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等人何等见识阅历,几乎不用说什么,顿时起扑上。田不易等人怒声叱喝,但已然来不及援手,不料道玄真人身子虽然虚弱,左右扶在水麒麟身上,右手持诛仙古剑向前挥,瞬间白光如巨涛般排山倒海涌来,毒神等人起发力,两相对撞,轰然大响。
原本破了半的玉清殿,此刻连残存的颓墙断壁也轰然倒塌,瞬间尘土飞扬。鬼王等人不由自主倒退了步,四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这诛仙古剑威力之大,实在不可思议。
但饶是如此,道玄真人在诛仙古剑光芒笼罩之中,却是噗的声喷了大口鲜血出来,不过他竟是不顾切,强撑著飘上水麒麟的身上。水麒麟大吼声,张牙舞爪地向天空飞去。
天地之间,突然便只剩下了那道诛仙毫光,闪烁著璀璨光芒,越来越盛。伴随著阵阵颂咒之声,那柄灿烂无比的七彩气剑,又再度出现在天空,不断分离出单色气剑,流光溢彩。
魔教中人无不失色,毒神狠狠跺脚,急道:“这阵法威力实在太大,不可力敌,我们先退。”
鬼王虽看著道玄真人摇摇欲坠的模样,怎也搞不清楚这人明明重伤欲死,怎么还能催动这等大耗精元的惊天法阵只是这阵法既然发动,威力便非同小可,他终究不敢拿魔教弟子性命做赌注,当下长叹声,飞身而起,示意门下弟子撤退。
碧瑶拉著张小凡便欲飞走,突然面前人影闪,赫然竟是陆雪琪挡在身前,而她手中那柄天玡神剑,蓝光闪耀。陆雪琪寒声道:“张师弟乃我青云门下,你快快放了他”
碧瑶如何肯放,怒道:“我将他留下给你们杀你们先杀了我好了”
说罢更不多话,伤心花凌空打去。
此刻诛仙剑阵已然笼罩在通天峰顶,天地渐渐暗了下来,鬼王宗有人看到碧瑶与陆雪琪战在起,立刻便回头帮忙,正道这里也纷纷出手,顿时又乱做团。
张小凡心中痛苦不堪,只觉得股凶戾念头在脑海中呼啸狂喊,种要将无数人性命屠灭的可怕却诱人的毁灭感觉,充斥在他脑海之中。
烧火棍也仿佛随著主人心意,红青金三色光芒轮转流换,但很明显的,那片红光越来越盛。
法相在旁看了大急。从当日空桑山见到张小凡开始,因为当年那个秘密的缘故,他就对张小凡另眼相看,此刻无论如何不愿见张小凡堕入魔道,闪身便向张小凡手中的烧火棍抓来。
碧瑶大急,但被陆雪琪等人缠到,只得急叫道:“小凡,小心”
不料张小凡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般,任由法相抓住了烧火棍。法相大喜,但片刻之后突然脸色大变,只觉得烧火棍上凶猛戾气如潮水般涌来,而面前那个原本老实质朴的张小凡,突然现出了狞笑,如恶鬼般的狞笑。
“啊”法相大声惨呼,被张小凡用烧火棍重重击打在胸口,口喷鲜血倒飞而去。
张小凡仰天长啸,双目赤红,纵身杀入战团,抢到碧瑶身边。烧火棍红芒大盛,仿佛也狂欢不已,与主人起狂笑著扑向死亡与鲜血。
陆雪琪等人纷纷退避,无论怎样,他们面对著张小凡还是无法全力出手。但此刻的张小凡却似乎已经完全堕入疯狂,眼中恨意无限,招招都取人性命,片刻间已然逼退众人。
碧瑶大喜,拉张小凡,道:“我们走”
二人身子腾空而起,飞向殿外。
而此刻天际之上,满布气剑如山如海,诛仙剑阵已然向魔教等人发动攻击。而这次,道玄真人仿佛也豁出去了般,不但满天剑雨凌厉落下,天空中那柄巨大的七彩主剑,竟然也被无形咒力操纵著,带著开天破地之势,隆隆冲下。
这阵法主剑,威力岂是等闲,剑攻下,瞬间数丈范围之内血肉横飞,近十人连喊声都无就魂飞魄散,甚至余威所及,玉阳子躲避不及,竟然连左手也被生生切了下来,登时惨呼声,身形化做如电锐芒,破空而逃。
而同时天空中的道玄真人也是精疲力尽,身子歪,险些从水麒麟身上掉了下来,好不容易才支撑的住。他向下看去,只见这会工夫,魔教之人已然逃去大半,但仍有少数还在通天峰上,而这最后人,正是张小凡,碧瑶正拉著他急切而飞。
道玄在半空之中,已然看到张小凡堕入魔道,刚才他与法相陆雪琪等人交手时刻,出手狠厉无情,且此刻神态疯狂,显然已经完全不可理会。
但此人身上,却怀有青云门和天音寺两大真法,手中更有不世出的邪物,若放虎归山,只怕将来造成的杀孽,远远胜过寻常魔教之人。
道玄在心中低声叹了口气,但心意在这片刻间已然决定。纵然日后自己被天下人议论,也绝不能留下这绝世祸胎。
