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程慕白不答应,难怪那天在幽禁室外,程慕白如此不对劲,仿佛要把未知的未来全部许诺给她。他也在害怕,怕抵不住这未知的未来,怕他们没了孩子,为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他们就会分开。
他们再相爱,也抵不过一些外力的阻拦。
她会劝程慕白纳妾吗?
云不悔冷冷一笑,绝不会,若他想要纳妾,他和她明说就好,她不会阻拦,她有自己的傲气,此事关键在程慕白,王妃是打错了算盘。
她不是王妃心目中识大体,知进退的儿媳妇。
“小姐,你究竟怎么了?别吓我啊。”冰月在一旁看着她,十分担忧,云不悔淡淡一笑,回眸说,“小傻瓜,我能有什么事让你担忧的。”
冰月心有不安,她想去赏景,拐道去了三月海棠林,刚上石桥就看见玉侧妃在海棠林里赏景,这花季要过了,海棠花落得更急了,花开灿烂终有时,谁也挡不住时光流逝。云不悔让冰月就在海棠林这边,她一个人走过去,玉侧妃身边没人,侍女远远地站着伺候,她一听脚步声回头,见是云不悔,慈祥一笑,云不悔回她一个笑容。若非知道程慕白办事谨慎,心无偏颇,她真会以为程慕白弄错了。
一名温柔美丽,笑得慈祥的长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人不可貌相,真的是不可貌相。
“怎么有空过来了?”玉侧妃笑问。
云不悔站到她身边,“海棠花要谢了,我过来赏一赏,不然要等来年春天了。”
“心情不好?”
“我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吗?”云不悔笑问,玉侧妃点了点头,云不悔说道,“我刚从母亲院里过来,她……她催得紧,要孩子。”
玉侧妃莞尔,柔声说,“王妃姐姐就盼着孙子啊,你和世子成婚一年了,怎么也不见动静?”
“孩子这事越是急越是没,顺其自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啊,这要是想有就有,也就没那么多烦恼,寺庙里也没那么多人求子。”
玉侧妃说,“找个大夫好好调理身体。”
“一直在调理,没见起色。”云不悔说,叹息一声,“我有时间得到如愿寺小住几日,顺便祈福求子。”
“如愿寺太远了,城内就有许多这样的寺庙,去那么远做什么?”玉侧妃笑问。
云不悔说道,“如愿寺灵啊。当年我在如愿寺求姻缘,遇上世子,成就一段良缘佳话,得如意郎君,我不知道多开心。后来又到如愿寺求家和万事兴,王爷和母亲能重修旧好,这也如愿了。你说如愿寺是不是真的很灵,能听到人的心声,所以我喜欢去如愿寺。”
玉侧妃说,“既然如此就去吧,心诚则灵。”
云不悔说,“我也害怕着呢。”
“你怕什么?”
云不悔看着纷纷落下的海棠,暗忖着真美啊,多美丽的景色,她笑着对玉侧妃说,“去年刚从也如愿寺下来,我们就遇上强盗,世子为了救我几乎没了性命,我对如愿寺就怕了,怕再遇上强盗,心有戚戚焉啊,不然元宵我就去住几天。”
“啊,你们遇上强盗了,怎么没听你们提及过?”玉侧妃十分惊讶,忙问他们有没有事。
云不悔笑说,“姨娘不要担心,都是去年的事情,人没伤着,世子也不愿意让王妃知道,这就瞒下来,人没事就好,其他的就算了。”
“是啊,人没事就好。”玉侧妃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云不悔笑问,“玉姨娘,你说,如果我们去如愿寺,还会遇上强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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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侧妃说,“这强盗遇过一次,怕不会再有,如愿寺那条山路上极少有强盗出没,那一次你们兴许是倒霉,人没事就好。下次出门多带一些护卫。”
云不悔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官府如今还没查清楚这件事,来回禀过几次,听知府的意思是府中的人做的,想要调查府中的环境。世子说一家人调查什么,他相信他的家人,所以这件事就耽搁,依我看意思啊,姨娘,让三弟跟着一起查一查如何?世子无论如何是不想怀疑家人,我怕再出事,三弟嘴巴又紧,办这事也有经验……”
