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来,他见我难受,这才又放松些,不过双手仍是牢牢地困着我,“谁许你出宫的?”他沉着脸说。
我不由气恼,狠狠地说:“我又不是卖到你们皇家了?怎么就不许出宫了?”
他看看我,脸色慢慢柔和下来,脸贴近我的,磨蹭一会,说道:“珊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急。我只是——,我只是——”他只是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后半句来,转了话题问我:“好好地,为什么要出宫呢?”
我不禁想起董鄂学堂的一切来,不过匆匆数年,却仿佛隔世般遥远,心不由黯然,幽幽地说:“福临,我想回家了。我哥哥明日要结婚了,我要回去看看他。”
他的唇落到我的额头上,凉凉的,声音略有些嘶哑,说:“好吧,我准了!不过,就明日一天!我下了朝,就在宫门口等你,你可要早些回来!”
我猛地推开他,使劲擦额头,恼怒地说:“福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许碰我!不许碰我的!你怎么又忘记了?”
自那年他登基我亲过他后,他动不动就来那么一下,以前倒也不觉有什么,可如今他慢慢地长大了,身形快赶上我的,每每被他亲,我总有股心惊肉跳的感觉,我深怕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每每都严重警告他,可是收效甚微。
果然不假,他眨眨眼睛,嬉皮笑脸的说:“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一定记得。”拉了我,笑盈盈凑近了,说:“睡吧。”
我无可奈何的横了他一眼,依着他躺下来。
第十四章 庆婚
第二天收拾妥当了,我便来到了宫门口,因为是得了太后懿旨出宫,又加之目前我算得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了,即是出宫来,自然就少不了有人跟着。香墨因为要随身伺候皇上,太后便另派了一个十二三岁,名叫笑儿的丫头随着。
笑儿也是镶白旗的,十一岁进的宫,是在太后哲哲身边伺候的人,名副其实,特别爱笑,笑起时,脸上便多了两个深深地小酒窝,甚是可爱。
一出宫门,就看见济度带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子在朝宫门里张望,他们看见我们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那小子打了个千,笑盈盈地说:“姑娘吉祥,小哲子见过姑娘。”
我微笑着回了礼。如今这世子贝勒身边都有随身的人了,一向独来独往的济度也不免俗了,看起来这个小哲子就是他身边的随身的人了。我也不客气了,让笑儿将她手中的东西大多转给了小哲子。
济度笑着对那一脸惊讶的小哲子说:“都拿着吧。”一边引了我走到一顶软轿前,掀了轿帘,笑着说:“进去吧。都准备好了。”
我与笑儿钻到那轿子里,不一会就回到了家里。因为时辰尚早,我家里虽红灯高挂,人却并不多,看红瓦白墙,家里已经是修葺一新了。
下轿来,看周围一切,心里不免感怀万千。济度也下了马,随手牵过我,轻声说:“走吧,进去吧。”
我正准备进去,突然听见有人惊喜的叫了一声,“珊瑚!”我回过头来,却看见岳乐与佟少言正牵着马走过来。
佟少言一甩响指,叫道:“爷,你可真神了,隔这么远都知道是珊瑚来了。”一边嬉皮笑脸的靠近了,四下看我一通,惊讶地说:“哇,可真是女大十八变啊,珊瑚这小妮子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他素来如此,我也没有脸红,笑盈盈地说:“您佟大少爷可也是越来越俊俏了啊!”
佟少言嘿嘿直笑,说:“爷,你瞧,珊瑚这丫头,人大些了,嘴也皮了,你就不怕我向桑宁告你状去?”
我看着他,笑着说:“那你去告状啊,看我哥是扁你呢?还是扁我?”
