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还有第五卷,不过从未有人看过。但自古我圣教之中,便传下四卷,可惜多已流失不见。我们鬼王宗能有今日的风光,便是多靠三百年前上代鬼王祖师偶然得到了天书第二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只是在那第二卷中,虽然道法精深,玄妙莫测,但总纲文字,关键法诀,却是紧承着第卷而来,所以这数百年来,我鬼王宗也只能与合欢派长生堂万毒门三大宗共分天下。不过日后,嘿嘿”
碧瑶笑道:“那我要恭喜爹了。”
鬼王微笑点头,道:“这次你实在是立下大功。本来派你前去空桑山炼血堂,除了让你历练下,也只不过是想找找当年黑心老人前辈可否留下什么法宝异器,不料却带回了天书,这可比任何法宝都要好上十倍不止了。”
碧瑶笑了笑,但脸色却忽然有些黯淡下来。
鬼王看了女儿半晌,忽地失笑。
碧瑶惊醒,脸上红,嗔道:“爹”
鬼王笑着摇头,道:“你何必如此担心”
碧瑶咬了咬牙,道:“爹,你今天也不是没看见,张小凡那那个死家伙对他师姐田灵儿那个样子,我只怕只怕”
鬼王道:“只怕什么,怕他痴心片,对你并无情意”
碧瑶低下了头。
鬼王淡淡道:“我却与你看法不样。”
碧瑶吃了惊,道:“爹,你说什么”
鬼王道:“以我今日所见,张小凡的确对他师姐不错,但在你与那小周斗法到危急时刻,他却控制不了自己,失声叫出并不顾及自身安危跳了出来。只凭这点,再加上往日你与他共经生死,路相伴,在他心中,或许他自己还不明白,但你的分量,也未必比他那师姐差多少了。”
碧瑶脸上又是红,夜色之下,更显娇艳,但随即眼波流动,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鬼王把她神情看在眼中,走过去轻轻抚摩她的秀发,关爱之色坦露无疑,又道:“不过,你也不能高兴的太早。首先门户之别,便是他跨不过去的道坎;再有,青云门中他那些师父师叔师伯,也不可能会容他对你有什么情意的。所以我今日临走之时,才故意将你们关系说的暧昧,我看那叫小周的,在青云门中地位必然不低,由他回去传话,青云门必定对张小凡起疑。如此来,他投靠我们圣教的可能,又多了几分”
说罢,他似乎对自己的做法很是得意,呵呵笑了两声。
碧瑶开始还笑了出来,但不久之后,却又缓缓收起笑容,默默低下了头。
鬼王眉头皱,道:“怎么了”
碧瑶迟疑了下,轻声道:“我我有些担心,如此来,只怕小凡他又要受苦了”
鬼王哼了声,道:“若无磨砺,又怎知宝剑锋利他若是连这点苦也受不起,莫说是把你交给他我不放心,便是让他来我门下,我也看不起他”
碧瑶缓缓点头,但心中不知怎么,却还是有些担忧,忍不住向东望去,却只见苍穹之下,林海茫茫,隔断了视线,仿佛有了千山万水之远。
萧逸才的突然出现,在青云门中着实引起了阵马蚤动,苍松道人与田不易都是又惊又喜。而且从萧逸才的口中,他们也得知了魔教似乎是想寻找在这流波山上出现的奇兽“夔牛”,并意外地知道了此次连魔教四大宗主之的鬼王,竟也来到了此处。
此刻,萧逸才因为身体有伤,正躺在张临时搭起的石床之上,背靠石壁,周围只有苍松道人和田不易两人,其他的弟子都被暂时遣开了。
苍松道人缓缓点头,面色凝重,道:“原来那人就是魔教鬼王宗新代的鬼王,果然道行高深。”
田不易皱了皱眉,道:“逸才,你是怎么混入魔教里面去的”
萧逸才笑了笑,道:“当日我奉恩师之命,潜入空桑山查探魔教行踪,果然发现有魔教炼血堂系的余孽在那里活动。但经我多方暗中观察,这些炼血堂余孽并非大敌,不足为虑,只是多次听他们说到圣教如何如何,似是魔教之中,有什么隐秘大举动般。我为查究竟,便化名小周,也正好他们正在用人之际,看我还算有几分本领,居然也很顺利的就入了魔教。”
说到这里,他微带歉意,对田不易道:“不过田师叔,当日张师弟与小竹峰的陆雪琪陆师妹掉入死灵渊的时候,我正好被分配在另路对付天音寺的法相师兄等人,不及救援,心里着实有些抱歉。不过幸好张师弟福大命大,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田不易微笑道:“无妨,这也怪不了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苍松道人在旁边听了,忽地哼了声。
