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呀?”
袖珍女儿的碑上,刻着的名字是申小妹。来的时候,墓前放着大束大束的,风信子。枝大叶肥,紫蓝色的花朵花瓣盛开,在雨滴的点缀下显得楚楚动人。
“妈咪!”无名恰袖珍的手,指着铺天盖地的风信子惊讶的喊道2(
接受无名叫她妈咪,还是在两个月前,从城录完春节特辑回家的时候。无名的奶奶,也就是姚嫂,从很早以前就跟无名说过,他的妈咪叫袖珍,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他还不能见妈咪。无名好几次哭着喊着要见妈咪,姚嫂就哄他:“等无名长大点,到10岁的时候,就可以去找妈咪了。”
年前,无名在医院里听到袖珍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她了。他兴奋的跑去告诉奶奶,他见到妈咪了,却遭到姚嫂顿骂。
“见到了也不许叫,你妈咪讨厌你!”
“不会的,妈咪只是在跟无名玩捉迷藏,妈咪不会讨厌无名的。”
“你妹妹死的时候你妈咪看都没看眼,这不是讨厌是什么?”
“那无名要怎么做妈咪才不会讨厌?”
“就当她不是你妈咪。”
所以,无名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没有管袖珍叫姐姐,而是叫她的名字。袖珍,袖珍,袖珍。
“叫我姐姐也可以。”
“不想叫姐姐。”
“小不点,为什么不叫我姐姐啊?”
“因为我很酷的。”
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个孩子死守心间的秘密直到现在,无法想象是多大的恐惧,让他每天面对自己的妈咪却不敢叫。
听到孩子第声妈咪的时候,袖珍感觉自己受到了世界最大的诅咒,自己就是极恶的坏人,再也不可能得到原谅3(这个世界报复她,让她痛得不能说,让她忍再忍。她却报复小不点,让他才这么小就要背负这么大的秘密,累了也不能哭,爱了也不能说。
她把小不点揣进怀里,两个人没有眼泪,也没有任何对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就像是早已认识彼此的伙伴,她知道小不点,小不点知道她,他们都知道。孙芳芝蹲在门口,把自己埋在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袖珍抱着小不点坐了整整个下午,就好像这样直纹丝不动的坐下去,就可以简单地度过七十年,八十年,然后,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她不要生而繁华,也不要功成名就,她只要,跟这个孩子起,坐到天荒地老。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你爹地的?”袖珍问。
“从看到爹地的手机里有袖珍过去的相片的时候。”无名仰着小脸说,“还有,爹地有跟无名样的酒窝。”
“妈咪,无名可以叫爹地爹地了吗?”
从城回来之后,华天修就失去了消息。他不在公司,也不在这个城市,也没有留在城,据说也没有回家。她从德犬那里听说,他到处飞,各地出差,期限是无限。
不过现在,他定是回来了,因为他给女儿带来了荷兰进口风信子。
这年来发生的事太多太仓皇,她感觉自己没有这么累过,仿佛下子老了好几岁。她真的累了,她真的不想再让孩子跟自己样忍受煎熬和折磨了。
浪潮总是伴着暗涌袭来。事情总在她觉得可以做个了断的时候,变得更糟。她的人生,从开始就注定悲催,她直走在悬崖边上,路走,路收集石头,在没有路的时候,铺上几块石头给自己垫脚。她想直往前走,路就会变得宽敞,她就能逃离这条幽窄的小道,可没想到,石头用完了,她却发现自己脚下是冰冷的惊涛巨浪。
下山的时候,她碰到了,尹薇的经纪人。她的样子,比几个月前她看到的时候更美更年轻了,把年纪,依然风韵犹存。就算来扫墓,也要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就算天气微凉,也要穿露胳膊露腿的礼服短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本身就是个明星。
看到无名的时候,脸上露出颇为惊讶的神色。袖珍下意识的把无名揽到身后,生怕她看出端倪。
雨点拍打在玻璃窗上,初生的枝叶在风里摇曳。自作主张给袖珍点了份甜点,还有杯甜到发腻的蓝莓奶茶。
“这里的甜品很有名,我心里觉得苦闷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吃口蛋糕,喝口奶茶,就不苦了。”
袖珍看着这个女人,实在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单刀直入的问:“找我什么事?”