佟少言正要说话,岳乐笑着对他说:“你这不是找事吗?向桑宁告珊瑚的状?他这妹妹一向都是他的心头宝,但凡有理无理,挨扁的一定是你!”佟少言伸伸舌头,做个鬼脸,再不吭声了。
岳乐细细地看我一番,柔声说道:“今天去宫里找你,汪总管说,你已经得了旨出宫了,我还不相信来着,却不料你真的出来了。走吧,去见见老师去。”说着便伸手过来要牵我,济度轻咳一声,岳乐这才现我的手己被握到了他的手心里,脸上的笑顿时有些僵硬了。
我这才现济度是牵了我的手,也慌忙地抽了出来。
济度脸上的笑容也尽收,挪到我与岳乐中间,看看岳乐,淡淡地说:“上次比骑马,你是沾了马好的便宜,今日,咱们再来一场吧?”
岳乐似笑非笑,说:“好啊,不过今日是桑宁的好日子,咱们不比骑马,换别的如何?”
“行!”济度说,“你想比什么?”
“拼酒如何?”岳乐淡笑着说,“桑宁大婚,酒自然是应有尽有了,咱们也凑个热闹吧。”
“好。”济度也皮笑肉不笑的说,“素闻你酒量极好,今日就来比一比吧。以何为彩呢?”
岳乐笑着斜看着我,柔声说:“自然是老样子。”
济度也望着我,脸色肃静,冷然说:“好!今日,我一定会赢你!”
我听他们说的蹊跷,像是打哑谜似的,便好笑的问:“你们到底再说什么?”
岳乐冲我一笑,淡淡地说:“我们闹的玩呢,你快些进去吧。”
我狐疑的再看他们一眼,懒得再理,先进去了。进到里面,看见桑宁巴图尔正带了人四下忙碌,努格尔也没有闲着。他们看见了我,也都是惊喜交加。
一通忙碌之后,新娘子进门了,依了规矩过火盆,拜堂,送到新房里面。馨竹是鄂硕府邸的包衣,是佟氏做主将她许给桑宁的,我们两家挨得原本就近,这两人又是打小要好,规矩也没有那么复杂。馨竹送进新房后,哥哥桑宁便被拉了出去敬酒陪客,我就悄悄地溜了进来。
一进来就看见馨竹披了盖头,危坐床沿,我也不吭声,轻手轻脚的走近了,猛地一掀盖头。
馨竹猛然被掀了盖头,先是吓得脸变了颜色,待看清楚是我,遂尖叫起来:“珊瑚——”
“可不就是我!”我眨眨眼睛,笑着说,“不然,你以为会是谁?我哥?!他呀,还在忙着陪他那一帮子朋友呢。”
馨竹从床上跳起,四下很仔细看我一番,笑着说:“珊瑚,还真是你啊!回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快来和说说你在宫里过的怎样?”
我笑着拉了她坐到椅子上,说:“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不缺吃不缺穿的,也没见少块肉。倒是你,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我听闻佟氏说起过,原来馨竹嫁桑宁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初时,佟氏是想让巴图尔纳馨竹为妾的,无奈这丫头死活不点头,逼得急了,但只哭,也不说话,后来竟偷溜了出去,换了男装,一个人跑到了镶白旗的军营里了,再后来,桑宁带了她回来,遂在佟氏那边跪了一下午。佟氏也没了法子,只能许了,还好巴图尔也并不介意。
先前,佟氏也想,桑宁目前也算是个有军职的,而馨竹只是个包衣,原本只想将馨竹给了桑宁,算是做小的,岂不料,桑宁不答应,说是有了馨竹,他再不娶亲了。
无奈,佟氏只得认了馨竹做干女儿,换了身份,再嫁了过来。
这一番事情,佟氏说的淡淡的,可那里面的惊心仍令我感慨。
馨竹脸一红,半天才说:“如果不嫁桑宁哥哥,我愿意死了的好。”
我心一跳,骂道:“你又瞎说了!小心我撕了你的嘴,什么死不死,活不活?”
她红了眼睛,又眨了眨,笑着说:“珊瑚,你呢?”
“我?我什么?我很好啊。”
“哼,你还想瞒我?”馨竹冷哼一声,说,“你呀,是藏不了秘密的人!你哥都跟我说了!”
