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迷失,竟连何时到本村隐居,又与何人结拜兄弟等诸般细节均是无所知,不知二狗兄可能见告否”
自独孤樵掏出金锭,孙二狗便即呆了,任何锭皆可将亥湖东村给买下了他孙二狗生穷得叮当,此时猝然间便成了本村第三号“巨富”这不是在做梦吧
独孤樵又道:“小红说到京城长安,便会替兄弟解了药性。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往后我独孤樵定将重重报答”
孙二狗“卟嗵”跪下,恍似大梦初醒,高声道:“驸马爷在上,请受草民拜。”
独孤樵连忙将他扶起道:“兄弟也是被迫无奈,还望二狗兄勿要多礼。”
孙二狗惶然立起身来,道:“驸马爷到本村已三年有余了”
当下将独孤樵如何到湖东村与柴氏兄弟义结金兰,又如何时常周济于他之诸般细节悉数相告,未了道:“柴焉两姓,可是本村第第二,家底最为殷实之户,今日凌晨令拜兄让驸马爷到海晏镇购置迎娶之物,不料却遇上了公主,那也算是驸马爷你老人家洪福齐天了。”
独孤樵连忙道:“海宴镇”
孙二狗奇道:“是啊莫非驸马爷哦,倒是小的忘了,驸马爷被公主以药物迷失了记忆。距此正东约摸百里,便是海晏镇了。”
独孤樵道:“多谢二狗兄弟相告。”
未等二狗开口,独孤樵又冲门外道:“小红,你可以进来了。”
红衣女子闻言飘然复入屋内。
孙二狗又连忙跑下,磕头如蒜地道:“公主在上,请受小人叩拜”
红衣女子愣,便听独孤樵道:“他已将详情悉故见告了。
此时你当该给他重赏才是。”
红衣女子点点头,轻轻掌拍出,孙二狗尚未来得及谢恩,便已伏尸于地
与孙二狗相似,未及半个时辰,凡在家中未曾出门者,无论妇孺老幼,皆被那红衣女子轻轻掌了帐。人人俱是面呈青紫之色
柴氏兄弟正忙于杀猪宰羊,陡见三弟带子个娇美的红衣女子回家,正惊讶间,早莫名其妙地魂归极乐。连不满周岁的柴矩,也未能得以幸免,家大小六口,转瞬间便齐奔阴曹地府
柴家大院里,顿时血腥弥漫而肠肚横流猪羊之血及其五脏六腑。
待到傍晚,外出劳作之人先后回家,见自是大憾。然不过多久,条红影飘浮如风,早使悲嚎之声悉数止住。并且是永远止住。
焉家青菱母女俩虽不明究因,结局却与乡邻们般无二。
只焉德华是日手运特佳,下湖未几,便钓得两尾长盈尺许的红尾鲤鱼,心头自是大喜,暗忖道:“既是如此,何不再钓两条,以凑个事事四如意之数。”
忖罢耐心垂钓,却再无那般好运。直至天黑时分,更无条红尾鲤鱼上勾,只得收杆而归。
方至村头,见家家户户清冷无烟,心头微奇。忽见独孤樵与红衣女子携手而来,状极亲密,焉德华巫是大惑,正欲出声与独孤樵问个明白,却听那红衣女子道:“独孤哥哥,那孙二狗的话听怕靠不住,焉家大约仅有那母女二人而已,否则怎的直到此时,还不见那焉老大回家”
独孤樵道:“也罢,反正这湖东村更无人会丝毫武功,那焉德华大约也是般。今日咱们已将全村人悉救杀尽,纵有人漏网,那也不算其甚么”
焉施华陡闻独孤樵口出“悉数杀尽”四字,时竟骇立当场,更难开口出声。
直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独孤樵和那红衣女子只怕早已离村十数里开外了,焉德华方似噩梦初醒,直奔家中,果见老伴和女儿无声无息地躺在院中,面呈青紫之色,显是已气绝多时了。
焉德华心头狂震,却又骇立当场。
良久。
焉德华状似疯痴,直奔柴家,但见柴家大小六口人,也是气绝面青,唯不同的,是猪羊血肠遍地,腥臭之味几不可闻。
之后将全村家家户户闯尽,所见俱是般,更无个活口
整个湖东村,只剩下他焉德华人留得命在了。
蓦然间,焉德华有若野兽般,嗷嗷怪叫几声,更不卸下腰间鱼篓和肩上鱼杆,只暴喝声:“独孤樵哈哈哈独孤樵”
