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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媚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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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对视了忽儿,铁姑忽然笑了,道:“你们帮我个忙儿成不成”

轿中传出声音:“特达,是什么人”

如此详和浑厚的声音,自然是出自公孙鹳之口了。

特达道:“个人。”

法达道:“个女人。”

伊达道:“个大女人。”

细达道:“个大女人挖了个大坑。”

铁姑听他们说话声音既生硬又别扭,显得甚是滑稽,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特达道:“你笑什么”

铁姑道:“你们说话象假的样,我就笑了。”

法达很认真地道:“我们从来不说假的话,所以你不应该笑,你叫什么”

铁姑道:“我叫铁姑,也叫黑力铁姑,你们又叫什么”

法达道:“我叫法达。”依次指着另三人又道:“他叫特达,他叫细达,他叫伊达。”

铁姑道:“原来你们是四兄弟。”

特达道:“我们不是四兄弟,我们比兄弟还要亲。”

法达道:“你要我们帮忙,是要帮你挖这个坑吗”

铁姑道:“不是,这个坑我很快就能挖好了,我是想请你们稍候替我家夫君和我盖上土,行吗”

特达奇道:“盖上土是什么意思”

铁姑道:“我家夫君很快就要死了,他死了我也就要死了,我们要合葬在这个坑里”

伊达打断铁姑的话道:“不对不对,就算你家夫君很快就要死了,你也不会死的。你肯定练过武功,并且气色很好,你断然是不会死的”

铁姑道:“夫君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唉你们不懂的。”

法达道:“你活着可以替他收尸下葬,还可以”

铁姑怒斥道:“放屁”

法达愣,才道:“我没有放屁,你们放了吗”

特达细达和伊达齐声道:“没有。”

轿中的公孙鹳忽然道:“姑娘,此情可感,此举甚愚。”

铁姑愣,惑然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教训我”

公孙鹳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选择这个地方。”

铁姑觉得此言甚是无礼,但公孙鹳的声音中似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令她发不起火来,当下只淡淡地道:“为何我不该选择这儿。”

公孙鹳道:“因为今天我们要路过这儿。”

此言更是无礼,但铁姑也仅冷哼了声。

公孙鹳又道:“姑娘,你家夫君此时尚未死去,对吗”

铁姑沉下脸,言不发。

公孙鹳也不以为忤,续道:“可否让在下看看,兴许他还有救。”

铁姑淡然道:“此时此刻,纵是胡大侠在场,也定然是束手无策了,你能救他了吗”

公孙鹳道:“姑娘口中胡大侠,便是姓胡名醉的那人么”

铁姑生硬地道:“是又如何”

公孙鹳道:“此人之名,我等虽初入中原未久,倒也听许多武林中人谈论过,听说他酒量天下无匹,武功盖世,医术更是通玄,惜乎在下薄缘,未能谋其面。然姑娘说你家夫君既未死,又言胡醉也难救他,内中定有古怪。在下不才,论医道决不敢与胡醉攀比,但在下能救的某种病,胡醉倒的确是束手无策的,若我猜的不错,尊夫得的定是在下正巧能救的那种。”

铁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待她笑罢,公孙鹳才又道:“在下大言不惭,姑娘理当发笑,然姑娘能否容我猜猜尊夫病状,若猜不中,我等自当尽速不,但凭姑娘吩咐。”

铁姑调侃道:“此言当真”

特达大怒道:“我家少,我家阿鹳何时说过不算数的话,哼”

他本想叫“少主”,但因多次被公孙鹳责训,临时总算改了过来。

公孙鹳道:“姑娘,尊夫可是面目黑里透青”

言既出,铁姑顿时惊骇莫名,良久,才失声道:“你你是你怎么知道”

公孙鹳轻叹声,自言自语道:“冷风月害人害己,当真是唉”

“冷风月”三字出口,竟使铁姑震惊得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却听公孙鹳道:“姑娘,快带咱们去救尊夫,再迟就来不及了。”

铁姑宛如大梦初醒,失声道:“你你真能救归林”

公孙鹳道:“天冥掌毒,普天下只怕唯有在下人能治了。”

铁姑大喜过望,不管田归林早无知觉,冲着木棚便高声道:“归林归林救星来了”

扔下手中铁锹,径自奔向木棚。

她声音及举止之粗豪。直令特达等人目瞪口呆,直到轿中传出公孙鹳的声音,四人才依言起轿子也奔向木棚。

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公孙鹳在轿内道:“特达,送了病人进来。”

