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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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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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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激不尽,说:“谢谢你,罗姐。”

“谢什么呀,你先照顾家里要紧。对了,除了画以外,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一起搬走的。”

“哦,也没什么了,屋里的地上有两个纸箱,是我收拾好的杂物,如果方便的话,就一起帮我拿走吧。”

“好的。”

拆迁,北京,久庄……现在对我来说,仿佛另一个世界,我根本无心顾及。

过了许久许久,仿佛是下午了,我们俩始终坐在那里。

老刘忽然问我:“小加,你饿不饿?”

“我不饿,您要是饿了,就去吃点东西吧。”

“小加。”他又叫我一声。

我转向他,“什么事?刘伯伯。”

他却有些嗫嚅。

我看着他,他这两天明显憔悴许多,头发花白,眼里布满血丝,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他想了又想,终于说:“小加,刚才医院来催交明天的押金。可是,我拿不出来那么多了……是这样,我原来是有点积蓄,给你妈看病应该不成问题。但前一阵让我女儿要走不少,她说想换房子,还要给外孙交上学的赞助费。我给她了,谁能想到你妈会突然……所以,手头也就没多少了。”

我静静地听他讲完这些,开口跟他说:“没关系,我有钱。”然后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我一直走到住院大楼的外面,站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太阳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却只觉心里冰冷异常。

我无法怨恨老刘,我妈和他,毕竟是半路夫妻。

我只是为我妈不值,想不通她的命运怎地会那般悲惨?她长得不差,不知为何,却一生不如意,前后嫁了两个男人,然而没有一个能够靠得住。

接下来我要怎么办呢?

我口袋里根本没什么钱,走之前向老李和罗姐借了几千块,再加上我自己的那点,还不到五千,现在,所剩无几。

我知道母亲也没有积蓄,她年轻时虽然是师范毕业,可是却不幸分在了茶厂子弟小学,很早就跟着大批工人一起下岗,这些年都是帮别人左代一节课右代一节课对付着挣点收入,用来养活我和她自己。好容易等我读大学,她又认识了老刘,这才闲在家里,哪里会有什么存款?

我想到了父亲。

虽然知道没多少用处,我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果然,他告诉我他在广州。

我问:“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他有些得意:“你阿姨在这儿有亲戚,他们开了家茶叶店,叫我来帮帮忙,说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顾不得听他讲那些,很干脆地问他有没有钱。

他立刻开始叫苦连天,“我才来几天,哪有什么钱?你要钱干嘛?”

我说:“我妈病了。”

他像是愣了愣,才说:“那我也没办法,再说,她不是又嫁人了么,找那个老头好了。”

我愤怒地挂掉电话。

仿佛是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了叶砚的脸。

我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我给叶砚打了一个电话,我很佩服自己在紧要关头迸发出来的这种异乎寻常的冷静与镇定。

我说:“我是尤加。”

他说:“我知道。”

“那天你说的事,现在还算数吗?”

“当然,我一直在等你的答复。”

“好,我答应你。”

“谢谢。”

“但是你要先答允我一件事。”

“你说?”

“我现在急需用钱。”

“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我不在北京,你打到我卡上吧。”

“你在哪里?”

“老家。”

“好,你把卡号告诉我,我立刻就打过去。”

我放下电话,心里忽然之间变得无比踏实起来。

原来竟然这样简单,有钱就能令人感觉踏实。难怪人人都想有钱。

过了大约半小时,我的手机响起来。

我接听,是叶砚。

他说:“已经给你打过去了。”

我说:“谢谢。”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母亲生病了。”

“什么病?对不起。”

“急性心梗。没关系。”

“在你们县医院?”

“是的。”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要当心。”

“谢谢。”

我去医院大厅的提款机查了一下,钱果真已经到账,二十万,比我要得还要多一倍。

我笑出来,有钱的感觉真好。

取出一部分,先去交了明天的押金。然后又到医生值班室,问那个王医生说:“如果一直住在icu,我母亲会不会好转?”

他有些诧异,估计不知我何以会跟昨天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们也无法保证,只能先作治疗,看看情况再讲。”

“好,我只是想说,请你们一定要想办法,不要担心治疗费,我们拿得起。”

“当然,我们会尽全力的,但是希望你明白,这不是钱的问题,有时候,钱再多也不见得能换回性命,你必须清楚这一点。”他说。

我向他笑一笑,点头表示理解。

但是我心里在想,有钱总归就有点希望,是吧。

34

34、(三十四) 。。。

母亲在icu里整整住了三日,情况却没有多少好转。

我已经连着两夜没合眼了,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居然也不觉得累。

昨天晚上,任蓝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以为我在北京,我也没否认。

谁都有自己的难处,我又何必再给别人增添烦恼?

好在,她这次打电话来,并没什么重要事情,只是例行问候。

我用心聆听,却没在电话里听见那首熟悉的歌,不觉有点欣慰,哦,或者她已经走出往事了也说不定。

随便聊了几句后,她突然问我:“尤加,你最近见过叶砚么?”

我心里一慌,脸上竟发起热来,不由支吾道:“唔,见过一次,他来看我们的画展,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问问。你感觉他情绪如何?”

