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取你们性命,懂吗”
钱二孙三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气得直翻白眼。
直茫然不解的独孤樵突然慢慢走到韩九身前,道:“喂,你躺着干什么你说过要带我去你家的。”
万人乐“咦”了声,面现惊疑之色,对独孤樵道:“哦,你叫什么”
独孤樵道:“我不说,说了你会将我摁倒在地上的。”
万人乐惑然道:“我把你摁在地上干什么”
独孤樵道:“逼我说我不叫独孤樵。”万人乐愣,随即跃到独孤樵身旁,急急道:“刚才,你说什么”
独孤樵道:“哦,你不是小叫化,不会将我摁在地上,对吗”
万人乐道:“王八蛋才会将你摁在地上,快说,你是不是叫独孤樵”
独孤樵喜道:“你不会将我摁在地上就好,我叫独孤樵。”
万人乐突然哈哈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他妈的好你个独孤樵,我总算找到你了”
言罢仍大笑不止。
独孤樵奇道:“你直在找我么我又不认识你,你找我干嘛”
飞天神龙万人乐道:“找你的人可多了,我找你嘛,当然大有用处。”转头又对宗维侠等人道:“你们这些家伙没个是好人,先前我问你们是否见过独孤樵,为什么没人回答我哼”
话音未落,人已如蝴蝶戏花般,运指如风,将侠义十三弟的要岤又各封了两三道不等,这才又道:“今天大爷见到独孤樵,心情不坏,不想杀人,但你们都给大爷在这儿乖乖躺两个时辰再说。”
独孤樵道:“他们不走了么”
飞天神龙笑道:“他们不走了,你和我起往东走,去见个你很想见的人。”
独孤樵道:“我没有很想见的人。”
飞天神龙愣得愣,才道:“那咱们也该先去吃点东西再说。”
独孤樵道:“这倒是的。”
看了侠义十三弟眼,没再说什么,径随飞天神龙离去。
第二章
醉的滋昧,只有会喝酒的人才明白。
孤独寂寞无助烦燥压抑或失落感,再加上酒,就会使人醉。
恰巧这些东西,铁算子田归林都有。
酒,是上等酒。
“饮三杯”酒店,是陕南宾康镇的老字号了。至少这家酒店的老板还不想砸自己的招牌,所以田归林喝的是窖藏了十年以上的“西风”。
自从拜兄雷音掌连城虎死后,孤独和寂寞就时时伴随着铁算子。
遍寻独孤樵不到,却又不得不终日奔波,那种无聊感和失落感,铁算子始终摆脱不了。
而在员外庄的意外“遭遇”至使黑力铁姑如影附形,他铁算子虽轻功不弱,却也摆脱不了那种坚韧而又使人烦燥的情丝。
所以铁算子田归林醉了。
几分悲伤,几分惆帐,几分焦虑,还有几分豪壮,这就是醉的滋味。
于是,田归林哈哈大笑了。
他觉得切都是那么可笑。过去的,眼前的,其中将来所要面对的事情,都使他觉得可笑。
有几个背刀负剑的汉子对他投来惊讶的瞥,然后离去。
当然,像所有匆匆离店而去的人样,他们出门之前,总要到东首靠墙的雅座上留下点儿什么。
比如说条骨膀,只耳朵,或者颗眼珠。
因为就在田归林刚有七分醉意的时候,那个雅座上就有个面若鹰隼的人坐着了。
确切地说,那是个年约二十三四的青年,他不但面貌阴鸷,而且似僵尸般毫无表情,只有当某个负剑汉子面目惨然地走到他面前时,他才会略微动动嘴唇,淡淡地说两个字“左眼”“右目”“左耳”
他说的这些东西都是每个人天生就有的。多少也都是有用的,但那些人好似毫不足惜,只要他开口,就有个人毫不犹豫地抽出刀剑来卸了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然后匆匆离去。
他要的酒菜不少,这倒不足为奇,但加上那些兀自流着血的人眼臂膀,就显得比较古怪了。
