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身影。
“不是的,”他走了上去,低沉着声音,柔声道:“你娘亲是最疼你的人,那时你还小,什么也不懂,又怎么会害人呢”
碧瑶哽咽道:“可是可是爹他直都恨我,我知道他老人家恨不得我死了,他怪我害死了娘亲”
张小凡低声道:“不会的,你不要乱想,你爹不是没有怪你吗不是来救你了吗这些年来,他可曾对你不好吗”
碧瑶身子抖了下,仿佛脸庞也白了白,张小凡从这里看去,她原本清丽的容颜,梨花带雨,伤心的风情,竟也是动人心魄。
只是她抬起头,那泪光背后的,看着张小凡的目光,张小凡却是不敢直视,转开了眼睛。
许久之后。
“你很好。”她忽然这么,幽幽地道。
张小凡深心处,不知哪里,忽地跳,随即立刻强自镇定下来,微笑道:“没有,只是我们眼看就要死在块了,临死前安慰你几句,不算什么。”
碧瑶慢慢止住了哭泣,擦去了眼角泪水,低声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们就要死在起了。”说到这里,她忽然似想起什么,对张小凡又道:“你和我死在这里,心里可曾后悔过吗”
张小凡怔了下,刹那间脑海中转过了无数画面,仿佛在这刻,又回到了青云山上,大竹峰里。
“我自然是后悔的。”他这般低沉地道。
碧瑶听了,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道:“哼,在圣教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与我起死呢偏偏就你不自量”
张小凡气往上冲,但看了碧瑶眼,忽然间气又消了,只叹了口气,摇头道:“或许吧只是我若是能埋在大竹峰上,却真是死而无怨了。”
碧瑶脸色阴沉,盯着他,沉默良久,突然道:“你是为了你那灵儿师姐罢”
张小凡跳了起来,指着她讶道:“你,你怎么知道”
碧瑶转开头,道:“是你前些时候重病胡话时说的。”
张小凡呆住了,正想说些话指责她,但转念想,眼看自己与她就要死于此地,从此非但见不到师姐,只怕就是死后,自己化做阴灵,也是看不到大竹峰的景色了
只不知,师姐可会记得我吗
他想到此处,忽然间,心灰意冷,长叹声,悲苦之意深深难以自拔,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碧瑶竟是怔怔出神。
过了许久,她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那两尊神像,拜了下去:“圣母娘娘,愿您垂怜世人,护他佑他,明王尊上,望你持开天之力,救”
她的声音忽然中断,整个人趴在地上,动不动,那刻仿佛四周都静了下来,但在她脑海之中,却如波涛汹涌的大海,而丝光明就在这波涛之中闪现着,却又若隐若现,她竭力想要抓住它,想起它。
她缓缓抬头,小心地向右手边的天煞明王的雕像看去,遍又遍,心中有个念头大声地呼喊:“不对,不对,这神像上少了件东西”
她遍遍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喘,终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尊神像空空如也的右手之上。
她跃而起,再也忍不住欢喜,大声叫道:“开天斧,是了,开天斧到哪儿去了”
魔教传说,幽明圣母乃抚育万千生灵之神灵,而天煞明王却是开天地掌刑罚之凶神,这与古老相传的巨神盘古开天大不相同。传说天煞明王手持的正是柄“开天巨斧”,故而后世为其雕像时也必然有着这巨斧模样。
但眼前这尊神像,右手却是空空如也。碧瑶深知在魔教之中,天煞明王乃二大尊神之,决不会有人故意不敬,而当初建此滴血洞的炼血堂也是魔教派系,这其中必然有因。
张小凡回到石洞之中,坐在平台之上,默默无语,正自思念大竹峰上故人,忽只见碧瑶满脸喜色,冲了进来,看他正坐在那里,大声道:“你若想活命,便快过来。”
“什么”张小凡吃了惊,却见碧瑶阵风似的冲进了右手边的藏宝室,他犹豫了下,但终于敌不过对生命的渴望,跟了进去。刚刚踏进石室,便听见碧瑶声欢呼,只见她费力地从堆铁器垃圾中拣起把巨大的铁铸巨斧,看她的样子极为吃力,应该颇为沉重。
张小凡跑了过去,帮她扶住这柄巨斧,果然觉得入手极为沉重,他二人合力都还有些吃不消,讶道:“你做什么”