当下道玄真人拼起最后灵力,刹那间天空中所有彩色气剑起大放光芒,尤其是阵法的七彩主剑,更是赫然又大了半,轰然而响,震动天地,如远古天神狂怒般冲了下来,直向张小凡打来
“啊”且不说魔教中人失色,便是正道中人,天音寺与青云门中众人无不变色,田不易与苏茹脸色苍白,田灵儿惊叫声,晕了过去。
而在旁边,陆雪琪紧紧握住天玡神剑,面无血色,连带著手中的天玡也微微颤抖。
那道惊天巨剑,当头击下,未到地面,咯咯巨响已然发出,张小凡附近丈方圆地面尽数迸裂,狂风呼啸,将他笼罩其中,已是必死局面。
张小凡瞪红双眼,人为无形剑气笼罩,挣脱不得,心中悲愤恨意难以抑止,眼睁睁看著天空那柄恐怖巨剑带著无边杀意迅疾落下,张口狂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震动四野,天地变色,唯独那诛仙奇剑却仿佛是诛灭满天神佛的无情之物般,依旧毫不容情地向他击来,眼看著张小凡就要成为剑下亡魂,粉身碎骨。
忽地,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甚至连诛仙剑阵的惊天动地之势也瞬间屏息
那在岁月中曾经熟悉的温柔而白皙的手,出现在张小凡的身边,有幽幽的清脆的铃铛声音,将他推到边。
仿佛沉眠了千年万年的声音,在此刻悄然响起,为了心爱的爱人,轻声而颂: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她站在狂烈风中,微微泛红的眼睛望著张小凡,白皙的脸上却仿佛有淡淡笑容。
那风吹起了她水绿衣裳,猎猎而舞,像人世间最凄美的景色。
张小凡的心沉了下去。
突然,他张开了口狂呼,却被狂风逼了回来;他疯了般跃起扑向碧瑶,却被神秘气息弹开,血红的双眼中流出了红色的泪,淌过他的脸颊。
那个风中的女子,张开双臂,向著满天剑雨,向著夺尽天地之威的巨剑。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剧烈的狂风突然转了方向,变成了围绕在碧瑶身边的巨大漩涡,那个婉约而美丽的女子被狂风推上半空,迎著那七彩流转的巨剑。
她是那刻,天地间唯的光彩
片刻
无数的血色雾气从她的体内瞬间喷出,在她身前凝做晶莹如红玉的血墙,同时白皙面容之上,飘出九道若隐若现的轻烟,融入血墙之中。
那血墙瞬间,如炽热的痴情之火燃烧不止,带著所有的热情绝望焚烧,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灿烂光辉,逆天而上
与那诛仙主剑,轰然相撞
灿烂的光辉如此耀眼,没有人可以睁开眼睛。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震动了整个天际苍穹,势不可挡的诛仙剑倒飞而回,满天的气剑阵紊乱。而在通天峰上,山峰巨震,乱石横飞,山体之上如割裂般出现了无数巨大裂痕,仿佛末日到临。
隐约中,个苗条而凄婉的身影,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天地间,忽然全部安静下来,只有个声音,撕心裂肺般的狂吼著。
“不啊”
无尽的黑暗,笼罩著整个世界,他在黑暗中发抖,不敢动弹,不敢面对,不敢醒来
可是,他终究还是醒了
颤抖的手,慢慢的握紧,再放开,慢慢的,睁开眼睛,仿佛这样,也需要他全部的勇气。
间普通的石室,装饰简单而朴素。他慢慢的下了床,什么都不敢想,甚至连放在手边的烧火棍,也没有再看眼,仿佛受到什么指引般,他走向门口,慢慢走了出去。
外面是长长的通道,有不少人安静地忙碌穿梭,但是不管是谁,看到他,都立刻退到旁,低下头去。
他茫然走著,仿佛有个声音在召唤他般。很快的,他走到了个拐角,那里有间大的石室,门口虚掩著,拐角的另头,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记忆中个叫青龙的人的语气。
“鬼先生,您是天下第奇人,求你看在圣母明王面上,救”