“不要!”玉侧妃的声音一颤,突然出声打断云不悔,云不悔茫然地看着她,似是不解为何她如此激动,玉侧妃勉强笑了笑,“不悔啊,世子既然说此事不关家里人的事,那就不要再查,这事让穆东去办,得罪人可怎么好。”
云不悔说,“姨娘忧虑的是,不悔也思虑不周的地方。可这事总让我不安,事关世子的安危,不悔为人凄者,总想着丈夫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不悔,此事过了这么久,怕也查不出什么。”
“是啊,隔这么久,说起来都怨世子,他的宽容和仁慈让凶手逍遥法外。”云不悔愤愤说,“姨娘您是不知道,那些强盗出手多狠,招招毙命,不寻财就要命,分明是受了人指使。世子素来不出王府,能害他的人少之又少,知府一开始办理此案就要彻查府中每一个人。世子阻拦了,说是不宜打搅家人,此事定不是家人所为,他让知府往别的地方查。错了最佳的查案时间,以后要查就难了。”
“你觉得是王府的人么?”玉侧妃问。
云不悔淡淡一笑,“我不怀疑谁,只是觉得有必要的话,谁都查一遍,没做过,不怕查。世子是太心善,姨娘,你说哪儿找他这样的,被人砍了一刀,还不愿意去查,宁愿没了性命也不愿意怀疑家人,他啊,真是傻瓜呢。”
玉侧妃喃喃自语,“是啊。”
云不悔轻笑,玉侧妃脸色苍白,手藏在袖口中,她猜测,她的手心一定是汗。从她进府那一天开始,她就仔细留心王妃和几位侧妃的关系,留心她们的喜好,判断她们的性格。王妃稳重威严,处事公道。云侧妃温婉柔软,却善妒阴狠。李侧妃尖酸刻薄,却无害人之心。玉侧妃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她承认,她是看走了眼,玉侧妃知书达理之下藏了一颗狠毒的心,没想到王府背后那么多事都是她一手策划。她藏得好,从无露出破绽,若非强盗一事,程慕白心中起疑去查旧事,他们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云不悔进王府一年多,玉侧妃对她算是关爱有加,虚情也好,假意也好,她是感恩的。所以当她知道强盗是她安排的,她很吃惊。
她一直寻思着如何处理这件事,她看玉侧妃阴狠毒辣,却非无情之人,程慕白念及程穆东,也把此事放一放,她一直寻玉侧妃的弱点,那就是程穆东。
将心比心,若她有了儿子,定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犯下无法原谅的错误,也怕自己儿子无法原谅她的狠毒。
“不悔,别让穆东掺和,我求你了。”玉侧妃恳求,“别让穆东查,我不想他得罪人。”
云不悔故作为难,沉吟不语,玉侧妃越发着急,云不悔总算松了口,“既然姨娘不愿意,那我就不说,世子也说此事作罢,以后休提。那就作罢,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我可是一定要劳烦三弟的。”
玉侧妃笑得勉强,低了头去,算是同意。
云不悔彻底放心了,她相信一位母亲的天性,她相信玉侧妃定然不会让程穆东失望。
……
程慕白子时才回来,云不悔在百~万\小!说,几乎都要睡着了,不管程慕白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会留一盏灯等他,今天更是要等着,一来谈一谈纳妾的事情,二来谈一谈玉侧妃的事情。
云不悔出来时,灵溪端着茶给他,春夜寒气中,喝了茶暖暖身子,他微微咳嗽了几声,灵溪又把热的莲子羹端上来,程慕白看起来很疲倦,没什么胃口,灵溪就撤了。灵心把铜盆端进来,云不悔接过去,“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服侍就好。”
“是!”两人退出去,程慕白哑声一笑,“这些事让她们来就好。”
“我是你妻子,自然是我要服侍你。”灯光下,他的妻子笑靥如花,温柔似水,程慕白的疲倦也化成春风散去,整个人都觉得安宁舒畅。她身边是他的归宿,只要她在,他就觉得平静,温暖。
云不悔脱了他的外袍,帮他换上月白睡衣,小心翼翼地把腰带系好,又服侍他洗脸,洗脚。她蹲在他身边,热水慢慢地泡着他的脚,柔嫩的肌肤紧贴着他的脚背,他能感受到她的细嫩和温柔。程慕白的脚没见过阳光,脚背的肌肤比他的脸还要白皙,脚趾很长,不似女孩那么圆润,脚型却极好看。
云不悔用干净的毛巾擦干他的脚,为他换上鞋,程慕白说,“今天做了什么?”
