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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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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独与你说下,你可以走过来么”

周仙眉头大皱,显然不愿意小环和这个身鬼气森森的家伙待在起,倒是小环没想那么许多,念及此人刚才毕竟救了自己命,便点头道:“好啊。”

说罢,也不顾周仙暗中阻止,走了过去。

鬼先生看着小环走到跟前,缓缓点头,似乎对这个年轻女子颇为赞许,待小环走近,他慢慢地,似乎在说话的时候心里也在仔细斟酌着什么,低声道:

“你可愿意修行这鬼道法术么”

小环怔,时说不出话来,但看鬼先生黑纱蒙面的后面,双眼睛目光炯炯,显然并非开玩笑,不觉有些犹豫迟疑起来。

鬼先生何等的阅历,仔细看小环的脸色表情,便将她心思猜了**,当下也不逼她,只道:“刚才你施法时候,面对无数幽魂,你心中是何感觉”

小环脸上红,随即又有些发白,低声道:“我我有些害怕。”

鬼先生淡淡道:“你害怕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世人无知,多畏惧鬼怪精魂,却不知鬼魂之说,只是人死之后往生之前的种罢了。人所惧怕之处,多半乃自心魔而已。”

他指小环,道:“拿你来说,刚才施法时你心有畏惧,虽然仍能施法,但眼前必然有无数幻象,种种狰狞凶暴画面罢”

小环连连点头,道:“是。”

鬼先生哼了声,道:“其实所谓鬼道,最要紧处便是控制心魔,你处之泰然,切幽魂精怪便不能动你心志。而且你仔细想去,那些幽魂之所以发怒反噬,看去十分可恶强犦,殊不知他们正如这世间无数人般,看到旦有活命逃生回返阳寿的机会,如何能不为之疯狂”

他负手冷笑道:“世间之人,指摘鬼物凶厉,却不知自己也是样,岂不可笑”

小环面上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鬼先生又道:“我知道你心思,厌恶鬼道名声,但你刚才却是用鬼道异术,救了那只野狗命,可见鬼道也并非无是处。我今日是看你于鬼道途上竟有百年难见之异禀,实在不忍错过,所以有心教你,”说到这里,他淡淡笑,道,“至于将来如何,便是你发现我行为多恶,要杀了我,也无所谓的。我们鬼道中人,对这些俗礼本就看的狗屁不通样。”

小环吓了跳,退开步。

鬼先生沉默了片刻,目光又在小环面上看了看,只见小环面上十分犹豫,清秀容颜中不时皱起眉头。鬼先生也不多话,伸手从怀中拿出本半指宽厚的黑色无字封皮书卷丢给小环,小环下意识接住,愕然向他看去。

鬼先生淡淡道:“这书中所记的,乃是我半生修行鬼道的些领悟,其中诸多法门炼器之法,我自信天下更无相提并论之人。你学也好,不学也好,尽在你自己了。”说罢,他转过身子,就欲离开。

小环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喊了声,道:“前辈,等等。”

鬼先生身子顿,停了下来,道:“怎么”

小环却是窒了下,半晌方道:“我我还不知道前辈你的名号啊”

鬼先生背对身子,动不动,过了许久方淡淡道:“我传你术法,又不是要你记住我,你好自为之罢。”

说罢,他起身又欲前行,小环面色急,忽地大声道:“这这你救我命,又传我道术,我总得总得叫你声师父吧”

鬼先生身子大震,仿佛身后那个年轻清秀的女子这声话,比五雷轰顶对他来说,还要来得激烈。只是他毕竟修行极深,很快恢复了平静,慢慢转过身来,黑纱蒙面,谁也看不到他的脸色,但从他闪闪发亮的双眼睛中,任谁也看得出,他此刻不平常的心情。

“你叫我师父”

小环脸上红,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呐呐道:“这个这个是我自己想的,如果,如果前辈你不愿意的话,我”

鬼先生忽然截道:“好了,不要说了。”

小环怔,抬头望去,只见鬼先生深深向小环看了眼,点了点头,再次伸手到怀中取了些事物,递到小环跟前,道:“看在你唤了我声师父分上,这个就送予你了罢。”

