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在修道之途中梦寐以求的关键的第四卷。
往昔修行中无数看来似乎坚不可摧不可逾越的难题,此时此刻,他都已经掌握到了关键处,摆在他眼前的,几乎已经是条康庄大道,坦途无限。甚至于在他心中还有这般感觉,这条路走下去,自己必定是很顺畅的了,或许,他还能窥视到某些往日所不敢奢望的境界。
便是在他看待昔日情怀,眼前人事的时候,他竟也有了种超脱的感觉,像是拥有了新的境界,重新回望过往。
只是不知为何,在他的心中,在这般大好的情况里,他却还有丝隐隐失落的感觉,但又不知如何形容,那若隐若现有所不对的念头,始终缠绕在他的心头。
鬼厉伫立许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进来打扰他。直到他突然转身,数日以来,第次走出了这间小小庭院。
离开这个院子的时候,他没有回头看上眼。
顺着脚下的台阶,他缓缓走去,据说这条路,曾是那位僧人为了弘扬佛法,立大心愿用大神通所造的。如今,无数的人依旧行走在他所造的路上,却又有几人知道,他已是灰飞烟灭。
走在这条路上,层层石阶朴实无华,脚踏上去,平实的感觉传了上来。在前几日那场天地变色地动山摇的意外斗法之后,须弥山上的庙宇殿堂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只有这条平实的台阶山路,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还是坚实地铺在地面之上,让无数人从它的胸膛上走过。
或许,对于难测的上苍神明来说,这条路同样也是带有某些特殊的情感么
鬼厉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走在这条路上,只是默默回想到了往事和故人,在回忆中,他慢慢走到了须弥山顶的小天音寺。
门扉虚掩着,这里仍如往常般的宁静,鬼厉缓缓走了过去,门后头,隐约传来了话语声。
他敲了敲房门。
门内声音顿时消失,随即有人似惊疑般,轻轻“咦”了声,片刻之后,门扉“吱呀”声打开了,法相出现在房门后头。
见是鬼厉,法相露出微笑,鬼厉点了点头,道:“方丈大师在么”
法相微笑着让开身子,道:“在,请进罢。”
鬼厉走了进去,只见普泓上人正盘膝坐在禅床之上,同样微笑着望着他。
鬼厉向着普泓上人走过去,行了礼,道:“方丈大师。”
普泓上人看着鬼厉走过来的身影,目光从上到下,最后看着他的脚上,忽地点了点头,合十道:“想不到这短短时日,施主道行大进,真是可喜可贺”
鬼厉眉头挑,没有说话,法相却是微吃惊,在旁边细细打量鬼厉。
沉默片刻之后,鬼厉向着普泓上人微微低头,道:“前几日为了我,损毁了贵寺的圣地无字玉壁,在下心中实在不安。”
普泓上人轻轻摇头,淡然道:“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鬼厉微怔,道:“只是那无字玉壁乃是贵寺镇寺之宝,岂非珍贵”
普泓上人合十道:“世事轮转,众生皆没,谁又知得身后之事今日珍而重之,岂可知他日若何施主若有心,”他指窗外,道,“小天音寺外右转有大石,施主去看,或可知晓佛心道理了。”
鬼厉点了点头,道:“是。不过在下今日前来,是想向方丈大师辞别的。”
普泓上人面上并无意外神色,似乎早就料到鬼厉会如此说话,他只是点了点头,道:“施主欲去,老衲不敢阻拦。只是在施主离去之前,老衲有几句话,想和施主说说。”
鬼厉道:“大师请说。”
普泓上人道:“施主在这段时间之内,劫难重重,却终能破解,闯了过来,我看施主心头似有所悟,不知是否”
鬼厉沉吟片刻,点头道:“大师慧眼,在下劫后余生,心中确有感触。回望半生,多有感叹之意。”
普泓上人目光闪,道:“施主乃是大智慧之人,既已看破,何不看穿这俗世情怀,归入我佛门下以老衲揣度,施主心中所思所想,不过乃是静字耳,如何”