“我今天是为尹薇来的。我平时对她很严厉,经常逼她做不想做的事,也没少骂她。她在事业上受了多大的委屈,我能扛则扛,扛不了,就跟她起扛。看她辛苦的样子,我会心疼,可是,看她伤心的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
“你简单的说吧,到底什么事?”她可没心情听她在这里述衷肠。
“放开吧,薇薇需要他。”
又是华天修的事。袖珍已经懒得再辩驳她和华天修的关系了,她像是个看官,悠然的坐在台下,听唱戏,看她能吐出多少忠肝烈胆来。
“身为个母亲,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得不到幸福。”
做经纪人做到这份上,真是够了。早就听闻能把艺人当主子捧,当自己的孩子样疼,没想脸皮竟真的这么厚。
“薇薇生下来,我就没能看她几眼。我把她放在医院门口,想让需要孩子的好心人把她抱走,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只要能抚养她就行。当时的我,生活实在太狼狈不堪,任何人都比我有资格抚养薇薇。”
这都是哪门子的事啊?袖珍用看陌生人样的眼睛看着,却看到她说得真真切切,仿佛事情跟真的样。
“二十多年来,我没少受罪,开始,我每个月都会偷偷去你们家,就是以前的申家大院,躲在大院门口,看尹薇两眼,就为了看她长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后来,看到她长得很好,抚养人待她不错,你妈也不是挤兑佣人的人,我就放心很多,经常隔好几个月才去看她次。”
天哪,她说的事,真的跟自己有关吗?尹薇是从小就跟她的妈妈生活在申家,可是,那阿姨是她亲妈呀,怎么变成抚养人了?
“有次,我透过窗户,看到薇薇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手舞足蹈。那时她已经十六岁了,样子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演得很开心,又哭又笑,完全投入,但只要听外面有动静,就马上停止,坐在书桌前假装写作业。就这样,她个人在屋里自己吓唬了自己好几次,出戏不厌其烦的重来又重来,演了好几遍。”
袖珍听的发懵了,感觉自己不信她也不行了。原来尹薇那个时候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她跟尹薇,从小性格就不合,尹薇觉得她过于张扬,树大招风,她觉得尹薇敏感小气,久而久之,虽然生活在同个屋檐下,但很少有交集。
“从那时起,我就拼命工作,努力改变,只为了有天能为她做点什么。我把自己陷入疯狂的工作状态,直到几年前,看到薇薇初步影坛,我觉得我补偿她的机会到了。这些年,我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她。
她是个不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人,跟我样倔强,什么事都埋在心底。我实在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只是心想着成就她的事业,却忽略了她也只是个20出头的孩子,她渴望爱情。当我察觉她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在情绪低落的时候,遇到了高夏,那时高夏已经染上毒瘾,好奇心促使薇薇也那样做了。”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事物仿佛淋浴过般,变得前所未有的干净。袖珍吸了口奶茶,真的是甜得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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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零二章 汹涌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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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40305
“薇薇直没有告诉我,她喜欢的人是谁。我当时错误地以为是高夏。当时他们俩都处在人气上涨的关头,如果曝出染毒的事,公司损失就大了,对薇薇以后的发展也很不利。
我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出国段时间,就为了帮他们秘密戒毒,还顺水推舟,让他们签约情侣,事情才算顺利过去。
我终结没能察觉自己女儿的心思,到后来我才知道,她喜欢的是,并且,喜欢得无法自拔。她爱了他7年,这7年,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他看到。她跟我说,就算死,也要给幸福!想两年前我为了消除她染上毒瘾的证据,冒了多大风险,甚至还!“
说到这里,情绪已经有点激动,但马上停顿下来,叹了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尹薇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可做到这份上,也算尽了母亲的职责。袖珍觉得口气憋在胸口,很闷,闷得慌。也许是因为她下子告诉自己天大的秘密,让她消化不来,也许是因为,事情关系到华天修。
“我跟华总,”慢慢的吐出几个字,想了半晌,接着说:“没有什么关系。”
“孩子,我也是妈妈,我能理解个妈妈的心情。”
她卡在喉咙里的奶茶下子喷了出来,差点没噎着。
点燃了根烟,抽了口,缓缓吐出烟雾。她觉得她要看不清她的脸了。
“那孩子的模样,跟他很像,不是吗?”用淡淡的语气说,袖珍却觉得,字句都像利剑,要揭穿她裹体的衣服。
“7年前,你车祸休学年,几乎足不出户,而后申家的老管家姚伯凭空多了个孙子1(什么事都可以疏而不漏,唯独人的嘴巴控制不住。靠人办的事,就要防备人的嘴。”
袖珍听的毛骨悚然,倒吸口凉气,用微弱的声音问:“是谁?”