特达应了声“是”,还未移动脚步,却见铁姑“腾腾腾”几大步到了轿前,不由分说,手抱了田归林,另手便去掀轿帘。

法达等人刚道了声“不可”身形甫动,轿帘早被铁姑掀开。

轿内端坐着年约四十的儒雅书生。

袭亚麻色衣袍。

张成熟英俊的脸。

副祥和之态。

双平平常常的眼睛。

铁姑愣:她不相信此人竟会武功。

当然,不会武功而精医道之人甚多,但田归林得的可不是般的“病”。

天冥掌毒,是不可能仅靠药物针炙而不辅以内力可治愈的。

愣之后,铁姑大为失望。

的确,若说公孙鹳是圣朝当科状员,那是不会没人相信,但若说此人竟然会武,至少铁姑是不会相信的。

特达法达细达和伊达四人,此时恰若四截木桩,呆立原地无声。

公孙鹳轻叹口气,淡然道:“天数使然,须怪你们不得,罢了罢了”

特达等四人开声道:“多谢少主隆恩”俱是面露喜色。

公孙鹳见铁姑惑然不解地看了看特达等人,又看着他自己,便轻声道:“把他给我。”

他的言语平淡至极,绝无丝儿霸道之气,却使铁姑觉察到种难以抗拒的威慑之力,当下茫然将田归林递入轿内,并轻轻放下轿帘。

转过身来。见特达等四人俱是凶巴巴的瞪着她,铁姑更觉茫然,道:“你们瞪着我干什么”

“四达”几乎是同时冷哼了声。

铁姑又道:“你们怎么长得这般怪相”

没个人回答她。

铁姑顿即怒道:“你们都哑了么怎不回答姑奶奶问话”

特达沉着脸道:“你是个坏女人,我们不回答你的话。”

铁姑愣,随即大笑道:“你怎知我是个坏女人”

特达道:“你掀开轿帘,见了少见了阿鹳的面,就是坏女人。”

铁姑尚未明白此言之意,便听法达又道:“是你坏了我们的规矩,所以特达说的对。”

铁姑犹若坠入五里雾中,茫然不解其意,转头看时,却见轿底正有黑色汁液缓缓流出,心头更是惊诧,回身便欲再掀轿帘探个究竟,却蓦然间发现面前多了道人墙。

特达等四人早字儿排开,挡在铁姑与轿子之间。

铁姑大怒,却不立时发难,当下跑回木棚,取了那根重达八十余斤的铁杖出来,横眉喝道:“谁敢挡道,姑奶奶棒打死了他”

“四达”相互对视了眼,心头俱觉奇异。

铁姑的粗豪和她兵器之笨重使他们觉得奇异。

铁姑又高喝道:“你们都不想活了么”

特达很认真地道:“你的话不对,我们都想活的。”

铁姑听其言语幼稚之极,却又不似故意捉弄于她,怒气不觉消了半,高声道:“那你们还不闪开,否则我棒个便打死了你们”

特达接头道:“你又错啦,你的铁棒虽然重,却棒个打不死我们。”

“三达”也附合道:“你真的棒个打不死我们。”

伊达更道:“不信你打我棒试试。”

“四达”中数伊达汉语讲的最为利索也数他最瘦小,他多卖弄了句,却不知自己是在点名叫阵了。

铁姑却认定这四人是在戏弄于她,怒火复又大炽,只暴喝声“好”杖便冲伊达横扫过去

这招正是铁姑家传“三十六路伏魔杖法”的第招“横扫千里”。本就有先声夺人之势,再加上铁姑天生神力,铁杖挟着呼呼风声,威势更是骇人。

伊达绝未料到铁姑说打便打,陡见铁杖便将击中腰肋,大惊之下,个旱地拨葱,未及提气,已然腾空跃起三尺,铁杖堪堪从他脚底擦过。

但铁姑家传的杖法也端的非同小可,招“横扫千军”之后,尚有三个后着,便是“点刺劈。”

