对吗”
欧阳明和吴输赢同时出声。
鬼灵子淡然笑,缓缓道:“我陆小歪连救命之人是谁也不知晓,方才对时前辈不对对时贼王又是如此不恭从这方面来说,在下确实疯了。”
欧阳明面露大喜之色,正欲冲吴输赢奚落几句,却听鬼灵子紧接着道:“但在下此时已知此间名叫散人谷,站在在下面前的竟是当年声名赫赫的赌王贼王和赛诸葛,已算是在下三生有幸了,从这方面来说来,在下倒还未疯。”
欧阳明急道:“那你倒底疯了没有”
鬼灵子道:“疯了半,另半却不疯。”
吴输赢也急道:“凭你这么说,我与欧阳兄到底谁输谁赢”
鬼灵子道:“谁也没输,谁也没赢。”
相赌二人同时转向时穷富,又同声道:“你说。”
时穷富看了三人眼,才缓缓道:“没输,也没赢,你们。”
吴输赢闻言叹道:“如此赌法其没意思”
欧阳明也道:“简直窝囊之极”
时穷富指丈开外的块石壁,对鬼灵子道:“那间,你的。”
鬼灵子奇道:“我的什么”
时穷富道:“居所。”
鬼灵子愣,忽觉手腕紧,已被欧阳明拖将过去,到那石壁前。
欧阳明伸手轻轻摁右首边小块略微凸起的石块,那石壁竟然自动缓缓侧移,露出道门来。
欧阳明道:“救你那人偶尔来住此屋,是我替他造的。”
将鬼灵子带进屋内,轻轻摁左首处微凸石块,石壁又缓缓合上,竟似天造地设般,丝帝看不出曾有雕琢痕迹。石屋内空荡荡的,甚至连张床都没有,鬼灵子刚欲开口寻问,却又闻石壁移动的轧轧之声,欧阳明闪身出屋,在石壁复将合拢的瞬间飞快地道:“左首有间卧事,右首有间练功室,若不能开启,你便只有睡地上了,哈哈。”
鬼灵子甫进屋便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但究竟古怪在何处却说不上来。
呆立良久,方自恍然:石壁合拢之后,屋内本该漆黑片,目不能视物才对,但两颗夜明珠将室内照亮得有如白昼
石屋并不宽敞,也就是长宽各八尺左右,但那两粒夜明珠,却足有婴儿头颅般大小若非亲见,更无人会相信天下竟会有如此巨大的夜明珠。
心头既已释然,鬼灵子少年心性,便急欲睹欧阳明所说的卧室和练功室究竟是何模样。
但将四周石塾细观遍之后,鬼灵子失望了。
四壁光滑如镜,更无处微凸
又用双手丝不漏地摸过遍,仍未发现石壁有何处稍有异状。
鬼灵子黯然盘膝坐地,心道:“看来我陆小歪今夜只有启开大门,到外面寻些草叶来合衣而卧了。”
随即又忖道:“陆小歪呀陆小歪,亏你还自命堂堂派掌门,竟如此不中用么呸我偏偏不信无法开启两边侧屋”
忖罢跃而起,复将四周石壁视探了遍。
依旧是无所获。
鬼灵子背靠大门石壁,看着那两粒硕大无比的夜明珠发呆。
那两粒夜明珠熠熠生光,似在嘲笑鬼灵子无可奈何。
良久,鬼灵子心头忽地动:为何粒嵌了半在右边石壁中,另粒却以钢丝悬系于屋顶,若仅为照明之用,自以两粒皆为悬挂为好,此时两粒夜明珠所处的位置大不协调,其中定有古怪。
鬼灵子微微笑,扬掌击向屋顶。
但闻声空洞的闷响。
鬼灵子闻声大喜:屋顶上果然有夹层机关
但见他跃而起,握住悬吊着的那粒夜明珠轻轻拉,便闻左边石壁轧轧之声不绝,少顷便露出道门来。
鬼灵子窜入屋内,见这卧室中央虽只悬挂着颗与外间所挂同样大小的夜明珠,却比外间宽了足足倍有余,凡吃穿用具无所不有,虽光线因而暗了许多,却也能看清屋内华丽堂皇的设置了。
鬼灵子直乐得哈哈大笑,心道:“早先到师姐家时,还以为天下华丽莫过于此,眼前此屋之所摆设,却比师姐家阔气了何止十倍,仅这颗夜明珠,便可换得下座陆地了,哈哈没想到我小叫化也能住上此等屋子,只怕当今皇帝老儿也有所不及了”