便朝独孤樵与红衣女子出村方向直追而下。
焉德华本不会丝毫武功,盛怒之下,狂奔出来及十里,顿觉气血翻涌,喉头甜,“哇”的喷出大口鲜血,双眼发黑,人即栽倒于地。
子夜,焉德华悠悠转醒,知定然追独孤樵不到了,又念及本村父老乡邻尚未有人安葬,便懵懵然原路返回。
回村之后,又挨家挨户走了遭,其状之惨,使焉德华时而狂笑时而嚎陶,竟忘了自己返村之意。在自家门口呆坐至天明,竹篓中两条红尾鲤鱼早干渴至死,焉德华无所觉,依旧肩扛鱼杆腰悬竹篓。
日头猛然自东山之颠进出,焉德华心头忽然闪过丝儿灵光,自方自语道:“独孤樵若你尚有丁点儿人性,自当回来为你两位拜兄安葬停当”
言语之间,人已不知不觉地走到柴家门前坐走,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他咕哝了些什么。
如此三日,不吃不喝,焉德华时而疯痴时而清醒,双唇如龟裂黄土,时而嘶哑狂笑时而无声流泪。
第四日午时,独孤樵果然挑着担上等红色绸纱回村,见焉德华正坐在自家门前无声垂泪,望有腐臭之气弥漫,当下奇道:“焉大伯,你”
言未了,忽见焉德华立起身来,不由分说,鱼杆劈头盖脑地打了过来。
百忙间未及卸担,独孤樵头顶上已结结实实地挨了棍。
独孤樵大惑道:“焉大伯”
仍是余言未了,焉德华根鱼杆乱劈乱扫,独孤樵既不能还手又不明所以,如此连挨十数棍,独孤樵身上已横七竖八地布满伤痕,方卸担强抓住鱼杆末稍,失声道:“焉大伯,你这是怎么啦”
焉德华数日来粒米未进,自难从独孤樵手中夺过鱼杆。当下嘶声道:“独孤樵你不愿娶我家青菱姑娘那也罢了。可你为何如此毒蝎心肠,要将本村之人杀个干二净连你拜兄家也不放过,当真是猪狗不如有种的便连我焉德华也齐杀了本村尽百余之人,纵是变成厉鬼,也决饶不过你独孤樵和那小贱女的”
言罢又哈哈狂笑,只是那笑声既嘶哑又凄厉,竟有说出的诡异。
独孤樵骇然道:“焉大伯你说什么在下奉大哥大嫂之命,到海晏镇卖了鱼干,偏走遍全镇,竟买红绸不到,只得到了湟源镇方才买到,以至迟归二日,不知”
见焉德华恍似末闻,只得忍住话头,奔入屋内,顿即骇立当场。
恰似先前焉德华般,独孤樵状似疯痴,欲哭无泪,奔出柴家下遇门则入,但见全村除焉德华和他之外,更无人留得性命
懵懵然回到柴家门口,焉德华早是气绝身亡,尸身之旁,所呕鲜血已浸湿地上万圆二尺有余
又过三日。湖东村近百具尸体己发出熏大恶臭。独孤樵言不发,将柴家所存银两悉数包了藏于怀内,又在四位拜兄嫂尸身前各叩了九个头,然后将焉德华尸体移至其老伴儿女身旁,未了将各家各户房屋点燃,不到两个时辰,湖东村庄片火海中,已从官府典籍中除名。
独孤樵面色漠然,举步东行。
海晏镇。
独孤樵和位红衣女子缓步而人。
已是酉御时分,二人正欲在西盛客栈落脚打尘。刚向掌柜的订了间清雅上房,尚未等小二引道上楼,忽闻身后有人惊咳了声。
独孤樵闻言转身,观之下,不由心头大震,却未在面上表露出来。
方才惊咦出声之人非它,正是公孙鹳手下“四达”之的法达。
“四达”与公孙鹳寸步不离,五人齐全,独孤樵焉得心头不惊
便听伊达道:“咱们在中原遍寻你三年不到,原来你竟在此间,还带了个女的。”
红衣女子目光突然暴射出股杀气,却被独孤樵拉衣角而止。
独孤樵道:“原来是公孙公子和四位达兄,却不知”
他故意收下口不言。
公孙鹳轻叹口气,道:“敢请阁下和这位姑娘与咱们同桌共叙如何”
独孤樵连忙道:“公子有请,愚夫妇岂敢不遵。”
公孙鹳淡然道:“请”
独孤樵肃然道:“请。”
六人甫落座。伊达便忍不住道;“方才你说愚夫妇三字,莫非你已经和这女的那个那个你已娶了她么”
独孤樵道:“正是。拙荆姓凌名红,在下与她已于年前结为秦晋。”
特达奇道:“当日你被裴文韶挟持。后又落人崆峒派之手,不知你是怎生脱困的”