鬼厉默然,良久站起,向普泓上人行了礼,淡淡道:“大师点化于我,在下十分感激。只是在下心头或有所悟,却并非看破世情。于我而言,俗世情怀,却正是割舍不得的。”
普泓上人摇头道:“佛曰:色即是空俗世万物莫不如此,恩怨情仇,美人仇敌,在在皆是色字而已,困人心智,扰人清静,施主何必太过执着”
鬼厉仰天呼吸,大笑声,转身离去,口中朗声说道:“大师,错矣。色即是空,那空也是色。你要我看破世情,却不知世情怎能看破我处身天地之间,恩怨情仇,正是我生境遇。你要我看穿得清静,却哪里知道,那看穿之后的,可还是我么”
话声渐渐低沉,终于不闻,那个男子已经是离开这间禅室远去了,法相默然许久,向普泓上人道:“师父,你几次三番点化于他,可惜”
普泓上人淡淡道:“他悟通道法修行,将来只怕乃是世间第的人物。但这样的人物,竟看不破自己的心魔,日后种种,便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法相低头,合十念佛,终不再言语。
鬼厉离开了小天音寺,走出寺门时刻,忽然又停住了脚步,顿了下,却是向右转去,没走几步,果然望见有块半人多高的大石倒在地上。
他走到这块大石跟前仔细看了遍,却只见石头上下斑痕累累,却并无字句,亦无人工凿刻之痕迹,竟不知此石有何玄机。
鬼厉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忽地目光凝,却是被大石上头处给吸引住了。
此大石周身斑驳,显然在无数岁月中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风刀霜剑,伤痕累累,但在那处地方,却隐约看出是个图案形状。只是年月深久,竟是难以辨认。
鬼厉伸手过去,将石头上尘土轻轻扫开,仔细查看,许久之后,方才认出这原是枚贝壳形状,只不过年深月久,已经化为石质,与这大石融为体了。
而鬼厉随后又细看大石,再也没有找到其他怪异之处。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那枚贝壳之上,莫非普泓上人要他看的,就是这枚普普通通的贝壳不成,这其中,又是有什么玄机
他在心中将普泓上人所说的话又重新回想了遍,目光望着那枚贝壳,慢慢亮了起来。须弥山山脉高耸,远近千里之内,更无海水深洋,但是这石头,却分明就是须弥山上之物。在千万年前,此处或许竟是个汪洋大海,竟是亦未可知了。
人之生,比之天地运转,世间沧桑,竟如沧海粟,须弥芥子了。
只是,他默然无言,转身向着那座静谧的小小寺院行了礼,转头过来时刻,面上却还是淡然神情。
衣袍挥处,淡淡白光泛起,他的身影化作光芒,飞天而去,渐渐消失在苍穹之上。
看穿
谁又看得穿
世事沧桑,却怎比得上我心瞬间,那顷刻的微光。
青云山,大竹峰。
青云之战已经过去了段日子了,在那之后道玄真人因为诛仙古剑的事情紧盯过大竹峰诸人段时间,但最近似乎的确大竹峰众弟子十分老实,掌门那里也催的少了。本来嘛,在大竹峰众弟子心中,掌门道玄真人这次虽然事关重大,但行事却也实在是有些过犹不及。
但是不管怎么说,毕竟此番已经许久没有受到打扰,大竹峰也渐渐回复了往日的平静。吴大义何大智二人的伤势也渐渐好了起来,经过苏茹的查看,眼下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二人可以自由的下地行走,只是还不能干重活而已。
所以,往日按照惯例,在打扫众人房间的同时,同时打扫那个僻静角落里已经出走的小师弟的房间的任务,也继续下去了。这日,宋大仁与杜必书二人,再次向着那个房间走去。
两人说说笑笑,与往昔无数次般,走进那个院子之中。
但就在此刻,忽地,道灰色影子竟赫然在那个原本应该寂静的小院子中闪而过。
那灰色影子速度极快,但宋大仁与杜必书几乎同时都看见了,二人震动之下,立刻放下手中打扫事物,箭步冲了上去。只是那灰影转眼间便没了踪影,二人找遍这个院子,连房顶上也找了过去,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站在庭院中,宋大仁与杜必书面面相觑,宋大仁皱眉道:“难道是我们看错了”