碧瑶也不跟他多说,迳直道:“你若想活命,就帮我把这铁斧搬到神像那里去。”
张小凡倒吸了口凉气,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碧瑶懒得多说,拖着这斧头就走,但没走几步就身子发虚,呼呼喘气。张小凡摇头叹息,但终究还是走了过去,二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斧头拖到了神像所在的那个石室,然后张小凡翻着白眼,千不甘万不愿地听到碧瑶说,居然还要把这重家伙装到那邪神的手中。
本来张小凡心下就老大的怀疑,如今听到居然是要为魔教邪神做事,登时就泻了气,但还是拗不过碧瑶,看着她满脸大汗个人在那里努力着,心下软,想到在这死前就算完成她个心愿也好,便走上前去,竭力帮助。
此斧头看起来就很巨大,如今实际搬运起来,这重量更是匪夷所思。加上二人久无食物,到后来奇迹般地完成了这看起来不可能的任务,把斧头装到了天煞明王的右手上后,张小凡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道:“你,呼呼,你,你要是找不到出路,呼呼,原本我们可以活三日的命,现在就只剩下三个时辰了。”
碧瑶自也是大口喘息,但眼中兴奋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稍事休息,她便走到那尊神像旁边,仔细观察了会,只见这明王神像加了把巨斧之后,果然大是威风,气势逼人。她对着天煞明王神像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口中道:“明王尊上,请恕弟子无礼。”
说完,她便伸手抓住那柄巨斧,试探地摇动着,上上下下,却都没什么动静,本来嘛这巨斧就是她自己放进去的,若是有动静,刚才也有了,张小凡坐在地下,看着她古怪动作,大摇其头。
碧瑶眉头紧皱,低声道:“怎么不对,应该机关就在这里才是”
说话间心中焦急,手中力气大了些,握着巨斧移,居然连带着天煞明王雕像的右手也移动了分。
忽然之间,石室之中,仿佛响起了什么沉重的机括声响。
张小凡跳了起来,碧瑶更是喜形于色,二人对视眼,张小凡跑了过来,与碧瑶合力抓住这巨斧,用力扳动。
只见这巨斧连着天煞明王的右手,从低垂的状态举到了半空,片刻之后,石室之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
二人大惊,只觉得耳边轰鸣,居痛难忍,连忙用手压住耳朵。又过了片刻,轰鸣之声依然在耳边大作,但在神像后边石壁之上,巨大坚硬的石壁竟是缓缓向两边退开,露出了条通道出来,逐级而上的石阶,直往上,直到前方黑暗处。
这时,神像所在的石室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纷纷落下石块,二人没有说话,心有灵犀般同时向那石阶跑去,投身到了黑暗之中。
其实八百年前,魔教炼血堂在修建滴血洞时,便已考虑到日后万式微,被敌人攻入的情景,便在这石室中山腹内暗地建了这条通道,旦敌人攻入,便以此路逃出,而片刻之后,滴血洞就会坍塌,将敌人与炼血堂无数秘密同埋葬。
张小凡与碧瑶二人拚命跑去,只听得后头巨响不断,石块横飞,若是慢跑步,只怕就要死于此地,真是拿出了身子里最后丝力气,向前跑去。
没跑多远,二人面前就是片漆黑,在这狭窄而黑暗的密道中,二人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撞了多少回,只听得四周巨响轰鸣,石块横飞,仿佛整座空桑山都在发怒般,震动不止,但终于是凭着股对生存的渴望,他二人看到了前方透进的丝光亮。
这密洞洞口原来是开在空桑山半山处,山阴个悬崖下面,树木繁茂,极是隐密,难怪这八百年来都无人得见,想来今日炼血堂的后人多半也不知此处。
张小凡与碧瑶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几乎就在他们扑到地上的刻,只听得“轰隆”巨响,万斤巨石压下,尘土飞扬,将这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从今而后,再也无人可以得见这山腹之中的秘密了。