小环低头看去,只见是叠七个黝黑三角片状的东西,每个寸半大小,边缘光滑,材质看不出来,似铁非铁。小环犹豫了下,看了看鬼先生,见他眼色颇为缓和,便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看去,只见这些三角片在顶端有个小孔,孔中系着暗红丝绳绑在起。每块三角片上,正反两面都有不样的暗红色神秘图案,有的似烈焰焚烧,有的似猛兽嘶吼,俱不相同。接到手中,只觉得触手冰寒,同时暗含着股淡淡血腥之气。

身后周仙眼尖,眼便看出这些三角片正是刚才鬼先生救小环时所用之物。

鬼先生淡淡道:“这东西名唤血玉骨片,乃是鬼道门之中的至宝,有激发鬼道异法之奇效,原本五层的道行,有了这法宝,至少也能发挥到七层,天赋好些的话,更能激发出十层功效。”

小环又惊又喜,连连点头,周仙却是在远处大摇其头。

鬼先生凝视小环良久,忽地摇头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和你算上今晚,不过见过两面而已,竟然罢了,也是命数吧。他日你修行有成,若有机缘的话,”他仰首看天,道:“你帮我救个人罢。”

小环怔,道:“救人,谁啊”

鬼先生默然摇头,似苦笑了声,道:“将来再说好了。”

说着,他霍然转身,似乎再也不想停留,黑色身影如鬼魅般,瞬间射出,转眼就消失在密林阴影之中。小环呼叫不及,刚张开口就看不见那个黑色身影了。不知怎么,那个黑衣人竟给她种淡淡亲切的感觉,小环叹了口气,将手中那串血玉骨片紧紧握在手心。

旁边周仙哼了声,走了上来,将小环手中的血玉骨片拿来仔细看了看,面面翻了过去,小环有些不解,道:“爷爷,怎么了”

周仙冷笑道:“你拜的好师父,你知道这东西什么做的么”

小环怔,道:“是什么东西”

周仙道:“这鬼物乃是用至阴之人之颅骨碎片炼化而成,其中不知还加了多少生人魂魄,才有这等功效。”

小环呆了下,接过看,却怎么也看不出来这是人骨,倒更像是玉石类,不由得白了周仙眼,道:“爷爷,是不是真的啊,这哪里像人的骨头了”

周仙登时气坏了,道:“你找了那个像鬼不像人的家伙做师父,便不信我了么”

小环吐了吐舌头,将血玉骨片收到怀里,笑道:“好了,爷爷,反正将来我用这东西只做好事,不做坏事,不就行了”

周仙哼了声,转身走去,口中兀自道:“信你才怪。”

小环嘿嘿笑,娇媚无限,跟了上去。

第七章 惊现

周仙这里三人休息救治野狗,野狗得知自己条命是拣回来之后,更觉侥幸,私下也对自己当时意外的勇敢有些困惑。不过不管怎么样,此番过,周仙和小环与野狗道人之间关系又亲密了层,毕竟同过生死,周仙也不像以前那么对野狗道人冷言冷语了,只是支使他干活时候,却还是和从前样,不过野狗道人毕竟重伤在身,更多的时候反是周仙干的多,如此又惹来他老人家怨声载道。

小环与野狗倒还是与从前样,只是在小环面前野狗道人似更加的有些畏惧起来,与小环说话并以前更加少了。小环虽然奇怪,却也不觉得,这段日子以来,她更多的精神却都被吸引到那本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色封皮的书里去了。

野狗道人以前从未看过小环读这本书,颇感奇怪,但小环从来不说这书的来历,周仙也语焉不详,日子久,他自己也慢慢习惯了,只是偶尔觉得小环神情,似乎渐渐有些不样了,但与以前有什么不同,他却又说不出来。

兽妖浩劫,从南疆十万大山中兴起,第个遭殃的便是南疆大地。

这里的各族百姓所受兽妖荼毒,甚至比起中土来,都远为深重。十室九空,那几乎是许多村落城镇必然的下场,便是整个村落山寨都无人幸存,也不时出现。

浩劫过后,南疆这里残存的小股兽妖,也远比中土来的为多,在浩劫中侥幸生存下来的人们,时常还要忍受那些残存兽妖的肆虐侵扰,这生活过得真是暗无天日,水深火热般。

鬼厉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踏上了南疆大地。

路之上,他没有发现任何兽神残留的踪迹,倒是有无数正道中人蜂拥而至,其中不乏有青云焚香等名门大派的人物。这许多人都似疯了样,纷纷找寻兽神下落,但很明显的,这许多人直在找,就是谁也没有找到他。