铁算子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来见过如此冷漠的人,对这般惨烈而古怪的事更是闻所未闻,所以他哈哈大笑了。
笑声中有几丝悲怆和些许儿落漠,最多的却是愤想。
当他笑音落尽时,还在店内饮酒的就只有他和那青年了。
那人淡淡地道:“舌头”
铁算子愣,看看了早吓得瑟瑟发抖的酒店老板,才道:“阁下是与田某说话么”
那人头也不转,依然冷冷地道:“割下你自己的舌头。”
田归林突然觉得这人相当有趣,便也用尽量幽默的口气道:“舌头嘛,老夫倒是有的,但它只有长在老夫口里才管用,比如说吃饭说话,好像都离不开它,倒不便送给阁下了。”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田归林,字句地道:“死人是不需要舌头的,因为他们既不用吃饭也不会说话。”
田归林的右手不自觉地落在腰间的精钢算盘上,闻言淡淡笑道:“不错,看起来阁下是再也用不着舌头了。”
那人双目凶光忽闪即敛,随即冷笑道:“在我冷风月面前,你是第个敢这般说话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田归林道:“原来阁下大号叫做冷风月,请恕老夫孤陋寡闻,还从未听过阁下名头。老夫姓田名归林,江湖朋友送了老夫个绰号叫铁算子,虽然武艺不济,但打个小算盘,老夫倒还不敢妄自菲薄。敢问阁下,老夫如此说话,不知意味着什么了,哈哈。”
冷风月咽了口酒,才缓缓道:“也没什么,只意味着你死定了。”
田归林又次哈哈大笑,笑罢突然面色沉,“唰”地站立起来,冷冷道:“无知小儿,你如此欺凌江湖同道,实是留你不得本大爷今日若不做了你,也在在江湖充字号了。亮兵刃吧”
这回轮到冷风月觉得幽默了。他自是不知半年多来田归林先是替拜兄连城虎守灵,后又被黑力铁姑追得东躲西藏,未能参加泰山英雄会不说,对江湖中事也是所知无几,至于使许多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冷风月的名头,更是无所知。
只听冷风月笑道:“凭你这老儿还不配小爷亮兵刃。哼小爷就坐在这儿,以只手若不能取你狗命,便再不叫冷风月了。”
田归林怒极反笑,连道了三个“好”字,才又喝道:“小贼自己找死,却怪大爷不得”
语音甫落,右手扬,运出八成功力,十六七粒精钢算盘珠,早挟着劲风打向冷风月周身要岤。
却见冷风月左手端着酒杯轻呷口,右手毫不经意地挥,便闻叭叭数声,十几粒铁珠已尽数嵌入酒店横梁
田归林心头凛,暗道江湖中几时冒出了这样个小魔头,怎的功力如此了得,竟不在二流好手之下。
只愣得愣,便听冷风月冷冷道:“果然比方才那些浪得虚名之辈要强些,但小爷还是能以只手取你老命。”
田归林惊于对方功力了得,闻言淡淡道:“好说,好说,阁下虽身手不凡,田某自忖不是对手,然阁下如此心狠手辣,说不得,田某纵是拚了老命,也要和阁下周旋番了。”
冷风月冷哼声道:“死到临头,还充什么侠客,哼好,小爷这便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言罢右掌轻轻挥,股刚猛掌风挟着腥臭味已袭近田归林前胸。
田归林大吃惊,虽不知冷风月武功路数,却立知掌风中含有剧毒,当下不敢硬接,展开轻功身法,人早闪开三丈。
未等他立稳脚跟,冷风月第二掌又已拍出。好在田归林轻功不弱,当即又闪身避过。
如此冷风月端坐原位,左手执杯轻饮,右手掌掌挥出,饶是田归林轻功不弱,也恰似耍猴般,被逼得上窜下跳,更无丝还手之力了。
十掌过,田归林怒火大炽,正欲运出平生修为扑上拼个两败俱伤,忽闻声暴喝:“小贼该打”
喝声中团巨大黑影已扑向冷风月。
变起仓猝,冷风月心头惊,未等直起身子,人已若跳虾般弓身弹出。
“轰”的声,方才冷风月坐着的木凳已成为飞舞碎片。