“不久前,我去了趟四川。”
袖珍心里阵拔凉,是姚嫂泄露了秘密愤怒和羞耻袭上心头,充斥着所有思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最后,能埋怨的只有自己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怪,只能怪当初,到如今,怪当初也于事无补了。
直到袖珍脸色恢复正常,才把烟掐灭,用温和的语气说:“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
“你既然知道了,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跟你父亲感情深厚,你也向敬重你父亲在业界的为人。你为了还父亲的欠债,做了那么多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也很佩服你。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情愿你永远不要知道。可是,请你理解个做母亲的心情,我实在不能眼看薇薇失去幸福。
离开吧,你们是不可能的。”
从咖啡馆出来之后,袖珍觉得天都要塌了。她感到天地间前所未有的沦陷。如果说7年前,他的离开让她走到了世界末日的尽头,那么今天,她就是从世界末日的噩梦中醒来,却被推到坠崖深处,眼下就是万丈深渊,而她正在凌空坠下。
所有的事情,过去的过去,在口中委婉道来,她仿佛被丢进冰窖里,浑身都在发寒发毛。奶茶的香甜涌回喉咙,让她只想作呕。
她冲进路边商场里的洗手间,抱着马桶,放任自己呕了出来。她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最后,眼泪才憋了出来,她觉得七孔涨热发疼。泪流到最后,瘫坐在地板上,扶着墙壁,吼出声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要哭死过去了,只差秒,只差秒,她就会死2(
华天修是她不灭的伤,是她最恨的人,她直以为华天修是她的厄运。到今天才发现,她的执念把自己逼入了怎样的深渊。
那些收到过的匿名信,那些旧报纸,那些关于父亲的谣言,那些她直直抵触的东西,都是真的。当年那起案件的受害者,那个被逼到绝路的可怜人,是华天修的生母。没想到,这种电视剧才会出现的狗血剧情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上代人的恩怨,全部铺展在她眼前,她不愿相信,也得相信。因为生下尹薇之前,就在她父亲经纪公司做过事,知道她父亲的事,她知道,全部知道。
“这里面,是我当年能搜集到的所有关于案件的手资料,还有证明就是江盈盈亲生儿子的证据。其实很像他母亲,从我第眼看到他时,就觉得面熟了。原谅我直藏着,在娱乐圈混,谁不想抓住个把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如何处置,全听你的。我保证,仅此份,绝无备份。”
她的包里,塞着下午交给她的文件,她像背着颗随时都要爆炸的炸弹,提心吊胆,心惊胆战。手哆哆嗦嗦的想要打开,最终也没能鼓起那个勇气。
“天修哥天修哥”她默默的念着,遍遍小心翼翼的念着,天修哥,天修哥。她漫无目的的念着,不祈求原谅,不祈求回头,只是纯粹的想念,不带任何期望的念。好像,这三个字,压抑了太多太多年,现在,终于可以释放出来了。
可惜,她已经没有让他听到的勇气了。
她没有时间让自己沉溺在悲伤里,她跟华天修就是场孽缘纠葛,现在她终于理清了这笔债是怎么回事。她父亲欠他母亲的,他又欠她的,现在华天修又用买下她的方式把她绑在身边。
如果他想逃,如果他恨她,他就不该回来,可是他还是回来了,还用这样的方式来赎罪3(娱乐圈的爱情本来就光怪陆离,他的爱,也尤其变态。颗支离破碎的心,如何再爱?爱到心力交瘁,爱到伤痕累累,他才会用压迫的手段逼她接受他的赎罪吧。