青云战而败后,重伤遁逃的兽神就仿佛凭空消失了般,再也没人能够找到他。只是这南疆十万大山始终是他的故居,不管怎样,他都会回来罢

抱着这个念头,鬼厉进入了南疆。与他起来的,还有无数正道弟子,其中焚香谷脉算是回归故里,毕竟焚香谷就在南疆,但是其他正道弟子来的目的,自然都不会只是为了帮助南疆百姓除去残存那些小股兽妖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原本肆无忌惮的残存兽妖暂时都收敛了起来,毕竟这些正道弟子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会出手除去这些兽妖。

如此来,南疆各地风气倒是为之振。

只是无论是谁,都没有在南疆地界上找到兽神的影子,现在唯的可能,也只有那穷山恶水诡异神秘的十万大山之中了。

层层叠叠黑色的山脉里,还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

鬼厉在入山之前,先行去了南疆苗族的七里峒,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大巫师当日为碧瑶所做的事,他也要过来祭奠番的。

天水寨七里峒,这路过来,原本繁华热闹的景象都不在了,路惨象,甚至连他自以为早已刚硬的心肠,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究竟为了什么,会有如此番荼毒天下苍生的浩劫呢

他自己修行有成,在这股巨涛般的恶潮中置身事外,但是普天之下无数受苦受难的百姓呢他们又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承受这般劫难

回想到天音寺中,无数的百姓日夜向神佛礼拜祈愿,放眼天下,更有多得多的百姓在这般做着,在向上苍神灵顶礼膜拜着。可是大祸临头的时候,又有谁帮了他们呢

那么,这样的顶礼膜拜还有用么

还是说,真的是应了天书中贯穿始终的那句神秘的话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踏进七里峒的时候,鬼厉便倒吸了口凉气,这个在他印象中曾经山清水秀的地方,已经残破毁坏的不成样子了。原先连绵云集的房屋,几乎都只剩下了残垣断壁,街道上再不见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更不用说那些奔跑玩耍的孩子了。

残余的百姓看去不过仅有十之二,大部分都在残破的房屋之前,绝望而费力地收拾着什么,试图从废墟中找到可以使用的东西,然而,往往他们所能找到的,却是死者的遗骸。

整个七里峒中,弥漫着股哀伤而颓败的气息,偶尔有几个孩子,竟也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目光里满是迷茫与害怕,而且不消片刻,就会有大人从后面出来,将他们重新拉了进去。

鬼厉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很快引起了些苗民的注意,看过来的眼神中,顿时有着浓浓的警惕之意。异样的气氛里,就连鬼厉肩头的小灰,似乎也老实了很多,虽然它还是四处张望着。

鬼厉暗自叹息,不愿再多看,便加快脚步,径直向七里峒深处山坡上的那个祭坛走去,越往里走,周围屋舍道路明显就看了出来,破败的就越是厉害。

鬼厉为之默然,似乎隐约看到当日浩劫来临时候,众多苗族战士为了保卫圣地而在这里面对着凶恶兽妖,做殊死的战斗

甚至空气之中,仿佛也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在山脚之下,两个年轻的苗族士兵拦住了他。鬼厉默默停下脚步,向他们看去,这两个人,手持长矛身披铠甲,但却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就连身上的铠甲看起来,都要比他们的身材宽大些,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英勇的战士遗留下来的。

“咕噜几几呼”个人用苗语问道。

鬼厉听不懂,但多少猜到他会问什么,便也不说话,只是抬头向半山腰间示意看去。他没有用手指,是因为他还记得,苗人视这种行为为大不敬的举动。

两个少年怔了下,对望了眼,然后其中个少年似乎是稍长些,摇了摇头,两个人都没有让开身子。鬼厉心中微感焦灼,但却又委实不愿与曾经帮过自己的大巫师族人动手,而且看到这七里峒中惨象,他也无法出手。