田不易听在耳中,也不去理他。
苍松道人转头对萧逸才道:“不过话说回来,逸才师侄,你这番举动可实在太过冒险。要知道魔教贼子个个阴险狡诈,万弄的不好,你受了什么伤害,我可没办法向掌门师兄交代了。”
田不易也点了点头,道:“不错,此次下山之前,掌门师兄对你数月没有消息,心中也颇为担忧,特地私下嘱咐我们要留意你的行踪呢”
萧逸才脸色黯,摇头道:“唉都是我不好,让恩师担心了。”
苍松道人微微笑,道:“你也不必想得太多,此次你立下大功,待我们将此地魔教余孽清剿干净,回山之后,掌门师兄必定不会怪你,只怕还要重重赏你也说不准呢”
萧逸才脸上红,道:“苍松师叔,说笑了。”
田不易淡淡道:“这也不是什么说笑,你这次的确功劳不小。不过逸才,日后你可不要再做这种危险之事了。掌门师兄是极看重你的,日后他老人家羽化登仙之后,这掌门之位,也多半便是传给你,到时你身负重任,可不要再任性妄为了。”
萧逸才肃然道:“是。多谢苍松师叔与田师叔的教诲。”
苍松道人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看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幸好今日你的伤没有伤及经脉根本,不然就麻烦了。”
萧逸才看着苍松道人和田不易都站起身来,也欲起身相送。田不易按住了他,摇头道:“你身上有伤,好好歇息就是。这些俗礼,我们也不是在青云山中,就能免则免了吧”
萧逸才不好违逆于他,加上身子的确疲累,便又重新靠上了石壁,道:“多谢二位师叔,那就恕我不送了。”
苍松道人挥了挥手,与田不易向外边走去,眼看就要走到洞口,忽听着萧逸才在背后叫了声:“田师叔。”
田不易怔了下,转过身来,道:“怎么”
萧逸才靠坐在石壁上,微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就忘了。去年到大竹峰拜访师叔你时,苏茹师叔曾提过想要颗东南沿海特产的大贝珍珠,正好我这次来到东海,就找到了颗。师叔是否要现在观看”
田不易沉吟片刻,又看了看萧逸才,笑了出来,道:“嗨,你不说,我居然也给忘记了,还好你有心,不然我回大竹峰之后,只怕要被你苏师叔给烦死了。”
说着,他笑着走了回去。苍松道人在原地略微停了停,自然不会去打听这什么珍珠之事,便走了出去。
洞里,便只剩下了田不易与萧逸才二人。
田不易微笑着走了过来,但走到萧逸才身前坐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然不见,略向后看了看,淡淡道:“你苏师叔的脾气向来是外和内急,早百年前,她就跑到东海边找到了那什么大贝珍珠了。此刻无人,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萧逸才点了点头,看着田不易,道:“师叔果然慧眼,我把师叔留下来,其实是想对你谈谈你门下张小凡张师弟的事。”
田不易眉头皱,心里微吃惊,道:“他怎么了”
萧逸才咳嗽声,刻意压低了声音。田不易随即会意,身子微微前倾,凝神细听。
山洞之中,片安静,此刻只有隐约的低语声,轻轻回荡。
第二章 往事
气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显得有些压抑,田不易缓缓伸直身体,脸上神情阴晴不定,看不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萧逸才沉默了会,道:“田师叔,这件事我也犹豫了许久,但想总不好瞒着你”
田不易深深呼吸,点头道:“萧师侄,我明白你的意思,多谢你了。”
萧逸才点了点头,又似想起了什么,道:“田师叔,我看张师弟虽然与鬼王父女认识,但似乎也还未入了邪道,只是魔教中人阴险毒辣,张师弟年纪又轻,只怕多半会有些危险。 ”
田不易哼了声,面色如霜,冷冷道:“那个畜生,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他”
萧逸才向他看了眼,道:“田师叔,我有句话,不知”
田不易道:“你说。 ”
