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明了原因,皱着眉头说道:“您这不是不是让奴婢们难做吗?且不说这深更半夜的,不好找人帮忙,就是这宫门咱们也出不去啊。实不相瞒,上面都交代过了,不仅您出不了这个门,就连奴婢想出去都难!”
在深夜里站的久了,似乎连脚都冰住了,偏眼泪是活的,源源不断涌下来。我流着泪说:“请您帮个忙吧,我不出去,您帮我带着孩子找个大夫就可以了。”
那丫头跺了跺脚,说道:“您还不明白吗?这孩子就是个祸根!您要我带他出去,不就是我赔上这条贱命那吗?这个莫说是我了,只怕是换了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我抱着孩子,他小小身子时不时轻轻抽搐,想是难受极了,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没有哭,只哼哼唧唧的,如小猫一样叫唤着。我噗通一声跪下来,那丫头尖叫一声,“使不得!”我看着她说道:“请您帮个忙!珊瑚一定会回报您地。”时常想着关于回报的话一定是空洞的,然此时我却真的不知道如何去说才好,真真是慌不择路了。
“快起来!快起来!哪有这样的?这若是传出去了,奴婢还有活头吗?”那丫头拉着我说道,“也不是我不帮您,实在是帮不了。不过,这偏宫里面我们都出不去,有一个却是不受这个限制的,您可以去求她。”
我怔怔看着她,她伸手向东边指了指,我连忙爬起来,抱着孩子跑到东殿之中。巴妃掌了灯过来开门,见是我,吓了一跳。我挤进门去,噗通跪下说道:“求娘娘救一救我的孩子。
”巴妃接过了孩子,一看,脸色立刻变了,叫道:“静妃娘娘!”静妃披了衣服过来,看见我跪在地上,一愣,巴妃说道:“你快过来看看孩子。”
静妃快步走了过去,说道:“怎么烧成这样?你是怎么带孩子的?”
我一连声磕头,仿佛这一辈子来所磕的头都没有今天这么多。
巴妃拐了拐静妃。低声说道:“你怎么能怨她?这个地方大人都呆不了。更别说是这么小地孩子了。”又对我说道:“您也别跪了。起来吧。大家合计合计该怎么做?”
静妃抱了孩子放到榻上。沉声说道:“金巧。你去端盆水过来。孩子烧这么高。可千万别烧坏了脑子。”
巴妃端来了水。静妃打湿了汗巾搁在孩子头上。一会又皱了皱了眉头。揭开孩子地包被。里面一阵臭气熏来。孩子开始拉稀了。
我们手忙脚乱给孩子洗了身子。换了衣服。一转眼。又拉了。孩子地额头烫地惊人。温度不退反升。抽搐也越来越频繁。
巴妃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这样下去可不是一个事。得赶紧找太医过来看看才是。”
静妃冷哼一声。说道:“现在哪个不要命地太医敢过来替她地孩子看病?”
我抱着孩子站起来,说道:“我去求皇上!”
静妃又冷哼一声,道:“你能见到他吗?就是这个偏宫的大门你都出不去,还指望能见到他?”
我回头看了看静妃,她虽然皱着眉头,却脸上全是担忧地神色。我又跪了下来,低声说道:“求娘娘开恩,带我出了这个宫门。”
静妃横了我一眼,叫道:“你倒是挺会拉人下水的啊!还嫌自己害得人不够多吗?”我静默片刻,默声站起来,抱着孩子要走,静妃突然叫道:“你去干什么?你以为你能硬闯过那些侍卫吗?”
我回头淡淡说道:“就算把命搁到那里,我也要试一试。”
静妃翻了翻白眼,不耐烦说道:“好吧,好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成不成就不知道了。”
我们两人出了偏宫的大门,果然被人挡住了。
“大胆!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竟敢挡我的路!”静妃冷哼一声叫道。
一个太监谄媚笑着说道:“奴才们哪里敢挡娘娘的路?娘娘若是要出去,那是随意的。不过,她就不行了,实在是上面有话,她若是出了这个宫门,奴才们这个脖子上的东西就要落地了。”
静妃一巴掌摔过去,呸一口,骂道:“死奴才,她也是你能随便叫得?再敢挡路,我现在就能让你脖子上的东西落地!”