匍匐在地上,张小凡大口喘着气,手指紧紧抓着地面上微带湿润的青青小草,那种在生死边缘狂奔的滋味,可当真令人喘不过气来。
半晌,他的心情才慢慢松弛下来,抬起了头,向旁边看去,只见碧瑶就在自己身边,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有些淡淡的灰尘,仿佛感觉到张小凡的目光,她也转头看了过去。
劫后重生的喜悦,缓缓地,在他们二人的脸上浮现出来。碧瑶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明眸之中有水波流动,朦胧中带着晶莹,她声微带哽咽的欢呼,种在无限巨大的压力之后的解脱,竟再也想不起其他事物,只觉得天很蓝很蓝,山好高好高,清风阵阵,满山滴翠,绿影婆娑,树涛涌动,这世间竟是处处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我们我们活下来了”她欢叫声,对着青山蓝天。
张小凡大声笑着,在她的旁边,看着她放开怀抱,展露着世间最美丽的笑容。
“辟啪”声中,火焰吞噬着柴木,发出脆响,冒起了阵阵轻烟,碧瑶坐在火堆旁边,看着张小凡用根粗大的树枝把只刚捉到的野兔子收拾停当之后,插了放在火上烤。随着火焰的炙烤,兔子肉渐渐变成金黄色,而粒粒的油脂也凝成水珠,滴了下来。
山林之下,股喷香美味,四溢飘散。在那洞中饿得很了,碧瑶忍不住口中生津,吞了口口水,却见张小凡倒是不慌不忙,看了看火候,习惯性的把手伸到腰间摸,突然脸上怔,随即面露喜色。
碧瑶讶道:“怎么”
张小凡喜滋滋地从腰间拿出个小包,笑道:“想不到干粮都丢了,这些东西倒是还在,前几日还直没注意呢”
碧瑶往那小包看去,只见张小凡小心地打开包裹,露出了几个小瓶小罐子,心下好奇,拿起几个闻了下,登时呆了,望着张小凡几乎是说不出话来:“这这可是些盐巴调料”
张小凡满面笑容,道:“是啊我下山时就直随身带着,就是怕万有在野外留宿,也好做些好吃的,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碧瑶上上下下看着张小凡,时间说不出话来,见他小心地把这些不知是五香还是盐的东西洒在兔子肉上,然后慢慢转动树枝烤着,空气的香味是越发的浓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个正道人士,居然出来还把调料放在身上,看他样子,只怕是个厨子多过像是个名门正派出身的弟子。
过了会,张小凡凑近闻了闻,喜道:“好了,可以吃了。”
碧瑶在旁老早就等得不大耐烦了,只觉得那香味几乎是无孔不入,从自己身体上下的毛孔都穿了进去,闻了闻,身子倒似飘了起来,轻了许多,至于嘴里,那就更不用说了,若不是小心隐藏,只怕连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也被这小子给听了去。
当下听张小凡大发善心,终于说完成了,眼前只金灿灿香喷喷的兔子,几乎口水就要流下来了,忍不住就伸出手去,不料时忘了,手碰便“啊”了声,缩了回来,却是被烫着了。
张小凡微笑道:“不要急啊”说着把那树枝拿离火堆,上下移动,让那些油脂都流下了,这肉上的温度也低了些,才小心地撕下只兔子后腿,递给碧瑶,笑道:“吃吧”
碧瑶立刻伸出手去,接过了这兔子肉,正要张口,忽然间看到张小凡脸温和笑容,看着自己微笑,林间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点点滴滴洒了下来,有几点落到他的脸上,竟是那么爽朗。
不知为何,她脸上突地红了,转过头去,背对张小凡,这才吃了起来。
张小凡愣了下,不过也没在意,自己也早饿得不行了,把撕下另只兔子腿,大口啃了起来。
吃了半,他忽然看见碧瑶转过身来看着他,微讶道:“怎么了,对了,这肉还好吃吗”
碧瑶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树林深处吹来的微风,轻轻掠起了她柔软的长发,拂过白皙的脸畔。
“很好吃呢呃”
张小凡:“怎么了”
碧瑶:“我吃完了。”
她的脸有淡淡的温柔,有丝幽幽的羞涩,张小凡微微张嘴,竟是痴了。
碧瑶微微低下了头,两人忽然沉默了下来,半晌,张小凡突然惊醒:“啊”