杜必书歪着头想了想,正欲说话,忽地惊,悄声道:“大师兄,你看那边。”说罢,手向宋大仁身后指。
宋大仁连忙转身看去,只见顺着杜必书手指方向,原本小师弟的卧室房间里,门扉紧闭,但房门旁边的窗户上,不知何时却开了条小缝。而以往这里并无人居住,窗户自然是关的严严实实的。
宋大仁与杜必书对望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惊疑不定。宋大仁定了定神,低声道:“我们进去看看。”
杜必书不知怎么,竟有些紧张起来,边点头,边却又忍不住压低声音对宋大仁道:“大师兄,难不成会是会是小师弟他”
宋大仁眼角跳,显然他心中所想,与杜必书差不多,但这个想法连他自己似也感到害怕,或许,当真的看到那个如今已经陌生的小师弟,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吧
手,碰到那扇木门的时候,宋大仁与杜必书又对望了眼,随后,像是坚定了心志,宋大仁咬牙,叱喝声,大声道:“什么人”喝问声中,他猛地推开了门。
几乎是在房门推开的同时,房间中灰影闪过,似是被惊动了般,从房内的桌子上下跳到床上,同时转过身来,两只眼睛滴溜溜打转,对着站在房门口目瞪口呆的两个人,“吱吱吱吱”的叫了起来。
“小灰”
宋大仁与杜必书同时叫了出来。
“咕。”
小灰将嘴里的水果吞了下去,又拿起身旁个山果,口咬了半个,吃得兴高采烈的样子。大竹峰守静堂上,此刻满地丢的都是小灰啃的水果核,丢的到处都是,与往昔庄严肃穆的样子相比,颇有几分滑稽。
只是此刻大竹峰上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此处,连向脾气不好的田不易看了这个场面,也只是眉头皱了皱,却没有发火,只是脸色阴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十年来,谁都知道,小灰从来是和那个人在起,从未分开,但此刻小灰却在了这里,但那个人呢
当日在青云山通天峰幻月洞府之前,宋大仁等人亲眼看到鬼厉,也亲眼看到那个曾经的小师弟被诛仙古剑所重创的场面,其后无数人围捕追杀,虽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更隐隐听说,他已经被同党救走了。
但是,小灰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小灰出现了,那个人又在哪里
相同的疑问,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人心中沉甸甸的。而守静堂上,只有小灰肆无忌惮地大口吃着水果,除此之外,却还有个高兴之极,与周围人截然不同
大黄。
这条大狗,此刻兴奋之极,根本无视主人阴沉的脸庞,口中“汪汪汪”吠叫不停,绕着小灰趴的桌子转个不停,只鲜亮的大黄尾巴摇来摇去,欢喜之极。不时还前面两只脚跃起,趴到桌旁,狗鼻子在小灰身上嗅来嗅去,偶尔还伸出舌头,舔了小灰几下。
小灰裂嘴而笑,抓了抓脑袋,随手抓起手边枚苹果,向大黄面前晃了晃,随即向守静堂外面扔了出去。大黄“汪”的大叫声,立刻跳了起来,四腿飞驰,冲出守静堂,众人时吃惊,都向外看去,只见大黄居然赶在苹果落地前头,将它在半空之中叼住,同时立刻跑了回来,般趴到桌子上,狗牙松,苹果落在桌子上,滚了几滚。
众皆哑然,田不易更是哼了声。
独小灰“吱吱吱吱”笑个不停,显然遇见老狗好友,心情大好,猴子尾巴卷,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却是落在大黄宽厚的背上,伸手抱住了大黄的身子。