那太监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即使娘娘眼下杀了奴才,她也出不了这个门。还请娘娘能体谅一下奴才们的难处。”
静妃横了他一眼,骂道:
去找皇上,你们也要拦?”
那太监一连声磕头,说道:“请娘娘不要为难奴才们才好。”
静妃冷哼一声,一把扯了我,叫道:“我们走!”那些太监站了起来,都跟了过来,静妃地蛮横宫里有名,却都奈何她不得,所以都只跟着,也不敢伸手抓她。静妃冷着脸,拉着我直往前冲,也不理会后面太监们的咋呼。
静妃拉着我直奔暖阁,暖阁门口侯着的吴良辅吓了一跳,看了我一眼,静妃瞪他一眼,问道:“皇上是不是在里面?”
吴良辅皮笑肉不笑说道:“静妃娘娘这会恐是不能见驾了。”
这一路奔波过来,孩子地呼吸越发急促,抽搐也越发频繁,我一急之下闪过吴良辅,一把推开暖阁的门冲了进去。
暖阁里面真温缓,里面相拥着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福临大叫一声:“谁?”
隔着帘纱跪下来,冲鼻的气息呢喃且迷离,这么熟悉,偏帘纱的那边坐着的人温柔的颜色不在,恍是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是你。”福临在那边冷冷说道,“你来干什么?”
我想着此时万万是不能哭地,一哭了越发就让人生厌了,可是虽然压住了声音,泪却一直在流。吴良辅也进来了,低声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识趣?还不赶紧出去。”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来拉我。
我站起来越发往前冲,直跪到龙塌前,乌云珠低声惊呼一声,往福临的怀里钻。
我抬起头,看福临,就那样直直看着他,小时候相伴的时光闪电般地从眼前过,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我苦笑一声,低声叫了一声:“福临,帮帮我。”
乌云珠一惊,叫了一声,“大胆!”
我没有看她,只直直看着福临,柔声说道:“福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地话吗?你说过的,只要是我想要地,你一定会帮我办到的。”
福临闭了闭眼睛,明黄地内裳轻晃。“皇上……”乌云珠担心的低声叫道。良久,福临睁开了眼睛,低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皇上……”乌云珠又低声唤了一声,福临挥了挥手,她这才出了门去,吴良辅也躬身退下。
偌大地殿中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真安静,灯火迷离温暖,一切都恍是昨天的,却心境不再,怀里的孩子这时轻声哼了一下,抽搐不止。我流着泪看着福临,低声说道:“福临,救救我的孩子。”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孩子,一怔,却很快恢复了冷色,然后看我,那么冷。
“他是谁的?”他问。
眼泪模糊中,面前坐着的那人面容明明是熟悉的,却感觉那么遥远。
“这真地就这么重要吗?”我柔声说道,“你说你对我很好,我知道,难道我不也是这样的?自我进宫那日起,我就让自己放下了他,不去想他,让自己全心全意对你好,你难道没有感觉到?”