他头上冒出汗来,口里结巴,语不成句:“我我没看,不是,你看我啊不,啊给你吧”
说着闭上眼睛,兔子腿递了过去,不知怎么,竟是不敢睁开眼睛。
可是良久,碧瑶却似乎没有动静,张小凡鼓起勇气,慢慢张开了眼睛,只见碧瑶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但眼波温柔,竟是有说不出的柔媚风情,低低地带着丝微笑道:“你把这个给我吃吗”
张小凡不解,向手中看去,登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原来他递过去给碧瑶的,是右手正拿着的自己啃了半的兔子腿,而大半的兔子肉,自己正抓在左手放在身边。
“不不不是的”张小凡困窘之极,闪电般把那丢人的兔子腿给收了回来,又讪讪地把完好的兔子肉递了过去,嘴里呐呐道:“我是是是想”
“我知道。”碧瑶接过那兔子,撕下块肉放到嘴里,轻轻咀嚼:“很好吃,我这生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你现在烤的这只兔子。”
张小凡心中跳,只见碧瑶秀美清丽的脸庞上,半是微笑,半是认真地说着,心中荡,不敢再看,张嘴咬在那啃了半的兔子腿上,埋头苦吃。
这只兔子,不消会,便被这两个饿鬼给大啖干净了。多日来头次饱餐,当真是快活事。碧瑶找到条山间小溪,二人在水边清洗番,不觉都有些睏倦了。
说来也是,在那山腹中神经直绷得紧紧的,只觉得直走在生死边缘,这般出来,整个人放松下来,睏劲也上来了。
碧瑶首先支援不住,在这小溪边上的小块青青草坪上躺着睡了。张小凡也感睏倦,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但觉得阳光和煦,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忍不住回头向碧瑶看去。
只见梳洗过后的碧瑶,头发虽然还有些凌乱,但脸庞已如当初初见面时的般白皙如玉,肌肤胜雪,几乎是吹弹可破。此刻她闭上了眼睛,静静躺在那儿,微风吹来,她的发梢轻动,在阳光下,散发了柔和的光辉。
忽然,碧瑶在熟睡中,仿佛像是看到了什么,眉尖微微皱起,右手像是习惯性地伸过来,抓住了张小凡肩膀,依偎在他的身旁,然后,在她唇边,有淡淡笑容,就这么安心地睡着。
张小凡呆住了,可是看着她那微显憔悴却依然美丽的脸,却无论如何再没有勇气把她的手拿开,他躺在那里动不动,渐渐的,他的睏倦也上来了,合上了眼,仿佛忘了这事,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般,安心地睡了去。
林间微风,依然轻轻吹动,吹过树梢,吹过绿叶,吹过静静流淌的小溪,泛起轻轻涟漪,最后,拂过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上。
第三章 文士
张小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只怕最少是睡了五六个时辰,但碧瑶却依然未醒,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裳,看去像是个受惊胆怯的小孩般,哪里有人想得到她实际是魔教之中的重要人物
张小凡把手放到头下,听着林间山风吹动树木发出的“娑娑”声响,忽然间,想到了青云山大竹峰上,那片片竹林,不也是发出这般的声音吗
这些时日,我失踪在万蝠古窟之下,消息怕是已经传回大竹峰了,不知道灵儿师姐知道了之后,会不会有些伤心呢可是,若我突然出现到她面前,她定也会高兴起来的吧定也会把抓住我的手,兴奋不已,笑骂着: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他的脸上,在漆黑的夜晚,浮起了笑容,就连他的眼睛,在这黑夜里,也那么明亮,却没有看到,在他身边,有着另外双明眸,不知从何时开始,幽幽地看着他。
天又亮了,山间响起了鸟鸣声,清脆悦耳。
张小凡走到小溪边上,双手合起,捧起把水泼到脸上,凉丝丝的感觉,直透入心底。他查看了下左手处,拆下绷带,那断骨处居然也好得差不多了,心中高兴,把绑在手上的烧火棍拿下插在腰间,用力活动了下左手,果然没有什么大碍。
“手好了吗”碧瑶从他身后走来,看了他眼,然后蹲下用溪水洗脸。