“处理一些琐事,和母亲聊聊天,又陪玉姨娘也聊一会儿。”云不悔微笑说道,程慕白说,“心情不好吗?都没怎么说话。”
“你先别睡,一会儿我有事和你说。”云不悔仰头一笑,端着铜盆出去,灵溪打了水给她洗手,收拾一通她才进了内室,程慕白躺下,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下了。
“小白……”云不悔喊了几声,程慕白都没回应,她上了床,了无睡意,程慕白突然翻了一个身子,长臂伸过她的腰,“娘子有什么指示?”
云不悔哭笑不得,他窝在她身边,疲倦地闭着眼睛,看起来很需要睡眠,云不悔积攒了一天的试探都化成飞烟。他已经很累了,她却要和他玩心思,她算什么妻子?可直接问,她又问不出口。
心思太重的人,说句话也是婉转的,她烦自己不直白的性格,可也没办法。
“睡吧,娘子没指示。”云不悔温柔地说,手指轻轻地顺着他的发丝,程慕白很快就睡着,云不悔心事重重,翻来覆去后半夜才迷糊睡过去。
翌日,她比他醒得早。
梳洗后从院子里看见灵溪抱着一堆衣服去洗,她眼尖地发现那衣服上有血迹,云不悔抿唇,出门喊住灵溪,灵溪没想到她起这么早,衣服下意识往身后一藏,云不悔走到她面前,“那是谁的衣服?”
“世子和荆南的……”灵溪回答,战战兢兢。
云不悔说,“给我看看。”
灵溪摇头,突然手里一空,冰月已经笑嘻嘻地摸哨到她身后把衣服抢过来,手里一扬,一股脓腥的气味拂面而来,冰月一怔,云不悔伸手拿过来一看,程慕白的披风上沾了一大片血迹,荆南的衣服上也染了血,她脸色微微一变,昨晚为他更衣的时候没看见伤口,这是谁的血迹?
“世子妃……”灵溪迟疑地喊了一声,冰月茫然问,“哪儿来这么多血迹,世子和荆南受伤了吗?”
程慕白的披风染了血迹,荆南的外袍也有很多血迹。
“荆南没事吧?”云不悔问。
灵溪说,“他没事,一早出门了。”
云不悔点点头,把衣服给灵溪,“那去洗吧。”
灵溪行礼后,慌忙走开,冰月说,“小姐,他们都干什么了?杀人放火啦,怎么弄成这幅样子,灵溪看起来很平常,看来经常如此啊。”
云不悔看了冰月一眼,“去准备早膳,我饿了。”
“小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世子还没起呢。”
“快起了,去准备吧。”
冰月哦了一声,灵心人也在厨房,她们一起在小厨房弄早膳,云不悔端着一盆热水回内室,程慕白正好起身,她为他换衣裳的时候,掌心在他身上摸了一遍,程慕白哭笑不得,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云不悔耳尖染了血,一拳打在他小腹上,程慕白大笑,确定他没受伤,云不悔才放了心。
程慕白梳洗后,灵心和冰月端上早膳,小白粥,四盘小菜,一碟蒸饺子,一碟水晶糕,色香味俱全,程慕白是饿极了,早膳吃得香,云不悔使了一个眼色,灵心和冰月退出去。
“衣服上的血迹是怎么一回事?”云不悔问,程慕白抬头,他喝了一口小白粥,静了良久,云不悔微笑凝着他,程慕白叹息,“灵溪这丫头,真不小心。”
云不悔点头,赞同他的话,程慕白说,“如果我说我和荆南出门遇到刺杀,你会信吗?”
“不信!”
“为何?”