伴著声叹息,黑暗中有个低沉的声音道:“鬼王宗对我有恩,并非我不尽力,只是碧瑶小姐用的乃是我圣教中最惨烈的厉血毒咒,也就是我们自古相传的痴情咒。这毒咒将人身所有精华血肉以咒力生生激发,再摄取本身三魂七魄熔炼,如此不顾切,所以才有逆天之力,但用这毒咒之人,必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青龙涩声道:“鬼先生,可是”
那声音截道:“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不错,碧瑶小姐身上的奇宝合欢铃的确在那刻,硬生生将她逼出的三魂七魂强行摄了残余魂下来,守在铃身之中,所以小姐肉身才得以不灭。但但这等回魂之术,早已失传千年,只有千年前南疆恶地,支昙花现的黑巫族听说有此奇术,但也早已灭绝。这这恕我实在无能为力”
青龙哑然,半晌才道:“但但宗主他这般不吃不喝数日,现在又已经鬼先生,他向敬重于你,你劝劝他吧”
那声音缓缓道:“鬼王宗主伤心过度,待时日长,自然会好起来的”
青龙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身子震,像是发现了什么,转头向那里看去,只见那个虚弱而苍白的身影,步步地走到门口,然后仿佛鼓起了最大的勇气,终于走了进去。
再无声息。
青龙低头默然,黑暗中,仿佛也有个人传来低沉的叹息声。
石室中,白玉石台之上,美丽的女子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静静沉眠般。她的父亲,坐在她的身边,握著她的手,就这般痴痴地望著女儿。
张小凡怔怔地望著,无声地流下泪来,双腿软,终于是再也坚持不住,坐倒在碧瑶身边。
那张温柔而恬静的脸庞,从此成了他生记忆之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寂静的石室中,隐隐有悲泣之声,轻声哽咽: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还没有对你说,我在那口古井之中,看到的人是你啊”
青云山。
小竹峰。
夜已深。
陆雪琪默默站在山峰上,向著远方眺望,但见夜色冰凉,满天星光闪耀,仿佛讥笑世间俗人挣扎于红尘之中。
脚步声响起,她熟悉而尊敬的师父声音,在她背后响了起来:“琪儿,你怎么又站在这里”
陆雪琪没有说话。
水月望著她,忽地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你又想起了那个人”
陆雪琪沉默著,面上忽有痛苦之色,道:“师父,本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本来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啊”
水月仿佛也沉默了下去,半晌才柔声道:“这都是命,琪儿。日后你与他再见时候,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了,你自己要记得清楚。”
说罢,她叹息声,转身走了开去。
只剩下陆雪琪人站在原地,山风吹来,她只觉得身上阵冰凉,默默望著远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地道:“再和他相见的时候”
夜凉如水,照著她孤单身影。
第九集
第章 十年
第章 十年
黑色的乌云盘旋在夜空,天幕阴暗的仿佛压向地面,从苍穹上飘落的雨丝,在凛冽呼啸的风声中,卷过苍茫的大地。
荒野之地,前不见村后不见地,四下莽莽,只有条古道从远方延伸而来,又孤单地向远处延伸而去。
夜空黑云里,有低沉雷声响过,天地间的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
大地肃穆,荒野上除了风声雨声,四下漆黑,只有在古道边上,孤零零地点燃着点灯火,透露着些许光亮。
这是个荒野小屋,老板姓何,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是距离此地日路程的小池镇出身,在这个荒僻之地,古道之旁,自己辛苦建起了个简陋屋子,为南来北往的旅人提供个歇脚喝茶的处所,以此赚几个辛苦钱。