萧逸才道:“是。田师叔,我之所以私下与你讲张师弟这件事,便是希望在事情不要闹大之前,你能好生处理。苍松师叔向来掌管青云刑罚,性子又颇为刚强,若为他所知,只怕张师弟只是他毕竟是你门下弟子,而且这些年来你想必也花了不少心血在他身上,若真要闹大了,你和苍松师叔面上都不好看。所以”他压低了声音,道:“若是张师弟并无犯什么大错,你私下教诲番,也就是了。”
田不易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他眼,忽地道:“萧师侄,你果然有大将之风,也不枉掌门师兄这般看重你。看来日后掌门之位,非你莫属了。”
萧逸才微微低头,道:“田师叔你过奖了。”
田不易此刻脸色已经切如常,淡淡微笑道:“好吧你也快些歇息吧这次你的好意,我大竹峰脉会记住的。”
他不知是有意无意,在“大竹峰”三字之上,加重了口气。
萧逸才却似什么也听不懂般,微笑道:“师叔太客气了。”
田不易点了点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田不易独自人站在树林里的僻静处,负手而立。
这时已是夜深,苍穹上繁星点点,明月高悬,明亮的月光透过森林里繁茂的枝叶,照了下来,落在他的身上。从黑暗中看去,他的面上眉头微皱,显然有什么心思正在思索。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田不易转过身子,向后看去,突然怔,讶道:“是你”
来人却是他的妻子苏茹。只见在这淒清夜里,寂静林中,她静静走来,似乎在瞬间就让人把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到她的身上。
彷彿,这么多年的岁月,也不曾抹去她半分的美丽。
苏茹走近了,看了看田不易,嘴角露出丝笑容,道:“你刚才要大仁回来叫小凡到这里,小凡正好不在,我让他去金刚门大力尊者那里看看,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田不易点了点头,望了苏茹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苏茹淡淡道:“你自晚上去看过萧逸才,回来直眉头紧皱,有什么事吗”
田不易长出了口气,脸色放松了些,笑了笑道:“我也知道瞒不过你。”说着,便把萧逸才对他所说有关于张小凡的事,讲了遍。
苏茹默默地听完,沉吟片刻之后,摇头道:“先不说小凡到底是不是和魔教的鬼王还有他那个女儿认识,但就算他们认识了,要以此说小凡就入了魔教,甚至说他是魔教潜入青云门的细,我绝然是不信的。”
田不易哼了声,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嘿,我以前收了六个徒弟,从老大到老六,就没有个这么会惹事,又让我这么烦的”
苏茹看了他眼,笑道:“不过从老大到老六,也没有个像他这般,在七脉大试上给你露脸的啊”
田不易窒了下,但嘴上却不肯认输,白眼翻,道:“切,那也叫露脸吗被人用雷劈得像个烧焦的石头样。”
苏茹失笑,道:“哎呀我的田师兄,听说三百年前,你自己参加七脉会武大试的时候,也不过才进了前四而已啊”
田不易被妻子翻出老帐,面上顿时有些尴尬,道:“那我还不是 还不是那个时候心里念着,比试的头天晚上还跑去找你,与你起溜出来在通天峰”虹桥“之上共看星月,夜没睡。到了比试的时候,点精神都没有了,哪里是万师兄的对手”
“呸”苏茹啐了他口,但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晕,看去温柔无限,彷彿又回到了当初年轻时的那个夜晚:“万师兄天纵其才,绝顶聪明,我们这辈弟子中,除了道玄掌门师兄,在道法修行上更无第二人比得上他。你算什么当初进了前四,已经让你师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居然还想着打败万师兄吗”
田不易呵呵笑,明显心情也好了起来,道:“万师兄他自然远胜于我,不过你当年却在他与我之间选了我,可见我还是有比他好的地方。”
苏茹白了他眼,道:“我是当初鬼迷了心窍,瞎了眼了,才会跟着你的。”