大喜之下,伸手又去拉那悬于屋顶中央的夜明珠,但闻轧轧之声又起,石门又缓缓合拢了。
鬼灵子咯咯笑,自言自语道:“这倒好玩。”
又去拉那夜明珠,却再无石门开启的轧轧之声。
心头微奇,又连拉了十余下,石壁仍是纹丝不动
奔到石壁合拢处细细视探,却是无所获,不由暗惊,忖道,莫非此屋只能从外面开启而从里面关闭么若那三个老头忘了抑或故意不来,我陆小歪岂不要在此屋被关辈子此屋虽陈设华丽,被关辈子倒也没啥乐趣可言。
好在鬼灵子早养成随遇而安之性,苦思其想番之后,竟盘膝而坐,练起功来。
行功周天之后,鬼灵子觉得通体舒泰,跃上床,少顷便已呼呼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鬼灵子美美地打了个呵欠,醒来后却赖在床上不起,只等着欧阳明等三人来从外面将石门拉开。
不料这等至少等了十二个时辰,却依旧无人来开门。
鬼灵子暗怒道:“他妈的,想将我陆小歪困死于此间,却没法般容易。”
当下跃而起,运足八成功力,掌拍向石门。
但闻“砰”的声,石门纹丝不动,只不多了淡淡的道掌印,鬼灵子自己倒觉得手掌被反震得生疼。
知凭掌力万难将石壁击开,鬼灵子开始在屋内搜寻利器。
但待他将全屋寻过遍之后,不由大觉失望。
别说刀枪剑戟,屋内连根像样的铁棍皆是无所有。
唯的铁器,是个座高约三寸的罗汉造型,那罗汉双手合什,盘膝而坐,鬼灵子拿起看,禁不住“咦”了声。
铁罗汉的面部,竟与独孤樵依稀有几分相似
尽管如此,合什盘膝的铁罗汉终是不能当作兵刃使用。
鬼灵子将它放归原处,坐在静视,时间思绪如涌。
难道救我性命之人,竟是独孤樵自己否则此屋里怎会有照他面容所铸的罗汉了当年以胡醉童超和布袋和尚三大绝顶高手联手,也敌不过太阳叟东方圣十招,而独孤樵仅凭把木剑,便轻易将东方圣杀却,凭他那身莫测高深的神功,要将我陆小歪救活倒也不无可能,但他为何
不不可能是独孤樵,鬼灵子马上否定了方才的想法。
据丐帮川陕分舵的弟子说,初见独孤樵时,他正被帮不会丝豪武功的小叫化欺负。随后独孤樵的诸般际遇也清楚证明,独孤樵确实全身神功尽失了。
莫非是独孤樵的师父救了我鬼灵子又忖道,他见我舍命救独孤樵,便将我救下了嗯,这倒不无可能,独孤樵自言其师父名叫道悟,他自己也不知武功为何物,据此观之,独孤樵的师父是个和尚无疑了。虽江湖中从未有人听到过道悟这个名号,然江湖中藏龙卧虎,高人隐士无数,若不到这散人谷来,我陆小歪怎又知道江湖中竟有贼王赌王和赛诸葛这三号人物呢。
对,救我性命之人,定是个和尚无疑了。
不,应该叫前辈神僧,因为此人数十年前便曾施惠于欧阳明等人。
既是前辈神僧,总算是得道高人了,却为何尘缘不断,竟将徒弟铸成罗汉置于卧室之内,天下哪有如此怪诞之理更何况独孤樵并非和尚,由此观之,救我性命的断然不会是独孤樵的师父。
思来想去,只有两点可以肯定:,救活我陆小歪的是个前辈神僧;二,这位神僧识得独孤樵。
饶是鬼灵子聪颖过人,除此二点之外,也更难理出别的头绪来。
丝困意袭来,鬼灵子自言自语道:“且由它去,万事待明日再说。”
也不起身,双掌猛往地上拍,人早弹地而起,直往床上飞落。
那床置于屋子右侧,两面倚墙,倒象是开凿此屋时故意留下的般,本甚是宽敞,不料鬼灵子无意之间用力过猛,身子直往床边石壁撞去。
惊之下,鬼灵于连忙使出铁板桥功夫,在堪堪要撞上石墙的刹那间,硬生生端坠于石床里侧。