他沉默许久,在那两个少年眼中敌意越来越重的时候,他叹息声,转过了身子,便欲离开。

只是他才走出几步,忽然山上传来阵马蚤动,他转头看去,片刻之后有个人从山腰上快步跑了下来,先是用苗语对那两个少年说了几句,那两个少年连连点头,站到了旁,随后,这个看去四十左右的祭司模样的人,用有些蹩脚的中土语言对鬼厉道:

“你好,大大巫师请你上去。”

鬼厉吃了惊,皱眉道:“大巫师”

那人连连点头,鬼厉深吸口气,点了点头,跟着那人走上了山坡。

那个山洞依然还在原处,但洞口的建筑和石台,却都已经面目全非,乱石碎裂,滚了地都是。在乱石之中,有个年轻的苗人,看去竟不过只有三十左右,身着大巫师袍,微笑着看着鬼厉走来。

他的眼神,隐隐发亮,仿佛自有股热情火焰在其中燃烧般,与山下那些苗人截然不同。

鬼厉走到了他的跟前,那年轻人微微笑,赫然开口用极流利的中土话道:“你好,鬼厉先生,我是南疆苗族新代的大巫师,久仰你的大名了。”

鬼厉怔了下,点头还礼,还未及说话,那年轻的大巫师已经微笑道:

“请进吧,我带你去看看上任大巫师。”

说罢,他头前带路,走进了那依然昏暗的山洞。鬼厉跟在他的身后,也慢慢融进了黑暗中。

山洞里还是样的黑暗,年轻大巫师的身影在前方微微晃动,不知怎么,鬼厉觉得他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之后,才想起来自己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巫师曾经叫出过这个年轻人,没想过短短时日之后,他竟然已经接任了大巫师的位置。

和上次样,这个年轻的大巫师带着鬼厉还是来到了山洞深处那供奉着犬神的屋子,巨大的火堆还在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只是再不见了那苍老枯槁的身影。

年轻人走上前去,向着犬神雕像端端正正行了礼,随即从犬神雕像的狗嘴之中,拿出了个木雕盒子,恭恭敬敬放在地上,然后对鬼厉道:“我们苗人习俗,历代大巫师去世之后,都要在犬神神像之下,供奉年,这便是他老人家的骨灰了。”

鬼厉默然,向那个小小木盒望去,整个盒子平实无华,并不见有丝毫修饰,连所用木料,也是南疆最常见的树木,大巫师就像无数苗人样,安静地长眠于此。

鬼厉曲身,深深行礼。

猴子小灰吱的声,从他身上跳下,自己跑到边去了。

那个年轻的大巫师按照中土习俗,同样弯腰还礼,然后珍重地将那平实的木盒托起,再次放入了犬神神像的口中。

两个人在火堆旁,席地而坐,火光倒映在他们眼中,在黑暗中十分明亮。

不等鬼厉问起,这个年轻人已经淡淡说道:“我是他老人家在世时候的弟子,而当可怕的灾祸过后,这里所有的长辈祭司们都死去了,所以,我继承了大巫师的位置。”

鬼厉默然点头,目光不期然又向远处那个犬神神像望去,缓缓道:“大巫师也算是为我而死,每念及此,我都心中不安。”

那年轻大巫师微微欠身,道:“你错了,师父他早就对我说过,他寿限已到,就算不去中原,也只有死路条,倒是贵派能将师父骨灰送回,便已经是我们全苗族百姓的大幸了。”

鬼厉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些事,也是其他有心人做的,与我并不相干。”

年轻的大巫师笑了笑,显然并不在意鬼厉的话,道:“不过这次你来我们七里峒,我却不知道你所为何事了”

鬼厉道:“其实也不为别的,只是过来祭奠下大巫师前辈。此外,这次灾劫如此剧烈,关于那罪魁祸首兽神,我有意追逐,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线索”

年轻的大巫师脸色微微变,显然对他来说,兽神这两个字仍然是十分可怕而忌讳的字眼。他很快沉默了下去,半晌之后,鬼厉淡淡道:“你不必在意,天下间无数人想要找他,也未能找到,你不知道也是平常的。我在这里打扰了,就先告辞了罢。”