他坐着那里一动不动,孩子的低哼越来越频繁,我抱紧孩子,心身没有一处不在疼痛。
他突然低笑一声,然后低头靠近我,咬牙说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你说得这么好听,只不过是想让我救他而已。”
我摇头,他的面容那么近,却这么冷,连笑都让人冷入了骨髓。
“好,那你告诉我,他是谁?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你告诉我了,我就再相信你一次。”福临低声说道。
他的话里带着无比的蛊惑,我几乎要说出了,可触及他黑深眸子里的熊熊燃烧地嫉恨之后,立刻一惊。
“不说?”福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凭什么让我再相信你?你就这么喜欢他?他到底是谁?你就这么喜欢他,嗯,朕哪里不如他了?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我却实在无暇顾忌他,孩子那么痛苦,连呼吸都紊乱了,一惊一抽的,小小的脸皱成了一团,却不再痛苦的低哼了,声息越发浅浮了,我使劲磕头,使劲磕头,然手却突然一空,一阵失落感突至,抬头看,福临抢了孩子抱过去。我尖叫一声,叫道:“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福临怔怔看孩子,在灯下看得那么仔细,眉头紧皱,手发抖,脸上的表情狰狞且可怖,“他是谁地?他到底是谁的?”他咬牙问我。
我直发抖,哆哆嗦嗦说道:“把孩子还给我,求你把孩子还给我。”他地神情这么恨,他会杀了我的孩子,我突然冲了过去,他像是料到我会如此,突然转了一个身,然我却抓了包被地一角,那么大的劲,包被于是扯了过来,孩子光溜溜地从包被里滑落下来,嘭的一声闷响,重重的磕在地上了。
第三卷 第一百章 太后
袋在那一刻轰隆一下爆炸开来,我尖叫一声,慌忙孩子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那么清澈,随即眉头轻皱,仿是不胜凄苦似的,终是再次合上。我紧紧抱着他,贴到自己的脸上,他脸上的热度仍是灼热的,却鼻息之中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心中这么慌乱,这么恨,只恨不得此刻拿自己的命换了他的。
静妃听到了响动,推门了进来,一见这种境况,也慌了神,大叫道:“宣太医!快宣太医!”吴良辅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皮笑肉不笑说道:“娘娘,这个……,恐怕奴才……”静妃一巴掌狠狠摔在他脸上,叫骂道:“死奴才,你少在我面前推三阻四的,还不赶紧去叫太医过来!”吴良辅捂着脸又往里面张望了一眼,终是飞快跑开了。
吴太医过来了,我紧紧抱着孩子,吴太医柔声说道:“娘娘,让下官看一看孩子吧”他的面容那么诚恳,我小心翼翼将孩子放到他手上,稍许,吴太医的面色越见苍白,跪在地上,低声说道:“皇上,小阿哥……走了……”
福临怔住了,我又紧紧抱起孩子,他身上的热度渐渐退下去了,一张小脸如纸一样苍白,越发映衬那五官如画一样美丽。我抱着他,抬眼看向福临,他怔怔站着,面容冷寂苍白,丝毫不见动容,于是心中是这么的恨,竟想到怎么此刻手上竟没有刀或是箭什么的,多么想就这么对着他一刀挖下去,看看他胸腔里面的那颗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的狠?
我看着他,他的身影在眼泪中模糊后复又清晰了,却都是冷而决然的,我冷冷说道:“顺治,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是你的孩子呢?我都不肯定的事情,你就这么确定吗?”他地脸色突地一下,更加苍白了,我忍不住想笑,这样好,很好,虽然伤不了你,也要让你痛一生的,煎熬一生。
我亲了亲孩子的小脸,柔声说道:“宝贝,你看见了没有?这个人害怕了呢。”我抱着孩子从福临面前经过,他突然出声道:“站住!你什么意思?”
他这么惊慌,很好。我忍不住淡淡笑,说道:“顺治,我是什么时候有地孩子,在哪里有的孩子,你难道猜不出来?这孩子真地不是你的吗?”他一怔,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苍白着脸像见鬼似的瞪着我。
这样当真是好。
我又说:“顺治,我恨你。”
抱了孩子出了暖阁。一阵寒风夹着雨至。我紧紧抱着孩子。静妃拉着我说道:“这么大地雨。你要去哪里?”我抱紧了孩子。柔声笑着说道:“孩子醒了。他饿了。在哭呢。我要赶紧回去了。”
静妃一怔。脸一下子苍白了。喃喃说道:“天啦……”
我不理她。抱着孩子径直往前走。雨下得真大。转眼就模糊了视线。我紧紧抱着孩子。低声说道:“不怕。不怕。是打雷呢。妈妈抱紧一点。你就不冷了。”然后继续走。雨下得大。看不清楚路。突然脚下一滑。头重重磕在墙壁上。摔倒在地上。有人掌了伞冲了过来。哭着说道:“娘娘。咱们回去吧。雨下得太大了。您会生病地。”我看了她一眼。是初画。头好疼。好像又磕破了。我说道:“初画。快帮我看看孩子在哪里?”