大黄“汪汪汪”叫个不听,仰首挺胸跑了出去,不知猴狗又要去哪里撒野玩耍了。宋大仁向田不易与苏茹看了眼,站起身子,刚想出去将两只畜生追回来,却只听田不易冷冷道:“由它们去吧。那猴子在这山上住了多年,既然来了,就不会走的。”
宋大仁应了声,慢慢坐了下来。
田不易沉默片刻,道:“除了这只猴子,你和老六都没看到其他的人影么”
宋大仁与杜必书同时摇头,道:“没有。”
田不易面色难看,忽地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们出去罢。”
宋大仁等人面面相觑,但是师命如山,终究不敢违抗,只得慢慢退了出去,出去时候,何大智心细,向苏茹问道:“师娘,这地果核,可要弟子们打扫下”
苏茹还未说话,田不易已经微怒道:“明日再说,叫你出去听到没有”
何大智噤若寒蝉,嗖的下退了出去,转眼不见了人影。
苏茹白了田不易眼,道:“没事你拿他们出气做什么”
田不易面上心思重重,来回踱步,忽然抬头对苏茹道:“你说老七那个人,会不会也在附近”
苏茹沉吟片刻,淡淡道:“他那个人,向来是最重感情的,若有心见你面,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以他身份,多半也不能现身。”
田不易面色变,张胖脸上阴晴不定,说不出的怪异。苏茹看了他眼,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当日幻月洞府之外,他虽然受诛仙古剑所伤,但毕竟未死,而且传闻不是还说还有同党将他救走了么大仁他们事后向我们禀告的时候,都说到那灰猴并未在他身旁,以我看来,或许是他知晓当时危险,所以故意不带猴子在身边的。而他重伤遁逃之后,猴子流落在青云山山野之间,找不到主人的情况下,跑到我们这里也不奇怪。”
田不易眉头紧皱,忽地嘴里咕咕哝哝了声,倒似在骂人般。苏茹没听清楚,追问道:“你说什么”
田不易却不回答,哼了声,眉头展,负手向后堂走去。苏茹看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膀,颇为无奈。正在她转头过来的时候,忽地背后田不易声低呼,苏茹倒是吃了惊,连忙转头看去,不禁莞而。
只见田不易似心有旁顾,走路不看地面,竟是不小心踩上了枚果核,滑了下。只是田不易毕竟不是凡人,他何等的修行,只下就已经稳住了身子,饶是如此,苏茹已经笑出声来。
在妻子面前小小出丑,田不易大感汗颜,张脸上更是黑了几分,恨恨骂了句:“死猴子,什么时候将你扒了皮,看你再吃”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后堂,只剩下满地都是果核的守静堂上,苏茹微笑伫立。
第三章 密令
转眼的工夫,猴子小灰已经回到大竹峰上数日了,在这段时间里,似乎根本看不出它已经离开大竹峰几乎十年,对这里的草木,猴子居然还是那么的熟悉。整日里小灰与大黄嬉闹玩乐,东奔西跑,往常安静的大竹峰上,似乎在这几天里,居然又热闹了几分。
狗吠声与猴子尖细的叫嚷嬉笑声,时时都回荡在大竹峰上,竟是多了几分生气。
清晨,从卧房里三三两两走出来的大竹峰众弟子,望着已经在守静堂外空地上嬉闹奔跑的猴狗,都不禁露出了微笑。
何大智笑着回头对众人道:“自从当年小师妹出嫁以后,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众人纷纷点头,颇有感叹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守静堂那里有人咳嗽了声,声音大是威严,众人惊,只见田不易站在那里,连忙上前行礼,拜见师父。
田不易随手挥了挥,算是打发了众人,随即目光也被那大黄小灰给吸引了过去,看了会,哼了声,道:“两只无知畜生,大清早的就像疯了似的乱叫,诚心不让人睡觉了。”
众弟子怔了下,只是碍着师尊威严,终究不敢多说。田不易嘴里又骂骂咧咧了几句,大意是白养了这头蠢狗这么多年,末了还是这般没用,居然和只笨猴打的火热众人心中好笑,但自是不敢笑出声来。