独孤樵道:“这个嘛”
公孙鹳截口道:“这位凌红姑娘,想必天冥掌法已练至六成了吧”
独孤樵连忙在桌下踩凌红脚背道:“公子当真目光如炬,拙荆果然已将天冥掌法练至六成了。”
“四达”同时惊咦了声。
公孙鹳道:“将天冥掌练至六成,要时裴文韶和崆峒派手中救出独孤公子自是易若反掌,但独孤公子令二位拜兄和侯前辈为遂在下心愿,已本说也罢。然庄下等四年之后方会再至中原,为报令二位拜兄和侯前辈之恩,在下只有言奉告:请独孤公子劝尊夫人勿要再练天冥掌法了。”
独孤樵连忙道:“谨遵公子之命。”
公孙鹳轻叹声,并未再说什么。
适逢小二上菜,独孤樵夫妇略饮数杯,便告辞而去。
待他们上楼之后,伊达道:“阿鹳,你为何不将那女子武功废了。”
公孙鹳黯然不语。
“四达”也不敢再口出多言。
而独孤樵甫入屋,便令凌红将店小二点倒,肃然道:“小红你快离开此间,径直东奔,距此三百里有平安镇,你在那儿等着,数日之后,我自当设法前来与你相会的。”
凌红奇道:“公子,方才那干人”
独孤樵道:“那五人中的任何人,均可在两三招之内取我二人性命。尤其那叫阿鹳的,复姓公孙,正是创下天冥掌法代大魔头公孙鹳之孙,武功尤在其先祖之上。懂了么”
凌红心头骇异,颤声道:“那咱们起”
话音未落,独孤樵早厉声道:“快走”
凌红双目含泪,破窗急奔。
独孤樵则冷笑声,伸手抹,取下张人皮面具给店小二戴上,将其置于床上,自己则装成小二模样,下楼径自离去。
公孙颧与“四达”正饮的酣畅,不顾那小二出店之后逃循之事。
忽闻细微而清晰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公孙鹳,你认为此举高明么”
公孙鹳执杯以袖遮口,冲发声处以传音入密之功道:“不高明。”
那声音又道:“然你为何装佯作假”
公孙鹳道:“切自有天定。”
“你已认出他了”
“当然。”
“那只能算老朽白救了你命。”
“此话怎讲”
“不提也罢。”
公孙鹳突然执杯飞弹屋后,身形端的快逾奔雷闪电,却未见丝毫人影正愣怔间,忽闻那声音又在耳际响起:“再练五十年,你仍不是老朽对手,不信你此时全神戒备,将浑身功力运于肩井岤上,老朽仅片枯叶,便让你此岤被封,注意了。”
公孙鹳本是心地坦荡之人,闻言果将全身功力运足十二成护住肩井岤,殊不料少顷之后,果觉肩井岤麻,全身更无丝力气可发。
那声音又道:“这下你信了吧”
公孙鹳黯然道:“若在下所料不差,前辈便是元大师了。”
那声音道:“元仅是老朽记名弟子。”
公孙鹳骇然无声。
那声音又道:“老朽并无害你之心,否则在洛阳城外乱葬岗,老朽也没必要救你命了。”
“请怨晚辈愚鲁,不知”
“中原武林能取你性命者,眼下仅有三人而已。其中至少有二人不会取你性命,是老朽,二是令祖母梅姑”
公孙鹳浑身颤,道:“敝祖母仍在人世”
那声音道:“你虽将天冥掌练至掌风无毒,然令祖母可在十招之内取你性命。而老朽最多不超过招,也可取你性命。另人大约能在十四招之内取你性命,只足此人与令祖母有不共戴天之仇,四年之后,待你复至中原,当可见今祖母如何诛杀你公孙家之灭祖之仇。老朽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公孙鹳连叫了几声前辈,然四周杳无声息。
少顷,“四达”连袂而至,齐声问道:“阿鹳。你怎么了”
公孙鹳淡然道:“咱们回去吧。”
“四达”恭声应了,行五人复回客栈。公孙鹳招来小二,问道:“先前与我等同桌的那位公子和小姐不知”
店小二连忙道:“西厢上房,楼七左首第二间便是,大爷可是要小的去招了他们下来么”
公孙鹳道:“不必了。”
言罢掏出锭银子递给小二,又道:“除酒资之外,剩余的赏给你买碗酒喝。”