说罢,他便欲起身,那年轻的大巫师面上有犹豫之色,忽然道:“你要去追踪那个兽神,是真的么”

鬼厉道:“是。”

年轻的大巫师紧盯着他,道:“你杀的了他。”

鬼厉沉默许久,道:“我没有把握。”

年轻的大巫师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就将我知道的告诉你好了。

如何能够找到兽神,我不知道,但我族内古老传说,这兽神乃是恶魔般的鬼怪,是杀不死的,只有像万年以前巫女娘娘般将他镇压封住。要想镇压他,需五样我南疆各族神器从他身体之上夺下。那五神器乃是兽妖生命之源,如果失去,兽妖必定陷入沉眠。此外,还有个要紧处,当日那兽妖肆虐之时,妖力强盛,所向披靡,多亏巫女娘娘用巫族传下奇阵八凶玄火法阵将之困住,如果你能找到这种阵法,或许”

鬼厉缓缓点头。

年轻的大巫师想了想,又道:“怎么找到兽妖,我的确是想不到,但是族内传说,当初巫女娘娘镇封兽妖时候,是在十万大山之中深处,个叫做镇魔古洞的地方。而且传说娘娘自己也化作石像,面向古洞深处,或许,你找到这样个地方,会有兽妖的蛛丝马迹罢。”

鬼厉记在心里,向面前这个年轻的大巫师点了点头,道:“多谢。”

大巫师微微笑,没有言语。

两个人走出山洞的时候,鬼厉忍不住问了他句,为何他眼中竟无悲伤之意。

那年轻的大巫师顿了下,淡淡道:“我若再颓败悲伤了,七里峒里那些人,怎么办不是我不悲伤,是我不能悲伤”

鬼厉听了,默然良久,方告辞而去。

离开了七里峒,鬼厉并没有着急赶路,路缓缓走来,口中将那个年轻的大巫师所说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几遍,那个奇异的“八凶玄火法阵”,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个人小白。

当日她愤而离开,从此便再无消息,虽然以她的道行法力,并不用更多担心什么,但念及小白此去的目的,多半是为了找到那个“八凶玄火法阵”,鬼厉心头多少便有些愧疚。

噬血珠妖力困扰他多年,但前段时间在须弥山天音寺无字玉壁之下,他悟通四卷天书,将噬血珠妖力与佛道魔三家真法,甚至还有玄火鉴纯阳之力都融为体,隐隐已窥视到万法归宗的门榄,噬血珠妖力对他而言,随着他修行日益精进,已非性命交关的大碍。

只是,不知怎么,随着在无字玉壁下的顿悟,他渐渐已经想开了许多事情,往昔想不到的事,也渐渐都在回想中看了出来。

小白对他如此,多半并不都是因为碧瑶与她自己的关系缘故罢

她独身人,在当日兽妖浩劫正盛的时候返回南疆寻找法阵,天地渺渺,如今竟是点她的消息也没有了。鬼厉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莫名痛,只是这天大地大,实在也不知如何找起。

鬼厉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先暗中前去焚香谷,不为其他,来听小白曾道,八凶玄火法阵曾在焚香谷玄火坛中出现过,既然如此,小白要找这个法阵,多半也会前去这里,而就算她不在,自己前去看看也是好的。

心意决,鬼厉便向焚香谷赶去。

焚香谷原本是天下正道三大派阀之,只是这场浩劫之中,他首当其冲,正好在兽妖肆虐的出口,下场可想而知。也幸好当日焚香谷谷主云易岚率领众弟子先行赶去中土,与青云门等正道联手对付兽妖,是以虽然焚香谷被毁坏的塌糊涂,但焚香谷门下弟子,却并未伤筋动骨。

只是堂堂正道大派,落得如此下场,不免令人面上无光,而且浩劫过后,许多谣言风言风语都传了出来,意指焚香谷众人胆小畏事,以正道大派之尊,竟不敢独自面对兽妖灾劫,而是躲在青云门身后去了。

如今青云门和道玄真人在天下正道心中,当真是至高无上,声望尊隆,与之相比,焚香谷等人未免逊色太多了。随着大批正道弟子纷纷进入南疆搜寻兽神下落,焚香谷弟子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不过在平日见面时候,焚香谷门下弟子已然少了份往日的嚣张气焰。