“我哥?他都跟你说啥呢?”我笑着说。
馨竹斜着眼看我,脸上似笑非笑的,盯了半天,才说:“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豫亲王?你别想瞒我了,你哥哥告诉我说,那天你出的宫来,一看到王爷,就哭了起来。我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呀,打小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
我收了笑,默默地把玩起自己的手指来。
似乎人人的幸福都可以企盼到,而我的,永远遥远的如天边的那一颗星星。
馨竹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听桑宁多次说起豫亲王,他对你好像也并不是没有一点意思的。等日后你在宫里站稳了脚,再求皇上赐婚,到那时,自然就熬到头了。”
我听了不由一愣,赐婚给多铎?我还真是半点都不曾想过。
“只是我听说豫亲王王府福晋侍妾众多,你过去了,却不一定能过的好的。这点你可曾想过?”馨竹又说。
我又是一蒙,福晋,侍妾?!多遥远的事情啊!我茫然摇了摇头,心里越无底了。
馨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哪里来得这么傻得丫头?”
说完了,她也不再吭声,我们俩正各自着呆,突然听见外面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夹杂了有人的惊呼。我们俩相视一看,不约而同抢到窗前。
第十五章 比酒
透过窗缝向外看,只瞧见郁郁葱葱的园子里的一处围了一大堆的人,人声鼎沸,却也看不透最里面到底生了什么事。
这时新房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随之就是笑儿小声的叫声:“姑娘,姑娘,你快出来看看吧。”
我先前进门时,留了笑儿在门口候着,若不是真有了什么事,她是绝不会叫我的。我对馨竹说:“我出去看看。”馨竹点点头。
出得门来,笑儿指着那一大堆人,急着说:“姑娘,你快去看看吧,再不阻止,恐怕是要出事了。”
我忙走过去,那围观的人里有多数都是认识我的,见我过来,便纷纷让出道来。我走进去,看见里面的情况,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但见那人群中间摆了一八仙桌,桌的两边正坐着岳乐与济度,桌子上满满的全是空了酒碗,而他俩的脚下也堆放了不少酒壶。此时岳乐的脸微微泛着白,不过还是挂了风轻云淡的笑。而济度到底是年纪小些,此时满脸通红,连两只大眼睛都布满了血丝,虽然如此,可他的表情依然冷傲。
端是瞧着这两人也没有多大的年纪,岳乐也就是二十来岁左右,给人的印象素来是淡雅文弱的。那济度更是不用说,今年也刚十三岁,虽然身形较之同年人略显大些,粗粗看来像是个十五六的少年。可看这地面桌上的架势,敢情这两人已经拼了不少酒了。
我一时气着,乍见了,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眼睁了看见济度再端起一大碗酒倾倒进口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周围的人却纷纷拍手叫好。他一抹嘴角,对岳乐冷然说:“该你了。”
岳乐笑笑,接过佟少言递过来的酒碗,正端起时,现了我,遂一笑,放下碗说:“你怎么过来了?”
我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再不过来,你们俩是不是要砸了这婚宴?”
“怎么会?”他又笑笑,走过来,轻声说:“我们也就闹的玩玩而已,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见我绷着脸,又笑着说,“怎么了?还真生气了?呵呵,好了,好了,我不闹就是。”又把脸转向济度,说:“好了,不比了。这次就到此为止吧。”
我见了他松了口,脸色这才缓和些,但看见济度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岳乐跟过来,陪着笑说:“和新娘子说完话了?”
我点点头,眼瞧着太阳西斜了,心里略有些惆怅。这天过的好快,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做,天就要黑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时间出来?