华天修的电话打通了,她倒吸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我有事找你。”
“正好我有话跟你说,明天10点来我办公室。”他说得干脆利落,应该是正在处理公务,随口便道。
“我现在就要见你。”
“我晚上9点的飞机到,现在见也见不了。”
“我在办公室门口等你,等到你来为止。”
9点,她已经伫立在办公室门口了,走廊的声控灯因为她太久没动静,暗了下去。她踏了几步,灯又亮了。就这样,辗转了几次,最后终于亮不起了,因为她靠在门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办公室里。墙上的表停留在六点时分,窗外的天微微亮。她猛然坐起,看到这是华天修办公室里的卧室,但感觉又不全是,因为空荡了许多,书架上,桌子上很多东西都不见了。整个卧室看起来很萧条。
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聊着些家常的话。
“飞机晚了两个多小时,凌晨到的,就没给你们打电话怎么这么早就起了?现在去跑步,天还没全亮呢,吃了早点再去吧。我下午回去嗯,这次带的是普罗旺斯原产精油,您不是提过吗?知道了,妈。”
那是华天修的声音,话说得很随意,语气非常温和,颇有点像在哄小孩。他叫电话里头的人妈,或许,是他现在的妈妈。他说过爸爸是花农,妈妈喜欢提炼精油。其实,他早就知道他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只是没跟她说过。
心情很低落,低落到谷底。她体验过家庭破碎的伤痛,在爸爸生病离开的时候。整整两年,家里没有丝笑声,就连啰嗦的妈妈话也变得特别少。
华天修的父亲,当时是癌症后期,又受到那样的打击,定非常悲痛绝望,才会从江上跳下去。“家破人亡”,这个词,再度浮现在脑海,强烈的痛觉侵袭浑身的细胞。
门被轻轻推开了,华天修走了进来。
“看你成什么样子,去洗把脸。”
洗漱间在卧室里面,她愣愣的打开水龙头,就要接水往脸上泼,水龙头却被华天修突然伸来的手摁住了。他把水龙头调到左边,让水流了会儿,才走开了。
水温已经热了。
抬起脸,看到镜子的自己,真的是人模鬼样,惨不忍睹。她的眼里没有丝鲜活的光,眼珠好像浑浊了许多。这天夜过得,真像十年那么长。她总暗嘲华天修老态,现在,看到自己,也已然不像25岁。
烟雾弥漫镜子,她想起在雪地里的咖啡屋,绳子上挂着的串相片,上面都是水雾弥漫的手指印迹,眼泪就往外涌。擤了擤鼻子,拼命往脸上泼水,把泪水同带走。
华天修在办公室收拾着什么东西,桌上摆着各种文件。她开门见山的说:“欠的债,我答应宇恒替我还了,我不要你还。那些裸照,随你处置吧,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听完最后句,他的动作有间接性的停顿,然后从桌上拿出沓资料递给她,说:“款项全都还清了,现在才说这话已经太迟。”
“宇恒会还你的,你不接受的话,就我慢慢还。7年前我们已经恩断义绝,现在我也不想跟你有牵连。”
她强忍住悲伤,让自己不去想过去的事,也不低头。但是,当她看到他阴沉得如同黑洞的眼睛,像要把什么东西吞噬进去时,她还是忍不住转移了视线。
“申袖珍,”他语气略带疲倦,缓缓的说:“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跟7年前完全不同。那时的他,好像在跟仇人说话样,现在的他,却像在对陌生人。他说完这句话,依然若无其事的摆放着手里的东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脚步缓缓的退后两步,浑身都在发抖。
“我很忙,你可以走了。”