“是啊”张小凡兴高采烈地道:“没什么大碍了,不疼不痛的。”
碧瑶用袖子轻轻抹去脸上水珠,道:“你也不要乱动,伤筋动骨的,多休息段日子才好。”
“知道了。”张小凡顺口应了声,随即看向碧瑶,犹豫了下,才道:“碧瑶小姐,如今我们万幸得保性命,从那山腹中逃了出来,你我也算算是交了个朋友,不过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今日就在这里分手了罢。”
碧瑶蹲在水边,没有起身,但身子仿佛抖了下,张小凡看不到她的神情,过了会,才听到她低沉了声音道:“哦,是道不同吗”
张小凡点头道:“是,我是正道,你乃魔教,自小我师长就教导于我,正邪不两立,下次再见,只怕你我已是敌非友。你在那山腹中顾我救我,我心中实在感激,这份恩情,来日有缘,我自然会报答你的。”
碧瑶怔怔地看着清澈水里倒映出来的那个朦胧的人影,低低地念了句:“报答我吗”
张小凡应了声,道:“是,我们恩怨分明,若非你救我,我绝不可能活下来,来日若有我效力的地方,我自当效劳。”说到这里,他忽觉不妥,赶忙又加了句:“不过你可不能让我做出对不起师门道义的事来。”
碧瑶忽然站起,转过头来,道:“我看你也算是个人才,不如投奔我们圣教吧我向父亲大人推荐你,他老人家向爱才,必然会肯重用你的,也胜过你在大竹峰上当个默默无名的厨子。”
张小凡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道:“碧瑶小姐,你不要胡乱说话,我乃是正道中人,宁死不入魔道,在我看来,在大竹峰上当个小小厨子,也比在你们魔教中呼风唤雨好得多了。”
碧瑶嘴角露出丝冷笑,话语也尖酸冷漠起来,道:“正道中人你们正道中人造的孽也不比我们这些魔道中人少吧当年正魔大战,你那些神仙祖师不样是见人就杀,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胡说”张小凡勃然大怒:“这些都是你们魔教所做的好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们杀人盈野生灵涂炭”
碧瑶怒道:“那些都是你亲眼看见的吗还不是你的师长告诉你的,他们为了自己的脸面,又怎会告诉你真话”
张小凡冷笑声,道:“那么你又可曾亲眼看见了你在这里告诉我原来正道为邪,魔教为正,又岂不是你的长辈粉饰自己祖辈的话语”
碧瑶呆,时也说不出话来,张小凡看了她两眼,回念想前些日子与她起生死与共,心中软,放低了声音,柔声道:“碧瑶小姐,不管前人如何,我们不去管他好了,只是我们青云门门规森严,严禁弟子与魔教中人来往,我长于青云,不敢违反,今日我们就此别过吧以后有缘再见,若是你能幡然悔悟弃暗投明,我张小凡定以身家性命为你做保,让你得入正道”他振振有辞地说着,但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只看见碧瑶脸讥讽,冷笑不止:“你们那些狗屁正道,请我去也不行,还说什么弃暗投明。也罢,我给你指出条明路你不走,就去当你的正道人士吧他日再见,我第个就先取你人头”
张小凡吃了惊,只觉得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但终究无心争论,而且对着碧瑶,他始终觉得有亏欠的地方,当下拱手,道:“珍重。”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去。
碧瑶眼看着他走远,竟是没有回过次头,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后,忽然之间,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事物般,整个人下子没了精神,慢慢地坐了下来。目光游离,不经意地掠过昨夜张小凡烧烤兔子的那堆火焰灰烬,怔在原地,竟是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她看着那堆灰烬,就这般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忽然发现,身后树林中原本清脆的鸟鸣声忽然全部静了下去,仿佛感觉到什么大凶气味般,竟是不敢发声。