岳乐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柔声说:“以后总有机会出来的,别多想了。”
我嗯了一声,问道:“我哥和我阿玛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岳乐说:“他们在屋里陪军中的朋友,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去了。”我淡淡地说,待会见着了,又要说一些分别的话,那种场面,我最不待见了,“我去跟馨竹说一声吧,我阿玛和哥哥那边,就麻烦你去说一声了。”
“这个我知道。”岳乐说。
我回到新房里,跟馨竹告了别,出来的时候,岳乐已经不见了,济度与小哲子牵了马正站在门口等着。济度的脸仍是如血泼过似的通红,我又瞪了他一眼,没吭声,直接上到轿子里。还没有起轿,突然听见轿外小哲子一声惊呼。
“爷——”
掀开轿帘,看见小哲子正扶着济度,显然是济度喝多了,上马不稳,险些摔了下来。济度站稳了,对小哲子喝道:“让开!”说着,推开小哲子,再欲上得马来,不料脚下一晃,人直往后倒去,所幸手中抓了缰绳,不至于跌倒到地。
我叹了口气,下了轿,与小哲子一起,扶着济度进到轿子里,坐稳了,才命起轿。轿里空间很大,三人坐着倒也不觉得拥挤,只是济度确实喝多了,坐着都左右晃荡,而且,一反常态,甚是啰嗦,进到轿里,先四下看看,然后看着我笑,莫名其妙的。
“珊瑚——”他叫了一声。
我瞪了他一眼,怕他摔了,只得让他靠着我的肩膀,他伸手过来怀住我的腰,又叫了一声,“珊瑚——”说话时,酒气直冲我鼻,我下意思偏过头去,他猛然失去了依靠,头遂重重地磕到轿柱上。
许是觉得痛了,他摸了摸头,看看我,屁股又挪过来。
笑儿见他这模样,捂住嘴,呵呵直笑。
我怕他又磕到了,只好紧挨了他,让他斜躺着,把头搁到我腿上,他仰面躺着,脸红通通的,偏两只眼睛分外亮晶,紧看着我。
看了一会,他又叫道:“珊瑚——”说着便伸手过来欲触我的脸。
“干吗?”我瞪了他一眼,一把打掉他的手,“躺好了别动!”
他不动了,只看着,又看了一会,“珊瑚——”又叫道。
“干吗?”我吼道。
他笑,“我今天赢了岳乐。”他说。
“知道!知道!”我不耐烦得说。才多大就和人家拼酒?人家那是让你的。
“你以后就归我了。”他又说。
我又好气又好笑,“谁说我归你了?”
“我赢了岳乐,你就归我了。”他说。
“你赢了岳乐关我什么事?”我哭笑不得的说。
“上次比骑马,我输了,我就一年不见你。这次比喝酒,我赢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了。”他啰啰嗦嗦的说。
我望天无语,搞了半天,这俩家伙是拿我做彩头了!我一把把济度的头搁到座垫上,他始料未及,后脑勺被猛磕了一下,坐起来,看着我,摸他的后脑勺。
我冷冷地说:“你们以后再敢拿我做彩头打赌,你们就别再来见我了!”
他不知所措的瞪着我,笑儿抿着嘴,又呵呵的笑起来。我看着他那样子,真是无语了,这才多大?就敢拿我做彩头?岂不料,那岳乐还奉陪了?!他们当我是什么?