只是虽然如此,焚香谷毕竟乃是名门大派,加上实力仍在,虽然风言风语颇多,却也没人敢对焚香谷如何当面欺辱。至于焚香谷本身那个山谷之内,却真的是塌糊涂,至少鬼厉暗中潜入的时候,所见到的,便是如此。

原本清幽秀美的个山谷,此刻充满了难闻的焦臭和腥味,无数焚香谷弟子在谷中搬运着种种腐烂的垃圾和尸骨,其中既有人类的,也多有动物尸骸。

鬼厉暗中观察,思索片刻之后,已然明白,当日自己深夜潜入焚香谷,仍然被焚香谷中发觉,并非焚香谷中所有弟子都道行高深,而是他们擅长圈养的许多奇异动物,令人防不胜防。

只是云易岚可以带着大部分弟子前往中土,却不能将这些动物也块带走,而当浩劫来临,那些凶残至极的兽妖狂潮经过此地的时候,这许多动物自然难以幸免。时日久,尸身腐朽,更是臭味难当。

不过此刻少了这些千奇百怪的动物,却是对鬼厉另有好处,至少他不怕这些屋子拐角旮旯里,阴暗角落中又冒出什么怪物来突然报警,让他身形败露了。

焚香谷弟子众多,不过其中半数都被派出去追踪兽妖下落,无数正道门派想做的事,焚香谷又如何能够不想做。而剩下的半弟子,多半也是在谷中没好气的干着整理垃圾废墟的活,就算是还有些长老前辈在谷主,但像云易岚上官策这样的人物,自然也不可能时时在谷中巡视。是以鬼厉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便潜入了焚香谷中。

此刻天才傍晚,比上次他来到焚香谷时的深夜要明亮许多,但潜入进来,却不知容易了多少倍。

鬼厉潜入焚香谷之后,并未多想,径直向焚香谷重地玄火坛方向去了,当日小白囚禁在此,那八凶玄火法阵也正是布置在此,自然要前来此处找寻。只是此处毕竟乃是焚香谷禁地,在这等忙乱情况下,玄火坛的看守防御,似乎反比上次鬼厉来得时候更严密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白脱逃,外人潜入的缘故。

只是鬼厉此时的修行,已然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虽然焚香谷在玄火坛中守卫严密,但鬼厉仔细小心的潜伏行进,终于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掠进了雄伟的玄火坛中。

与他料想中的样,外面看守虽然严密,但玄火坛之中却并未有人看守,眼看去,这里仿佛还和上次来的时候样,地面上仍然还有那古怪的暗红阵势,深深刻在地面,鬼厉心里明白,这便是传说中那诡异神奇的八凶玄火法阵。

不过当日鬼厉和小白逃脱之时所引发的岩浆喷发,造成的伤害也依稀可见。

周围墙壁上到处可以看到被岩浆溅上烧的焦黑的地方,石块崩塌之处更是不可计数,就是地面上的八凶玄火法阵阵图,有些地方也可以看出被那股炽烈之火给烧的微微变形了。

不过若是寻常之地,在那样的灾难之下只怕早就毁了,这周围地界竟然还能大致完好,看来还是这法阵发挥了奇异的效力,这才保存了下来。

抬头望去,原本禁锢小白的二层三层,机关都已经失去了效力,就那般打开着,露出空荡荡阴森森的黑暗洞口。整座雄伟的玄火坛中,在微微火光映照之下,只有鬼厉个人的身影,轻轻闪动。

鬼厉默然良久,摇了摇头,走到八凶玄火法阵跟前,仔细看去,只见那巨大阵图里,所有凶神依旧和记忆里样,被刻画的清晰无比,栩栩如生,而连接这些凶神的图案,同样诡异而复杂。鬼厉深深呼吸,在这阵图前盘膝坐了下来。

就在他正要静心参悟这传说中诡异的巫族阵法时候,忽然,这寂静而阴森的玄火祭坛中,就在他上方的黑暗里,传来个女子清脆而回荡的笑声。

鬼厉脸色大变,霍然站起,抬头望去,脱口而出道:“是你么,小白”