强噎了口气,挺着僵硬的身板,她迈着沉重的步子朝他走了过去。每靠近步,五脏六腑就像碎了块,最后,靠近他的脸时,只怕泪水就要冒出来了。在他俯下脸看自己时,她紧紧的将他吻住了,只怕软弱得在他面前掉下眼泪。
他身子像触电般,瞬间颤动了下,然后大手将她推开,冷道:“现在就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
她不听,依然凑了上去。她像只被主人甩开的小狗,次次迎合上去,却次次被甩开后,华天修终于失去耐性,只手将她扛起,把她摔进卧室。她被摔的很疼,还来不及喘气,他就迎面扑来,化作块巨石将她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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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零三章 层层帷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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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40306
那天以后,袖珍再也没有联系他。即使在录制节目,也很少打听他的消息。这期节目录制前,制作组的人神秘兮兮的透露,这期专辑的奖品很丰厚,要他们定好好把握,不要错过。
节目的终极环节是袖珍擅长的攀岩,打开礼品盒的时候,才领悟到制作组说的“丰厚”二字是什么意思。
她赢得了前往拉斯维加斯的特权,需要前往美国个星期,录制拉斯维加斯特辑。随行的人除了制作组两名工作人员,还有制片人文布布。工作的时间过得很快,对着镜头的时间是袖珍觉得最放松的时候,就连会见客户的机会她也丝毫不错过。
她把自己投入到紧张的工作状态中,闲暇时间也无不利用起来,把所能涉猎到的吃喝玩乐资源都耗尽,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
招待节目组的美国经纪公司很热情,派出的经纪人是个30多岁的典型白种美人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旗下有几位华人艺人,也懂点中文,所以沟通起来比较方便。这是个非常具有职场经验,极富气场同时又不乏亲和力的白领,从行程安排,工作需要,到日常生活,都帮他们打点得有条有理,极为周到。
只是,袖珍变得尤其害怕睡眠。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时差直没倒好,她总是难以入眠,睡下去就会做梦。好几次,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心跳得好快,整个身体似乎都肿了起来,昏昏沉沉。好几次,从梦里醒来,发现眼角竟挂着泪珠。
她梦到尹薇,她朝她大吼:“天修哥为了你,连事业都不要了!他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你要把他往绝路上逼才满意吗?”
然后,她梦到了华天修,梦到他穿着身黑色的衣服,身子瘦得不像他。他两边脸都凹下去了,碎碎的短发在风中飘零。他的眼神专注,不知道在凝视着什么东西,眼睛黑得像宇宙。他默默的看了她眼,转身就从高高的地方跳了下去1(
梦到这样的场景,她就会被自己的哭声吵醒。醒来,发现是梦,既庆幸,又悲戚。
夜里睡不着,她给小不点打电话。小不点已经开学了,还当了班长,在电话里头跟她汇报了些学校的事。小不点会算时差了,估算着她那边是半夜几点,就问她怎么不睡,或者怎么这么早起。
有次,小不点问:“妈咪,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爹地呀,可以叫爹地爹地了吗?”