“停轿!”我想着有气,跳下轿来,对笑儿说:“好好照顾他吧。”自己骑了济度的马,一个人先跑到了前面。来到了宫门口,递了腰牌,济度在轿子里已经睡着了,我也懒得叫醒他,让小哲子赶紧回王府去,自己与笑儿进去了。
第十六章 吃醋
回到宫里,天已大黑,屋里只剩了香墨在打理,见我进来了,笑着说:“姑娘可是回来,皇上都去宫门口望了好一会了,现下正到太后那边去了。”
我一愣,福临还当真去宫门口等我了?心想着,不由泛出一丝暖意来,刹那间竟有种非常想见他的。
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么多年的陪伴,那小人早已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了。想到这点,心里不由得凭空生出一份惘然来,这多情多心于这深宫终究不是件好事啊。
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打笑儿先去休息了,自己又等一会,窗外树影婆娑,还是没有人归,便问香墨:“皇上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香墨掩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那倒是没说,是青釉跟去的。听说太后那边睿亲王与豫亲王都在,许是商量大事来着,姑娘也不必太担忧了。”
多铎也在?我心里一跳,思绪瞬间断链,空白了好一会,待看见香墨满脸倦意,才回过神来,轻轻的哦了一声,说:“香墨,你先睡吧。我再等等。”
香墨和衣躺在外间的小塌上,我打开书,在灯下坐着,却也只是做样子吧,哪里看得进去?心早已随了香墨的话飞到了坤宁宫。
多尔衮多铎都在坤宁宫,只怕不是探望那么简单的了,眼下这定都一事已经落下帷幕,依了既定的步伐,只怕是又要南征了。其实,这些所谓的大事与我而已,是如天书般复杂,我是猜不明白的。只晓得,若是要南征了,那多铎,桑宁等人可是一定要去的,却不知道再要有多久,才能见到他们。
想及再难见,不免心里戚戚然,那孤寂的身影如生了根似的,越来越清晰,偏心里又十分明白,这主子若是不叫,我是绝去不得坤宁宫的。
所以,想见的念头只能在心里煎熬着。
夜越深了,剪了烛花,终是有了一丝困意,我伏桌而睡。
也不知道什么时间了,突然被一声响动惊醒了,乍睁眼一看,福临正笑吟吟的立在旁边,忙起身道:“回来了。”
“嗯。”他用手轻抚了一下我的脸,说:“怎么不上床睡?瞧你脸上都被书刻出一条印来了。”
我笑笑,说:“原本是想等你来着,却不料睡着了。”又往他身后看看,“怎么不见青釉和随身的人?”
“我怕他们吵到你,早让他们先下去了。”福临说。
我心里又一暖,边笑着边替他除去外衣,安置他睡下,自己躺在外侧。谁知,才躺下,他就从后面紧搂住,叫了一声,“珊瑚——”
我听他语气里有一丝异样,便柔声问道:“怎么呢?”
良久,他才在背后说:“珊瑚,你阿玛可是汉学堂的老师?”
“是啊。怎么了?”
“你哥可是豫亲王的亲兵侍卫总管?”
“对啊。”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他们来,不免有一丝怕意,“可是我哥出什么事了?”
“不是。”他在我背后回答,“珊瑚,将你阿玛与兄长调到宫里来可好?”
嗯?
“这样,你就不会老想着出宫了。”他嘟嘟囔囔地说。
我不禁宛然一笑,到底是孩子。转过神来,拿手指轻点他的额头,笑着说:“你呀,都想哪了?我哥与我阿玛好好地在宫外呆着,进来做什么?”
“可你老想着出宫啊!”他嘟着嘴说,“你出宫了,这宫里就只剩了我一个人,我难受!我不要你出宫!”
我一笑,说:“我不可能呆在这里一辈子啊,总要出去的。”
他沉了脸,猛然收紧手,“谁说的?朕不准!”
我一时黯然,“可我不喜欢呆在这里。你知道吗?很不喜欢。”
他拿脸磨蹭我的,良久,又说:“珊瑚,你想要什么?除了出宫,你还喜欢什么?我都依你。”
我愣住了,细想,却又觉得脑袋里空空的,好像还真没有什么想要的或是喜欢的?当然,除去那人。
一想及多铎,心又是一涩,说:“今日什么事商量的这么晚?”
福临冷哼一声,说:“那又不是我的事!他们唤我到场只是做做样子吧。”
每天陪着他上朝,我多少知道他的心结,每每多尔衮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福临虽表情默默,有时候甚至还带了笑的,可眸子里却全是冷色。
没有人喜欢凭空被抢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就是小孩也一样。
我静默一会,说:“别沉不住气。”停了一会,又道,“你还太小了。”
“我知道。”他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说这话时,表情冷寂,唇角还带了一丝狠绝的杀意。很少见他如此表情,我不免暗自一惊,想及自己所知道的后来。
原来那一切终会生的。顿时,心里充满了茫然,无力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上,人人的故事都是定然的,只有我的是未知数。
突然感觉我的腰身一紧,再看时,福临的脸近在咫尺,却是满脸的不悦与紧张,“说!又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想啊?”我笑着说。
他的手不松分毫,表情是焦灼的,“珊瑚,你什么都不要怕!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停了一会,又说,“你不要再想刚才的事,你每次想,我总觉得,总觉得,你让我抓不住——”越说,声越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了满腔的无奈与挫败。
我心里一酸,也伸手抱住他,说:“嗯,我以后再不想了。”
可怎么能做的到?