田不易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妻子,呵呵笑着,眼中满是笑意,忽然间伸出手去,拉住了苏茹那柔若无骨的手。
苏茹瞪了他眼,悄声道:“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肉麻做什么再说等会小凡就要过来了,被他看见那像是什么样子”
田不易但笑不语,苏茹微微低下头来,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
夜色如水,四野无人。清凉的晚风悄悄吹过,拂动夜色里的树梢枝头。
树林里头,很是安静。
半晌,苏茹忽然道:“其实,我觉得小凡现在这个样子,倒和你当年很是相像。”说着,她抬起头,向田不易道:“你自己有感觉吗”
田不易怔了下,道:“不是吧”
苏茹微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其实当年你看起来也似乎是傻傻的样子,谁都以为你比不上那些意气风发的师兄师弟。但最后在你大竹峰脉之中,成就最大道法最高的反而是你,你师父后来也把首座之位传给了你。”
田不易哼了声,道:“我那个叫做内敛,可不是傻。”
苏茹失声笑了出来,摇头笑道:“你这个人啊年纪大了,脸皮也厚了不少,真拿你没办法。”顿了下,她接着道:“不过说到小凡,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以他这两年间的表现,纵然不如林惊羽陆雪琪那般的聪慧资质,但也不能说是傻瓜,我看他至少也在中人之上。只不过头些年来,被你冷落,心中有些自卑,看起来便缩手缩脚的有些木讷而已。”
说到这里,苏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才道:“但我直想不通的便是,当年最粗浅的太极玄清道第层道法,他怎么会足足用了比普通人多三倍的时间才能修好呢”
田不易摇了摇头,吐出了胸中口闷气,淡淡道:“现在也不用想那么多了,等会老七来了,我自然要好好问问他,这些日子,他究竟干什么去了还干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出来”
苏茹看了他眼,道:“那你可不要等会对他又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还没说话,便被你吓得话也说不出了。”
田不易哼了声,道:“也不知道怎么,我有时候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便有股气出来。”
苏茹微笑道:“其实你还不是想让你这个目前最有前途的弟子更好些,不但在道法上更进步,就是在平日里对人处事,你也想要他像齐昊萧逸才那般,左右逢源,将来”说到此处,苏茹微微叹息声,停口不说了。
田不易默然片刻,道:“怎么了”
苏茹看着他,似乎犹豫了下,才道:“不易,以你的性子,过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见你改的像当年万师兄般,所以”
田不易沉默了会,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说了。”
苏茹看了他半晌,忽地笑道:“若是小凡知道,他这个向看不起他的师父,居然对他期望最大的时候,不知道他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田不易哼了声,脸不屑,转过头去,道:“就他那个笨瓜样子,还让我对他期望最大别做梦了”
苏茹在他身后,微笑地看着他,感觉到依然握着自己手的他的掌心,温暖而宽厚,彷彿,这三百年的岁月,点也不曾改变过。
她悄悄的,也握紧了他的手。
张小凡与宋大仁离开了石头和他师父大力尊者住的地方,向回走来,耳边彷彿还回荡着石头那甕声甕气的笑声。路之上,但见夜色渐深,除了几个守夜的弟子,众人都慢慢向住处走回去了。