不料过了片刻,原本在远处玩耍嬉闹的大黄,突然向着守静堂田不易这里大声吠叫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叠声狗吠叫的声音在清晨里刺耳之极,而且看大黄狗脸嚣张,吐着舌头,向田不易这里似乎大有不满的意思,倒似乎是听见了田不易的咒骂,心怀不满的样子。
众弟子同时暗想,难道大黄果然已经有了些道行,不然隔了这么老远,就算狗耳再灵,只怕也听不仔细的,不过如果是得道老狗的话,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众人心中正在揣测暗度,田不易却被突然而来的大黄犯上给气得面孔发红,怒道:“反了,反了,如今竟然连狗也敢跳出来大叫大嚷了。老六”
站在旁边众人之中的杜必书全身激灵,吓了跳,连忙站了出来,道:
“师父,弟子在此,您有什么吩咐”
田不易似乎怒气冲天的样子,指远处还是大声吠叫的大黄和小灰处,怒道:“今天中午你就将那只蠢狗给我宰了,炖锅狗肉来吃”说完,恨恨转身,进了守静堂中。
杜必书呆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失声道:“什么师父,这”
话音未落,田不易已然人影不见,片刻之后,杜必书身后众人“哗”的声大笑出来,宋大仁等皆笑得几乎岔过气去。杜必书又急又气,道:“你们笑什么,这这可是师父吩咐下来的,我可怎么办才好”
宋大仁走上前来,收起笑容,虽然眼中仍是满满笑意,但面上却端正了神色,做出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拍了拍杜必书的肩膀,正色道:“师弟,此乃师尊交予你之重责大任,你定要好好完成才是。”
杜必书快哭了出来,急道:“你骗谁呢你,这里谁不知道师父往日最喜欢的就是大黄,别说宰它了,便是我们扯掉了它根狗毛,师父也不给我们好脸色看。如今这这这要是我当真领了师父旨意,回头师父后悔起来,我还活不活了”
宋大仁呵呵笑,转头就走,旁边二弟子吴大义走过来,向着杜必书重重点了点头,道:“老六,你果然乃是机灵人物,懂得师父真意,既如此,你便不听师父旨意就是了。”
旁边何大智仰首看天,慢慢走开,口中却不知有意无意说道:“不过听说师父最讨厌就是我们这些做弟子的违逆师命,旦师父知道老六竟敢当师父的话是耳旁风,这个”
他笑声随风飘来,人却走得远了,杜必书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来转去,回头看,却只见众人都已经向厨房走去了,不禁大声对着那些师兄背影高声怒道:“你们这些没义气的家伙,迟早会有报应的”
他声音传了过去,也不知宋大仁等人听到没有,只远远的望见宋大仁头也不回,只是伸出右手在半空中挥舞了下,隐隐的,又似传来他们的笑声
“笨狗蠢狗死狗”
“汪汪汪汪汪”
“什么,你居然还敢对我叫”杜必书咬牙切齿,对绑在树桩上的大黄骂道,“就是你多事,害的老子被师父派了这么个鬼差事。”
临近中午时候,杜必书在众师兄幸灾乐祸的眼光中,这才抓到了满山遍野乱跑的大黄,将他系在厨房门口的树桩上,旁边小灰用尾巴吊在树枝上,似乎也不明白杜必书要干什么,在树上来回摇摆晃荡,看着树下人狗相争。
至于大黄,显然此刻对杜必书没有什么好感,狗脸凶恶,对着杜必书吠叫不止。
杜必书口中对大黄骂个不停,但却是决然不敢真如田不易所说将大黄宰了炖狗肉的。只是他这个师父脾气古怪,保不定等等出来看到大黄在此,反而迁怒于他也说不定。想到这些,杜必书心中着实发愁,不知如何是好。
大黄显然对被绑在树桩上很不满意,狗嘴大开,露出尖利獠牙,对杜必书大声咆哮。杜必书心烦意乱,瞪了大黄眼,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反正算我倒霉,还是先做饭去。希望师父等等心情好点。”