此刻何老板正坐在自己店铺里的柜台之后,耳边凝神听着屋外凄厉呼啸的风雨声,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叹了口气,这样坏的天气,想来多半是不会再有客人来了。
他的这间小屋位在小池镇和西方座大山空桑山之间,门外的那条古道,自古便是商旅之道,也是通往更东方的大城东海昌合城的必经要路,所以不时有旅人经过。
眼下,在这风雨之夜,这间荒野小店里,却居然还有着几位客人,默默地坐在阴暗昏黄的小屋里,躲避着屋外的凄风苦雨。
“噼啪。”
何老板面前的油灯灯心发出了轻微的爆裂声,把这个老实的中年人从昏昏欲睡中唤醒。屋外的风雨声阵紧过阵,“呜呜”地仿佛哽咽般,看来这夜,这里的客人是走不了了。
他这般想着,抬头向自己店里的客人们望去。简陋的小屋里只摆着五张桌子,此刻有三张桌子旁边坐着客人,最边角处的张坐着位单身男子,那里是灯火难以照亮的阴暗处,那个男子孤独地坐在那里,连面容也模模糊糊。
而靠近些的两桌,桌边上坐着个气度不凡的老人和位正是青春年少的少女,老人的手边还有个竹竿靠在桌子上,上边有块布条,写着“仙人指路”四字,看来是个江湖相士。
至于最后桌,却是人最多的路商旅,共有四人,在他们身后的角落堆满了货物,此刻仿佛中间还有个年轻人轻声咒骂着这个鬼天气。
“好了,别说了。”四人中另个看去年龄较大的老者喝了他声,转过头来,向着何老板笑了笑,微带歉意道:“何老板,今天这风大雨大的,还连累你陪我们熬夜了。”
何老板微笑摇头,这行商旅时常往来与这条古道之上,来他这小店歇脚也有许多次,所以也算是熟客了,当下道:“没关系,我熬夜也是寻常的事,不过今日从白天开始就黑云压顶的样子,怎么先生你还要赶路来着”
那老者闻言怔,随即与同行的其他人对望眼,苦笑道:“其实我们又怎么不知道今天天气不好,但出门在外,实在是有难处啊。”
何老板“啊”了声。
那老者端起面前的茶杯,将杯中茶水饮而尽,道:“何老板,如今这个世道,难啊”
何老板吃了惊,道:“怎么了”
那老者苦笑了声,道:“从十年之前,本来已经消失许久的魔教,突然又重新出现,听说还在青云山和正道那些神仙们大大的打了仗。从那以后,这十年来魔教非但没有被正道消灭,反而日渐兴盛,到处都听说他们与正道争来斗去的。”
何老板默然,那老者叹息声,道:“他们斗他们的,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管不到,偏偏这争斗之下,天下大乱,如今盗贼横行,抢家劫舍者不计其数,我们在外混口饭吃的,天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就遇到了强人,这才匆匆赶路,不料却被风雨阻在了这里,麻烦何老板了。”
何老板摇头道:“这没什么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口里正说着,忽然从远处角落里传过个声音,淡淡地道:“这么说来,这位先生可是以为,如今天下大乱,盗贼横行,都是你口中魔教所为了”
那老者怔,还未说话,前边做着相士和年轻少女那桌处,目光也向他们看来,那少女目光明亮,姿容秀丽,嘴角边有浅浅酒窝,看去惹人怜爱。
此刻她忽然开口向那商旅老者微笑道:“这位老丈”
那老者向她看来,道:“什么事,姑娘”
这年轻少女轻声道:“老丈,你面瘦而纹多,但面形未破,主生虽多波折但仍算平安。只是你天庭六分处有道小疤,横在脸中,阻了命线财线,主你老来之际,或有大劫。如今看你岁数,不如还是少说些话,也少些祸端。”
众商旅起变色,那老者更是站了起来,紧紧盯着这老少看来,但这二人却都没有什么反应,泰然自若。半晌,那老者脸色阴晴不定,向周围张望眼,终于还是坐了回去,向那少女拱手道:“多谢姑娘指点。”
他这番坐了回去,小店里立刻沉静了下来,刚刚在角落里那个有些神秘的男子此刻似乎也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只是这长夜漫漫,委实难捱,过了许久,那边商旅中人渐渐开始聊天,说来说去,却是谈起了十年之前在青云山那场正魔大战。
这些行旅商人不过是些普通百姓,自然不曾到现场看过,不过传闻这个东西,也就是为此而生的。而且那些正道修真的高人们向来都是神秘莫测,正是老百姓口中最好的谈资。