次日朝上,我居高临下看那一群顶戴中的多铎,他身影挺拔,那张脸在人群中显得是如此突出,表情仍然是倨傲的,不屑的,唇角微上扬,带了一抹邪邪的笑,偏眼神是冷寂的,似藏了千年不化的冰。
这张脸如何能看够?
我正神游太虚,突然听见福临重重地咳了一声,连忙收神,满朝官员也正愕然看着宝座之上鲜少出声的福临,多尔衮的话也突然停止了,回过头来,看向福临。
而福临正满脸的不耐烦加不悦,见我用眼角偷瞧他,遂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可是皇上对臣的建议有异议?”多尔衮沉声问道。
“没有。”福临笑着回答,“睿亲王所言甚是,如今这朱慈灿偏安一方,自立为王,确实是我朝大患,应派军剿之。”
多尔衮面略露赞色,福临突然话题一转,“不过,现如今,我朝都初定,有许多事尚未安置妥当,需要摄政王的地方甚多。依朕看来,剿灭朱慈灿之事不需摄政王出动,睿亲王多铎足智多谋,确是能堪当大任的,剿明之事就让他去吧。”
福临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连我都惊讶不已。福临年方八岁,在朝上是很少开口的,就是开口了,也就是区区几句话,不是“就照睿亲王的意思吧,”就是,“睿亲王所言有理,你们就依他的意思吧。”向今天这样开口表达自己的看法的,还是头一次。
我实在不明白,他今天是怎么了?按说,今天这朝上的事情应该是昨晚就编排好了的,如今满朝都是不相信的神情,就连多尔衮也是一愣,敢情他这话不是预先就定好的?
多尔衮一愣后,接口道:“皇上说的极有道理,臣等就依皇上的意思吧。”
“嗯。”福临微笑着点点头,眼神不由瞟向多铎。
我突然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方才是生我的气来着!才故意派多铎负责剿明一事的!
他,他,他,这是为什么?
吃醋?!
我又愣了。
第十七章 分床
下了朝,想及刚才的事情,我心里不免有气,板了脸,冷眼冷色跟着福临的身后。他倒心情极好,一路上和颜悦色的,依常理,下了朝,便要去请安了。他一到坤宁宫,便笑盈盈滚到哲哲怀里,好一番撒娇。
哲哲心肝宝贝的搂住了,细问今日饮食起居如何,我笑着一一作答,她又细问朝上的情景,福临冲我笑盈盈的眨了眨眼睛,我装作没见到,一五一十将朝上的情景也细细道出。
哲哲吃了一惊,说:“当真有这事?”