他的话声嘎然而止,个身影从上方黑暗阴影中飘然而下,曾经熟悉的鹅黄衣裳,清亮而柔媚的目光,仿佛眼看人便已醉了般的美丽

赫然竟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那个传闻中已经死在浩劫之中的女子

金瓶儿

最初的惊愕过后,鬼厉迅速平静了下来,金瓶儿依旧站在那里,看去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衣裳容颜还有神情,甚至连她嘴角边,还带着那丝淡淡而媚意无限的笑意。

她望着鬼厉,微微笑着,道:“你好啊。”

鬼厉默默看着她,许久之后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瓶儿用手轻轻掠鬓边发丝,小小动作里,仿佛也有无限的风情,柔声道:“我在这里等你啊。”

鬼厉皱起眉头,道:“等我做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的”

金瓶儿微笑道:“你难不成已经忘了,上次你到这里,可是与我起来的,听说这次你要追踪兽神,以南疆这里的传说,要镇封兽神,自然是免不了此处的这个法阵了。你不到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她微微眯上眼睛,似乎有些许小小的得意,更是说不出的如水般的娇媚,笑道:“你看,我聪明吧”

鬼厉眉头皱,感觉自己道行大进之后,在金瓶儿这般媚惑之下,竟仍有些许动荡之意,不由得暗暗为之惊心。浩劫过后,这个传说中已死的女子,似乎反而功力更进层了。

她既然未死,那么其他人呢,那些在浩劫之中覆灭的其他魔教派系高手呢

难道他们也没有死不成

鬼厉心头惊疑不定,但面上仍冷冷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等我做什么”

金瓶儿柔媚笑,淡淡口气却说出了惊心动魄的话:“我知道兽神被封的镇魔古洞的位置啊,鬼王宗主知道以后,就让我来协助你了。”

鬼厉身躯大震,猛然抬头,向金瓶儿看去,却只见金瓶儿目光如水,笑颜如花,竟是丝毫也没有异样神色。

第九章 异样

落日夕阳,远远挂在天边,在高大险峻连绵起伏的道道山脉背后,将残余的温暖洒向南疆大地。昏黄的光线落在静默的大地上,荒野萧萧,片肃杀。

离开了焚香谷的鬼厉和金瓶儿,站在十万大山之前的荒原之上,面对那看去无穷无尽的高耸群山与广阔大地,他们仿佛只是两个毫不起眼的小小生灵,仰望着天地间巨大的存在,看着那天边残阳,点点落在无垠的群山后头,天色缓缓黯淡。

谈吐呼吸间,星辰流转中,还有谁能胜的过时光

离开焚香谷,是鬼厉的提议,只是当日偶然间听到焚香谷云易岚等三人的对话,已经知道了焚香谷或许还有异法或许可以唤醒“八凶玄火法阵”,正是大好机会,以鬼厉与金瓶儿本来的目的,也应该继续潜藏下去仔细观察才是。

可是,鬼厉不知怎么,脸漠然之中,还是提出了离开焚香谷,而向聪敏之极的金瓶儿竟似乎也没有想到这层,而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离开了焚香谷,路下来,鬼厉与金瓶儿很少说话,也没有对接下来如何追查讨论过,但两人似乎有些默契般,不约而同的都向南而来,直到今日来到了传说之中那恐怖之地“十万大山”的前方,在残阳黑山之下,萧萧荒野之中,两人默默凝望那片山脉。

荒野上的风吹过,没有丝毫的花草芬芳,有的只是远方未知名处隐约的腥臭与嘶吼,在这个地方,就连身旁的风儿,也仿佛是凶厉的。

金瓶儿的发丝轻轻在风里拂动,微微仰头,露出她光滑纤巧的下巴,还有段白皙的脖子,眺望着远山。黑色的山峰高处,笼罩着灰暗的浓雾,不停地翻涌滚动着,在这些山脉的背后,不知又是怎样的世界

别人或许在猜测,但金瓶儿那朦胧复杂的眼神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与身旁那个沉默的娇媚女子不同,尽管鬼厉也没有怎么说话,但这路下来,鬼厉心中所想的,却如惊涛骇浪般,起伏巨大。