眼看着快要到大竹峰所住的那个洞岤了,宋大仁心里有些不放心,转过头来,对张小凡道:“小凡,刚才我对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张小凡道:“是,大师兄。”
宋大仁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了什么找你,但我看他从萧逸才师兄那里回来之后,眉头就直皱着,只怕有些不快之事。”
张小凡默然不语,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不知是不是萧逸才把那日鬼王与碧瑶的事对师父讲了出来,如果真是这样,等会师父问起,他可真不知要如何解释了。
宋大仁见张小凡没说话,以为他心里有些害怕,便露出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凡,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师父平日里虽然严峻,但心里却是十分爱护我们这些师兄弟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放低了声音,道:“不过,你可不要再突然冲动起来,万顶撞了师父,那我们也没办法为你求情了啊”
张小凡心中阵温暖,咬了咬牙,向宋大仁看去,低声道:“大师兄,我我前些日子那样对你,真是对不住,你,你别怪我”
宋大仁呵呵笑,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说这些做什么快点走吧,别让师父等久了。不过这天也真是的,刚才还明月高悬,怎么就这会,乌云就飘了过来。东海这里,毕竟与我们中原不同。”
张小凡抬头看了看天,果然见天色似乎下子就暗了下来,适才还明亮之极的月亮,如今只在渐渐堆积的黑云中穿梭,光亮大为减弱,看得让人心里发闷。
说话间,他们二人已经走了回来,宋大仁与张小凡停住脚步,只听见洞岤里传出田灵儿与杜必书开玩笑的清脆笑声。
张小凡沉默片刻,对宋大仁道:“大师兄,那我就不进去,直接去树林里找师父了。”
宋大仁看了他眼,点了点头,道:“也好,快些去吧不过现下有些黑暗,你在树林中行走要小心些,知道吗”
张小凡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向前方那片森林走去。
宋大仁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小师弟有些孤单的模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回山洞里去了。
走入森林,黑暗便似乎从森林深处呼啸声,涌了过来,包围住他的身影。
张小凡停顿了下,心里动,但过了片刻,眼睛渐渐适应了森林里的环境。夜空上方残余的月光还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了下来,落在无人处,有隐约的光亮。
森林的切,都是静悄悄的,没有白日的鸟鸣,没有野兽的呼吸,甚至连往常随处可听见的低低虫鸣,在这个夜晚,似乎也听不到了。
到处是高大而耸立的巨树,巍峨挺立,在黑暗中,如默然的战士
只有风声
从远方大海深处吹来的海风,拂过了森林的上方,吹动了树梢,沙沙做响。
幽暗深邃的森林中,少年独自前行。
张小凡的思绪,忽然飘荡开去,在这个幽深的森林寂静的夜色中,他突然回忆起了许久许久以前的往事:昏黄的灯下,还是孩童的他,依偎在娘亲的怀抱,对着外边的夜色,瞪大了眼睛,有淡淡的恐惧
原来,不经意间,那段过往的岁月,已经离了这么远了。
他合上眼睛,深深呼吸,然后甩了甩头,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只是,他并没有发现,在他走来的路上,黑暗深处,忽然无声地亮起了两团红色的像是燃烧着恨意火焰的光芒。
如个人,愤怒的眼瞳
田不易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了,道:“怎么搞的,这么久了还没来”
苏茹看了他眼,道:“哪有这么快的大仁跑过去找他,他再从大力尊者那里回来,就算用跑的,也要段时间。 你总不能让他为了这点事,便腾云驾雾地飞过来吧”