福临点了点头,说道:“皇额娘,这朝都虽然初定了,但是诸事仍然没有安置妥当,摄政王确是该留守的。”
“福临,虽说你这话说的是有理,但是现在你毕竟年纪还小,朝中大事要多与摄政王商量才行啊。”哲哲一脸沉重的说。
“皇额娘教诲的极是,福临知道了。”福临笑着说道。
“嗯,这样才好,以后但凡有要做决定的大事,一定知会你额娘或是我才行。”哲哲沉声说道,“福临,你放心好了,到了该你做决定的时候,你额娘与我一定不会再阻拦的。不过,现如今,你年纪还轻,这家国天下的大事可不是儿戏,来不得半点马虎的。”
福临脸上的笑容尽收,沉声说道:“福临记住了。”
哲哲赞许的点点头,说:“我这边也来过了,去你额娘那边请个安,这会儿,只怕她也得了讯,正急着呢。”
福临走下来,行了礼,告辞离开了。来到了永福宫里,却见多尔衮也在,我不免有一丝紧张,却瞧福临面色不惊,还隐隐露出一丝冷笑来。
原来这孩子早料到了睿亲王要来的事了。
进得宫门来,福临掩去了那一丝冷然,笑语嫣然向孝庄请安,孝庄微笑着受了,命苏墨搬来了软凳,福临在一边坐下了。孝庄微笑着说:“今日朝上事情王爷都对我说了,没有想到,皇上真是长大了。”多尔衮在一边但笑不语。
福临面上露出一孩子气来,笑着说道:“额娘,您这不是笑话福临吗?其实当时啊,我心里可是怕的很,可是一想到,这王叔要是离了京城,心里就更怕了。不瞒额娘与王叔,我一瞧见那些朝上那些个唧唧喳喳的大臣们就头疼,可但凡有王叔在,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多尔衮笑着说:“皇上总要亲政的,这种心里可是要不得。”
“别,别,别!”福临慌忙摆手说,“王叔,你别跟我什么亲政不亲政的,我想着就头大了!”
庄妃眼角悄看了多尔衮一眼,作势叹了一口气,说:“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让额娘省心啊?”
福临咧嘴一笑,满脸天真无邪,看见旁边的桌上放了水果,遂拿过来就啃起来了,一边的苏墨儿笑着阻止说:“皇上,皇上,别急,别急,待奴婢去了果皮再吃。”
福临笑着说:“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挺好吃的。”
庄妃轻笑着摇了摇头,多尔衮的笑容里这才流露出一丝释然来,我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感叹来。这福临别看年纪小,做人还真是有一套的。
福临啃完了水果,又和庄妃闲闲的说起话来,可是说话时,眼神时不时瞟向外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庄妃笑着对我说:“今日天气不错,珊瑚,你带了皇上上园子里走会吧。”
我连忙和福临一起告辞,出去了,我大大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个庄妃,我心里本来就有些怕她,再加上个多尔衮,每次这两人在场,我都觉得呼吸都不通畅了,太压抑了。
福临看我这模样,嘿嘿直笑。我又想起朝上的事情来,很是气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走开。入夜了,香墨在外间收拾,我说:“好了,香墨,别收了。今日我睡这里了。”
香墨惊讶地说:“姑娘,你睡外间,那谁在里间伺候皇上?”
我冷笑一声,说:“让总管另派了别人吧。”
福临原本去了外衣,在里面已经躺下了,听了这话,急急得跑出来,站在我面前,说:“你说什么?”
看他那一副焦急的样子,我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语气不由柔和下来,道:“福临,这以后,你还是听太后的吧,她不是指了青釉伺候你吗?”
他沉着脸,紧紧地看我一会,冷冷地说:“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断然说,看他一副询问的样子,我又说:“青釉到底是太后指的,娘娘看人一向很准,你不要总逆着她来。”
其实,我是另有理由的,福临渐渐长大了,我不可能总跟他睡一床,习惯久了,就很容易上瘾的。今天,朝上的事情也是一个警钟,他在慢慢长大,再不是小时候那个容易受伤的孩子了,他有喜欢的与不喜欢的人,他会吃醋了,而且,还是是为我吃醋。姑且不论他吃醋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孩子的占有欲使然还是因为别的?于我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福临默默看我一会,见我眼神不松,遂冷冷地说道:“你既然不陪我,那我谁也不要!”说着,气鼓鼓的跑进去,一上床就盖上了被子。
我心里虽然不忍,但是还是没有吭声,默默打理好一切,在外间的小塌上歇下来。半夜里,却突然醒了,睁眼一看,自己的榻前正立着一人,身形偏小,瞧着像福临的模样,不由得轻轻出声问:“福临?”
“嗯。”那人影点头答应。
我连忙坐起来,借了月光细看,还真是他!他只披了一件单衣,默默地站在旁边,表情孤寂可怜,我心里一酸,问道:“怎么呢?”