“不为何,就是不信。”云不悔说,“你们日日都出去,三更半夜回来,每次都遇到刺杀?这未免太巧合,灵溪似乎很习惯了为你们收拾残局。”
“娘子……”程慕白哭丧了脸,云不悔微笑看着他,程慕白挫败,“娘子,为夫日后一定仔细小心,定不会让娘子再看见血迹。”
“你去干什么了?”云不悔问,程慕白有意避开她的话题,这让云不悔很恼火,“小白,我不是一定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可你是我丈夫,半夜回来还带一身血,你要么就藏好点,永远别让我知道,要么你就坦白。”
程慕白察觉到她是真的动了怒,云不悔脸上无一点笑意,她突然站起来走到内室,昨晚就憋了话没说,早上就遇到这么闹心的事,她不动气才怪。
这是成亲以来,她第一次给他脸色看。程慕白苦笑,自家的妻子是要哄着的,他追了进去,云不悔坐到床上,懒得理他,程慕白搂着她哄,云不悔无动于衷,她说,“程慕白,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这府中处处都给我压力,母亲要我……算了,说了你不懂,最近没一件顺心的事也就罢了,你还一身秘密瞒着我,我问你也不说,灵溪都知道的事情,你却不告诉我,这算什么事?我算你哪门子的妻子?”
“不悔!”程慕白不明白,为何她动这么大的怒火,一时竟然忘了言语,云不悔一抹眼睛,她也没落泪,就是下意识地抹脸,自嘲笑了笑,“算了,什么都别和我说,我也不想知道了。”
她刚一站起来程慕白就扣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云不悔抬手打他的胸膛,心中越发烦闷,程慕白让她打着发泄,突然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去,她挣扎躲闪,他如影随形,碍于实力上的巨大悬殊,云不悔安静了,莫名觉得委屈,眼角竟滑下一行泪……王妃逼着她要孩子,劝程慕白纳妾,云侧妃正恨她入骨,她要调停玉致和玉妩的矛盾,又要讨王妃喜欢,又要平和玉侧妃心中的矛盾,没一个推心置腹的人,她以为程慕白和她是一条心,可他也有那么多秘密,他身上沾了一身的血,她担心极了,若是有个万一,这血是他的,她就没了丈夫,他竟然还没和她说实话,就让他瞎担心。
她怎么能不委屈。
“乖,别哭了,别哭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程慕白投降了,吻着她的眼泪,她的眼睛,满是怜惜和心疼,云不悔撅着嘴不说话,程慕白越看越觉得这小人儿真是可爱,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她红着脸别过目光,程慕白把她拥在怀里。
“不悔,我在给皇伯伯办事,这事是机密,我不愿意太多人知道,灵溪也不知道,她只是懂事为我隐瞒罢了。”程慕白说,云不悔一怔,皇伯伯……
皇上?
“办什么事?”
程慕白说,“一些不上台面的事,比如打探情报,暗杀这一类的。”
云不悔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程慕白会和这样的脏事联系在一起,她的丈夫是洁白无瑕的,狡猾如狐狸,却非嗜血残暴之人,怎么会做这样的工作?
程慕白说,“这几年朝中局势不稳定,皇伯伯身边也没信任得过的人,几位堂哥关系也不太好,总盯着那张龙椅,他是心力交瘁。这事原本是落在父王头上的,他是皇伯伯的胞弟,可父王不愿意做,皇伯伯便问我,我答应了。”他看了云不悔一眼,又继续说,“铲除异己,斩草除根,都是这些不上台面的事情。朝中都有一些大臣难以管教,又不便明着做掉,只能暗中铲除。朝中谁有异心,趁着还没造成祸患之前铲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皇帝身边,总要有做这些脏事的人,父王不愿意做,自然是我做。”
“慕白……”
程慕白握住她的手,“谁也不会注意到我,王府迁出京城,一些外姓王爷对我们也没了戒心,谁也不会注意到我这位缠绵病榻的世子爷,所以我最合适。”
“那你昨天是……杀了人?”
程慕白看着她,伸出自己干净洁白的双手,“怕了吗?”
云不悔一掌打在他的手心里,“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我丈夫,你杀人又不是杀我,我怕什么?”