说着说着,几个年轻人的声音渐渐大了些,其他人也都听见,被吸引了过去。
“总之,那时候青云门的形势已经危在旦夕,幸好道玄老神仙功参造化,用手指轻轻点,顿时天上落下惊雷闪电,听说方圆百里都听得见那声巨响,这才将魔教的人击退”
“放屁”忽地声轻喝,却是与那少女坐在同桌的气度不凡的老人发出,众人都吃了惊,向他看去,只听那老人道:“若是道玄真的那么厉害,怎么青云山战,青云门会死了那么多人,连七脉首座都死了两个,其他的长老弟子更是死伤无数,你当魔教那些魔头是吃白饭的啊”
众人哑然,他旁边的少女眉头大皱,低声道:“爷爷,我刚才还叫人不要多话,怎么你的话这么多”
那老人呵呵笑,原本颇有鹤骨仙风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些得意,低声道:“小环,你不要吓我,我早就让你看过我的命格,虽然生飘荡,但老来走运,主平安到老,有人送终,呵呵,不妨事,不妨事”
那少女才喝了口茶,险些被他的话呛到,咳嗽了两声,怒目向老者盯了眼,那老者却洋洋得意,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老少,正是行走天下的江湖相士周仙和他的孙女小环,如今距离上次青云山正魔大战已经过去十年,小环也已经发身长大,出落的秀丽漂亮,只是仍然跟随着周仙浪迹天涯。
此时周仙似乎瘾头被勾了起来,也不顾与别人是第次见面,把凳子拉,居然就坐到了那些商旅中间,开始高谈阔论起当年那场青云之战,小环在旁边为之气结,却也无法可施。
周仙口才极好,再说他行走天下,本也是靠张嘴的本事,说起来生动活泼,栩栩如生,远远胜过了刚才那几个年轻人,片刻后连何老板也忍不住走了过来,众人围在起,听着周仙纵横睥睨,谈笑间回首往事
“啊”
听到精彩激烈处,那几个年轻人同时发出惊叹声,其中人忍不住问道:“老丈你难道当时也在场么,知道的这么仔细”
周仙怔,随即用手轻拍衣衫,摇头叹息道:“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向来都不愿插手了,就让那些青云门小辈去做吧”
众人吃了惊,登时有了肃然起敬的心情,不料这时旁边却听的“噗”的声,却是小环将刚刚喝的口茶水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周仙瞪了她眼,随即回过头来,呵呵微笑,这时旁边有个年轻人道:“老丈,那最后青云门那个姓张的弟子,到底怎么了,难道真的反出了青云门”
周仙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这个却不清楚了,当日场中片混乱,似乎连那个张小凡也昏迷过去,最后被魔教的人给抢上,从此就不知所踪了。”
周围的人阵唏嘘,其实张小凡身世之密,实乃青云门天音寺的重大秘密,绝不会外传,但当日揭开秘密之时在场人数颇多,特别又有魔教中人在场,所以这时日久,天下竟也慢慢传开了。只不过周仙此刻说的,却仿佛自己当日就在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上亲眼目睹般。
何老板叹息声,道:“也不知道那少年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忽地,又是那个坐在角落的神秘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丝隐约的沧桑。
周仙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坐在阴影中的男子,道:“怎么,这位兄台,莫非你知道么”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慢慢地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就算你们是曾经见过他的人,如今也想必认不出来了”
小环皱了皱眉,道:“他怎么了”
那男子却没有再说话了,只把自己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屋外风雨,漫天席地,仿佛又凄厉了几分