方落入,鬼灵子便觉臀部被微凸之物咯得生疼,正欲出声骂当初凿床之人缺德,因何不将床面削平,忽闻轧轧之声传来,定睛看时,方才开启处的石壁已缓缓移动,渐渐又露出那道石门来
鬼灵子又惊又喜,早忘了臀部生疼,掀开床垫,便看见了紧靠床缘内侧的开门机关:是粒半嵌入石床的铜珠。
伸手揭那铜珠,只听咔嚓声,本才移开半的石门刹那间便全打开了。
鬼灵子得意非凡,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未绝,忽闻时穷富淡然道了声:“你输了。”
鬼灵子骇然转身,但看见了散人谷的三老者排地立于石门前。
时穷富面无表情。
吴输赢则满面得色。
欧阳明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鬼灵子,满面皆是绝不相信的表情。
鬼灵子奇道:“你们怎么啦”
吴输赢喜道:“我与欧阳明打赌,三日之内你能否自出此屋,此时是你入此屋的第二日午时,所以我赢了。对不对,时穷富”
时穷富尚未开口,欧阳明抢先道:“不对不对,此间石屋共有两个套间,鬼灵子陆小歪虽从其中间内自入自出了,可另有间他还未曾进去过呢,所以我只其输了半。”
时穷富想了想,点头道:“有理。”
吴输赢大笑道:“那敢由得你,欧阳明你不是对这间的机关造设大觉得意么,陆小歪他既能自己出入,那间练功密室开合之法至为简单,要让他自由出入,那简直是易若反掌之事。哈哈,陆小歪,你赶快出来,到练功密室走遭给他们看看。”
鬼灵子淡然笑,下床踱出屋来,对三人道:“若在下既不能进也不能出那练功密室,该算谁输谁赢”
时穷富道:“没输,也没赢。”
鬼灵子又道:“若在下能进能出呢”
时穷富道:“吴输赢赢。”
“能进而不能出呢”
“也没输没赢。”
“没时限么”
“有的,明日酉时。”
“就是说,若在下在明日酉时之后才能破解了机关而出,那便算吴吴输赢输了”
“不,已破间,吴老儿赢了步,另间超时才破,吴老儿输了半,两相抵消,依旧是无输无赢。”
鬼灵子见欧阳明副颓然之色,便知练功密屋开启之法定然简易,当下笑道:“可在下却觉得有些饿了。”
话音方落,吴输赢早已飞出,少顷便拎了只烤得焦黄喷香的山鸡回来,递给鬼灵子道:“快吃快吃,吃了便进出练功密室遭。”
鬼灵子心中已有计较,当下毫不客气地接过烤山鸡大咬大嚼起来。
吴输赢面露大喜之色,却见鬼灵子吃得半,忽然开始细嚼慢咽,不禁急道:“你倒是快些呀”
鬼灵子故意皱眉道:“在下有个习惯,越急脑袋越乱,你若再催,在下是定然想不出密室石门开合之法的了。”
言罢干脆不再吞咽,低头故作沉思之状。
吴输赢连忙嗽声,欧阳明则连声道:“你快吃快吃,也好让我尽快输个心眼口服。”
鬼灵子心头暗笑,自忖道:要让你尽快输个心服口服,那对我歪邪掌门来说只怕不是难事,只不过我陆小歪不想让你输给赌王罢了。
正思忖间,便听吴输赢道:“欧阳老儿,你若故意扰乱陆小歪思绪,那便也算输了。时老儿你说,照咱们的赌约是也不是”
时穷富道:“是。”
欧阳明咕哝道:“我不过想输得快些罢了。”言出口之后,果然不敢再吭声。
鬼灵子计较早定,当下席地而坐,宛若老僧入定般。三个八旬高龄的老者,围在其身侧,倒象是三名侍卫,更不敢口出多言。
如此连过了四个时辰,时穷富轻叹声,率先原地坐下。
吴输赢与欧阳明对视眼,也齐席地而坐。
又过两个时辰,已是子夜时分,鬼灵子依旧皱眉沉思,并又开始撕那剩余的烤山鸡细嚼慢咽。