程慕白脸上的寒冰化成阳光,突然亲她的脸,“还是不悔最好。”
云不悔推开他的脸,“你做这些事,父王知道吗?”
程慕白摇头,云不悔心想,果然如此,王爷正值壮年,身手又好,不愿意做这些事皇上就推给程慕白,合着一家人就是这样利用的?她有些不开心,甚至是心疼程慕白在黑暗中挣扎过日子。她的丈夫本性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城府又深,可绝非是藏在黑暗中不得见阳光的人。
“你杀过很多人?”云不悔问。
程慕白犹豫,最终诚实点头,“是的,有罪的,无辜的,多的数不清,只要皇伯伯下了命令,我就会执行,我是他的刀,是他的剑,他宣判,我执行。”
“若是无辜的人,你也杀害?”
“只要是皇伯伯让我杀的人,我就杀,我没得选择,我只听他的判断,我只是一个侩子手,行刑的人是不管此人是不是真的有罪。”程慕白说得十分冷漠,云不悔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他说得也很真实,却还是觉得冷酷,似乎第一次认识程慕白,第一次看清他的全部。
云不悔平静地思考着所有的事情,生在皇家,身不由己,不管他愿不愿意,如他所说,他没得选择。她对他笑了笑,“以后小心点,别弄伤自己。”
他似是一愣,没想到如此轻易地过了关,女孩子听到此类血腥的事总会反感,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一名藏在黑暗中,专门做一些脏事的侩子手,她总会排斥,可云不悔却没有。
她是真的不在乎吗?
他一直不敢让云不悔知道,她太明亮,太干净,他一身污秽,一身罪孽,早就不敢数自己到底杀过多少人,犯过多少罪孽,他就怕云不悔反感,知道如此不堪的自己后,离开王府,离开他。
他生在皇家,为了维护程家的江山,他付出了全部的自己,这些年所作所为都为了程家的江山,哪怕误杀,哪怕他永远只能藏的黑暗和鲜血中,独孤地爬行,可他不后悔。皇室给他尊贵的身份,无上的荣耀,他就要付出代价,藏于黑暗,当一名侩子手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他明白,也有过挣扎,可最终接受了命运。
云不悔不会知道,自从娶了亲,每次回来他都不敢抱着她,不敢告诉她,自己去了哪儿,他已经把鲜血洗得很干净,却还不敢碰触她,他总觉得自己的手上有太多的冤魂要索命,所以不敢碰云不悔,怕把她拉入这深渊。
“你不介意?”
“我要介意什么?”云不悔灿然一笑,“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好。”
“不悔!”他突然抱住她,当初的选择果真没有错。
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奇迹,是他唯一的救赎。
纭纭众生,她的笑容是他唯一的希望。
不悔,不悔……我的不悔。
日子一转眼到了七月,荷花又开了,碧月长廊再一次成了赏花之地,尽管东西两苑的人矛盾未消,面上却总能保持平静,常在一起赏荷。
夏日的碧月长廊,真美。
云不悔想,七月份凤城若说哪儿最美,定是碧月长廊,她每次在碧月长廊,总能想起那一年生辰,满湖的莲花盛放,美轮美奂。
玉致和冰月几人划船去采莲,玉妩安静地待在云不悔身边,云不悔笑问,“想哥哥了吗?”
楼开阳去京城好几个月了,出了一点小问题,又要应付赵王,所以没赶得上回来。玉妩脸一红,低着头不说话,说不出的娇俏嫣然,云不悔也没打趣她。
西苑的人在隔壁的石桌坐着聊天,楼嫣然和玉容感情很好,云侧妃在一旁和玉侧妃说说笑笑,玉容说,“嫂子,我们也去采莲吧,摘一朵放在屋里,可好看了,哥哥也喜欢。”
“真的?”