那小二喜从天降,公孙鹳等人的酒席加住宿费,加起来也用不了这锭银半当下连声道谢而退。
是夜子丑之交,公孙鹳悄然出屋,到得西首第二间上房,却见房门大开,独孤樵正自酣睡,而那红衣女子已了无踪影。
略细观,便知独孤樵已被人点了岤道,当下微挥手,股罡风已替他解了岤。
岤甫解,独孤樵便连声道:“掌柜的,并非小的偷懒,实不知因何缘故,方入屋内”
待看清眼前之人并非本店掌柜时,顿即骇然住口。
公孙鹳揉身而上,快逾闪电的在独孤樵面上轻轻抹,早揭下张人皮面具来,其做工之精细,端的令人只觉匪夷所思。
那小二不明所以,更不知公孙鹳身形是否动过,但觉面上凉,连忙卟通跪下,磕头如蒜地道:“神仙饶命”
公孙鹳见“独孤樵”揭下面具之后竟然变成了先前引独孤樵和凌红上楼的店小二,愣得愣,方自扶起小二,道:“我并非什么神仙,只是小二哥在此睡几个时辰,贵店掌柜的定然会加责于你,这样吧我给你三两银子,你悉数交给掌柜,就说是先前那位公子和小姐所赐,令你陪他们闲聊。”
那小二得以保全饭碗,自是千恩万谢的下楼去了。
但闻公孙鹳在屋内依然道:“但愿四年之后,胡大侠童少侠和侯女侠安然无事才好。”长叹声之后,又喃喃道:“洛阳城外战之后,我公孙鹳发誓再不与中原武林中人交手,不知此誓发的对也不对,唉”
叹罢身回屋中安歇不提。
甘凉古道,寒风萧萧。
有个满面摔悦之人正漠然朝东缓缓独行。
他正是独孤樵。
独孤樵并不觉得寒冷,因为他的心比寒风更冷十倍。
有两桩事直缠绕着他。
第桩是:为什么准只要沾上他,便会招全杀身之祸
另桩是:他想杀人
但他却不知自已是否真是颗灾星,更不知要杀谁。
他只觉得脑海中浑浊片。
路遇之人,见他目光时而散乱时而又凶光暴炽,背上更负有松纹木剑,只道他是介狂人,皆绕道远避。
不日,独孤樵已茫茫然横穿甘南而不自知,到得陕东汉水河畔,但见洪水滔滔,荒无人烟,只得沿岸下行,找寻渡口。
尚未行出半里,忽见头拉斗笠之人正自悠然垂钓,身旁鱼篓却是空空如也。
独孤樵在湖东村三载有余,于捕钓之术甚是精通,此时见有人悠然垂钓,不禁驻足观望。
直过个时辰,那人仍是无所获,甚至连浮飘也未动过下。
独孤樵略观望,不禁哑然:“那头戴斗笠者垂钓之所,前后均为巨石所挡,水流纹波不动,恰似死水汪,且观形状,水深大约绝不会超过三尺,如此地方,又怎会有鱼儿来上钩呢。”
正思忖间,却听那人道:“阁下驻足观老朽垂钓已个时辰有余,莫非阁下对此也有兴趣么”
声音甚是苍老。
独孤樵连忙道:“此处水浅不流,老丈在此垂钓,只怕是徒劳无功。”
那声音苍老之人道:“依你之见,老朽要垂钩何处方不劳而有功”
独孤樵略观江面眼,道:“老丈若往上移步五丈,定有所获。”
老者道:“五丈之上,水流甚急,老朽双眼昏花,却是看浮飘不清。”
孤樵道:“若老丈不弃,晚生倒愿替老丈效劳二。”
老者笑道:“有劳阁下了,只是此鱼杆为老朽祖上所传,阁下可要当心。”
言罢递过鱼杆。
独孤樵伸手接,但闻“匡当”声,鱼杆竟然垂落于地。
那鱼杆虽只拇指粗细,状似竹节,却是千年玄铁打制,其重量只怕不下五六十斤
独孤樵心头凛,连忙道:“晚生虽得前辈事先提醒,却未料到它竟竟有这般重,实在是对对不起之至。”
那老者笑道:“不妨不妨你快去替老朽钩上几条鱼来,老朽可真是饿坏了。”
虽那鱼秆重达五六十斤,但比起在青海湖捕鱼时收网之重量,那却是大大不如了。
独孤樵微微笑,拾起鱼杆,却发现那垂入河中之线,竟长达三四丈有余,不由心头微奇:此处水深不过三尺,置三四丈之钩下之,无异于送饵喂鱼了。
待他将鱼线收尽,将浮飘下移至五尺左右,捡起条蚯蚓正欲接上钩时,不禁傻了眼儿
那“钩”竟然是直的,恰与根针相似
见独孤樵愣立当场,那老者惑然道:“怎么啦”
独孤樵突然哈哈大笑道:“姜太公钧鱼,愿者上钩,今日晚生大开眼界,竟见到当今的姜太公了。”