首先便是血祭事,在他心头触动极大,尽管这许多年来,他自己杀戮也是不少,甚至在魔教中赢的了所谓“血公子”的称呼,但对于数日之前在焚香谷所听闻到的,仿佛是他从小就根植于深心中某处的执着般,他竟是下意识的觉得排斥与厌恶。而之后,他赫然从金瓶儿似不经意般的句提醒中,醒悟到往日直以来竟被自己所忽略的事:魔教之中,甚至就是鬼王,也有可能在做着某些类似于焚香谷将要做的事情

取无数活人之血,生祭神明,这神明不用说,自然乃是凶神恶神之属;

而血祭事本身,根本就是大伤天和惨无人道之事,而这些事,偏偏却发生在自己身旁。

这究竟是怎样的个世间

莫非这世间人人都疯了么

还是终究是那个曾经偶遇的妖艳怪异少年说的:人,终究也不过是禽兽的种而已,并无分别。

鬼厉深深吸气,默然望向远山。在从鬼先生那里听到鬼王交付给他的命令之后,鬼厉早已经从命令中的那只恶兽“饕餮”身上,猜到了自己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个怪异少年,赫然竟是给天下苍生造成空前劫难的兽神。

只是,兽神欲杀尽了天下之人,却为何对他网开面,两次都不过谈笑分手而已,却是鬼厉所不知道的了。

胸口处,还有隐约的温暖,多少年来,这淡淡的温暖直陪伴的鬼厉,仿佛已经是他身体的部分,甚至大部分的时间里,鬼厉都已经忽略了这份温暖。

只是,数日之前的焚香谷之行,又触动了他深心中的某处,静静躺在他胸口的那块玉诀,也许才是这次南疆之行的关键吧

从云易岚与上官策的对话中,清清楚楚地说明了焚香谷正是因为失去了这块万火之精,所以才在失去了积蓄数百年的火山灵气之后,再也无法启动八凶玄火法阵。而拥有了这块玄火鉴,是否就可以找到那神秘法阵的秘密呢

鬼厉默默无言,望着远方残阳,最后点余光,终于也悄悄消失。

黑色的山峰高处,随着最后缕阳光的消散,那曾经浓郁的黑雾,似乎突然像受到了什么刺激般,开始迅速消散变薄。

站在旁的金瓶儿微微笑,转过头来,道:“可以了,我们走罢。”

鬼厉向她看了眼,道:“十万大山这里的毒雾变化,往日从来不曾有人传说过,你是如何发现的”

金瓶儿嫣然笑,眼中娇媚无限,似挑逗,似狡诘,道:“这个么我就是不告诉你,你能怎么样”

鬼厉怔,只见幽幽渐暗的天色之下,深深群山里,身前的这个女子突然像是在黯淡世间散发出妖艳美丽的光芒般,耀眼夺目,有了她在,竟是意外的,有着另外份异样的温暖。

至少,远方那片黑暗中,不必个人走。

鬼厉嘴角动了动,却是转过了头,淡淡道:“走罢。”

说完,当先行去,背后的金瓶儿望着他的身影,微微笑着,眼光闪烁,轻轻跟了上去。

前后两个身影,还有趴在肩头的那只猴子,不时传来的“吱吱”叫声,慢慢都溶入到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

远离南疆千万里之外,刚刚挽救了天下苍生的这个仙家圣地,兽妖浩劫带来的混乱如同十年前那场正魔大战后样,迅速而妥帖的被处理掉了,通天峰上大部分地方都恢复了原来安静缥缈的景色,只除了少数损毁巨大的建筑,还需要慢慢整修,但是没有人怀疑,它们都会快速的回复到原来的样子。

通天峰上所有巨大的建筑中,最重要也是最巨大的,自然非主殿“玉清殿”

莫属了。相比于其他建筑殿堂,玉清殿在那场浩劫中所受的损坏,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看来真是青云门历代祖师有灵,庇护有方。

而此时此刻,正当鬼厉与金瓶儿将要进入神秘诡异的十万大山之中,去追查战败逃亡的兽神的时候,青云山通天峰上神圣的玉清殿里,却是爆发出了场不大不小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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