“啊,好像还不错。”

“那就好。”

“嗯。”

“你呢?还好吧。”

“还好。”

挂了电话,我紧张得一头汗,不敢跟她说得太多,特别是当她提起叶砚,我顿时心虚不已,莫名羞愧。

或许,我以后永远都无颜再见任蓝了。

可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别无选择。

我忽然想起那天傍晚,在我的画室里,我对叶砚说的那番话,多么大义凛然!多么傲然不屈!如今一想,只觉讽刺。

早知这样,还不如当时就顺势答应了他呢,也显得就坡下驴,总要胜过现在,这般主动地不争气地自己把自己送上门去。

可是,我当时又怎么能够想到,几天之后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以前,我实在太过天真,虽然也承认钱的好处,但是,心里却总还是有点鄙视的,瞧不上那些只为钱而活的人,坚信再苦再累,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当真可笑得紧。

不,应该说,以前的我,并没有碰见真正艰难的事情,所以才会那般高看自己。

中午,我独自在icu门前的长椅上坐着,老刘回家煮粥去了,护士适才出来吩咐,医生允许母亲喝一点米汤了,我们都觉得无比欣慰。

无论如何,只要母亲能够痊愈起来就好,那样,我的出卖总还有点价值。

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感觉仿佛有人在我身边坐下,我并未在意。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每天都有人被抬进去,也有人被抬出来,家属们总是轮流在门外守候,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好或不好的消息。

一只大手轻轻覆在我的额上,我一惊,迅速睁开眼睛。

是叶砚!

我一时难以置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着我,朝我微微笑。

我半天也没缓过神来。

他跑来做什么?总不见得是来查看一下我的话是真是假?当然,他有权知道他的钱被我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怎么来了?”我勉强笑一笑,问他。

“明天要去杭州处理点事情,顺便就过来看看。”他说。

“哦,谢谢。其实没必要,我自己可以应对。”

“我知道,只是来看看,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你太客气了,你已经帮得很多了。”我淡淡地说。

“情况怎么样?”他不接话,转而问起母亲的病情。

“今天比昨天好一些。”

“医生的意见呢?”

“让我们做最坏的打算。”

“或者,转到省医院?那里的治疗水平强一些。”

“恐怕不行,我母亲现在离不了呼吸机,只能住在icu里监护。”

“手术治疗呢?”

“也不行,她身体太弱,只怕撑不住。”

“你别着急,要么,我再去找医生咨询一下情况。”

“不用了,他们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

“还是去问问看吧。”他坚持。

“那好吧,随便你。医生值班室在十楼,心内科,主治大夫姓王,我母亲住11床。”

“嗯,我知道,我刚才去过病房。”

“哦。”原来如此,我说他怎能轻而易举找到我。

他刚走,老刘就来了,手里提着个保温筒,还拎着一个布袋,兴冲冲的样子。

看见我,他高声道:“小加,米汤煮好了,护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送进去?”

“让我们来了就通知她。”

“好,那我过去按铃。对了,这是给你带的饭,我在家做的,你快趁热吃吧。”他递给我一个塑料餐盒。

“哦,谢谢刘伯伯。”我打开餐盒,见是一份青菜排骨饭,上面还盖了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我的眼睛不禁有一丝湿润,难为他了,毕竟也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

拿起筷子,往嘴里填了一口饭,食不知味,可我还是硬逼着自己吃掉大半盒,这些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体力严重透支,再不吃饭怎么行?

护士出来将米汤拿进去,片刻之后又有人出来告知,母亲喝了小半碗。

老刘听了,眼睛里顿时透着喜悦的光采,我也觉得近几日紧揪着的一颗心放下多半。

过了一会,叶砚回来了,不知道跟医生谈得如何,脸色十分平静,看不出端倪。

我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医生并不是天神,面对疾病,他们有时也表现得束手无策。

我简单做了介绍,他们两人客气地互相问候一声,大家分头坐下。

我说:“刘伯伯,您还是回家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他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不累,在家里也是提心吊胆的,还不如坐在这里踏实呢。”

我无奈,只得随他。

三个人一直在长椅上坐到黄昏,其间几乎无一句交谈。

我一直在想着母亲的病情。下午,是老刘进去探视的,所以我并不知她今天情况如何,只能凭着从护士那里听来的只字片语大略猜测一下情形,据老刘说母亲比昨天确有好转,然而还是依赖呼吸机,一除去面罩就不能喘息。

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老天,求您发发慈悲,让她恢复过来吧。

天黑以后,我再次坚持让老刘回家休息,他没办法,只好走了。

剩下我跟叶砚,继续在那里呆坐。

我这时才有空闲问他:“医生怎么说?”

他斟酌一下,道:“说还是要看情况再定。”

我疲倦地道:“这话根本同没说一样嘛,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学医好了。到这种时候,才发现艺术的无能为力,难怪人人都看不起艺术家。”

“可是世界上并不能只有科学,艺术……还是有它的作用,最起码能够令人脱离庸俗。”他说。

“我宁可自己变得庸俗无比,也希望能换回母亲的健康。”我叹息。

他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理解。数月前,我父亲去世时,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宁愿自己今后一无所有,也希望能挽回他的生命……”

我怔住,心里有无限酸楚的感觉逐渐涌上,继而又一阵迷茫。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亲眼目睹至亲的离去,然而,这种悲哀却是任谁也避免不了的,迟早终将面对。生命的轮回,实在令人虚空。

“你饿不饿?”过了半晌,他忽然转头问我。

我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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