那老者奇道:“你说什么”
慢慢移步过来,口中自咕哝道:“当今之世,莫名其妙之事是越来越多了,连老朽也捉摸它不透。”
独孤樵将那鱼“钩”置于掌心,笑道:“你看。”
那老老似是遇见了世间最为离奇之事,竟然也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还道哈哈”
见独孤樵惑然不解,又道:“老朽每日夜此垂钓,至少二寸长的鱼儿还是能钓上四五条果腹的,也怪老朽老眼昏花,今日竟将敝老伴的绣花针用来作鱼钩了,哈哈。”
笑罢从怀里掏出包钓钩来,递给独孤樵,道:“这些钩有大有小,公子自挑根吧。”独孤樵也自大笑,不疑有它,挑了根不大不小的鱼钩换上,道:“老丈若有雅性,不妨”
话音未了,那老者截口道:“对对对敝老伴去世已有三年之久,并无子嗣,你我见如故,老朽便寻些枯枝败叶,静等公子钩上鱼儿来同烤吃。”
独孤樵本意是让那老者静观他如何垂钓,听老者如此说话,当下只淡然笑,径自到上游五丈之处垂钩。
未过时辰,独孤樵已钓得尺长之鱼四尾。
但闻那老者连声:“好啦好啦咱们先烤了这四条吃再说。”
独孤樵自然应了,收杆回到那老者早已燃起的簧火旁,但见那老者不知从何处弄得根铁丝,双指恰如钢刀般,瞬间便将那四条鱼开膛破肚,穿于铁丝之上,不多时已烤得焦黄喷香,又洋不停地从怀里掏出稀奇古怪的佐料,洒在鱼上,递了条给独孤樵,只道了个“吃”字,自己便狂嚼猛吞起来。
独孤樵见他如此,也自撕了手中之鱼细嚼慢咽,也觉此鱼昧之鲜美,实为平生所未尝。然未等他将条吃完,那老者早巳将其余三条连骨刺也未剩下根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正诧异间,忽听那老道:“不够不够,快将鱼杆给了我。”
也不等独孤樵发话,便取过鱼杆。小心翼地扯下鱼钩,复又换上那根针,并不加饵,回至先前浅水滩,接连不断地将二尺长的鱼“钓”起来抛给独孤樵。
如此五次三番,已有七八条鱼在独孤樵身周蹦跳不已。
独孤樵正乍自愣怔,却见那老者收了鱼杆。回至火边,笑道:“傻小子,鱼儿旦出了水面,多留瞬便减了分鲜味,还不快助老朽将它们烤了。”
独孤樵恍若大梦初醒,当即跪下道:“高人当面,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多多原谅。”
那老者道:“何来这多虚礼,还不快快烤鱼。”
见独孤樵仍是跪地不起,那老者忽然道:“独孤樵,你起来吧,待老朽与你慢慢分说。”
独孤樵惶然起身,道:“前辈怎知晚生姓名”
那老者并不言语,直待与先前般将鱼烤熟之后,方自言自语道:“俗话说事不过三,老朽已两次唉”
独孤樵奇道:“请恕晚辈愚鲁,不知前辈之意。”
那老者缓缓道:“你不知那是最好。”
当下二人俱是细嚼咽,过得良久,那老者方道:“独孤樵,你可愿听老朽讲个故事么”
独孤樵连连点头。
那老者似是犹豫不决,时而仰头观天,时而垂首静思,又过良久,才缓缓道:“三国鼎立时期,魏王曹公讳操雄才大略,更有许诸夏候渊等诸大将忠心护主。
吴子孙权雄霸长江下游,重用鲁肃周瑜,陆逊等文武大臣。
而刘荆州有诸葛孔明先生辅佐,更有张飞关羽和赵子龙等猛将赤胆忠心,倒是谁也难奈何谁。
曹公讳操因操劳过度,撒手尘黄,其子曹公讳丕继位。至公元二百二十年,汉献帝看大势已去,便将帝位禅让给曹公。曹公正式称帝,定都治阳,史称曹魏。
次年曹公称帝之消息传至成都,并有传言说汉献帝已遇害,刘备直自称汉王朝后裔,闻此传言,便为献帝吊丧,于是年四月称帝成都,重建双国,史称蜀汉。
又过八年,孙仲谋也正式称帝,建都南系,史称孙吴。”