初画抱了孩子放到我手上。哭着说道:“娘娘。小阿哥……走了。”
又是一怔。恍是千万个炸弹在脑海爆炸了。先前种种突然纷乱涌现。我心中剧痛。一口气上不来。猛然向后倒去。
“娘娘。快来人啊。救命啊……”初画哭着叫道……
很多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再见到孩子会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中,他会不会认识我。听说血缘难断,他陡然见到了我,那心里头是否也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是自己亲手送走了,却时时刻刻想念着。记得他出生那会,我只看了一眼,那样的小地脸,那样的小的手脚,浑身粉粉的,真是美得惊人。他若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他会苦恼吗?会……知道有一个我吗?种种,常一想着,就入了魔,天黑天亮,仿佛就是在一转眼的功夫就完成了。
还有再见时候心中的狂喜与忐忑。
种种,种种。
却不料原来又是昙花一梦。
我知道面前地人来了又去,各种声响混杂,什么意图的人都有,谁都在说话,似乎说话的人在一眨眼的功夫就换了面容。
然而,
想张眼,不想看。
只让自己的思绪停留在有孩子地记忆里,只有这样了,孩子就在我身边,没有离开。
初画一边替我擦身子,一边絮絮叨叨的。
“娘娘,您快点醒过来吧,您都睡了三四天了,可把人给急坏了。皇贵妃娘和宛芳仪方才过来看您了,送了好多东西过来,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礼,只得先收了,等您醒了再说。东殿的两位主子也过来了,人人都说静妃娘娘刻薄,怎么奴婢瞧着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我看着她在抹眼泪呢,还有巴妃娘娘,看着就觉得可亲,您说是不是……”
又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娘娘,吴太医说您是自己不愿意醒来,他们也奈何不得,您可千万别这样。您还这么年轻,孩子总归会再有地……”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身边换了人,只坐在床沿,不说话。良久,一个儿声突然说道:“额娘,她不是死了?”
济宁连忙嘘了一声,低声说道:“福全,你先自个出去玩会,一会儿额娘自会去找你的。”门声咯吱一声轻响,福全低声说道:“额娘,那我走了哦。”
“去吧,去吧,让香芹带你去。”济宁低声说道。
屋里只剩了济宁一个。她又在旁边静坐了一会,低声说道:“姐姐,你不愿意醒过来,无非是因为孩子地事。孩子是娘心头的肉,这么去了,任谁都是受不了地。你这样消沉,虽是情理之中,却是愚不可及的,你难道不想知道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谁做的吗?你这样半死不活躺着,还真中了别人的意,人家正高兴着呢。”
我心中一动,济宁又低声说道:“姐姐,我瞧着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就犯糊涂了?所谓亲者痛仇者快,你这会不正在做这种蠢事吗?人家的一番算计,你丢了亲骨肉不说,还要赔上自己吗?”