若对方矮身避过,便使“劈”手诀的第二招“沉香救母”力劈华山。

对方退则使“刺”中诀的“直捣黄龙”。

对方跃起则以“点”字诀的“怒指苍天”封其下落之势。

此时伊达未觉运气,只跃高三尺,已是铁杖能及之所,铁姑大喜,招“怒指苍天”径点伊达左胸乳突岤。

此岤乃人身三十六道大岤之,若被点中,伊达非命丧当场不可。

何况铁姑使的是重达八十余斤的铁杖

但特达,法达和细达似是对此无所知,竟悠闲自得的负手而立。

铁姑见伊达瞬间便欲毙命于自己杖下,心头忽觉不好,当即撤了半真力。

她哪知在“四达”中却是伊达轻功最为了得,且西域武功路数与中原武功大不相同,伊达避过“横扫千军”之后,虽只跃起三尺,却已运出三成力,但见他双腿朝后扬,人已如“”字形卧在空中,待铁姑杖离他胸间堪堪只有半寸,伊达双掌突出,早握住铁杖末端。

铁姑见对方招式怪异,竟未将他点中,只怪自己不该心慈撤力,冷哼声,正欲运足全力使招“山崩地摧”将对方砸成肉泥,忽觉团黑乎乎的东西当胸撞来。

电光石火之间,铁姑早扔下铁杖,退出丈开处。

伊达则站在方才铁姑立足的地方,手扶住立于身旁的铁杖,睡眼惺松地看着铁姑。

原来方才铁姑眼中陡然闪现的那团东西并非黑色,却是伊达覆盖金色曲卷头发的脑袋。他使的招式并无名目,只是顺竿而下而已,但与中原各门各派武功均大相径庭。

中原武功,如若这股握住杖端,或借力腾跃闪避,或运强劲内力隔物传功伤敌,偏偏伊达既不借力也不运力,只似泥鳅般顺竿游下

又偏偏铁杖重达八十余斤,再加上伊达的身体,重量只怕不下二百。更何况伊达下滑速度甚快,铁姑万难腾出只手来拍击“眼面前”的伊达的头顶百汇岤

她若不弃杖后跃,“空门大露”的伊达瞬眼间便将撞上她并不坚硬的酥胸,那却是毫无疑问的。

百汇岤虽属死岤,但撞在虽隆起却柔软的东西上并无大碍,这也是可以肯定的。

所以铁姑只得弃杖后跃。

并且因羞怒交激,铁姑宽阔的面容上顿时布满了红色和愤怒。

兵刃被人强夺,那种愤怒的情景伊达是理解的,但他不明白铁姑为何会满面绯红。

他并未运内力伤她,并且,在他自幼生活的环境中,方才他以头撞击的部位,女人们般是不在乎的。即使用手去摸她们也不会在乎,只要你不运内力就行。

当他感觉到铁姑突然撤下半真力的时候,他就不想运内力伤她了。

因而伊达道:“刚才,是你自己放下铁棒,你没有输。咱们重来,反正我不信你棒个就打死了我们。”

言罢提起铁杖过去,将铁杖还给铁姑。

将铁姑生的所有的怒加起来,只怕也不及此时的成

铁杖接到手,更不打话,挥杖便劈头盖脑攻出。

伊达因有前车之鉴,此时除铁姑第招令他心头微惊之外,倒也并未手慌脚乱。

但他不愿与她真打。

没有阿鹳下令“四达”中没个人敢与人真打。

并且只过三四招,伊达便发现纵是再有三个铁姑和三根铁杖同时向他招呼,自己也是游刃有余。

忽而杖左,忽而杖右,有时甚至站在铁杖之上,铁姑套“三十六路伏魔杖法”使完,竟连伊达的衣角也未能沾次。

铁姑此时如疯似狂,又招“横扫千军”早已走了模样。

伊达微觉蹊跷。

再过三四招,铁姑的铁杖胡劈乱扫,更是毫无章法。

伊达似已觉出不妙,单掌握住铁杖末端,道:“姑娘,别打啦,你不能棒个将我们打死,眼下已经证明了,用不着再试了。”

铁姑双目充血,双臂使出天生神力,铁杖却若插入岩石般,更难移动分毫。

忽闻声轻微的呻吟。

铁姑浑身震。

轿中传来公孙鹳的声音:“伊达,谁让你打架的”

声音并不严厉,甚至是平和之极,伊达闻声却如遭雷击,连忙松了铁杖,肃手而立,满面惶惑之色。

“叭”的声,铁杖落在地上。

铁姑相似痴了般,呆呆地看着那顶轿子。

只有特达恭声道:“阿鹳,是这姑娘说她能棒个打死我们四人,我们不信,伊达才去试试看的,伊达并没有打架。”

法达和细达也道:“伊达他没有打架。”

公孙鹳轻叹声,似是自言自语道:“我知道的。”