距次日酉时尚差九个时辰之多。欧阳明心头虽无喜意,却希望鬼灵子直思绪茫然才好,因而面露淡然之色。
吴输赢则是面色时阴时晴。对鬼灵子如此“笨”感到大惑不解:他既能破卧室中如此巧妙的机关,因何会对并不十分巧妙的密室这般百思而不得其解到底是这陆小歪机缘巧合,误打误撞弄开了卧室机关,还是他聪颖过人,这倒时难以肯定了。
时穷富早已面露不耐之色。他这公证人端的做得窝囊,只因无意间道出了“老朽”二字,被罚为陆小歪是否疯了作证,偏巧陆小歪自己证明恰好半疯半不疯,致使时穷富不得不再次做这毫无彩头的公证人,又偏巧这陆小歪又似聪明绝顶又似笨蛋之极,使这场赌博无始无终。尽管住在这散人谷的三人中数他这贼王言语最少,也几乎恐不住要骂出声来了。
三老者表情心态各异,却无人敢擅自离开片刻。
只鬼灵子最为自在,吃饱了便自行练功,练完功又吃些儿烤山鸡,如此周而复始,愣是将时光自午时拖到次间未申交泰时分
距酉时只剩下个多时辰了,吴输赢愣愣地看着鬼灵子,鼻尖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欧阳明脸上渐渐有了几许喜意,时穷富则是付大惑不解之色。
鬼灵子见自己早把三名老者拆腾够呛,心头大是得意,他原本想将时间拖到酉时,让吴输赢和欧阳明赌成平局作罢。
此时却突然发作少年心性,想作弄作弄言话最勤的欧阳明。
但见他眉头舒展,微微笑,立起身来,径直走向嵌入石壁半的右边那颗夜明珠,握住左右轻旋数下,便闻轧轧之声传来,练功密窒的石门果然启开。
吴输赢哈哈大笑道:“欧阳老儿,这回你对输定了”
欧阳明红着脸道:“输便输了,吴老儿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鬼灵子步入密室,见此室内也悬褂着颗同样硕大的夜明珠,另有个座佛堂,供的不是释迦佛祖,而是阿弥陀佛,佛前有蒲团,尚有七八成新,此外便空空荡荡了。
鬼灵子心头动,暗道:观此练功室,救我陆小歪性命的当是前辈神僧无疑了,却不知那位恩公是何法号,也不知我陆小歪有无报恩之日,当真是唉
屋外三老者怎知鬼灵子心头所想,只见他进屋便面色茫然派,俱是面面相觑,惑然无声。
直过了盏茶时光,才见鬼灵子伸手握住那夜明珠拉,石门又缓缓合上了。
屋外的欧阳明见状长叹声,吴输赢则长舒了口气。
屋内的陆小歪则依葫芦画瓢,先将四周石壁视探遍,确信壁上未有机关抠钮之后,便将目光转向室内仅有的那座小佛堂和佛堂前的蒲团。
阿弥陀佛像除小了许多外,与外面任何寺庙所供奉的别无二致。鬼灵子立即便断定从屋内打开石门的枢钮绝不会在佛像身上救他的前辈神僧断不会与自己所供秦的阿弥陀佛开玩笑的。
移开蒲团,鬼灵子马上就笑了。
蒲团下有小块石砖是松动的。
将那石砖揭开,露出个小方孔,孔底果然有粒半嵌入地底的小铜珠,与卧室床上那粒铜珠般无二。
鬼灵子翻过那块小石砖,便见它底部有凹陷半圆,正与那半粒铜珠般大小。
此时鬼灵子若伸手轻轻摁钢珠,欧阳明便已输定了。
但鬼灵子没去摁。
淡然笑之后,他反倒将石砖依原样放好,又将蒲团拉回原位,端坐其上,半真半假原地拜起佛来。
说他真,是因为已断定救他性命的乃是前辈高僧,他在替恩人求佛保佑。
说他假,是因为他故意拖延时间,只要过酉时,吴输赢和欧阳明便告平局,再无胜负之分了。
可惜他介歪邪掌门,胡搅蛮缠倒是拿手好戏,对念经拜佛却是无所知,请得十来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