田不易哼了声,抬头看了看天色,怔了下,道:“奇怪了,东海这里的天色怎么变得这么快”
苏茹看了看周围,也微微皱眉应道:“是啊刚才还亮堂着呢
转眼就乌云盖顶了。”不过她却没把这个放在心上,话题转,问起另件事去了:“不易,从刚才开始,我就直有事不解。”
田不易看了看她,道:“什么”
苏茹道:“如果小凡真如萧逸才所说的与鬼王父女相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与苍松师兄说才对,这点他应该很清楚。但他却私下对你说了,反对苍松师兄相瞒,且他平日里和我们大竹峰又并非很熟,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田不易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个人,不简单的。”
苏茹眉头微皱,道:“怎么”
田不易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沉吟了会,道:“据我所知,掌门师兄这些年来,专心参道,门中之事,已是渐渐不再理会,平日里的烦琐之事,大都交给以苍松为首的几位长老处理。”说到此处,他顿了下,冷笑声,道:“如今门中有人私下议论,苍松现在已经是住在龙首峰的掌门了。”
苏茹身子震,面上有担忧之色,拉了拉田不易的袖子,低声道:“这话你可千万不可在外边胡说。 ”
田不易点了点头,道:“我自然明白,你放心吧”
说完,他沉吟了下,又道:“你也知道的,我们青云门两千年来,特别是从青叶祖师创下青云七脉以来,这掌门之位,向是由长门通天峰里的弟子接任的。但如今”
苏茹笑了笑,接着他的话道:“但如今,苍松师兄在门中德高望重,道法又强,声望更是仅次于道玄师兄。本来萧逸才接任掌门像是并无异议的事,如今看来,却似乎有些疑问了。”
田不易淡淡道:“而且这二百年来,苍松他直执掌青云门刑罚之事,平日里说不二,除了道玄师兄,他早已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萧师侄有些担忧,也是正常的。”
苏茹低下了头,半晌才道:“不易,这掌门之争,牵涉颇大,你不要陷得太深了。”
田不易摇头道:“我何尝不知,但我乃是脉首座,如何能躲得开去。今日萧逸才既然向我示好,多半便是为了日后相争,留下道情面。反正我们也只好走步,看步吧。”
苏茹叹息声,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呜”的声,森林里不知名的深处,忽然有阵阴风,吹了过来。
张小凡只觉得脖子上阵发凉,抬头看着满天树影,婆娑舞动,几如妖魔。他眉头微皱,只觉得今晚这森林里鬼气森森,大是不同于往日。不过随即又想,在此处住了许多日子了,从来也不见有什么邪物,难道天色暗些,便有了吗
想到这里,他自己心中便觉好笑,就要往前快步走去。
突然,在他身后,鬼嚎之声霍然而作,直逼入耳。张小凡大惊失色,立刻转过身子,面色立刻就白了几分。只见在身后来路,黑暗之中,缓缓亮起了颗闪烁着暗红光芒的骷髅头,飞到半空,旋转不已。
只见在那鬼哭声中,这红色骷髅头逐渐停下,面孔正对着张小凡。
张小凡只看见那深陷的眼孔里,竟彷彿有几点幽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片刻之后,在这鬼物背后,却又缓缓昇起两个身影。衬着红色骷髅头的光芒,张小凡看见其中人是个高瘦老者,面目狰狞,容貌乾槁,几乎是皮包骨头,看去倒似乎与那红色骷髅头相差不远,双眼恶狠狠盯着张小凡,大是愤恨的样子。
而另外人,看起来却颇是狼狈,个头虽然也颇为高大,却被那老者如拎小鸡般拎在手中,动弹不得,满脸无奈沮丧之意。
张小凡定睛看,忍不住吃了惊,口中“咦”了声。
这人看着眼熟,却是个熟人,便是最初在空桑山万蝠古窟下见到的,这几日在这流波山又见过几回的野狗道人。只见他被那枯槁老者用右手拎着衣领,哭丧着脸,不料转眼间却看到张小凡正站在前方,脸诧异地看了过来,立刻如看到救星般,指着张小凡叫了出来: “啊就是他,就是他”