未等伊达谢恩之言出口,公孙鹳已抱了田归林出来,径直走向铁姑。

铁姑僵立原地,派迷茫之色。

公孙鹳将田归林递给铁姑,道:“在下已将他体内毒性尽除,只是他虚弱已极,此因才正在昏睡,将养半月,便无大碍了。”

铁姑木然接过田归林,见他面色苍白,但先前的青黑之色果然已经褪尽,竟个字也吐不出来。

公孙鹳转过身来,对自他出轿便惶然肃立的“四达”道:“特达,将轿毁了。”

伊达结结巴巴地道:“阿阿鹳,咱们”

公孙鹳淡然道:“第条戒规已破,咱们用不着它了。”

特达还欲分说,却见公孙鹳正静静的看着他。当下只能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从腰间取下双锤,慢慢走到轿边,双锤相互猛击数下,但见火星四溅,黄轿由帘内冒出缕缕青烟

又击得四,五下,青烟更为浓密。

须叟,阵轻风吹过,黄轿便“哗哗剥剥”地燃烧起来。

如此取火方式,端的匪夷所思。

但铁姑竟未有丝儿觉察,只顾木愣愣的看着怀中的铁算子田归林。

火势越来越旺,眼看那顶黄轿便将化为灰烬,公孙鹳侧过身,不看铁姑眼,轻声道:“咱们走吧。”

“四达”应了声“是”,特达法达迅捷奔到公孙鹳身前,细达伊达则立于公孙鹳之后,待特达左脚迈出第步,其余四人包括公孙鹳在内竟也齐迈出左足,且五人迈出距离般长短,恰似量出来的般。

法达仍然举着把伞似的举着他的方便铲。

铁姑也仍象痴呆了般僵立原地,对公孙鹳他们的离去毫无知觉。

第八章

星夜兼程,疾赶数日之后,已入湖北境内。

独孤樵自是茫然不知,瞿腊娜却对鬼灵子专择荒山莽林而行大不以为然。

鬼灵子虽不想解释,但他明白必须这样做。

他虽置身江湖未久,但江湖中弱肉强食的道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每日练功不缀。此时鬼灵子的身手,江湖二流高手绝难与其比肩,但他同样明白,若遇上象千佛手任空行那般恶魔巨枭,他们非但不能将独孤樵安然送到柳家堡,并且可以肯定,他和瞿腊娜必将性命不保

置身于变幻莫测的江湖,须得步步小心。

瞿腊娜口上不说,心头却对鬼灵子的小心翼翼觉得好笑。

但她没有笑。

甚至还隐约希望鬼灵子能永远这样才好。

因为就在他们从飞天神龙手中骗得独孤樵的第二天,鬼灵子就不再是个小叫化子。

不但不是个小叫化,而且是位俊俏雅致的锦衣公子。而独孤樵则变成了青衣书僮。

“书童”年长于“公子”,未免有些欲盖弥张,但瞿腊娜并未反对鬼灵子这样做。

因为她觉得身旁有位“锦衣公子”相陪,实在比身旁陪着个脏兮兮的小叫化要强得多。

恐怕所有女孩子都会这样想的。

瞿腊娜是个女孩子,个十四岁的女孩子。

她这样想并不奇怪,只是她觉得鬼灵子冒充文士有些滑稽。

鬼灵子倒点儿也不觉得滑稽,他只是觉得别扭。

因而入鄂境,他便长舒了口气,道:“再过得三天,咱们便可赶到柳家堡啦”

瞿腊娜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失望,道:“到时你便可以再做个叫化子,对吗”

鬼灵子呆呆看着她没作声。

瞿腊娜娇面红,嗔怒道:“你看着我干嘛”

鬼灵子连忙道:“咱们该歇会儿,吃点东西再走了。”

三人席地而坐,鬼灵子从肩上取下布袋,忽然道了声:“糟糕。”

瞿腊娜奇道:“什么糟糕”

鬼灵子道:“咱们的食物只够这顿吃的了。”

瞿腊娜突道:“令师虽是丐帮帮主,阁下却是个假叫化,又不受帮规约束,且巧取豪夺最是歪邪掌门拿手好戏,区区点儿食物,陆大掌门岂非手到手到骗来。”

言罢格格娇终不已。

鬼灵子抱拳,故作雅状道:“承瞿姑娘抬爱,在下纵是赴汤蹈火,也总是要使出浑身解数,坑蒙拐骗些食物来的了。”