良久,她又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其实你的事,我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我嘴里说的是不介意,其实心里还是很恨你的。你不知道,他那时候对我真好,从小到大没有哪一个男人对我这么好过,在他眼里,我比宛如还要美丽,他手把手教我写字,教我画画,我大笑着在他脸上涂抹,他也不恼我,抱着我说道,你以后不要离开我了。我,我一心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在他心目,我是不一样的,可是有一天,我看见了那幅画……”
济宁轻轻笑,低声道:“原来闹了半天,他心中的那人只是画里的那个人。他对我好,只是因为我写的字像她的,画得画像她的,说得故事也是有她存在,他才会听得津津有味。我心中真恨,为什么什么都是你?小时候大家说起你,都是一脸的赞扬,说你聪明,五岁就作诗了,七八岁就会顶起家里的半边天了,现在进了宫,好容易有一个男人对我这样好,原来又是因为你。我那会心里真恨你,香墨过来了,也跟我说你的事。我恼她,狠狠折磨她,她一再容忍,原来还是因为你,我是你的妹妹,所以她才百般对我好的,别人都不理,都作践我,只有她在我身边。”
“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忘记了那些事情,可是看到你,心里还是很难受。你以为我出宫去,真的是因为想香墨了吗?其实不是的,香墨前些日子就进宫了一趟,我以为她是来看我的,其实不是,她是想见一见你,你还记得你受惊吓的那天晚上吗?就是那天。她久久不回,我让福全去看看,人没有见到,福全差点把命丢了,被人推到湖里了。她却没有去看你,我不知道她是有先见之明,还是什么的,中途折了回来,留了一些东西在我那里就匆匆回去了。”济宁低低说道,“那些东西,我原本猜不透是什么意思的,可是香墨出了事之后,我就明白过来了,那些东西当真是骇人……,难怪那人这次会下如此重的手的,那些东西万万是留不得的,我得为福全着想,所以回宫之后将那些东西处理的干干净净了,你别怪我……”
她说话的间隙,风幽幽从窗棂灌进,扑面而至的幽寒让人毛骨悚然。
济宁站起来在门口转了转,复又慢慢过来,附耳低声说道:“你,要小心太后。
”说罢又叹了一口气,声又大了起来,“姐姐,你这么年轻,犯不着为这事寻死覓活的,孩子以后总会再有的,你得想开一点。”
第三卷 第一百零一章 缘故
深了,周围一片安静,初画在屋的一角搁放的矮塌呼吸声均匀浅轻。(读者吧 1en2)我睁开眼睛,夜很黑,初时什么也看不见,看得久了就隐隐可以看见屋里的事物的轮廓。这屋显然是陌生的,想及这些天来人的只言片语,应该还是在偏宫无,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屋。
白天济宁的话又想起来了——小心太后。
夜深寂如墨,恰是思量的好时光。于是那些事情一一翻起,其实都不遥远,只是一想起,心就会陷入无法抑制的癫狂之中,这样夜,即便是癫狂了,也是静默的。
自我又进宫起,孝庄看似不怎么参合顺治后宫的事,实则不然。顺治的后宫之中,前一个被废的皇后是科尔沁的,后一个又立的也是科尔沁的,左右都是她的人,她自始至终都占着最有利的位置,任谁都奈何不得。
乌云珠算什么,再怎么宠爱,不过是皇贵妃而已,至于其他的人,更是不用提了。
所以她才对顺治的后宫撒了手——眼下管着的不就是她的人吗?只要她扶正了上面的那位,底下再怎么闹,也翻不到上面去。
心太后,她倒是对我的事上了心。那夜三堂会审的步步紧逼,哪里有丁点平时的雍容华贵,慈爱近人?原来她是存了必杀我的决心的。
为什么会这样?
就因为福临对我与众不同?还是因为我的来路暧昧不清?还是因为别的?
显然不会是前两条,若是,乌云珠不更加该死吗?可她不也和乌云珠处的好好地?难道是因为我的孩子?
一想到这两个字眼。心中剧痛难耐。良久才慢慢平复下来。只觉得疲倦。初画听到了响动。掌了灯过来。见我张着眼睛。大喜。说道:“娘娘。您可算醒了?”
灯火在她脸庞跳跃。我脑海又混沌了。想了半天。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良久。方才低声问道:“初画。我地孩子呢?孩子哪儿去了?”