然后,她看到个黑影,从她身后缓缓移出,把她笼罩其中。
虽然是在白天,可是不知怎么,好像天也似阴沉下来般。
碧瑶霍然回头,怔怔地看着身后之人,半晌,忽然间悲声叫道:“爹”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那个阴影仿佛也怔了下,似乎根本没有想到碧瑶会有这样的举动,只是他欣见女儿得脱大难,那种喜悦却是再也掩饰不住的。
张小凡在这山林中走了日,才出了空桑山的地界,本来他若是御空而行,半日就可出来了,但顾忌着左手伤势,还是甘愿多走了段路,只是这空桑山向人烟稀少,这路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在荒山野岭夜宿晚后,张小凡走上了官道,道路宽敞起来不说,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他在路上问了行人,打听了道路方向,往北而行。
这日晌午时分,日正当中,十分炎热,张小凡赶了半天路途,颇为饥渴,看见路边有个小小茶摊,支在路旁棵大树底下,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客人,看着阴凉,便走了过去,买了碗茶水喝,顺便也坐着休息下。
也别说,这小小茶摊的茶水居然着实清凉解渴,张小凡喝了碗,登时上下舒坦,仿佛这天也不那么热了,心下便寻思着,看着手上这伤势已经大好了,下午找了个没人僻静的地方,就御空飞回去,这也快些,也能早些见到师父了。
想着想着,他自然就想到快要能见到师姐田灵儿了,忍不住心头热。便在这时,听得大路旁,传来个温和的声音:“老板,给我来上碗茶。”
晌午时分难得的微风吹过,吹得大树上枝叶晃动,透下点点碎阳,散落到了地上。五十多岁模样的茶摊老板答应声,俯身倒茶,张小凡不经意间,眼光看了过去,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个中年文士,细眉方脸,眉目看着儒雅,但双目炯炯,额角饱满,却在这文雅中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袭儒袍,腰间别着块淡紫玉佩,玲珑剔透,隐隐有祥瑞之气,看就知不是凡品。
张小凡看了半晌,忽然惊觉,自己竟是被这中年文士的风度所折,只觉得他这走进来,原本包括自己在内,五六个起在茶摊喝茶的客人,竟都是默默然不能言语,被此人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张小凡收回目光,但心中却是微微惊叹,同时对这中年文士的气度大为心折,虽然看着这人也并非如何俊俏,但这份从内而发的气质,当真难得。
那文士进了茶摊,接过老板递来的茶水,随意坐下,便开始慢慢品茶。周围原本还在谈笑的客人,现在个个都沉默了下来,在这茶摊之内,气氛时安静得有些古怪,但惟独那中年文士泰然自若,丝毫没发觉身边情况,人独自在那里喝茶歇脚。
过了会,其他的客人或是歇够了,或是喝完了茶,个个结帐走了,老板过来收拾了碗,这棵大树之下,此时便只剩张小凡与那中年文士两人了。
张小凡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但又坐了会,便觉得自己休息好了,正想着结帐走人的时候,忽然间听得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小兄弟。”
张小凡怔,听得这声音温和熟悉,转过头去,只见那文士正对着他平和而笑,讶道:“这位先生,可是叫我吗”
那文士含笑点头道:“正是。”说着站起身来,缓步走了过来。张小凡跟着站起,待他走得近了,抱拳道:“请问先生有什么事吗”
那中年文士上下打量了下张小凡,道:“没有,只是旅途寂寞,又看着小兄弟顺眼,过来聊几句,小兄弟不介意吧”
张小凡连忙摇头道:“没有的事,先生请坐吧”
那文士笑着点头,道:“来,小兄弟你也坐吧”
二人坐下,那文士看着张小凡,道:“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张小凡自幼长于草庙村,后又为青云门收留,这些年来除了青云山大竹峰同门,几乎没同外人说过什么话,当然了,前些日子与那魔教少女碧瑶在死灵渊下被困的日子不算在内。