说着,回头向厨房走去,面上愁眉苦脸,不再去理大黄。等他走到厨房里面的时候,大黄的吠叫声还不断传来,但是估计是狗独吠,也没多大意思,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为了讨田不易的欢心,杜必书这顿饭做的那叫个尽心尽力,当真是专心致志,间中听到厨房外头传来几声大黄的吠叫声,随后又低沉了下去,接着传来的却似乎是低低的“呜呜”声音,杜必书也没放在心上,门心思炒菜做饭。
反正门外此刻诸位师兄和师父师娘都不会到这里来,他乐得清静。
好不容易做好了桌子好菜,杜必书这才松了口气,拿过毛巾擦了擦汗,走出厨房,不料刚走出来,登时怔住了,只见树桩上空留段绳索,大黄和小灰却已经不见了踪影。杜必书心中大急,左右张望,都不见猴子黄狗的踪迹,心想莫不是哪位师兄竟然在这个时候和我开了玩笑
当下连忙跑向诸弟子所在卧室,个个打听过去,不料众人都无所知,有的人还对着他开起了玩笑。只是杜必书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思,头脑发闷之下,团团乱转。便在这个时候,忽地远处传来声响亮狗吠,众人都吃了惊,杜必书更是第个冲了出去,仔细辨认下,却竟是从张小凡当年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杜必书连忙向那个房间赶了过去,其他大竹峰众弟子也纷纷赶来,进门看,却只见大黄站在庭院之中,对着天空高声吠叫,而小灰却不见了。
众人抬头望天,却只见青天高高,蔚蓝无限,点异状也没有。宋大仁等人连忙搜索,不料将所有的房间都找了遍,也没看到小灰的影子。就像来得神秘样,小灰这只猴子,又次神秘的失踪了。
不知怎么,在大黄的吠叫声中,众人都若有所失。
那日中午,当杜必书心情忐忑的迎来午饭时候,出现在众弟子面前的却只有苏茹人。众人奇怪,杜必书却是惊喜交集,但面上却还是关心备至问道:
“师娘,师父怎么不来了”
苏茹白了他眼,也懒得理他,只淡淡回头向守静堂方向望了眼,面上有种奇异神色,过了片刻才道:“你师父他有些心思吧,情绪不好,今天不想吃饭。”
众人怔,但看苏茹面色,却也不敢多问。
大竹峰上,似乎从此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偶尔大黄对天的吠叫声,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样。
道人影,从青云山脉的深处飘了下来,轻灵而神秘缥缈,几如传说中山间精怪样。只是这身影掠到青云山脚下某处,忽地身形顿,原本急速的速度在空中发出低低的声轻啸声音,硬生生停了下来,引的脚下草丛花木“沙”
的声,尽数被风吹得向前方倒去。
赫然正是鬼厉。
没人知道鬼厉是从青云山什么地界出来的,但在他的肩头,小灰却再次趴在了他的肩膀上,与主人久别重逢,小灰显然十分开心,长长的尾巴卷着,末端还缠在鬼厉只胳膊上。尤其是不知什么时候,小灰身上那个大酒袋里竟然又鼓了起来,酒香四溢,而小灰对此更是欢喜,搂着那个大袋子爱不释手,不是就拔开袋子喝上口,副满足的表情。
不过鬼厉显然不会和小灰样,此刻的他面色淡淡,眼神向四周扫望眼,只见周围密林森森,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隐约的鸟鸣声。
鬼厉忽地冷笑声,淡淡道:“出来罢。”
没有人回答,鬼厉也不再说,只是慢慢转过身子,对着某处安静的站着,过了会儿,忽有人叹息道:“这才几日工夫,不想公子你道行竟然精进如此,当真令人惊佩啊”
人影闪,从树林深处走出个黑衣人来,正是鬼先生。
这个人,仿佛从来都是这般神秘莫测,永远都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鬼厉看着他,目光淡淡,虽没有十分的厌恶表情表露出来,但显然对此人也不是很有好感,道:“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