击之下,那黑影并未再度扑上,冷风月心头怔。定睛看时,却见个身高七尺有余的女人手执巨大铁杖立在他方才坐的地方,再看田归林,却是苦着脸言不发,不由大觉蹊跷,暗道自己何时曾得罪如此介母夜叉,当真是古怪之极了。正思忖间,却听那女人粗声粗气地喝道:“我家夫君自有姑奶奶自己管教,何须你这个贼多手多脚了哼”
冷风月闻言大奇,想田归林如此干瘦苍老,怎会有这般个年不过三十,却又巨大无比的老婆,时竟若坠五里雾中怔立当场。
他哪里知道这高大女人名叫黑力铁姑。半年多来将铁算子田归林追得东躲西藏,如此坚韧的相思早使得田归林烦燥叫苦,此时也正在寻思逃避之法呢。
未等田归林想出兔逃之策,便听黑力铁姑转头向他道:“你这不成器的死鬼,处处受人欺负还要躲着奴家,哼”
饶是冷风月乖戾阴毒,也被铁姑所言的“奴家”二字道得“噗哧”笑。
铁姑瞪了他眼,喝道:“我自管教夫君,你笑什么”
冷风月面色变,正欲发作,便听铁姑又道:“你这死鬼当真不成器之极,连区区个独孤樵也找不到,咯奴家可是见到他了。”
田归林正欲夺门而出,闻言心头猛震,当下定住身形,失声道:“你你当真见着独孤公子了他在哪儿”
冷风月也是心头微动,自忖道:此番到中原已逾年,因受千佛手任空行那老贼暗算,不能回大漠黄龙堡,终不成永远供任老贼驱策,无奈身中剧毒,无那老贼的解药总是有性命凶险,实是窝囊之极。又早听说独孤樵曾剑刺死武功天下第的太阳叟东方圣,但近年来胡醉蒙冤受屈,却总不见作为拜弟的独孤樵出现,莫非其中有诈不成
转念又想:据说独孤樵刺死东方圣时,东方圣并未还手,要刺死个不还手的人,那是人人都会的事。独孤樵神秘兮兮,只怕是浪得虚名。
随即又想:胡醉和童超在泰山顶上,当着天下群豪发誓定杀任空行以谢众,半年多来虽未与他二人朝相,任空行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带着自己和辛冰那小妖妇还有铁镜常换住所,且总不给彻底解毒之药,定是心里也对胡醉童超有些畏惧,是以不敢放自己辛冰和铁镜离开。不错,定然是这样此番天助我也,他们白道中人最讲义气,待我去将独孤樵挽来,与任空行做笔交易,让他以独孤樵的性命去逼其拜兄胡醉童超就范,而我则以独孤樵换取任老贼解药,哈哈,就是这样
思忖停当,便即强忍怒气,静听铁姑说出独孤樵下落。
铁姑却似毫不心急,得意地看了田归林眼,娇嗔道:“我自是要告诉你的,但相公你必须答应奴家个条件,否则你纵是杀了我我也是不说。”
田归林大急道:“你快说快说,纵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了你便是。”
铁姑益发嗲声道:“往后不准相公再躲着奴家,找到独孤樵后,相公咱们便到你柳家堡,纵是再再拜次堂,奴家也心甘情愿。”
言罢满目期待地看着田归林。
她虽说得嗲声嗲气,巨大而黝黑的脸庞居然也有点儿羞红的意思,但听在铁算子田归林耳里,却无异于索命无常的追魂帖,时又羞又急,竟怔立当场作声不得。
铁姑见状面色突变,沉声道:“好你不愿意,我这便去将那勾住你魂的独孤樵杖打死,再来找你算帐,大不了姑奶奶杖将你打死,调转杖头,将自家也打死了算数”
田归林心头又是震,连忙道:“此事万万不可”
铁姑喜道:“相公你回心转意啦”
田归林大犯踌躇,忖道:罢了罢了,且先答应她,待将独孤公子带回柳家堡交给大哥后,觑个空跑到二哥葬身的万丈绝壁跃,去阴间与二哥作伴也就是了,反正这母夜叉也是二哥给招来的。
思忖停当,当下咬牙,道;“好,老夫答应了你便是。”
铁姑顿时喜上眉梢,却怪喝道:“什么老夫,难也难听死了。在奴家眼里,相公你点儿也不老嘛。”
田归林怒道:“少给我罗嗦,快说独孤公子在哪儿”