见独孤樵始终如听天书,茫然而不知其意,那老者竟微微点点,续道:“后曹帝蜀帝和吴帝相继而逝,蜀汉虽有诸葛先生辅佐,无奈后主刘禅胸无大志,不图进取,终难有所成就,好不好不令人感伤。
而孙仲谋死,吴国内部争权夺权,乱成团,也是日见其衰。
唯魏国文帝曹公讳丕死后,年仅八岁的曹芳承袭帝位,由大将军曹爽与司马鼓共同辅佐,大势不衰。
无奈公元二日四十九年春,司马说乘曹爽与魏帝曹芳到洛阳城南九十里的高平陵祭祀明帝之时,发动兵变,逼迫大将军曹爽交出权力,免官回家,并大肆杀戮曹氏同宗。独揽曹魏军政大权
两年之后,司马懿去世,其子司马师继续专擅曹魏政权。
魏帝曹芳心头不平,司马师干脆于二百五十四年九月令其弟司马昭率军入京,废曹芳而立曹髦为帝。待司马师去世之后,司马昭仍将首魏帝**政大权独揽。身为皇帝的曹髦不胜其仇,便密召了待中王沉尚书王经散骑堂待王业入宫,怒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吾不能坐受废除,望诸聊共伐之。然王沉王业两位贼闻言后便立即向司马昭告密”
过得良久,又道:“曹氏鬃公闻讯后知唯有死方可于九泉之下有脸见列位祖宗,当即拔剑登车,率宫内僮仆数百人杀奔相府。司马昭早有防备,令心腹贾充串军抵御,又令太子舍人成济用戈刺死曹帝鬃公”
言语至此,那老者居然声音哽咽。
独孤樵仍是茫然不解。
那老者又道:“早在司马懿使曹公讳爽交出军政大权之时,曹大将军便知先祖基业将为司马氏所纂,便暗中将其偶然所得的阴阳**图撕为二,份交与曹氏旁宗并令其远循。另份则密交皇室,望能有人参悟得透,取重宝且诛杀司马宗族,夺回首氏天下。”
长叹声之后,老者接着道:“然自明帝之后,司马氏擅权,魏帝惧是忧郁愤然,又有谁能潜心参悟那份看似幅山才图,实则维系皇室大业之图了唉老朽又将话题扯远了还是说曹氏髦公当日将王沉王经王业召至内宫商讨伐司马昭大计。
待三人离去之后末久,尚书王公讳经忽又末召而至,对髦公道:陛下此举,只怕是断然难成的了。
髦公惊问主故,王经方道:王沉王业两位贼为图富贵,已去向司马昭告密了。
髦公大惊,却听王经又淡然道:微臣索蒙圣恩,唯以死报答,然陛下虽千金之躯,此时欲步出皇宫只怕也是不能了,若陛下有可未了之事,微臣倒可最后次所答圣恩。
髦公既羞且愤,取出锦盒递给王经,声泪俱下地道:此图直密藏深宫,朕虽不知其用,但定与我曹魏气数有关,望尚书将图速速带出,隐姓埋名,远遁它乡,终有日替朕雪此奇耻大辱
王经肃然应了,当下匆匆离宫,然他老人家并未远走高飞,却将此锦盒连夜密托其忠心耿耿的故吏向雄,令其火速离京。然向雄也与王公般,口上应了,却未离开京城,只在锦盒内廖廖加了数语,令其子向杰连夜出京远遁山林。
髦公遇害之后,换曹免为帝。
司马昭为推卸罪行,掩人耳目,将成济与其兄成冲当作替罪羊斩首。
又斩了王尚书讳经公全家上下百余之众。王公故吏向雄到刑场哭祭,哀动全城,也被司马昭派人密杀”
言语至此,忽闻“吡”的声,两滴浊泪,竟从那老者双目涌出,落入火中。
独孤樵惊道:“老丈你”那老者言不发,从怀中掏出锦盒,递给独孤樵道:“切自有天定。你去吧。此盒制作精巧,当开之日,它会自行启开的。你不必姓向而姓独孤,盒内先祖所留数语对你并无所困。”
独孤樵奇道:“先祖莫非老丈使是那哭祭刑场而憾全城的向雄之后人么”
老者不易觉察地微微点点头,随即道:“你不是要寻渡口过江么”
独孤樵道:“正是。”
若者并不言语,只将那鱼杆节节地抽出来,直看得独孤樵目瞪口呆。
少顷,独孤樵便觉腰际紧,随即人已凌空飞起,心头之骇异,端的难以言表,未及发出惊呼之声,人已轻巧巧立于对岸江边
先前烤鱼之火,已被那老者弄灭,更难看清对岸物事,独孤樵正懵然间,忽闻那老者以传音人密神功化言入耳:“老朽以鱼杆鱼线助你渡江,对你只怕是平生第遭吧”
独孤樵茫然无语。