话音方落,忽闻十丈开外有人淡淡道:“姚大侠之高足,果然光明磊落,敢做敢当。在下佩服之至。”

鬼灵子心头凛,正欲喝问,眼前早多了对少年男女。

男的年约二七,俊美非凡,恰似玉树临风。

女的年约十五,俏丽绝伦,绝非尘世中人。

来者非它,正是昔年“武帝”太阳叟东方圣御前的金童玉女

鬼灵子心头惊:他和瞿腊娜联手,决非金童玉女之敌。

心头虽惊,面上却了无异状,只淡然笑道:“原来是你。”

金童也淡然道:“是我们。”

瞿腊娜则双眼眨不眨地看着玉女,似痴了般。

玉女的绰约风姿,清丽脱俗,瞿腊娜觉得点儿也不真实。

玉女只应该是个传说或者场梦中的仙女,可此时她偏偏实实在在地立于金童之侧,距瞿腊娜不过二丈远近。

玉女则只看了瞿腊娜眼,便也呆呆地看着独孤樵。

金童和鬼灵子的对话,她们个字儿也没听到。

但他俩说的话。全加起来也不过七个字而已“原来是你。”

“是我们。”

之后他们静静对视。

二人均从对方脸上读到了无法解释的东西。

鬼灵子不知金童为何面带疲备和忧郁。

金童也不知鬼灵子因何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良久。

瞿腊娜喃喃道:“她他们是谁”

鬼灵子突然哈哈笑,道:“在下替各位引见引见,这位是在下朋友,峨嵋派的瞿腊娜瞿姑娘,这两位嘛,便是金童玉女,你们多亲近亲近,哈哈。”

但三人均未出声。

鬼灵子指着书僮打扮的独孤樵道:“他”

金童打断鬼灵子话头,满目怨毒地盯着独孤樵,字句地道:“纵是烧成骨灰,我也知道他就是独孤樵”

鬼灵子吐舌嘻嘻地道:“在下倒是忘了,你们原本是认识的,只不知阁下今日到此,是”

金童淡淡道:“杀独孤樵。”

四字出口瞿腊娜似方从梦中惊醒,失声道:“杀杀不得的。”

但没人睬她。

独孤樵却好象事不关己,迷茫的目光在四个面上扫来扫去。

鬼灵子哈哈笑道:“你不能杀独孤樵的。”

他本想再说:“除非你先杀了我。”却见金童突然脸色变,当即强忍住了后句话。

半顷,金童冷冷地瞧着鬼灵子,道:“你知道”

鬼灵子怔,不知他这三字指的是什么,心念电转之间,已作出肃然状道:“我自然知道。”

金童付不相信的表情。

玉女幽然轻叹道:“御兄,咱们可不能自食其言。”

鬼灵子和瞿腊娜自不知玉女言下之意,故尔不便作声,只静静看着金童。

过得良久,金童才喟叹声,道:“御妹,当初你为何要让他救我”

玉女垂首道:“御兄,当时你”

金童截口道:“别说了,为兄知你是为我好,才答应他唉”

声长叹之后,又自言目语道:“既生瑜,何生亮”

鬼灵子直听得若坠十里雾中。

却听金童冷冷道:“鬼灵子你听着。胡醉救了我命,其时我无所知,是御妹答应他咱们二十年之内不杀独孤樵的,我金童自不会食言吧。”

直到此时,鬼灵子才知道方才金童玉女口中的“他”竟是胡醉,当下只淡然道:“好说。”

金童依旧面色阴冷,又沉声道:“但咱们只答应胡醉不杀独孤樵却没答应不取独孤樵性命”

鬼灵子心头凛,便听玉女也失声道:“御兄”

金童只看定鬼灵子,道:“令师是名满天下的大侠,此时更是江湖第大帮帮主,不知阁下这位姚大侠的高足却又如何”

鬼灵子心头猛震,自以为金童欲以武力诛杀于他和瞿腊娜之后,再抢走独孤樵。对金童这样的人来说,将独孤樵秘密关押二十年再行杀却,也决非难事

当下沉声道:“在下愚鲁,不知阁下言下之意。”

金童道:“此时在下若杀了独孤樵,再杀你二人灭口,阁下认为在下做得到么”

鬼灵子点点头。

金童道:“阁下相信在下会这般做么”

鬼灵子道:“相信。”

金童道:“但你错了。”