“真的!”玉容点头,笑拉着楼嫣然起身,刚了两步,楼嫣然骤然脚步一个踉跄,捂着胸口骤然软软地跌在玉容身上,玉容惊呼,“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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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6o35字)
楼嫣然怀孕了。
赵大夫确诊,大少奶奶有了一个月余的身子,云侧妃眉开眼笑,赏了赵大夫一笔银子,吉祥奉她之命禀告王爷,没一刻钟府中上下便全知道楼嫣然有了身孕。秋霜去商行通知程佑天,府中各苑的纷纷道贺,并送上贺礼,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王爷亲自过来探望,又命苏林送许多补品过来,祝福楼嫣然要仔细养着,为王府生一名白白胖胖的孙子。
云不悔心中波涛暗涌,说实话,她并不希望楼嫣然怀孕,楼嫣然怀孕,她的压力就更大,一年之中,楼嫣然有过两次身孕,她一次都没有。哪怕楼嫣然没能保住第一胎,她还有这一胎儿。府中的闲言闲语又多,她定不会过得舒坦。
她看着楼嫣然的笑容,唇齿似乎含了一抹黄连,苦不堪言,偏偏无法诉说,只能赔笑说祝贺,把所有的苦涩都咽下去,面上无法表露出一分妒忌和难堪。
李侧妃说话虽然酸溜溜,可看她神色,也是欢喜的,她和云侧妃不对盘,却很喜欢楼嫣然。这王府中,看似李侧妃最刻薄狠毒,其实最无害的人是她。玉侧妃一贯的温柔大方,云不悔此刻陷在自己的愁绪中,也无心思去揣摩旁人是否有什么阴谋。玉妩心思最是细腻,柔柔地牵着她的手,云不悔回眸一笑,揉了揉她的头顶。
他们从西苑出来时,程佑天也正从商行回来,素来沉稳的男人脸上带着外露的狂喜,见了王妃和几位侧妃忘了行礼,一冲而过,难得失态。云不悔心想,他是真的高兴,连续没了两个孩子,他又要当父亲了。这样失而复得的狂喜,放在任何男人身上都很兴奋。清风倒是规矩行礼,紧随其后而去,据闻他正在和另外两个商行的东家开会,一听消息,什么都不顾便跑回来,会议交给程穆东。
云不悔忍不住在想,若是她有了身孕,小白会不会也是如此开心,喜怒皆露于形。
李侧妃说,“不悔啊,这嫣然都有两胎了,你和世子什么时候也有个动静啊。”
云不悔一怔,她已不去看王妃的神色,想必王妃的神色定不好看,“随缘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
“我看不如让赵大夫好好给你调理调理……”李侧妃是好心,一碰上这话题就关不住,没注意到王妃难看的神色,玉侧妃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袖子,李侧妃这才恍然大悟,咳了声便打住。
云不悔低着头,千头万绪,难受至极,王妃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说,领着菊青和竹青等人回去。玉致呼呼地拍这胸口,“嫂子,你别在意母亲,可能看见大嫂有孕眼红了,她就这脾气,你要是有孕,她会高兴坏的。”
李侧妃说,“你和世子没赵大夫调理吗?我听嫣然说,她可是调理了好长时间,你看,半年两胎,你问问她怎么调理的,指不定有用。”
云不悔苦笑,她这身子骨,怎么调理也于事无补,怎又能去问楼嫣然呢。
“随缘吧。”云不悔说,李侧妃还想劝,玉侧妃截了她的话题,笑说道,“这事真要随缘,不悔嫁过来日子也不长,总会有孩子的,你不是嫁过来几年才有了玉媚吗?”