铁姑倒点儿也不生气,带着种令人难堪的风情白了田归林眼,才慢条斯里地道:“便是在相公你被人欺负的地方了。”
田归林心头凛,急道:“瞎眼村”
铁姑道:“就是嘛,相公你不睬人家,待奴家摆平那十三个不成器的家伙后,独孤樵便来了。”
田归林急忙道:“废话少说,我只问你,独孤公子是和谁在起你又怎知他定是独孤樵”
铁姑道:“奴家亲耳听到他说他叫独孤樵的嘛。对啦,他是跟索眼恶鬼在起。”
田归林大惊道:“索眼恶鬼。”
铁姑道:“那十三个不成气候的家伙本来是要除索眼恶鬼的,他们误将相公你当成恶鬼,才有那番凶斗。咦对啦对啦,他们把那真正的索眼恶鬼叫做什么跳涧虎。”
田归林闻言失色,道:“跳涧虎独孤公子怎会和他走在块”
铁姑道:“这名字倒也古怪,相公你竟识得他么”
田归林道:“那是横行川陕带的五个恶人之,叫做川陕五虎。据说他们都被金童给废了,怎么跳涧虎还活着”
铁姑道:“那是个疯子,并且失了臂眼,说是被废了也没错”
田归林截口道:“不好独孤公子与那恶魔在起却大是凶险。咱们这便走吧”
铁姑道了声“好”。二人身形甫动,忽觉眼前花,抬头看时,门口早立着个面若僵尸的人,正阴恻恻地盯着他们,不是冷风月却又是谁
田归林面色微变,尚未开口,铁姑早高声道:“咱们要去办正事,你堵在门口干什么”
冷风月冷冷道:“二位不用去了,正巧小爷我知道瞎眼村的方位。”
铁姑惑然道:“你是说你要代我们跑这趟么那好,相公,你”
却被田归林暴喝声“住口”打断。
方才乍闻独孤樵下落,田归林时性急,竟忘了身旁还有冷风月这个魔头,只逼铁姑快说,陡见冷风月堵住去路,田归林早是又惊又骇且怒,铁姑毫无心计,于个中利害浑然无知,方问出如此愚不可及的话来,直到被田归林言喝止,兀自不知“相公”因何发怒,只愣愣地看着田归林。
田归林冷冷道:“不知阁下因何要插手此事”
冷风月淡然道:“很简单,小爷要拿那独孤樵去与人做笔交易。”
田归林凛然道:“阁下欲不利于胡大侠和董少侠”
冷风月道:“你是说胡醉和童超么哦,也许有人会以独孤樵性命去要挟于他们,但小爷却不找他们做这笔交易,小爷相信有个人愿做这笔交易,这人在中原武林中名头还是挺响亮的,你不会不知道。”
田归林急道:“谁”
冷风月道:“千佛手”
田归林骇然失声:“任老魔”
随即又定下心来,冷冷道:“如果老夫不答应呢”
冷风月阴笑道:“那却由不得你们了。”
突闻铁姑声暴喝:“小贼照打”
语未落,八十斤重的铁杖已朝冷风月当头击落。
但闻声冷笑,冷风月早鬼魁般闪开。铁姑轮圆杖影,使出家传三十六路伏魔杖法,再度扑上。
倒不是她已知道独孤樵落人此人手中的厉害后果,她只是气不过冷风月口个“小爷”的和她“夫君”说话,故尔出招便痛下辣手。
田归林却顾不了这许多,见铁姑出手,便已抽出腰间精钢算盘,运出平生修为,与铁姑起双双扑上。
铁姑,见状心头大觉甜蜜,浑不知此博的凶险,只想在“夫君”面前卖弄本事,便也运起全力,时杖影如幕,喝声连连。
若是江湖中般二三流角色,此时恐怕早已躺下了,可惜他们的对手是冷风月昔年名列江湖四大魔头之二的千面狐智桐之徒
冷风月以敌二,却是游刃有余,只见他在劲风霍霍的算盘珠子和杖影之间,有若片飘浮不定的枯叶,更难伤他毫发。只铁姑的玄铁拐杖,将地上青砖砸得碎片飞舞。
十数招过,铁姑渐渐火起,高喝道:“你这小贼味躲闪,算是野门子好汉,有本事就与姑奶奶硬”
后面的话来说出口,忽觉股巨力从铁杖上传来,胸口顿时为之窒,语声顿塞。
便听冷风月冷笑道:“硬的来了”
随即但闻“啪”的声,田归林干瘦身躯有若纸鸢,已被冷风月掌击得凌空飞出
铁姑心头气苦,无奈手中铁拐此时重逾千斤,饶是她蛮力了得,铁杖的另头被冷风月单掌握住,恰似撼入了铁山般,再难移动分毫
冷风月冷笑道:“你这母夜叉也想吃我掌么”