“珊瑚,我睡不着。”他双手无助地搓着,月光下,眼睛分外晶亮。
我心里暗叹一声,说道:“好吧,好吧,上来吧。不过就今天一次了。”
他大喜,跳上床来,习惯性从背后搂住我,不一会,就听见他睡着时均匀的呼吸声了。
好吧,就这一次了。我心里暗自说道。
第二天,我早早向哲哲告了假,说是夜里染了寒露,身体不适,恐怕几天都不能近身伺候皇上了。哲哲很是关心,瞩我赶紧让太医看看,要早日康复了才好。另指了一处小院,让我与笑儿搬过去,暂时先养上几天。
第十八章夜行
搬出东暖阁,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给自己小小的放了一个假了,暂时与福临分开一下,对他对我都是一件好事。老这样黏在一起,习惯久了,就成了自然,到时候,我如何能抽身而退?
小孩子忘性大,隔的时间久,他自然会忘了我的。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搬离时心里还是生出一缕失落来。
新院子环境幽静,一同住里面的加了我与笑儿,也就五六个姑娘,年纪也都与我们相仿。初进来时,负责这里的胡玉姑姑分外交代过了,我与笑儿是太后指到这里静养的,若是哪个不长眼的顶撞了,尽管来找她。我笑着答谢了,待到胡玉走了,那些胆怯姑娘们这才敢抬起头来,悄悄打量我与笑儿,眼眸里尽是探究与羡慕的颜色。
我不禁觉得好笑,曾几何时,我好似也这般好奇过,只短短数年,却换了别人这般看我了。
我的房间较之其他的姑娘略大些,里外共两间。一进来,笑儿便忙着开始整理了,先将的我的东西放到里间,自己的排放在外间的矮塌上,又在外面的厨房里另烧了几样清淡的小菜。
看着她烧出的那几样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我又惊又喜,说道:“真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啊。”
笑儿抿着嘴,笑着说:“姑娘,我爹娘都是厨子,我这本事就是传自于他们,姑娘若是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姑娘做。”
“那我可是不客气了。”我笑着说。
吃完了饭,我在房里百~万\小!说,笑儿出去了。一会,听见门口响起的轻轻地叩门声,抬起头来一看,却是明珠带了惜画笑盈盈站在门口。
“明珠!”我惊喜放了书,赶紧让她们进来。
“哪有百~万\小!说这么入迷的?我们都在门口站了半天了,若是不敲门,只怕等到天亮都是没人理会的。”明珠笑着说。
我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说:“还说我?哪有你这样走路的?像猫似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明珠四下看看,说:“珊瑚,你倒是会偷懒啊,竟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又安静又舒服,几时我也搬过来一起住?”
“你以为这里是我自己找的?我哪里有这个本事?这是太后指的,是让我暂时在这里养上几天,以后还照样要回去的。”我笑着说,“你倒是神通,居然知道我到了这里。”
明珠坐下来,笑着说:“我是听惜画说的,说是皇上身边的珊瑚姑娘到了咱们的隔壁,我一听就过来了。”
我明了的笑了笑,都忘了十阿哥的住所就在附近了。
“嗯,说是你染了风寒,我怎么瞧你面色不错啊!哪个太医怎么神通,只一日,你就全好了。”明珠看着我说。
我但笑不语,转了话题,问她:“好久都不见青格了,她如今怎么样了?”
“你还不知道?”明珠惊奇的说,“青格告假回家了。”
我笑着摇摇头,说:“这死妮子,出宫也不跟我说一声?几时的事?”
“有大半个月了吧。”明珠贴近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她这会,只怕是正伤心难过了。听说她额娘托了太后,原本是想将她许给敏贝勒府的四贝子的。谁知,太后探那四贝子的口气时,却是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心。她伤心之下,都病了大半月,太后只好让她先回家养上几天再说。”
岳乐拒绝了青格?我也吃了一惊,说:“几时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都有一两个月了。”明珠叹了口气说,“平日看那四贝子,多温雅的人,怎么这事上竟这么执着?听说连索大人都亲自上了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