“她能和我比吗?王爷他……”李侧妃本想说王爷一个月才到我房里几次,怎么能比啊,可她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妥,于是咽下去没说。
云不悔笑了笑,也无心赏荷,带着冰月她们几人回皓月居,玉致和玉妩想要跟过去安慰,冰月给拦住了,她想不悔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李侧妃看着云不悔的身影,倏然苦笑,“不悔刚进府的时候,我真不喜欢她,温和有礼,总和人隔了一层膜,人又聪明伶俐。又是东苑的媳妇,我怎么喜欢她?可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人是日久见人心,虽然她主事剥夺了我一部分权力,可我故意和她作对,账面上总是不清不楚,她也知道我贪了。这丫头真的心善,知道我故意和她对着干也没和我闹翻,自己用银子补上了,我在她面前什么都清透,她看得通,又如此宽容,怎么让人讨厌呢。”
玉侧妃抿唇,是啊,怎么让人讨厌得起来呢?那天云不悔找她说话,过后她回过神来也想清楚,她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却给她一个悔过的机会。她不想她在儿子面前失去了慈母的形象,她说世子心善,不计较,玉侧妃心中清楚,她是在给程慕白树立一个好人形象,让她心生愧疚,心生不忍。她在告诉她,程慕白以德报怨,这样以退为进的处事让她觉得自己真该死,竟然加害那么善良的世子。可回过神才知道,其实是云不悔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能有机会改过,并非程慕白。她顾全每一个人,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谁不喜欢。
“是世子身体不好,还是不悔的问题,这么久都没消息?”李侧妃问,“这嫣然都有两胎,不悔一点动静都没有,王妃那性子你也知道,她是眼红孙子,指不定给世子纳妾,开枝散叶。”
“我听不悔的意思,是她身子出了问题,调理不好,所以王妃脸色才会如此难看。”玉侧妃说,“你不是有个偏方么?让不悔试一试。”
“我那法子是害人的,怎么能试呢,争宠还能用一用。”李侧妃抿唇,玉侧妃诧异,似乎才刚明白过来,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是啊,年轻时,为了争宠手段百出,如今想来才觉得可笑。李侧妃仰头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不悔常说,家和万事兴,我也看开了,以后啊,就安安静静地过吧,我也没指望了。”
“是啊,家和万事兴。”玉侧妃意味深长地说,王府几个孩子都不错,不管日后谁继承王位,都不会亏待了兄弟,又有什么好争的。
云不悔坐在皓月居的玉石台阶上,怔怔地看着院子里葱郁的青竹出神,夕阳西沉,余辉漫天,天上彩霞乌云连绵,交织出黑暗和光明的光影,变化莫测。那一点点西沉的乌金透出少许悲壮,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日之末,慢慢的,光线就没了,黑暗即将降临。
晚膳没什么胃口,什么都不想吃,她就靠着柱子发呆,冰月和灵溪、灵心轮番上阵劝她吃点东西,云不悔都没心情,总是笑容满面的她,早就没了笑意,那乌黑的眸映出漫天的余辉,一点点在沉没。
冰月十分心疼,世子多半又是半夜回来,谁劝她吃点什么。
他们正手足无措时,程慕白回来了,他连续几日都是半夜回来,今晚意外的早回,就为了和云不悔一起用晚膳,一进皓月居就察觉气氛不对。冰月等人见了他就像见了亲人似的,慌忙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云不悔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水都没喝一口。人一回来就在后院坐着发呆……
云不悔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声有不耐地说,“我不是说了别来打扰吗?”
“是我!”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飘过来,伴着一股暖暖的药香,把她包裹,程慕白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亲昵地刮她的鼻子,“我都不乐意见了?”
夕阳在她脸上镀上一层金光,却透不过她苍白的肌肤,她看起来仍那么美丽,却如一朵开在悬崖上寂寞的花朵,幽香无人知。随时随地都会被狂风打落悬崖底下,美丽又脆弱。
云不悔微微闭上眼睛,程慕白细数着她的睫毛,那两扇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如蝶翼轻颤,一闪一闪挠在他的心脏上。他叹息一声,亲吻她的发丝,“傻丫头,我很喜欢孩子,可我更爱你。”
在他这一生所有遇见过的人,在将来有可能出现在他生命的人之中,他最爱她,为了她,放弃当父亲的权力,他也不在乎……
她的眼眸盈满了泪,如水雾般,偏偏没有落下来,程慕白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此时的泪光和悲痛,云不悔说,“小白,你不要这样说,这样我更难过。”
“好,我们不说了。”程慕白抱着她,脸颊贴着脸颊,喃喃自语,“我们不说了。”
云不悔的心如刀割,程慕白越是不在乎,她越是难受,她觉得自己很罪恶,剥夺了他当父亲的权力,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不该是这样子的……
她看着程慕白,这名男子一如初见,美好如清风白云,眉宇间的冷漠没了,只有无尽的怜惜,他是真的疼她,她的心被狗吃了也不敢否认这一点。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难受。
“娘子啊,为夫奔波劳累一天,回家想好好享受温柔乡,娘子就给为夫摆这脸色,还让为夫饿肚子,这让为夫如何是好?”程慕白苦恼地看着她,眼睛里露出那么一点点委屈来。
云不悔哭笑不得,沉重的心情也似乎轻快了些许。
“饿了?”