空桑山,万蝠古窟。
八百年前,魔教前辈黑心老人在此开创了炼血堂系的鼎盛时代,号令魔教,震慑天下。但如今后辈弟子不肖,此地荒凉凋落,很是凄凉。
而隐藏在万蝠古窟深处地下的那个死灵渊旁,此刻却已经被无数突如其来的外敌占据。
以古篆龙飞凤舞刻着“死灵渊”三个大字的巨石边上,炼血堂系最后的门人都聚集在此处,背靠着巨石,而再退后几步,就是深不可测黑暗的死灵渊。
而他们的人数,竟然只剩下了不到十人,包括年老大刘镐野狗道人等人都在其中,个个身上带伤,神情委顿中带着惊恐。在他们的面前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数倍于他们的黑衣人,将他们包围起来,无例外的都在胸口绣着个骷髅。
年老大深深呼吸,强自镇定心神,开头说话,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嘶哑:“诸诸位鬼王宗教友,我们炼血堂只是圣教中个小小的派系,从来不敢得罪鬼王宗,不不知道鬼王前辈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哼”声冷哼,从无数黑衣人中传出,个胸口骷髅绣的是金色,与旁人截然不同的黑衣人走了出来,看着是个头领,淡淡道:“年老大,如今圣教之中形势已然很是明显,鬼王宗主也数次发书与你,但你居然还是墙头草般,今日应付我们,明日又拜在长生堂门下,莫非你心里不把鬼王宗主放在眼里么”
年老大脸上失色,知道如今圣教之中,以四大派阀为首的内斗日益惨烈,各个小派系无不依附,不时便听说被神秘人物灭派的传闻。而如今鬼王宗突然大举杀入,自己在炼血堂里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实力,几乎被他们举而灭,而摆在眼前的形势,也是相当明显了。
果然,那黑衣人冷笑声,道:“年老大,我再和你说次,如今鬼王宗主雄才大略,统圣教指日可待。他老人家是看得起你才要收你们炼血堂归到旗下,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说到后面,他声音中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
年老大额头之上满是汗珠,虽然情势明了,自己这小小的炼血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敌得过鬼王宗,但祖师传下来的基业,难道就要毁在自己的手里的么
这个决心可当真不好下
那黑衣人看见年老大的犹豫神色,神色间冷,忽然道:“年老大,我劝你句,你现在面对的是我,还算你运气,但你可知道此次主持攻打空桑山的是谁”
年老大身子抖,黑衣人已然冷笑道:“你也猜到了吧,不错,正是我们鬼王宗的副宗主鬼厉。若是他来了,你们的下场可就”
他话说了半,忽然旁边有人轻轻咳嗽了两声,这黑衣人脸色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白了白,仿佛就算是他,对那个名字也有着深深惧意。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阵浓烈的血腥气息,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但突然就充斥满了整个偌大的空间。鬼王宗的所有黑衣人立刻都绷直了身体,刚才领头的黑衣人面色也微微苍白,仔细看去,隐约可以看见他眼角在轻微的抽搐。
是什么人,竟然让他如此的害怕
脚步声,渐渐响了起来,仿佛从这个深渊中无尽的黑暗深处传来,慢慢地走出。
步,个血印
所有的黑衣人忽如潮水般,向两边分开,让出条通道。
幽幽青色的光芒,带着微红的血光,在黑暗中轻轻荡漾,缓缓前行。
炼血堂的人脸色尽皆惨白,毫无血色。
鬼王宗在十年之前,还没有鬼厉这号人物,但教中传闻,十年前正魔血战之后,鬼王宗宗主鬼王将个正道叛徒收到门下,视同己出,更将传闻中落到鬼王宗手里的圣教经典天书第二卷尽数相传。
而这鬼厉除了道行进步的不可思议之外,性子更是变得天翻地覆,好杀噬血到了令魔教中人也惊心动魄的地步。