张小凡吓了跳,见野狗道人指着自己叫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只见那老者狠狠瞪了自己眼,发出了刺耳而沙哑的声音,对野狗道人道:“就是这个青云门的小崽子”
野狗点头不迭,连声道:“对,对,就是他,吸血前辈,就是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害了您的唯传人,吸血鬼姜老三。”
第三章 吸血老妖
这个面目狰狞的老者,却是魔教中个隐世多年的老魔头,自号“吸血老祖”,正道中人,包括魔教的许多人,私下却称他做“吸血老妖”。其中的主要原因,便是在他所修习的邪门妖法“吸血**”,要吸食活人精血入体方可修炼,大是诡异可怖。
不过这妖法虽然厉害,却对修习者本人亦有反噬之力,所以凡是修习着吸血妖法的人,无不是个个面容狰狞,不容于世,便是魔教之中,也多有私下非议的。
但话说回来,这妖法却是非同小可,百年前他出世之时,也曾经闹过场腥风血雨,搅得正道中人头痛不已。只是后来魔教失势,正道连手打压,吸血老妖为逃避正道中那些高人的追杀,也随着魔教渐渐退出中原,以后便再没有什么消息了。
这回魔教复兴,群魔齐舞,吸血老妖本属魔教四大宗派之的“万毒门”,也被请了出来。而在出山之前,他门下唯的个弟子吸血鬼姜老三因为和野狗道人刘镐等人臭味相投,被野狗等人拉去助拳,不料却在万蝠古窟下,莫名其妙地被人杀了。
吸血老妖知道之后,震怒之极。要知他这脉,因为吸血妖法名声太差,且修炼过程凶险难测,不小心便被妖法反噬,爆血而亡。所以就是魔道之中,亦少有人愿意修行,这姜老三乃是他在十数年前好不容易才看中的个弟子,性子还正好对了他的古怪脾气,所以在心里很是喜爱。不料这次死得不明不白,叫他如何不暴跳如雷
近日,魔教中大有动静,由鬼王宗先行开道,来到这东海荒僻之地流波山,随后,其他三大宗派也先后派出强援,吸血老妖便是其中之,算算也就是今日才来到流波山上。说巧也巧,正好就被他碰上了野狗等炼血堂系人马。
年老大刘镐等人,俱是狡诈之辈,看吸血老妖面色阴沉,知道这老魔头性子古怪暴戾,料到他必然还记恨徒弟之死,个个便脚底抹油跑了。偏偏这野狗道人的性子,说好听些是个直性子,往坏处说便是反应迟钝,居然上前给吸血老妖打招呼见礼,口中还说着诸如“啊,老前辈,多年不见,不想身子还康健如昔”
话未说到半,吸血老妖听着便觉得野狗这厮实在该杀,连累我徒儿送死不说,居然还敢来讽刺我老而不死大怒之下,把便把野狗拎了起来。野狗道人这才感觉不对,只吓得求饶不止。吸血老妖也不废话,只对他道:“现在我们就去青云门那里,找那个杀我徒弟的王八蛋,找到了算你命大,找不到我就先吸干你的血为我徒弟祭奠番。”
这番话只说的野狗面无人色,叫苦不跌。自来到流波山上,张小凡已经数次看到了野狗道人,但野狗道人当时不是在与别人斗法,便是在空中逃之夭夭,都未看见张小凡。算上在隐秘山洞的那次,张小凡也是躲在黑暗处,等他出来的时候,野狗也早和别人起冲了出去,和正道弟子“乒乒乓乓”打得热闹去了。
这野狗心想,谁知道那小王八蛋有没有来这流波山,万他没来,吸血老妖暴怒之下,自己岂不死得冤枉,当下哀求不止,无奈吸血老妖心如铁石,充耳不闻,拎着他便偷偷飞到了正道中人居住所在。
这时在这黑暗林中,突然看见了张小凡的身影,野狗道人当真是喜出望外,比见到自己亲生爹娘还要高兴,立刻便大声叫了出来:
“就是他,没错,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吸血老妖冷哼声,手上轻轻抛,登时把野狗像扔什么杂物般丢了好远出去,半晌张小凡才听到远处传来声闷响,随即有呼痛声音,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掉到了地上,还是撞上了颗大树
吸血老妖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青云门的小辈弟子,却没有立刻出手,反是皱起了眉头。他虽然性子暴戾,但也并非全无理智。当日在看到炼血堂托人运回的姜老三的尸首之后,狂怒伤心之余,随即也发现了奇怪之处,这姜老三血肉干枯的死法,怎么看怎么像是被自己门中的吸血妖法所致,难道这世间除了自己和姜老三之外,还有人修习这门“奇术”不成