她在电话里半哄半应付的聊了几句,挂完电话,胸前就像赌了口气,憋得慌。每次聊起这个话题都很不愉快。
特辑提前天录制完了,早就归心似箭的袖珍却被伊丽莎白又留下来天。伊丽莎白带他们见了经纪公司几位领导,还有公司引荐的两位赞助商。这种跨国的合作场合袖珍几乎很少参加,好在节目组派去的工作人员都很识大体,布布也在旁帮了她不少忙,天下来,大半的公事都在吃喝玩乐中谈完了,气氛倒也轻松融洽。
走之前,其中位香水赞助商送了袖珍瓶小小的香水,说是公司近两年在研发的新品种,所以包装还比较粗糙。除了简单的商标,还有该系列的名字“rbr”以外,没有多余的装饰,但瓶子的造型是极不错的,细长型,像枝花枝,瓶盖像簇盛开的花。
袖珍将瓶子打开闻了闻,气味的确与众不同,虽算不上馥郁扑鼻,但萦绕在鼻尖的气息也令人难忘。淡淡的香气中恰到好处的夹杂着丝清甜,可以想象用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雅气息。
伊丽莎白让袖珍猜猜是什么花香,袖珍猜不出来,她对香水的了解实在太少,对各种花香的味道也不敏感。将瓶子盖上,空气中留有余香,不过那气味确实有几分熟悉,她想,全世界的香水多少都很像吧,毕竟工序都是类似的。
录完拉斯维加斯特辑回来的时候,节目组很多活动流程都变了,录制规模也不样了,最明显的是,工作人员中换了批新人2(原来,华天修已经退出《r》,不再担任总制片人。
她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连唯的工作关系也没有了。这种变化,似乎仅在夜之间就可以天翻地覆。曾经他将她捆绑,现在他陷入狼狈的境地,用句“不要再来找我”就将她打发了,连他倾注最多精力的节目也不管了,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清理得干二净。
她翻看新闻才知道,华天修出让了大笔股份,现在在r的地位微乎其微。同时,他的所为给r造成的损失也很大,公司消耗过多内耗,可能很快华天修就得退出了。
条条报道和行行分析看下来,袖珍感觉脚都有点站不稳了。她终于明白自己给他造成的损失有多大。
想起最后次在办公室见他的场景,还有他看都不看自己眼的样子,还有他的那句:“不要再来找我了。”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她找到宇恒,“宇恒,华天修他不欠我的,你得替我还他这份债。”
“你现在,宁愿欠我的了?你不是直怕欠我的吗?”
“宇恒”
那瞬间,她有种从唯根稻草顶端栽下来的错觉。是啊,宇恒早就视华天修为敌,应该巴不得他被摧毁。
宇恒大手轻轻的放在她的头发上,动作像以前样,缓慢温和,可是眼里却尽显冷漠。袖珍感觉股冷风渗入背后。
“袖珍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我直等,直等,以为终有天可以等到你放下全部戒备,不再独自顽战。我只要你全心全意对我,我只要你相信我,为什么就这么难?有时候我情愿你软弱点,胆小点!可为什么,偏偏只有在他这件事上,你才肯对我屈服?”
袖珍感觉自己像被活剥了样,可怜的心思全部败露3(软弱,胆小?从很早以前,她已经失去孱弱的勇气了。她学会不讨厌这个世间,却学会了淡漠。就连宇恒,也不想牵连。
可是,唯有那个人,成了现在的牵绊。
宇恒将实情告诉了她,袖珍只感觉迷迷糊糊,恍如隔世,仿佛天外飞来的惊人消息。
打开交给她的资料,点点翻开,感觉指尖的温度在点点变冷。她像在场剧,出演着场戏,最后发现不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命运,当她以为她看清楚了这个局,层新的幕纱又揭开。
原名黄立强,江盈盈迷案的被告。几个月前,给她寄匿名信,散发旧案件报道的人叫李润,是黄立强入狱前的帮手,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黄立强出狱后得知自己是被陷害入狱,而主张诬陷他的人正是袖珍爸爸。当年的真凶欧某跟袖珍爸爸有紧密的业务往来,是经纪公司的巨头客户,为了薄双方的利益,袖珍爸爸让黄立强替欧某背了黑锅。
知道真相的黄立强与李润设计掀起过去的风波,打算点点报复在袖珍身上。只是不幸的是,李润被宇恒背后帮助他的黑帮份子逮到了,吃了个不小的教训,钳制住手脚,后来才不敢轻举妄动。
宇恒当然没有断了李润这条线索,背后层层追踪,知道幕后推手是黄立强,便对他起了防范之心。其实,邀请她参加的那次酒会,真正威胁她的某b不是华天修,正是黄立强,只不过,华天修当时恰好识破他的身份,及时赶到,用超过千万的数额作为交易条件,阻止了黄立强的阴谋诡计。
她想起,每次当她提到裸照的时候,华天修那深不可测的眼眸。其实,早就没有什么裸照。用压迫她的方式偿还她的债务,不是他本意。他不过是兜进了个阴差阳错的圈套,为了守住30年前案件的秘密,选择了沉默而已。
她不知道,原来华天修背着她,遭到这样的事。他从来都不跟她解释,也从来不提,要不是宇恒到现在才说,她想她永远不会知道。
其实宇恒知道,他从开始就知道,他也没有阻止华天修那么做,因为他要借着黄立强的手,除掉华天修。
宇恒走到这步,都是她步步逼出来的。她只想着自己,却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以至于,他沦落到要用这样的手段。他们都是可怜人,她和华天修可怜,那是他们命里带的。宇恒可怜,因为他本不该插手她的命运。他是富士山,沉静出尘,可内心深处却是日积月累的火焰。她次次挑战他的底线,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