那老者之声又在独孤樵耳际响起:“今日之事,你断不可与第二人言及,否则哼”
独孤礁连忙道:“是。”
那声音又道:“只是此事老朽也不知做的是对是错,唉独孤樵,你好自为之吧。”
独孤樵奇道:“晚辈愚鲁,请恕未知老前辈言下之意。”
那声音道:“此番你若投身东南,或许会别有奇遇。只是你怀中的七伤拳谱,本是崆峒派镇山之宝,于你丝毫无用,故老朽已将它取走了。”
独孤樵探怀中,果然空空如也,不禁大是惶惑,时哑然无声,却闻耳际又遥遥传来几不可闻之声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智”
待对岸无声无息之后,独孤樵脑际倏然闪过丝灵光:对了,这就是武功,方才我为何不求他传我武功,也好为困我而无辜至死的人报仇。唉我独孤樵当真是蠢笨如牛了。
念至此,连忙高呼了几声“老前辈”但他听到的,仅是江水惊涛拍岸之声。
第三十章
天色傍晚,独孤樵到得座小镇。即将入镇时,他随手抓了些炭灰抹在脸上,顿叩变得象个士里土气的乡下人,心里这才踏实了些。
因为他真正的面孔太容易为自己甚至别人惹来麻烦。
他在镇子最东面寻了家颇为冷清的小客栈,这类小客栈的底楼般都是小酒店,不象大客栈那样除了酒店还有赌场。没有赌场就容易避开那些负刀佩剑的人这类人最爱惹事生非,并且个个都对他独孤樵过意不去,究竟因何如此,独孤樵实在弄它不清。只暗叹命运乖蹇而已。
整个酒店内此时只有个人在低头独饮,那是个形状威猛的虬髯大汉。
掌柜的则在柜台内打盹儿。
独孤樵携带的银子虽不算少,但他明白怀里的这些银子并非他人所有,而是七个人的。虽然湖乐村柴家惨遭灭门,他也不能乱花自己兄弟三人披星戴月所攒起来的这些血汗钱。
因而他对掌柜的道:“酒肉是不要的,只胡乱吃些饭食,再给间下房住宿,须得多少银子”
掌柜的抬起头来,只随便看了独孤樵眼,旋即又合上眼皮,爱理不理地道:“你说什么”
独孤樵只得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遍。
这回掌柜的竟连个字儿也没说,只伸出根指头。
独孤樵见状道:“钱银子,那倒不算很贵。”正欲伸手入怀,却听掌柜的“哼”了声道:“两。”
独孤樵的手立即便僵住了。
他这路东来,除餐风露宿外,所住客栈最贵的也只收过他的四钱银子。
忽听那独自闷饮的虬髯大汉道:“人独闷,甚是没趣,那位小兄弟若有雅性,何不过来与在下畅饮杯”
言罢更不抬头,微挥手,锭足有十两的纹银恰若有线悬着般,慢腾腾地飘向柜台。
掌柜的怎知这是极为上乖的内功手法,见银锭“飘”向自己,先是愣,随即张老脸顿时乐得似风干的橘皮,立起身来伸手抄,冲那虬髯大汉道:“多谢多”
第二个“谢”字尚未开口,早“啊哟”声叫将出来。那到手的银锭,也“呼”的声落到柜台上。
独孤樵和掌柜的便是大惑不解:柜台上那锭银子并无丝毫异状,何以掌柜的会惊叫出声;而掌柜的更不明白,那虬髯大汉的银子怎的如此烫法。
掌柜的看看烫得通红的手心,又看看那虬髯太汉,怔怔的难以出声。那虬髯大汉则若无其事地连干了三大碗酒,自顾道:“俗话说狗眼看人低,此言当真不假,唉”
掌柜的方才转过神来,连忙陪笑道:“是是是是小的没长眼。”转向独孤樵,又道:“乡下小子,今日算你福星高照,遇上了胡大爷,酒肉自不必说,上等客房也有得你住的了。”
他虽直陪着笑脸,却是殊无喜意,更不敢伸手去摸柜台上的那锭银子。
没料独孤樵转身便走。
掌柜的连“喂”了数声,独孤樵才在门槛边站住,转头道:“我可不是孙二狗”
掌柜的惑然道:“孙二狗什么孙二狗”
未等独孤樵答话,那虬髯大汉忽然笑道:“并非所有穷人皆是嗟来之食之辈,现在掌柜的可明白贵店因何生意冷清了么哈哈”
他的笑声直震得独孤樵和掌柜二人双耳发疼。