近年来,魔教之中内斗日益惨烈,而鬼厉,这个当初青云门的朴实弟子,赫然变成了鬼王宗的第号战将,带领鬼王宗弟子纵横杀戮,灭门无数,手中根“噬魂棒”这个称呼乃是魔教中人私下所取不知吸噬了多少人的鲜血,加上鬼王的另眼相看,很快就成了鬼王宗中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而这个人,十年之前,炼血堂的这些人却都是见过的。
人群之中的野狗道人向他望了过去,那个在黑暗中渐渐现身的男子,带着那般浓烈的血腥气息,仿佛是从他的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的般。
场中站着无数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声音。
他的容貌,依旧恍如当年,没有什么变化,眉宇间的模样,都历历在目,只是野狗的心,却砰砰地开始跳个不停,仿佛站在面前的,根本不是个人,而是凶戾的狂兽。
“你们”
他缓缓地说了第句话,声音平稳而带着幽厉,回荡在这个地方:“降不降”
无数人站在他的身后,却没有人靠近于他。
炼血堂众人面面相觑,年老大汗水淋淋而下,连身上的伤口也根本没有感觉,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场中声怪叫:“你去死吧”
众人失色,只见片刻间在鬼厉身旁地上,突然暴起道刀光,向他小腹刺去,而行刺之人披头散发,神色狂乱而茫然,两只脚竟然已经被人砍断了,血流如注。
看着此人似乎乃是炼血堂门下弟子,身受重伤,恐惧痛苦之中终于散失了理智,疯狂大叫着向鬼厉刺去。只是片刻之后,夹杂着血腥红光的玄青色光芒,从鬼厉的右手发出,笼罩住了这个人。
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又重了几分。
变得枯干的人体无力地向旁边倒去,炼血堂众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有些年轻弟子的身子都开始发抖,鬼厉眼中却渐渐泛起了红色的微光,又次地缓缓道:“你们,降不降”
而他手中那根难看黑色的噬魂棒烧火棍,渐渐地也亮了起来。
身后,所有的黑衣人仿佛同吸气,同时迈上了步。
无与伦比的可怖的气息铺天盖地般涌了过来,淹没了所有炼血堂的人。
突然,炼血堂人中爆发出了声大喊:“不,不要,我我我降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个年轻弟子跑了出来,离开了炼血堂众人,冲到鬼王宗处,但下意识地远远离开了鬼厉所在的位置。
这开了头,立刻就起了反应,炼血堂中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时有人走了出来,年老大长叹声,知道终究大势已去,惨笑道:“罢了,罢了”
说着,他越众而出,众人跟在他的身后,慢慢走到鬼厉面前,从怀里拿出只黑色巴掌大的铁牌,上边刻着颗黑色的心,双手奉给鬼厉,惨笑道:“这时炼血堂黑心令,炼血堂八百年基业,到了今日就算完了”
“胡说”
就在此刻,忽地声大喝,但声调中却微带颤抖惧意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发出。众人都吃了惊,转头看去,赫然只见在刚才那块巨石前头,竟还站着个人,没有跟随他们起走上前去。
野狗道人
野狗道人盯着年老大,重重喘息,但口中却大声道:“老大,当初你引我入炼血堂的时候,我们起在黑心祖师神像之前立过重誓的,此此生不渝,你你怎么能这样”
年老大脸上愧色闪而过,低下头来,低声道:“野狗,形势比人强,你不要自寻死路,快过来罢”
野狗道人在无数双目光围观之下,尤其是前头那双隐隐散发着可怖红光的眼睛,更是如刺到他心里般,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甚至连他的双脚,也因为恐惧太甚而控制不了的微微发抖。
只是,他竟然在发抖中,慢慢地摇头:“不行,老大,不行,你要我怎样都行,但要我反叛炼血堂,不行”