鬼先生目光游移,先是看了看鬼厉肩头的小灰,其中尤其在小灰额上第三只眼睛处盯了会,这才向鬼厉看去,道:“怎么,副宗主不愿意与我相见么”
鬼厉哼了声,没有说话。
鬼先生点了点头,道:“这也随你,不过此次倒并非我有话,而是宗主鬼王前几日传书于我,让我有话转告给你。”
鬼厉眉头皱,道:“什么事”
鬼先生道:“鬼王宗主听说你在青云山幻月洞府前受伤之后,十分关怀,明令潜伏中原的众人定要找到你,并替他传话,如果找到副宗主之后,若副宗主身体抱恙受伤,大可转回蛮荒修养,身体要紧;若天幸副宗主并无大碍,则有事,还要麻烦副宗主了。”
鬼厉沉默片刻,道:“你说。”
鬼先生在黑纱背后,似淡淡笑,笑声低沉,道:“鬼王宗主已然知道,兽神在此次青云大战中败退逃亡。此獠当日诛杀我圣教教众无数,乃是我圣教不共戴天的仇敌,眼下更是诛杀此獠的千载难逢之机。此番遁逃,必定是逃亡他所熟悉的南疆,而教中唯有副宗主对南疆较为熟悉,因为希望副宗主前往南疆追杀,也算是为我圣教做了件大事。”
鬼厉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道:“好,我去。”
鬼先生微微点头,但此刻却忽然又走上前几步,来到鬼厉身前,压低了声音,道:“但是此行,宗主特地私下交代我定要转告你,追杀兽神固然紧要,但最最紧要事,却还有件。”
鬼厉怔,道:“什么”
鬼先生目光闪烁,低声道:“宗主交代,兽神身边有只恶兽饕餮。无论如何,就算被兽神逃脱,但这只恶兽饕餮,却定要活着捉回来,带回蛮荒。
此事关系甚大,副宗主切记,切记”
鬼厉眉头紧皱,向鬼先生深深望去,道:“宗主要饕餮做什么”
鬼先生站直身子,语调恢复正常,淡淡道:“这个,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鬼厉望之良久,忽地转身,头也不回,身形几如闪电般,瞬间就掠了出去,转眼消失。只留下鬼先生站在原地,望着鬼厉远去的方向,半晌忽地自言自语道:
“奇怪,他道行为何竟能在短短时日之内,精进到如此地步”
“那日,救他的那群黑衣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低低密语,随风飘散,悄悄回荡在密林之中,最终消失。
第四章 疯狗
那场兽妖浩劫过后,从北往南,到处见到的都是惨不忍睹的荒凉景色,
千里无人烟,百村无人声,都是经常遇见的事情。北方因为荼毒日短,尚且好
些,越往南走,这般惨烈景象就越是严重。
残垣断壁,败落城镇,比比皆是。甚至于在野外田边空地土中,不时的竟
然还能发现森森白骨,更令人触目惊心。风烟萧瑟,派凄凉景色,这俗世纷
纷,人若草蚁,竟是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数了。
许多逃往北方的百姓,在确定这场浩劫的确已经退却之后,开始缓缓返
乡。无限荒凉的大地上,慢慢开始有了人气。只是这幕中,却仍有许多悲凉
气息,道路两旁,竟不时仍出现倒毙于地的尸骸,有些人是被兽妖所害,有些
人,却是在这场劫难之后,于回乡途中饥寒交迫,竟尔命散异乡。间中,偶尔
少许偏僻地方,还有着小股残留兽妖,不时有兽妖害人的传闻传出。只是这个
时候,终究是大势所趋,小股兽妖虽然仍是令人害怕,但已经无法阻挡更多的
人返乡的心愿。
而就算是这些苟延残喘的兽妖,事实上也很快就消声匿迹了。因为在返回
家乡的无数百姓之中,还有许多正道门下的弟子,旦哪个地方传出兽妖害人
的事情,很快的也就被这些正道弟子降服下去。
当日青云大战,兽神败在诛仙古剑之下,但并未当场毙命,正道中人也不
是傻子,魔教知道的落井下石,斩草除根,正道自然也明白“除恶务尽”的道
理
是故众多正道门派纷纷派遣得意弟子,有些小门派更是倾巢而出,若是能
有机会擒拿兽神,放眼天下,这功劳声望,岂是等闲何况兽神乃是绝世妖人,