初画张大了嘴巴。一手捂了嘴巴。美丽地大眼睛装满了泪水。
我低声说道:“初画。你怎么了?快把孩子抱过来吧。我想他了。”
初画哽咽一声。柔声说道:“娘娘别急。小阿哥……马上就过来。”说着。眼泪就落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你要快点。要下雨了。外头冷着呢。”
初画低声说道:“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抱。”说着出了门去,蹲在门口嚎啕大哭起来。
我只觉得慌张,满无天际不安,叫道:“初画,你……怎么了?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小阿哥好着呢。”初画又进来了,眼圈红红的,掖紧了我的被窝,我突然眼前一亮,非要起身,抱着孩子,笑着说道:“初画,你这死丫头还敢骗我?孩子不就在这里吗?”
初画一怔,眼泪又落了。我抱着孩子,贴着他地脸,柔声说道:“不怕,不怕,孩子,娘就这里呢?”
第二天,吴太医过来了,初画叫了他在门外低声说话,边说边哭,吴太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醒了总归是比没有醒好,这打击委实太大了,只怕娘娘一时转不过弯来,所以迷了心智,时间长了,等她忘了丧子之痛,就会好的,你也别心急,这事,急不来的。”
“奴婢知道。”初画抽泣着低声说道。
我静静躺在床上,心空洞且悲伤,看着屋顶。他说这是丧子之痛,会过去地,不,我心里却知道,这伤痛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一直这样,醒了的时候,感觉是踩在云端当中,浑而合上眼睛的时候,却偏偏什么都知道。
天气慢慢暖和了,初画在院中放了一个躺椅,扶着我坐上去,我躺着,看天,天很蓝很远,仿佛自己成了天边地那云,耳边又起来笑声。
“啊,珊瑚,你荡这么高做什么?吓死我了!快放我下来。”馨绣大声叫着。
我哈哈大笑,脚一死劲,馨绣越发吓得哇哇大叫,脸都白了,偏又奈何不得,我做着鬼脸,笑着说道:“谁要你昨天不好好教我骑马的?我差点摔下来了。”
馨竹叫道:“谁要你这么笨的,济宁马术都比你好。”
我瞪了她一眼,越发把秋千荡得高高的。我们正闹着,桑宁岳乐过来了,岳乐抿着嘴笑,桑宁在秋千下大声叫道:“珊瑚,你还不滚下来?荡这么高做什么?”于是提着马鞭恶狠狠瞪着我们。馨绣也来了兴趣,于是我们一人站了秋千的一边,各自死劲,秋千呼地一下飞过去,又呼地声荡过来,桑宁在秋千边站着干着急,脸都气得通红,我和馨绣在上边唱歌边说笑。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初画抱了一大堆东西出来,笑着问道。
我转过头去,没有答话,问道:“你抱了这多么书出来干什么?”
初画回答道:“这不过了一个冬天吗?咱们那屋里潮气重,书籍衣服捂了一个冬天了,都有一股怪味了,今儿天气好,我就都翻出来见见阳光。”
我随手拿起一本书,是《收神记》,以前看过,正要放下来,却从书中掉出一张纸来,纸上横七竖八写着几个数字,字迹约莫有几分熟悉。
初画说道:“娘娘,这书是宁妃娘娘拿过来的,她说这些书混时间最是管用了。”
那么这上面地字应是济宁所写的了,我又瞟了一眼那字,心莫名其妙一跳,想起小时候常玩地游戏的来,看这些数字地格式倒是像我们那时候游戏的记录,于是顺了那些数字一一查下去,第一个数字是页码,上面地是横数,下面的是竖数,查到的第一个居然是个太字。
我又看看了那字迹,猛然一惊——这字不是济宁写的,是香墨的字。
我哆哆嗦嗦顺了那些数字一一查下去,完了,抬头时,一阵天旋地转,牢牢抓了扶手才不至于软瘫下来,心里头一阵烦闷翻滚,我低声说道:“初画,我出宫那日穿的衣服还在不在?”