他对着前方,茫然而带着空虚,仿佛什么都破灭般,低低地道:“我从小长的像怪物般,人人都嫌弃我,便是我亲生爹娘也将我丢弃。我被野狗养大,受尽磨难屈辱,只有在入了炼血堂后,才轮到我去欺负别人,扬眉吐气。当时我就在祖师面前发下重誓,今生必定跟定炼血堂,死也不后悔”
众人愕然,年老大注意到鬼厉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心中焦虑,没想到平日里这野狗向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现在却突然变的这样。
但总不能因为这野狗人,却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当下狠心道:“好,你伟大,那你就个人撑着炼血堂罢”
说着,手扔,将手中的黑心令抛了过去,野狗下意识地接住,但随即身子剧烈颤抖,大口喘息。
年老大等人都隐没在鬼王宗的黑衣人中去了,只剩下野狗孤零零的个人站在散发着光芒的巨石下,面对着无数黑衣人,而站在他面前不远的,赫然就是传说中噬血好杀的魔鬼
幽幽而带着凶戾之气的目光,落在野狗的脸上。
野狗觉得自己几乎看到了恶鬼,若不是身后的巨石撑着,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的住。只是,在这番极端恐惧之中,他却低低地用颤抖的声音道:“你杀了我罢”
说着,他握紧了手中的黑心令,闭上了眼睛,冰凉的铁牌仿佛溶入了他的身体,起等待着毁灭和死亡的来临
第二章 远行
四周寂静而无声,仿佛回荡在耳边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音,对死亡未知的恐惧如无尽冰冷的海水,将野狗淹没。
他不由自主地发抖
无数双的目光凝望下的这个人影,很是可怜而孤单,只是他意外的坚持着,发抖的手抓着的那面黑心令,依然很紧很紧。
这模样竟忽然有几分熟悉,仿佛许多年前,那个倔强而坚忍的少年,有莫名的坚持。
眼中的红色光芒悄悄褪去,手臂在黑暗里无声地摆动,顿时无数的黑衣人如潮水般,向外涌去,转眼消失的干干净净。
野狗的喘息声慢慢的平和下来,心中有些奇怪,但仍然害怕,慢慢的张开丝眼缝,却望见这个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了包括他在内的两个人。
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道,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那个人,背对着他,站在前头死灵渊上,默默地向下凝望着,仿佛在那世间最深沉的黑暗中,有他过往的回忆。
有风,轻轻吹来,人渺小的身躯衬着这巨大的死灵渊,很是脆弱。野狗心里忽然掠过个念头,趁现在没人,就这样把他推下去
这念头旦产生,顿时如火烧般在他心头萦绕,灼的他全身发热,忍不住跃跃欲试,只是他心头这般狂乱的想着,身体却仿佛抗拒他的意志般,动不动。
直到,那个人转过身来,望着他。
野狗只觉得盆凉水从头浇下,从头凉到了脚底。
“你刚才是不是想把我从这里推下去”他淡淡地道,仿佛在说着什么事不关己的事情。
“铛”
黑心令从野狗手里滑落下来,掉到地上。野狗慌忙拾起,脸色也白了几分,但随即绷直身体,仿佛给自己壮胆般,大声道:“你要杀就杀,我我可不怕你”
这个被人称呼为“鬼厉”的男子,淡淡地望了他眼,道:“我不杀你。你若是死了,炼血堂就真的绝后了,只怕黑心老人在地下也要死不瞑目。”他向前走去,越过野狗,口中继续道,“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罢”
野狗怔,随即大声道:“你带人把我们炼血堂几乎都灭了,还要我跟着你”
鬼厉没有理他,只是向前走着,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来:“你道行太低,而且现下若无我,鬼王宗先要杀你,便是你那些投降的同门,如年老大众,看你坚持炼血堂,岂不显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