鬼灵子惑然不解地看着他。

金童又道:“在下不敢也不愿以侠道中人自居,却也遵言而有信之道。阁下身为姚大侠高足,大约也不至于言而无信吧”

鬼灵子奇道:“不知阁下此言从何说起”

金童道:“在下想借你之手杀独孤樵。”

鬼灵子觉得这句话很幽默,顿即大笑起来。

金童道:“阁下以为不可能么”

鬼灵子道:“若将在下挫骨扬灰,此事只怕也不会发生。”

金童道:“不然,在下倒以为此事有半发生的可能。”

鬼灵子奇道:“半”

金童道:“公平地说,的确是半,如果阁下言而有信的话。”

鬼灵子笑道:“言而有信四字嘛,在下倒不敢不随时铭记于心,只是阁下之言,似乎太过匪夷所思了。”

金童淡然笑,道:“在下却不这么认为,若阁下还不相信,在下愿以性命与阁下赌上赌。”

鬼灵子道:“那么阁下输定了。”

金童道:“这么说阁下是愿意赌的了”

鬼灵子道:“幸好在下也有条性命。”

金童转头对玉女道:“御妹,当日你可答应过胡醉,不让鬼灵子或其它任何人杀独孤樵”

玉女声若蚊蝇地道:“没有。”

“那就是了。”金童转头看着鬼灵子道:“阁下若杀了独孤樵,在下虽未能体验手刃亲仇之快,却也不算失信于胡醉。况且,终有日,我金童会杀了你。”

瞿腊娜失声道:“为什么”

金童道:“很简单,因为在下曾在先帝墓前发下毒誓,定要手刃独孤樵为先帝报仇,但二十年时间实在太长了,先帝会怪在下办事不力的,为使九泉之下的先帝心安,只好先假手鬼灵子杀了独孤樵,然后再杀鬼灵子以谢先帝。”

此番言语之古怪逻辑,竟使瞿腊娜怔立当场。

却听鬼灵子笑道:“不知阁下欲如何赌法”

金童道:“赌约由在下提出,赌法由阁下任选。”

鬼灵子道:“这很公平。”

金童道:“无论阁下选何赌法,若在下输了,甘愿奉上大好头颅;若在下侥幸得胜,阁下便须杀了独孤樵。然后咱们各奔东西,它日遇上,咱们是敌非友,谁存谁亡,咱们各凭天命便是。”

鬼灵子道:“咱们不是以性命相赌么”

金童道:“不错,命赌命,以在下这条性命赌独孤樵的性命。”

鬼灵子道:“也就是说,无论输赢,在下的性命时总是无碍的了。”

金童道:“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因为此时独孤樵的性命比阁下的性命更有价值,也就是说,在下取独孤樵性命的愿望比取阁下性命要迫切得多。”

“阁下似乎认为自己赢定了”

“你不敢赌啦”

“天下只怕还没有我小叫化不敢为之事。”

“很好。现在阁下可以提出赌法了。”

鬼灵子沉吟道:“赌掷骰子如何”

金童道:“悉听尊便。”

瞿腊娜突然道:“陆小歪”

鬼灵子故作不解地道:“怎么”

瞿腊娜因愤怒而满面通红,冷冷道:“没什么,只是我没想到你竟如此贫生怕死”

鬼灵子笑道:“活着总比死了好,多活日总比少活日要好,瞿姑娘若不忍心看我如何杀独孤樵,现在你可以走了。”

瞿腊娜道:“我真替你成到羞耻”

鬼灵子道:“是吗可我觉得能活着就是桩好事。”

瞿腊娜喝道:“陆小歪你还算是个人吗你给姚大侠,不给整个武林侠义道丢尽了脸”

鬼灵子道:“给任何人丢脸都比自己丢命要强,反正我陆小歪又不是什么大侠,性命交关,可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转向金童,又道:“既然要赌,便须赌得公正,此地离竹山镇不远,咱们便到那儿寻个正规赌坊赌如何”

金童道:“但凭尊意。”

鬼灵子举步迈出两步,似是突然发现面色铁青的瞿腊娜仍呆立原地,故作惊诧状道:“咳瞿姑娘你怎么还没走”

瞿腊娜满口银牙几乎咬碎,怒视鬼灵子字句地道:“陆小歪,本姑娘倒要亲眼看看你如何杀独孤公子”

鬼灵子叹了口气,道:“那也由得你,不过,你不怕在下杀了独孤樵后再杀你灭口么”