初画一边晾晒衣服,一边说道:“在,就是这件。”说着拿了一件藕色的旗装过来,我往袖口翻了翻,果然从里面翻出一张字条来。
我将那纸在阳光下摊开了,字迹娟秀,却略微凌乱,而最后面那字更是力道凶猛,笔墨几乎透纸而穿。其实那上面所做的只是一首寻常的诗词而已。
潘应大笑,
心头不肯销。
太妃新进入,
后主还祠庙。
我心头一阵血气翻滚,猛然一口鲜血喷降出来。
原来如此。
————其实这章还没有写完,因为晚上有事,又觉得断更时间长了不好,所以就先写到这里,明天我会把这章补全的,不会多算钱的,字数和内容会增加————话说,光后面的那诗词我就折腾了大半天,后来还是出钱买的藏头诗,汗~,水平啊,那个太差劲了————未完待续,
第三卷 第一百零二章 中毒
画带着吴太医过来了,脚步慌急,我张开眼睛,阳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待适应时,初画焦急的脸就在面前,她低声问道:“娘娘,您怎么样了?”
我轻轻一笑,道:“还好,刚才差点睡着了。(读者吧 1en2)初画,你去忙吧,我有话跟吴太医说。
”
初画看了一眼,迟疑的点了点头,进了屋去。我把手搁在扶手上,吴太医把脉的时间明显偏长,眉头也紧皱着。我低笑一声,低声说道:“吴太医,我……还有多长时间?”
吴太医抬头,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来。“但说无妨。”我笑着说道。
良久,他才低声说道:“最长不过一月……”
我点了点头,其实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了异样,那时候觉得这样很好,所以一切都无所谓,可今天陡然听了这消息,心头还是一怔——看来那时不是自己装糊涂,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是中毒吗?”我又低声问道。
吴太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现在看来,应是中毒无。”又有些恼怒的低声问道:“娘娘既然知道是中毒,为什么不早先严明?如果现的早,这毒未必不可治,眼下五脏已坏,六脉俱损,再难救治了。”
我苦笑着低声说道:“我只是有些怀而已,怎么能胡乱瞎说?就是说了,也没有人理会,没有人相信的。”
吴太医说道:“娘娘何必如此消沉?其实皇上对娘娘依然是有心地。否则今日下官就到不了这里了……”
“别跟我提他!”我断然说道。“请吴太医在我面前再也不要提起这个人。”
吴太医低下头去。我低声说道:“也请吴太医不要告诉那人珊瑚地现状。将死之人地尊严也是害怕践踏地……”
吴太医不做回答。反低声问道:“娘娘是什么时候感觉异样地?”
我静静想了想。说道:“大概在孩子落地之后就有感觉了。那时候觉得这一切可能是生产时落下。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吴太医点了点头。说道:“下官也是那时候觉得娘娘地脉象异常地。不过那时候总以为是提前生产导致体虚所致。心中虽然有所怀。但是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既然是孝庄下毒,自然是不留痕迹的。各宫妃嫔进食前均以银箸试毒,哪里那么容易下毒?想来下毒是另有奇径了。我低声说道:“既然已经如此了,吴太医也不用费心追究下毒之事了,珊瑚只想图个安静的去处。”
吴太医默声回到桌前开了方子,说道:“这方子虽然不能让娘娘的时间拖长一些,但是可保娘娘在去之前不会受到太大的痛苦。”
我低声一笑,说道:“多谢。”
吴太医匆匆告辞离去。
初画不知道突然从哪里窜出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说道:“娘娘,吴太医的话是真的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吴太医的医术你还不相信吗?”