身边要说没有什么绝世法宝神器的话,连傻瓜也不信。
这种种猜度想法,混在人流中,潮水般的传散着,向着南方涌来,天下
间渐渐安宁的背后,却仿佛有无数人屏息观望。相比之下,反是俗世中百姓的
痛楚,少有人关心了。
随着这股南归的人潮,人群之中行走跋涉的周仙小环与野狗道人,他
们的感觉就与旁人不同。
周仙手上依然还握着那根竹竿,上面还是那块写着“仙人指路”四字的
白布,只是原先的白色,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里,竟也黑黄不匀,眼看去
还有几处破洞。虽然凉风吹过,这布幡依旧迎风拂动,但已无半分仙气,而全
是垂头散气的破落了。
至于野狗道人,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还是直跟随在周仙和小环,三个
人起浪迹天涯。不过此刻的他却是用布块包裹住了面容,不为别的,只是在
这个时候,周围所有的百姓都对面容稍微古怪点的人物有些过敏,不留神
多半便被人误会是兽妖员,如此不免太过冤枉。在经历了几次这样的误会之
后,不要周仙翻白眼或小环自己劝说,野狗道人自己也受不了了,找了块布
先将自己的脸围了起来。
在三人之中,小环看去最为清爽,本来么,年轻美丽的少女,自然便是引
人注目与好看的。在这个悲痛失落的人海之中,她看去仿佛是最亮丽的身影。
路之上,与周围人截然不同,她时常保持着笑容,但却绝非那种幸灾乐
祸的模样,相反,她直不顾周仙喋喋不休的劝告,力所能及的帮助着周围
那些无助百姓。
或有人疲乏跌倒,她上前扶起;或有人饥寒,她送之以衣食;或有病弱者,
她似乎还会几许医术,上前看望番;甚至于望见路旁倒地得尸骨,她也会在
沉默中轻轻走过去,不避腥臭,将之粗粗掩埋,算是种安慰。
路而来,风尘仆仆,除了面对病弱死者的庄重,小环脸上竟似乎永远都
带着丝笑容,在这样灰暗的路途上,仿佛是悲天悯人般的仙者。周仙还是
那么永远低声唠叨个不停,而野狗道人跟在小环身后,从来没有劝阻过小环
句,他只是小环要做什么,他就抢先去做:掩埋尸骸,他动手挖坑;救助弱者,
他亲身负人。路来,他的眼中,仿佛只有那个清秀少女的身影,小环做什么,
他也就做什么,纵然这岁月再苦旅途再累,仿佛他也不在意了。
只是,他们终究不是神仙,其他不说了,饥寒百姓那么多,食物只有点
点,便是他们也很快没有了。被迫之下,这日三人只得暂时离开了队伍,向
山野走去,希望能在那山林之中,找到些吃的。
浩劫之下,惨状如斯
周仙手中持着那支竹竿,看着渐渐黯淡的天色,摇了摇头,叹息道:
“这年头,真是让人活不下去了。”
小环走在他的身边,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这短短时日,她面上虽有淡
淡风尘之色,但仍然秀丽如昔,其中还多了几分过往没有的成熟。野狗道人跟
在她的身后,高大的影子似和小环纤细的身影重合在起,被布幔包裹的他的
脸庞,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双眼睛闪闪发亮。
此刻他们已经离开大道颇远,置身在个小山头上,这夜阴云浓厚,只
见几点遥遥星光,却不见有分月色。周围山野,此刻寂静片,只有不知名
处传来虫鸣声音,时长时短,不知所在。
小环顿住了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野狗道人微笑道:“道长,现
在没有外人,你就把脸上的布取下来罢,包了整日,只怕你都难受坏了。”
野狗道人在黑暗夜色中略显幽亮的双眼睛闪了闪,慢慢取下了面上的布
幔,露出他古怪的脸庞,低声道:“呃,其实我没事的不过你今天又忙了
日,才是累坏了吧”
周仙也停住了脚步,向周围张望了眼,见旁边横倒着根枯木,赶忙
走了过去,屁股坐在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