铁姑只觉得铁杖的另头那源源不断传来的内力恰似凶波巨浪般,逼得她几欲窒息,听冷风月如此说话,也不知从哪儿又借来了丝蛮力,竟开口喝道:“小贼要有本事,就掌将姑奶奶打死,也好比姑奶奶到阴间与我家夫君团聚”
她见田归林跌落三丈开处便无声无息,自以为“夫君”早已殂命,故尔有这等说话。
冷风月倒时为之语塞,想起毒蝎子辛冰的水性扬花和黄龙堡绿蓝黄三婢的不忠,竟收了掌击毙这莽撞女人之心,当下收了几成内力,道:“念你对田老儿片真心,我便留你条活命替他收尸”
铁姑骇然道:“他他真的死了么”
冷风月淡淡道:“虽然眼下还没死,但田老儿中了我的天冥掌毒,最多只能再活十天了,天下更无人能治。”
他自以为铁姑闻言会猝然暴怒,决没料到铁姑闻言之下,面上竟掠过丝儿喜色,不竟大奇道:“天冥毒掌,中者必亡,十日后田老儿必将毒发身亡,你听清楚了么”
却听铁姑喃喃道:“够了,十天便够了。十天之内,看这没良心的死鬼还能躲着我不能。”
话音落时,只听“哐卿”声,八十厅重的铁杖已失落于地,而冷风月早无影无踪了。
铁姑“咦”了声,捡起铁杖背在背上,走到铁算子田归林身旁,见他面上隐隐透出青黑之色。弯腰叹,觉出田归林果然还有股悠悠气息,不禁自言自语道:“小贼倒没骗人。”
伸手抄,将田归林抱起,只觉生就数此刻最是舒心,走出酒店之后,铁姑竟是面露喜色的自言自语道:“十日之后,咱们起死了便是。这十日之内,我有的是银子,咱们便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没良心的,你听到了么看你还能躲我不能。”
第三章
飞天神龙万人乐心头猜疑不定。
独孤樵之奇特于那是天下人人皆知的他不会武功,却任凭武功绝顶之辈也难伤他;玉蝴蝶金氓轻功独步天下,却也快不过独孤樵;太阳叟东方圣艺臻化境,功参天地,反被独孤樵剑刺毙所有这些,飞天神龙都早有所闻。
但眼前这个独孤樵却大谬不然。
纵是怕踏死地上的蚂蚁,武林中人只怕没有人走得比独孤樵更慢。
若说他是深藏不露,却又有些不像。
万人乐大觉不耐,收住脚步,等独孤樵步步走近前来,才道:“来,独孤樵,咱们比划比划。”
独孤樵道:“什么比划”
万人乐道:“比划武功。”
“我不知道什么叫武功。”
“你剑杀了东方圣,那就是武功。”
“我没有杀你说的那个东方圣,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好汉做事好汉当,你用背上那柄松纹木剑杀了东方圣,这是武林中无人不知之事。哼”
“我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哼”
“我真的不知道。”
“那好,你抽出木剑来,刺我剑试试。”
“木叶婆婆说,这剑不可以随便抽出来给人看的。”
“也好,那你打我掌试试。”
“我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我想证实江湖传言是否属实。”
“什么江湖传言”
“人人都说你武功深不可测,我想证实此话真是不真。”
“那定是不真的了。因为我不知道什么叫武功。”
“你敢消遣我飞天神龙”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打我”
“打你便是武功么”
“不错。打人和挨打都需要武功。”
“挨打也是武功么”
“当然,不会武功的人经不住打。”
“那我会武功,你打我好了。”
长天神龙心头凛。
久有传言:武林中最最自讨没趣的事,便是打独孤樵。因为你用多大的力打他,便会有多大的力道反弹回来,尽数击在自己身上下而他浑然无事。
也就是说,打独孤樵,便等于是打自己。
世上只有无聊透顶的人才会自己打自己,自个儿找自个儿的晦气。
飞天神龙可不是那种愿意自讨苦吃的人。