“不可能地。”初画摇头说道,“娘娘这么好,断不会这么早就……”
“你这丫头……”我理了理她揉乱的刘海,说道,“人总归是要死的,谁规定了好人就一定能活到七老八十?我倒觉得这样很好。”她哭的伤心,我又低声说道:“我走了之后,你去求他,让他早些帮你脱了这地方。”
初画哭着说道:“娘娘走了,皇上只怕会剥了奴婢的皮……”
我低声一笑,轻缓说道:“谁让你去求他了?我说地是——简亲王……”
初画愕然抬头看我,我低声说道:“今日的事情也不要告诉他。”
初画一把抓了我的手,“娘娘,奴婢,奴婢不是故意地……”
“我知道。”我淡淡说道。霓裳宫众人中多是他人的耳目,初画是济度的,初心是慈宁宫的,芳兰和厨子阿福是承乾宫地。人人都想着从我这里探出点门门道道来,本来是无事,若是遮遮掩掩了,反倒让人觉得更加别有用心,既然大家都想看,索性大大方方让大家看个够。
初画说道:“奴婢的哥哥有一回犯事了,是简亲王帮的忙,所以就……,奴婢看王爷对娘娘好似并不恶意,奴婢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娘娘日常的一些事传了出去……”
我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又没有怪你。”阳光晒得久了,只觉得困意浓重,我又低声说道:“今日的事,我不想让他知道。”
初画一抹眼泪,说道:“奴婢知道,奴婢不说。”
我微微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靠在躺椅上,看样子真是不行了,这么容易疲倦。一个月,突然觉得这时间好短,以前不觉得,只觉得分分秒秒难熬,可现在真的是快死了,却又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一个月,一个月……
一转眼就活了二十七个年头,初来时候地情况历历在目,前世也是二
只觉得走得不情不愿的,才二十多少岁,什么都:连爱都不曾拥有过,所以这一世是留意了地,所以一开始就努力的爱,如飞蛾扑火般绝然,然却落得体无完肤了。
突然想起济度,很想很想,想起与他地第一次见面,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他虎头虎脑的小样子,手放在嘴里啃着,口水流了一手,咦咦唔唔说着话,一笑,看不到一颗牙齿地粉嫩牙床倍是有趣。还有他挥着马鞭的蛮横模样,十足的刁蛮少爷,当时恨的要命,觉得这小孩怎么这么讨厌?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还有后来……
还真是不行了,思恋一旦开了闸,就欲罢不能了,夜深人静了,依然在想他,蜷缩在被窝里,思恋入骨侵蚀着,仿佛那些事情就在眼前,一点一滴的全活了过来。
于是睡不着,月在地上留下方块大小的影迹悠悠晃晃的,每一个方块之中都有一个他的样子,或笑,或怒,或静,或狠,种种。
第二天起床,对镜梳头,一下子抓下好大一偻头来,镜子的自己脸青青白白的,眸子幽深黑大,活脱是地狱之中爬出的鬼魅,连自己都惊了一跳。突然意识到,自己真地是不行了。
是啊,是啊,都不行了,还要顾虑那么多做什么?于是释然一笑,只觉得满身轻松,叫了初画来,对她说道:“初画,你去把吴太医请过来。”
初画应了一声,很快带了吴太医过来。我低声说道:“吴太医,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这张脸恢复到从前?”
吴太医一愣,也没有把脉,在桌前开好方子递给初画,说道:“娘娘照着这个方子抓上七天的药,用文火慢炖了,每天睡前喝上一次,七天过后,娘娘的容颜虽然不能恢复到最盛的时候,至少也能恢复个七八成。”
我笑着谢了。于是天天喝药,七天之后,容貌果然大变,我瞧着连最盛时也比了下去,这时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思量良久,才低声说道:“初画,你去见一见简亲王吧,就说,就说我想见他了。”话一说完,心砰砰直跳,竟有了一种初恋时期想见又不敢见的那种矛盾心里。
初画出去之后,我一直静坐着,心中忐忑不安。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人家心中有没有我,就这样冒然找上去,若是被人取笑了怎么办?他会一愣,然后思量许久,才缓缓说道:“此时本王不方便见你家主子。”他会这么说吗?还是直接给初画吃一个闭门羹?此时,我身份尴尬,沾上谁,谁就会倒霉,岳乐不是现成的例子吗?听说安亲王岳乐已经被排出了议政大臣的行列,一反先前的风光,屡次朝堂建议都被批地一塌糊涂,现在已经养病在府了。他会怕吗?我实在是又在给人出难题了。
一直在想,想着他会有的各种反应,然心里却始终存了侥幸的,很固执的侥幸。
是啊,都要死了,就放肆一次吧,自己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