程慕白重重地点头,云不悔起身,微微一笑,“那去用膳吧,夫君。”
“是,娘子。”程慕白灿然一笑,晚风吹过,吹不散他和她眉目间的轻愁,多少心事都被压抑在欢喜的笑容后。
夜色如水,芙蓉帐暖。
急促的呻吟声从层层纱帐中透露出来,夹着男子起粗重的喘息,听得人面红心跳,连天上的星星都羞涩躲于云层中,今晚的程慕白特别的热情,卯足了劲,不知疲倦地要她,云不悔承受不住这样的激烈的欢情,频频求饶,她仿佛被抛在云端,被水流不断冲击,脚不着地,不知身在何方,那种轻飘和激|情让她理智全线崩溃。羞涩和恐惧被这样的激烈的欢情冲散得一干二净,人的脑海一片空白,除了彼此,依然是彼此。
程慕白下身的撞击越发的急促,俯下身子攫住她的唇,她的红唇已被他吮得发肿嫣红,他却不愿放过,灵活的舌尖扫过她每一寸肌肤,深深地抵到咽喉深处,模仿在下身那急速的频率,那急速的规律,上下刺激得她几乎尖声呐喊,今晚的他很不对劲,可她却无力思考,被动地承受他给予的刺激和痛苦。
云不悔莲藕般的长臂环着他的肩膀,两人的身子几乎要粘合在一起,汗水成了粘合剂,渗透到彼此的肌肤中,不分彼此,这样的水||乳|——交融是最亲密的行为,是灵肉结合最美的方式。
已不知道第几次释放在她身体内,程慕白的身体突然紧绷,僵硬,崩到极致的肌肉滴出汗水,落在她的之上,激流释放在她体内,两人拥抱着一起到了gocho。
激烈的心跳如要失了控制,两人拥抱着一起享受这样的余韵,她身体酸疼得如被人拆开重组,他从不曾这么频繁地要她,哪怕是新婚那段时间,他们刚尝了,沉迷于这样的享乐时也不曾如此。
纵欲是有好处的,纵欲后人的思绪混沌,想的事情就没那么多,可以得到一个彻底的放松和休息。
程慕白轻啄着她的唇,笑意沙哑,zongyu后的声音有点中气不足,云不悔娇嗔瞪他,又招得他心痒痒的,连续讨了好几个深吻。
她推了推他,“出来,真重。”
程慕白暧昧地顶了顶,笑得流氓,“哪儿重?”
“小白!”她的脸红透了,耳朵也似染了血,程慕白笑着翻了一个身子,两人姿势上下转变,却依然没出来,他随手拉过被子盖着他们。免得云不悔着凉。
“这样睡着很难受。”云不悔抱怨,捶了捶他的胸膛,程慕白故作不解,“我觉得挺舒服的啊,你哪儿难受?”
她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程慕白有时候在床上挺流氓的。
云不悔觉得别扭极了,程慕白却哄着她睡觉,两人纠结这体位问题,程慕白说,“你要是不累,我们再战一回。”
她立刻乖顺了,忍不住低头在他肩膀上咬一口出气,程慕白哄着她,云不悔的确是精疲力尽,便缓缓地睡过去,半夜被弄醒几次,身体真有点不舒服,她想程慕白睡着了,谁知道她一动,他就按着她的腰臀,云不悔咕哝了声,着实太累也没他再折腾,就这么别扭地睡了一夜。
第二日刚起身就要沐浴,身上全是,黏黏得很不舒服,程慕白今天没出门,陪着她泡了一个,用过早膳,又陪着她出门游湖赏花。
莲花盛放的季节,凤城湖上也极美,碧月长廊美虽美,赏久了也腻味。云不悔今天本来打算休息的,昨晚折腾得太厉害,她的身子骨都是酸的,能坐着就一定不想站着,能躺着就不想坐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