瞿腊娜冷哼声道:“本姑娘倒还没将区区条性命看得比江湖大义还重”

鬼灵子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世上竟真有这般笨的人。”转向金童,提高声音道:“咱们这便上路如何”

竹山是鄂西北最大的集镇之。

东来西往的商旅,大多要在这儿落脚。

竹山镇东临堵河。

堵河注入汉水,源自神农顶,也是此地方圆百里的第大河。

有河就有渡口,就有码头。

竹山镇钓码头不算小,渡船也不算小,但岸边总是挤满了等排摆渡过江之人。

由此可见此镇很热闹繁华。

繁华的含意是:这儿有许多供你玩乐的场所。

比如说,赌场,便是其中之。

赌和杀人,历来就是最古老而男人最热衷于干的两件事。

既然有赌,便会有输赢。

说了,可以再赌。

输了,可以翻本或寻短见。

在竹山镇,寻短见是很方便的,只要跳进堵河就行。

“镇西赌场”的边老板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从他的赌场走出去投入堵河的人,但他对此泰然视之。

边老板很沉得住气。

他的真名已无人知晓大,熟悉的人只叫他边老板,熟悉的人则叫他边七筒。

边七筒为自己是竹山镇最大赌场的老板感到满足。

但就象所有厨师均非饕餮之徒样,边七筒自己从来不赌。

他觉得看别人赌是种乐趣。

并且,作为赌场老板,边七筒自信有识人之能,凡进赌场之人,谁是来挥金如土以求刺激的,谁是来碰运气赢钱的,他只看眼便能辨得出来。

然而今天他的自信心开始动摇了。

当那五个少年男女走进赌场,喧嚣的赌场突然鸦雀无声时,边老板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有识人之能了。

他们既不象是来碰运气赢钱的,也不象是来挥金如土的。

五人表情各异。

走在头望的锦衣少年笑嘻嘻,副满面不在乎的状。

跟在他后面的白衣少年紧抿嘴唇,背负双剑,满面肃穆。随后的两位少女,腰编白带的那个面带忧戚,单剑悬腰那个却面色铁青。

随后那年纪稍长的:“书僮”,则是派茫然之色。

尽管如此,所有赌客的目光都聚到了他们身上。

可惜这些赌客胸无点墨,无法出恰当的词儿来形容他们。

因为他们是鬼灵子金童玉女瞿腊娜和独孤樵。

鬼灵子率先走到边七筒面前,问道:“你是赌场老板”

边七筒茫然点头。

鬼灵子扫了众赌客眼,又道:“这儿什么都能赌么”边七筒忙道:“牌九麻将骰子但凡赌具,敝赌场无不应有尽有,不知公子和小姐们,小的这就去取了来”

鬼灵子转头看看金童,金童淡然道:“随你。”

鬼灵子点点头,又回头对边七筒道:“能让人赌得公平么”

边七筒肃然道:“实不满公子爷,这正是敝赌场人人均须遵守的规矩”

鬼灵子笑道:“很好,但不知贵赌场是否另有清雅些的所在”

边七筒连声道:“有有有,请公子和小姐们随小的来。”

上了楼,拐过几道弯,边七筒推开道门,满面讨好地道:“此屋是专为贵公子们而备的,可还入各位公子小姐法眼么”

屋内布置得华丽而庸俗。正中支着张檀木桌,呈方形,四方各有把软椅。

鬼灵子道:“勉强也过得去了,就在这儿吧。”

金童依旧淡然道:“随你。”

边七略略感失望,待五人进屋后,问鬼灵子道:“不知公子小姐们要何赌具”

鬼灵子道:“骰子。”

金童闻言心头大喜,暗忖道:看来这小叫化真是想“丢车保帅”了,对武林中人来说,掷骰子赌搏的含意便是拼比内力,我金童的内力与他相比只强不弱,他心里不会不知

正思忖间,边七筒已将只银钵和两粒骰子捧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置于桌子中央。

鬼灵子道:“不知贵赌场如何抽头”

边七筒连忙道:“本是赢十抽二,但对公子爷们嘛人”

鬼灵子打断他们话,对金童道:“你可带有现银”

金童言不发,伸手入怀,随手掏出三片金叶子,递给鬼灵子,鬼灵子将金叶子全递给边七筒,淡然道:“这是给你的抽头。”