他自然是不知道张小凡手中那根烧火棍上,有魔教前辈黑心老人传下的“噬血珠”,但以他数百年修行的见识眼光,很快就认定了这个“凶手”就算不是用吸血妖法,至少也是与吸血妖法相类的法术,而且这份道行决然不低,只怕还不在自己之下。故而如今见了张小凡,他反而沉住了气,先仔细看看此人,到底有何奇怪之处
只是他东看看西瞧瞧,眉头大皱,却仍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这小子仍然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青云门弟子,点出众的地方也没有,更无半分吸血妖法的那种残忍暴戾之气。
张小凡站在原地,却是被这个鬼气森森的老家伙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又不知道他是何人,但看他与野狗在起,想来必是魔教中人,看他们二人的言谈,似乎倒是特意前来找自己似的。
半空中那个泛着红光的红色骷髅头不知什么时候起,又开始缓缓旋转,吸血老妖的声音从那红光背后,冷冷传了过来:“青云门的小崽子,就是你杀我徒儿姜老三的么”
张小凡怔,奇道:“谁是姜老三”
吸血老妖窒了下,心中大怒,换了往日,早就个法术过去,先吸干这家伙的血再说。只是想到这青云门的弟子身上竟会有道行不低的吸血术法,这个无论如何都要先搞清楚,当下强压住怒火,但声音听起来,却已经像是鬼哭狼嚎:“就是你在空桑山万蝠古窟里用吸血**杀了的那个”
张小凡心头震,再听吸血二字,立刻便想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那幕可怖情景,忍不住心头紧,下意识地向腰间那根烧火棍摸去。
烧火棍安静地别在他的腰间,如沉眠的恶魔。
吸血老妖见他半晌不言语,倒似出神般,当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到了极点,比起当年追杀自己的那些青云门高手还要“嚣张”十倍。他性子向暴戾,若不是心中有些许疑问,哪里会忍了这么许久,这气非同小可,大吼声:“青云门的小子,还我徒儿命来”
张小凡悚然惊,退后步。只听着周围鬼哭之声大作,阴风凛冽,触体生寒,就连自己脖子后头也凉唆唆的,全身的寒毛都似乎倒竖起来了。
半空中的红色骷髅头,忽然张开了阴森森的嘴,刹那之间,只见从那嘴里闪出五道黑光,落到张小凡身前,过了片刻,竟是抖抖嗦嗦站了起来。
张小凡凝神戒备,知道眼前这魔教妖人邪法怪异,但仔细看,却仍是忍不住头皮发麻。只见那五道渐渐长大的身影,却是五个形容各异,但面貌同样狰狞的鬼怪,或血盆大口,或獠牙利齿,腥臭污秽之气,扑鼻而来。
不到会工夫,这五个鬼怪竟然已经长大到比张小凡还高上半个身子的巨人,在他们的后面,吸血老妖双手结着奇怪法印,在那个红色骷髅头上或点或拍,时不时的晃动下,那些鬼怪便相应地动了动,显然被这老魔头在控制着。
此刻,仿佛是衬着那个骷髅头散发出来的红光,连吸血老妖的眼睛里似乎也有些发红,只听他冷笑声,双手十指忽紧,“嘶”的声,牢牢勒住了红色骷髅头上。
几乎与他的动作相应,那五个巨大鬼物的眼睛里,突然全部红亮了起来,发出深深凶戾的目光,同时仰首,向天嚎叫。
“呜啊”
张小凡身子剧震,神志几为所夺,只觉得周围鬼影闪烁,那鬼哭之声更是如穿耳之锥,直插入了自己脑袋,痛楚不堪。
那五个鬼物仰天长嚎,片刻后竟是起扑了过来,风声呼啸,张小凡竭力向后扑去,险险才躲过这击。只是还没等他平静下来,那五个鬼物起下手,嚎叫声中,竟把鬼爪齐齐插入地下。
张小凡人在半空,把烧火棍紧握在手,心下稍安,烧火棍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泛起了苍青色的光芒,渐渐亮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他多想什么,那五个鬼物深插入地下的鬼爪,仿佛拉住了什么地皮般,长嚎声中,阴风顿起,整块地面竟被扯了起来,但更可怖的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