但他又不能不出手。因为他从未见过独孤樵,他只是听人传闻而已。并且他想证实心头大疑窦,否则还会自讨苦吃
独孤樵不七不八地站着,副浑浑沌沌之色,既不害怕也不欣喜。
飞天神龙忖道:我便先不用全力,若江湖传言无虚,只将那些反弹回来的力道化解也就是了。
当下提起两成真力,道:“当心,我可要发掌啦”
独孤樵的身形和神态并无什么改变,只淡淡道:“你打吧。”
飞天神龙见他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觉心头有气,道声“好”轻飘飘掌拍出,人同时飞快朝左侧闪开丈有余
但闻“啵”的声
独孤樵的身躯恰似只断线风筝,已被击得凌空飞起。
接着是“叭嗟”声,独孤樵跌落二丈开外
飞天神龙万人乐时怔立当场。
独孤樵“哇”地吐出大口鲜血,慢慢爬起来,播摇晃晃地走到兀自愣神的万人乐面前,道:“你的手可比长安城中那些小叫化重多了。”
飞天神龙突然大怒道:“他妈的,万大爷上了你这野小子的当啦”
独孤樵大觉惑然,默立不语。
飞天神龙又喝道:“快说,你倒底是何人,竟敢消遣起你家万大爷来着”
独孤樵道:“我是独孤樵,我没有”
飞天神龙截口怒道:“再说你是独孤樵,大爷便把你剐成碎片”
独孤樵愣得愣,竟懵懵懂懂的自言自语道:“真是怪事,那些小叫化也不准我叫独孤樵,谁都不准我叫独孤樵不,只有木叶婆婆说我叫独孤樵,也不知是谁说错了。”
飞天神龙突然哈哈大笑。
独孤樵愣然道:“你笑什么”
飞天神龙道:“大爷笑便笑了,管你何事”
“哦。”
“你哦什么”
“嗯。”
“见鬼你他妈的为何不问我干嘛发笑”
“我问了。”
“那大爷告诉你,大爷是笑你这野小子端的邪得可以,屁本事没有,却敢在江湖上招摇撞骗,连大爷也差点着了你的道儿,哈哈哈”
“什么叫着了道儿”
“你说你是独孤樵,大爷便想带你去见个人,那人的武功比大爷稍高,但大爷也不是那么怕他,只不过年前大爷怒之下,失手打死了个叫雷音掌连城虎的人,连城虎与那人颇有些渊源,而那人不知何故,年来在江湖上发疯般地找独孤樵,观那阵仗,若是大爷将独孤樵送去给了他,定然可以揭过误杀连城虎那段梁子。你想,若大爷将你送了去。他看是个假货,以为大爷是成心上门找碴,那后果就有些不妙了,哈哈,大爷这不是差点儿着了你的道儿又是什么哈哈哈”
“可我我是独孤樵嘛。”
“你是见鬼的独孤樵武林中几时出了个这般狗屁的独孤樵”
飞天神龙言罢又大笑不已。
独孤樵却开始低头沉思。
飞天神龙又道:“不管你是何方冒出来的野小子,要是你有丁点儿武功,大爷今天便把你撕成碎块唉,可惜你偏偏不会丝武功,却叫大爷有些作难。”
独孤樵抬头问道:“什么作难”
万人乐道:“大爷从不打不会武功的人,因为那便不讲江湖规矩了,偏偏大爷最信守江湖规矩,你说这还不作难么”
独孤樵点头道:“果然是作难。”
万人乐皱眉道:“那你看怎么办才好”
独孤樵茫然摇头。
少顷,万人乐突然眉头舒展,高声道:“有啦”
独孤樵道:“有啦什么”
“有办法啦”万人乐喜形于色地道:“武功嘛。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就有的,你说是么”
独孤樵摇头道:“我不知道。”
万人乐道:“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任何人的武功都是学来的,有的靠师父教,有的靠武学图谱自悟,有的则是靠某种奇遇,大体上总是这三种。所以嘛,我想出的办法就是,让我先教你武功,你学之下,就不再是丁点儿武功也不会的人了,到时要打要杀,都不会使我作难啦,哈哈,这真是个好办法,你说我聪明不聪明。”
独孤樵见飞天神龙万人乐喜不自胜,便也喜道:“你聪明。”