边七筒顿时目瞪口呆。

三片金叶子若换为银,总不在千两以下,纵是赢十抽二,他们的输赢也各在五千两以上了。“镇西赌场”虽是竹山镇最大的赌场,如此未赌便预付抽头,且又是这般大致目,作为老板的边七筒还是平生第遭遇上。

鬼灵子将三片金叶子塞到边七筒手里,道:“在下与这位公子欲掷三把骰子,点大者胜,敢请对了,敢问尊姓大名”

边七筒边将金叶子装入怀内,边忙不迭地道:“小的贱姓边,名叫七筒。”

鬼灵子“哦”了声,道:“请边老板替我和这位公子作个公证如何”

边七筒连声道:“承蒙两位公子爷抬爱。小的不胜荣幸之至,但不知”

鬼灵子道:“我本公子与这位公子各掷三把骰子,点大者胜。至于赌注嘛,咱们已事先约定,便是这两位公子的性命。”

他随手指金童和独孤樵,对玉女和瞿腊娜视若未见。

边七筒闻言大惊失色,颤声道:“两两条人命”

鬼灵子淡然笑道:“不错,这位公子以性命作赌,赌他能假本公子之手杀了这位嗯书僮。”

转向金童道:“对吗”

金童微觉鬼灵子的话似有些不妥,却又时难以挑出毛病来,当下道:“如果阁下言而有信,便是这般赌法了。”

鬼灵子点点头,道:“边老板,你都听清楚了么”

边七筒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被搞懵了。

个人的银子总要落入另外个人的腰包,这是世间至高无上的法则,边七筒自是深知的,但如果说个人的脑袋总要输给另外个人,至少边七筒觉得是不可理喻的。

却听鬼灵子又道:“咱们无论谁输谁赢,都决不会血溅此屋的,本公子和这位公子俱是言而有信之人,待赌出输赢后,咱们自会离开此间,到无人之处自行了断,还望边老板放心,对了,此事与这两位姑娘无关,她们均可与边老板起作为公证人。”

瞿腊娜早已忍无可忍,“呛”的声抽出长剑来,叫喝道:“陆小歪你”

鬼灵子似是未闻未见,只对边七筒道:“边老板,这位公子以性命作赌,赌他能假本公子之手杀了独孤杀了这个书僮,请你做个公证,你可记住了么”

鬼灵子声音逐渐严厉,且又得他保证不会血溅当场,更有怀中的三片金叶子作为“抽头”,边七筒哪还有记不住之理,当下连连点头。

鬼灵子沉声道:“果然记住了么你复述遍给这两位姑娘听听”

边七筒应了声:“是”,将鬼灵子的话复述了遍,果然是字不漏。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想对他们说:任何人都只有个脑袋,不会多,也决不会少,但可以肯定,掉次就不会再长出来了。

但三片沉甸甸的金叶子压得他无法讲出这番话来。

却听鬼灵子道:“很好。咱们这便开始吧。”

言罢坐在桌旁的软椅。

金童声不吭,坐到鬼灵子对面。

边七筒战战兢兢地道:“小的不知二位公子如何个掷法。”

鬼灵子奇道:“点大为胜,莫非你没听见”

边七筒道:“小的自是听清了公子爷所言点大为胜的,但掷银子有两种赌法,种是每人各拥把,以二次点大者为赢,另种是各人连掷三把,以三次点数相加,点大者赢,若双方点数般大小,则以先掷者为赢。敢问二位公子爷”

鬼灵子连忙道:“人把的掷太麻烦,还是每人连掷三把干脆。”

金童缓缓道:“就是这般。”

鬼灵子道:“爽快在下既已选定掷法,总不能将便宜占尽了,便让阁下先掷如何”

他付胸有成竹之状,除独孤樵茫然无知外,人人俱是心头愣。连瞿腊娜也将长剑插回剑鞘,因她素知鬼灵子古怪精灵,此时只怕也是在玩什么花招,有了稳赢之策。当下强忍怒气,既疑惑又紧张地静观场中。

边七筒则稍愣怔便已释然:虽后掷者输的可能性大,但鬼灵子纵然输了也只不过失掉名“书僮”,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金童却满腹狐疑地盯着鬼灵子,想从他面上看出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玉女也对鬼灵子的言行大觉不解,惑然看着他。

但金童玉女均只看到鬼灵子是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边七筒见状道:“好,这位公子先掷。”

从银钵中捡起两粒骰子,递给金童。

金童冷冷盯着鬼灵子,随手将骰子掷入钵中,随即双手按在桌面上,暗运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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