夏夜的风拂起落地窗窗帘,天上没有星星,天空又黑又蓝。苍穹斗破让人觉得莫名的压抑和恐惧。
“你已经看过这些资料,你知道华天修当年为什么会离开,也知道华天修不欠我什么。”
宇恒陡然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像水般冰凉,他的语气更是寒彻心扉:“你和他,不会再有重来的可能。”
她直以为,自己是最傻的那个,没想到,华天修比她还傻。
“我要去找他。”她冷静的说,站起身,却被宇恒扮过身子往下压倒。
“袖珍,你醒醒吧!就算没有你,我也样可以让他阴沟里翻船!从你加盟他的节目开始,r内外就已经开始设局,翻他的牌是迟早的事!这插手,只不过推了我们把而已。对华天修,你不用有内疚,他那样对你,是他罪有应得!”
宇恒像只猛虎,大爪将她箍住,张开的嘴巴像要猎取某种食物,贪婪的啃食着她。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牙齿撕下她衣领的瞬间,看到她锁骨上已经淤青的吻痕。他发疯样的吼了出来,眼睛就怕要发出红光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宇恒,他这个样子,比华天修还要让她觉得可怕。
对她来说,华天修是只猛兽,情愿自己遍体鳞伤,也要守护在意的东西。可是宇恒,他的恨已经隐藏了太久太久。
宇恒的唇齿像在攫取什么东西样,蛮力地坠落在她身上,她奋力挣扎,她咬他,却反被他吻得更深。
“我倒要看看,他在你身上都留下了什么!他能做到的,我样都能给你。”他撕扯她的上衣,目光如狼盯着她。她慌张的用胳膊去挡,可绝望的感觉却怎么也挡不住。
宇恒终于怒了,他两手掐住她的脖子,她感觉要喘不过气了,连咳嗽都变得困难。她被他掐得很疼,脑袋都要缺氧了。她看到宇恒发了疯的样子,就像在报复什么人。
“对我,你就忍不了吗?为什么,在他面前你就能忍?他那样对你,你就能忍?为什么不能是我!?”
“对不起”用尽浑身的力气,吐出三个自己都听不清的字。
许久的挣扎抵抗之后,宇恒的手终于松开了,他大口喘着气,眼睛黑沉得像熊。
“你们,再也回不去了。你只能是我的。”
他说的是真的,宇恒对她说过的话,都是真的。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就跟发誓样决绝,她觉得自己要走投无路了。
小不点用盏台灯打破宇恒的后脑勺,他才在番摇晃后倒了下去。
“妈咪,你不用怕。无名会保护你的。”
宇恒倒在她身上,失去了知觉,她终于慢慢将他翻了个身,让他安静躺在沙发上。他的样子,奄奄息。可是,她已经再不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无人能及的安全和温柔了。
“妈咪”小不点投入她怀里,小手轻轻抚着她的臂膀。她将他揉进胸膛,脑袋终于清醒过来。他的身子那么小那么柔软,抱着他,切令人厌恶的黑暗都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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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玄冰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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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40307
华天修离开r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成了这段期间公司最热门的新闻。节目组换了新制片人,制作组也换了两拨人马,华天修之前从韩国带来的精英团队,只留下德犬跟阿潘。德犬已经做《r》年,留下来不管对他还是对节目组都是有好处的,可以理解。可是阿潘也留下来,袖珍就有点不解了。
“《r》是前后耗费了三年时间筹备的节目,我留下来,他才走的放心。”阿潘这么说。
华天修身边的人似乎都对他忠心耿耿得虔诚,就比如阿潘。他办得了公事,也管得了私事,表面上看只是在替华天修做事,其实他了解他的喜好,揣摩得了他的心思。连维萨和那些女佣们也都是,几乎不用他操心就能出现在适当的时机,把大事小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过去,华天修身边就总是有这样群人,说是“哥儿们”也好,跟班也好,总之,不管这次去哪儿,他应该都不会孤独吧。
“有样东西要我交给你。”阿潘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太安详的预感,可又忍不住有种莫名的期盼。
阿潘带着她来到办公室,依然是那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装饰简约,尘不染,只是多了几个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跟胡悦也在清理剩下的东西。人去楼空,人走茶凉,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阿潘用钥匙打开卧室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个文件袋给她。
“这是什么?”袖珍有点不明白,还款的资料和文件他都已经给过她了,还有什么资料是她需要看的呢?