他这时与这文士说话,心中不知怎地,对这人倒先有了几分敬重,当下恭恭敬敬地道:“不敢,在下张小凡,请问先生大名是”
那文士先念了句:“张小凡,”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我姓万,草字人往。”
“万人往”张小凡在心中念了遍,这名字读起来普通,却让人有种金戈铁马的感觉,张小凡忍不住向他看去,这万人往脸上片温和,但眉宇之间威势仿佛天生般,竟是极重,配着这个名字,隐隐然有御万众之意。
万人往上下打量着张小凡,微笑道:“恕我多问句,请问张小兄莫非可是修真之人吗”
张小凡吃了惊,他与齐昊等四人下山之后,为求路上方便,便都换下了青云服饰,穿了普通衣裳,看去与普通人并无两样,也不知这中年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正吃惊处,方才想问这中年人是怎么知道的,却又看那中年人微微笑,往那北方指,道:“请问张小兄,可是如今正道第大派青云山门下吗”
张小凡这惊更甚,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这万人往,讶道:“请问万兄,你你怎么知道的”
万人往含笑摇手,道:“请坐请坐。”
待张小凡慢慢坐下,万人往才微笑道:“我是见张小兄你神充气足,路下来全无疲惫之色,看着年纪轻轻,倒是胜过了许多壮年之人。方今世上,修道之风盛行,想来阁下必定是身怀绝技之人。”
张小凡低头谦谢,却又忍不住道:“那我的门派,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万人往随意笑道:“无他,我看小兄弟风尘仆仆,不住北望,面有思念之色,似是归心似箭,而北方处,离此地最近也最有名的修真门派,便是青云门。说起来,在下也是胡乱猜测的,随口胡诌,倒让张小兄笑话了。”
张小凡连忙道:“哪里哪里,先生如此明察秋毫,你我从未相见,竟能眼看出,真是佩服佩服啊”这几句话他却是由衷而发。
万人往微微笑,道:“青云门,在世间修真道上著名已久,渊源流长,道法精深,为天下人所仰慕,小兄弟年纪轻轻便入得名门,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张小凡听得这“不可限量”四字,心头动,竟是莫名其妙地想起龙首峰的齐昊起来,末了脑中还闪过林惊羽的影子,摇头道:“先生过奖了,青云门中弟子藏龙卧虎,在下份属朽木根,不成器的。”
万人往怔了下,失声笑道:“想不到张小兄你倒也会说笑话。”
张小凡不愿在这个话题上与他争辩,便对他问道:“万兄这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是往哪里去啊”
万人往悠然站起身,背负双手,仰天望了眼,道:“这天下之大,浩瀚无边,我游历世间,大山古泽,随意而往。”
“啊”张小凡惊叹了句,道:“原来如此。”
万人往回头看了张小凡眼,忽然脸上闪过丝奇异的笑容,道:“张小兄既是青云门下,想必是道法高深了。”
张小凡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在下乃是青云门中个不成器的人,哪里说得上道法高深了。”
万人往微微笑,道:“张小兄客气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张小兄你成全下。”
张小凡怔了下,道:“万兄请说。”
万人往道:“在下从小仰慕阁下这等修真高人,无奈机缘不够,不得其门而入,而且在下对高人们能御法宝而行九天之上,更是梦寐以求,数十年来,无日不渴望得仙家法宝而观之。张小兄乃是名门弟子,不知可否完我这个小小心愿呢”说罢,他竟是深深弯腰,行了个大礼。
张小凡哑然,看着万人往行礼,更是慌了手脚,连忙扶住,心中着实为难,犹豫了片刻,看着万人往仍然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叹了口气,道:“不怕万兄笑话,在下并不是不愿给万兄观看,只是只是法宝不上堂面,只怕有碍”
万人往立刻道:“这有什么,仙家法宝,岂有不上台面这个道理的。”