半晌,掌拒的才结结巴巴地造;“胡胡大爷你你说什么”
虬髯大汉道:“那位小兄弟既无意与在下共饮,何不依我之见,二钱银子成交。既无酒肉,食宿宿,贵店大约也只当得起这个价吧”
掌柜的连忙道:“正是,正是胡大爷所说的话,无不是金玉良言。”
那大汉只“嗯”了声,不再多言。
独孤樵也觉得二钱银子很公道,便随小二上楼,开了间虽不雅致却颇宽敞的客房,落脚未久,掌柜的亲率数名小二捧了酒肉上来。
独孤樵连忙道:“方才在下宜已言明,酒肉是不要的。”
掌柜的忙道:“是小号奉请这桌酒席给少爷食用的,怠慢之处,还请少爷多多担待。”亲为独孤樵斟了杯涵,续道:“不知少爷尊姓大名,与楼下那位胡大爷是如何称呼”
独孤樵道:“在下姓乔这个名石头,少爷二字嘛,是说不上的,至于楼下那位仁兄,在下也是初次会面。”
掌柜的大奇,问道:“少阁下真的是初次与胡大爷会面么”
独孤樵也自奇道:“是啊莫非掌柜的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么”
掌柜的吱唔道:“不不不,只是胡大爷在敝小号呆了三天,似是在等人。他等的既不是阁下,怎的会花这个嗯五两银子请嘿嘿。”
其实那锭银子足有十两。
方才独孤孤樵上楼之后,掌柜的又小心翼翼地去摸它。
发现已无古怪,且货真价实,禁不住又看了那虬髯大汉眼,那大汉却头也不抬地道:“十足纯银,童叟无欺,就算是本人请方才那位小兄弟喝杯薄酒,哈哈。”
掌柜的闻言大喜过望,纵是他再蠢十倍,至此时也知“胡大爷”是身怀绝技之辈了。他既未为难此客栈,已是十分难得。更以十两银子请人吃喝顿,那么那“乡下少年”只怕来头更大,纵是王孙公子装疯卖傻出门找寻乐子也未可知。当下便忙不迭的应了。亲自率人奉上酒肉。此时听独孤樵如此说话,言辞间绝无作伪之色,心头个禁大犯疑窦,故而将十两银子来了个虚报半。
独孤樵却又怎知这许多关节,连日茫然奔波,只觉疲惫不堪,听掌柜的语言吞吐,倒也不以为意,举箸便吃,接杯则饮,不多时早将酒菜扫而光,扔过二钱银子,倒头便睡。
掌柜的见状更是满蹊跷,却不敢再问独孤樵。更不敢找那虬髯大汉自寻晦气,只率干小二下楼自犯嘀咕去了。
夜半酒醒,却听得隔着几间屋子有人压低声音笑道:“老叫化当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竟连自己的徒儿也看管不住。”
独孤樵先是愣,随即不禁哑然:说话的正是晚间在楼下独饮的那虬髯大汉,先还怪道在如此地方还会听到相熟之声。
又闻豪迈的声音低低道:“都是天山二怪那两个老邪物,甫见面便口个师祖,叫得我老叫化骨头轻飘飘的,便随他们去喝了几杯,却中了那小滑头之计,自己溜了不说,还把瞿姑娘也给带跑了。当真对师太不住。”
老妇忙道:“阿弥陀佛,姚大侠说哪里来着。让翟腊娜随陆小侠去江湖中磨炼,也未尝不是好事,且此事贫尼也是知道的,又怎能怪”
话音末落,自称老叫化的急道:“这么说师太是知他二人此番去向的了”
几乎在同时,另男女两个声音同时传来。
男声道:“师太怎生不将他们带至此间”
女声则道:“此事事关重大,虽瞿姑娘不知原委,鬼灵子却是知晓的,他为何咦对了,非是侯某对师太不敬,敢问师太怎知我等将在此地相会”
鸿孤樵自是不知,这行人,正是千杯不醉胡醉布袋和尚姚鹏江湖浪子童超毒手观音侯玉音峨嵋掌门绝因师太和司马青青了,只是有师傅和爱侣在侧,青青此时尚未开口说话。
毒手观音既直言相询,声旨号宣过之后,便听绝因师太道:“有劳姚大侠童少侠和侯施主动问。贫尼今夜至此,并非适逢其会,实是受了鬼灵子指点。”
布袋和尚啊了声,急道:“师太怎不早言。咱们这便去追那两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