袋子打开,里面是几张证件复印件,张张翻开,袖珍看得瞠目结舌。除了她已经知道的就是黄立强的证明资料,还有张结婚登记证复印件1(
那张结婚证已经很老旧,相片印出来有点模糊,不过黄立强旁边的女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名字却是她没听过的。然后,还有份关于黄立强老婆的调查资料,袖珍页页翻,终于知道了那个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的女人,竟然是。
此外,还有几张家暴诉讼请求,是提起的关于黄立强长期酗酒,并有严重家庭暴力倾向的诉讼。另外还有两个人的离婚证明,时间是26年前。
最底下还附着张报告单,亲子鉴定书。检测证明,黄立强和尹薇具有亲缘关系。
袖珍觉得自己下子反应不过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接收的信息太多,她觉得身边每个人无不在局里。
原来,是入狱前的结发妻子,入狱后,生下尹薇并把她抛弃在医院门口,以至于这么多年来都在寻找自己的孩子。定恨透了这个男人,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告诉黄立强,其实他找的孩子,就是当前巨星尹薇
可是,华天修为什么要把这些交给她呢?
她已经无力再去揣测这些事情了。
柜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东西,阿潘将钥匙挂在墙壁,将门轻轻合上,仿佛就能将这里过去所有的东西封尘。
才走出办公室,阿潘的电话就响了。接完电话,他神色严峻,脸上露出少有的局促表情。
“怎么了?”袖珍忙问。
“去登昆仑山,山路上遇到车祸。”阿潘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变弱,停顿了会儿说:“当时他跟几个同事走的比较分散,被撞下悬崖,找不到了。”
袖珍只觉脑子里嗡的片作响,眼前黑,身子软,差点就瘫倒2(阿潘将她扶住,用宽慰的语气道:“先别慌,的登山队训练有素,找人找路都有过经验,已经联系当地的救援队,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了!”
袖珍只觉手脚下子凉了半截,嘴上微喘着气,半晌才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阿潘见她面色惨白,摇着她的肩膀说:“你别着急,登山好几年了,只要不是严重的车祸,从山底下逃出来的方法多的是,你要相信他。”
“嗯,我要相信他,他不会有事的。我给他打电话,说不定,就能打通了呢!说不定,他已经上来了!”手哆哆嗦嗦的在手机上滑动,滑了好几次才终于拨通了号码。
出乎意料的是,号码是通的,只是直没人接。胡悦从办公室里跳出来,叫道:“这是谁的手机?华总的吗?”
胡悦手里的手机直在响,袖珍愣愣的看着手机,把电话挂断,铃声果然就不响了。袖珍接过看,看到署名的瞬间有点错愕,再翻开号码,竟真是自己的。她再也忍不住了,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眼睛。
这是华天修的私人手机,电话簿里,她的联系人名字是,“珍”。
她手指箍着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气息不由自主的抽搐,身子颤?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