张小凡面上微红,终究是放不下面子,从腰间拔出烧火棍,递了过去。看着他递过来这么根东西,万人往脸上惊讶之色也是闪,但随即消失,郑重接过。
张小凡把他神色看在眼里,苦笑道:“不要说是你了,便是我师门中人,也是常常笑话我的。”说了这话,张小凡心中忽然惊,只觉得自己今天好生奇怪,在这素昧平生的人前,自己怎么好似什么话都愿意与他说般。
那万人往却没有注意到张小凡,眼光都放在那根烧火棍上,原本他面色虽郑重,但眼中还有些随意,但渐渐的,他却似乎看到了什么,非但脸色沉了下来,双眼更是死死盯着这根黑色难看的棒子。
张小凡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这万人往看起来好生奇怪,把尺来长的烧火棍拿在身前,细细看着,右手托住,左手修长的五指在这棒身上轻轻抚摩,轻轻点击,小心之极,忍不住问道:“万兄,请问有什么不对吗”
万人往如从梦中惊醒,迟疑了片刻,把这烧火棍还给了张小凡,道:“张小兄,在下因为仰慕仙道,所以在这方面书是读了些,有些话,还要请教张小兄。”
张小凡道:“请说吧”
万人往眼光在这烧火棍上瞄了眼,道:“请问张小兄,这件法宝之中,可是含有阁下的精血”
张小凡大吃惊,刹那间脑海飘过当年在大竹峰后山幽谷中那幕可怖情景,霍地站了起来,指着万人往道:“你你说什么”
万人往看了他眼,缓缓地道:“请问张小兄,这件法宝,可是两件事物合而为的”
张小凡隐藏在内心里最深处之的秘密,如今竟被这人说了出来,这惊非同小可,只觉得脑袋中嗡地声,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万人往看着张小凡惊愕表情,自是明白自己所料不错了,只见他仿佛微微低了低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隐约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吧这棒上的珠子,原是魔教的圣物。”
张小凡越来越惊,几乎连呼吸都要屏住了,但深心处却有着个声音,仿佛在冷冷笑道:“你早知道了,你早知道了,这棍子这般邪气,自然是魔教的邪物。”
“你你说什么”张小凡喘着粗气,盯着他,字字地道。
“这珠子是八百年前,魔教祖师黑心老人的遗物。”万人往的话,就像是个个钉子,字字地钉入了张小凡的心尖:“名字叫做噬血珠。”
张小凡整个人都呆住了,屏住了呼吸,脑海中千万念头百转千回,却始终有个画面挥之不去:那具在空桑山山腹秘洞之内的骷髅
万人往看着他震惊模样,停了片刻,却又淡淡地道:“张小兄,你知道了这珠子的来历,却不知你可还愿意知道这黑色短棒的来历呢”
张小凡身子震,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地盯着万人往。
第四章 小镇
张小凡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万人往”的中年文士,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但同时在内心深处,却另有种力量,令他身不由己地问道:“请先生指教。”
万人往大有深意地看了他眼,缓缓道:“这黑色短棒煞气极重,黑光润而内敛,人若近之,未及三丈之内,全身气血必定为这煞气逼迫,倒灌入心而死。”
张小凡心中动,忍不住便道:“不错,当初我遇到这东西时,远远的就感觉身子发沉,恶心欲吐,几乎便要昏过去了。”
万人往轻叹声,看着他道:“不错,便是如此了,”说着似乎微皱眉头,低叹声,“你居然不死,当真奇怪。”
张小凡没听清楚他后面的话,追问道:“什么”
万人往微微笑,却不回答于他,只指着烧火棍道:“这黑色短棒,本是天生大凶煞之物,名为摄魂,却不是魔教之物,数千年来从未出世,只在古卷孤本上有些记载,张小兄福缘深厚,居然能得这两件世间至宝。”
“摄魂”张小凡脸色木然,低低地念了句。
“正是。”万人往脸色恢复了平静,道:“古书异宝十篇中曾有记载:天有奇铁,落于九幽,幽冥鬼火焚阴灵厉魄以炼之,千年方红,千年成形,千年聚鬼厉之气,千年成摄魂之能。其实这等凶煞之物,本非生人所能掌握,没想到张小兄”
“铛”声脆响,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