万人乐突然眉头又是皱,道:“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你聪明不聪明”
独孤樵道:“我大概不聪明。”
万人乐道:“那就麻烦啦,如果你不聪明,我教了半夫你还是点儿武功也不会,依旧使人为难,那却怎么是好”
独孤樵想了想,又摇摇头。
万人乐叹道:“罢了罢了,那咱们就多学些时候,这虽然是个笨办法。但只要学会了丁点儿,咱们就比划比划,到时我故意装出武功很低,也就是和你差不多的样子,咱们相斗了大约百招之后,我突然使出险招,露出老大破绽诱你攻入,你果然上当,想招制我于死地,没料我未等招式使老,突然变招,从你意想不到的方位攻出招,你闪避不及,就此身受重伤或者横尸当场,你看这样可好”
独孤樵道:“我不知道。”
万人乐道:“你定要知道,这可是最好的办法了”
独孤樵道:“那么,我知道啦。”
万人乐喜道:“好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开始。”
停了停,突然又道:“对了,我该叫你什么。”
独孤樵毫不犹豫地道:“我叫独孤樵。”
万人乐哈哈大笑,笑罢道:“好吧,就算你是独孤樵,咱们这便开始。来,与我并排站齐了。”
独孤樵应了声,上前与飞天神龙并排而立。
万人乐比了个本门武功的起手式,道:“跟着我比这个动作。”
独孤樵费了很大劲儿,双手才比出万人乐所比的样子,双脚却依旧是不七不八地站着。
万人乐皱眉道:“你当真是不聪明,而且笨得要命。看我的双脚,要站成马步。”
独孤樵道了声“是”,努力将马步站好,但双手却已不是万人乐所比的样子了
万人乐大皱眉头,侧身过去细细指点,但独孤樵总是手脚难以协调,脚步站好了便手势变了形,手形摆好了双脚姿势却又不对。万人乐不得不像操纵木偶,手脚并用,大费周章,独孤樵方摆出个略微像样的姿势。
从辛酉时分直到子夜,足足四五个肘辰,独孤樵才好不容易将万人乐所学最简单套入门武功的四十九个招式摆完。
此时星光渐暗。
万人乐长呼了口气,道:“好,总算学完了,独孤樵,你现在已经身负武功了,是也不是”
独孤樵道:“是。”
飞天神龙万人乐点点头,嘴角露出丝笑意。
少顷,万人乐忽然脸色变阴沉沉地道:“独孤樵你好大胆,竟敢戏弄起本大爷来了,你可知道大爷是谁吗”
独孤樵仔细打量了他阵,才很认真地道:“不知道。”
万人乐愣得愣,随即暴怒道:“你他妈的有眼不识泰山,竟连你万大爷也不知道,告诉你小贼,本大爷江湖人称飞天神龙的便是”
独孤樵道:“还是不知道。”
万人乐气得哇哇怪叫道:“好啊好啊你竟敢再度戏弄于我,看掌”
话音甫落,早已掌拍出,快逾惊雷
这次万人乐动了真怒,掌风中挟着七成真力。
但闻“啪”的声。独孤樵的躯体恰似纸鸢般,轻飘飘腾空飞起
万人乐大吃惊,怔之下,身形早若星丸般弹出,就在独孤樵躯体即将摔荡于地的刹那间,后发先至,愣生生将他接住。
随即又将他放在地上,站在旁骂道:“独孤樵,你自己找死,却怪大爷不得”
地上的独孤樵无声无息。
万人乐低头看,但见独孤樵面色惨白,两边嘴角各褂着缕血丝不觉心头大是有气,又骂道:“你这小子不使出大爷教你的武功相抗,那是成心要陷我飞天神龙于不义了,哼”
独孤樵依旧无声无息。
飞天神龙怔了怔,弯腰去探独孤樵鼻息,发现独孤樵已气若游丝,不禁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你想让江湖中人笑我飞天神龙出手打个不会丝毫武功的人,可没那么容易”
冷哼两声,竟然盘膝坐下,先取出膏药,替独孤樵接好两根被击断的肋骨,然后扶他坐在自己前面,以双掌顶住独孤樵背心,缓缓输出内力替他疗伤。
独孤樵已被掌风震得五腑离位,他自己体内又无丝毫内功。
直到天光放亮,万人乐早是满头大汗,才听到他悠悠呼出口气来。
万人乐也长长呼了口气,双掌从独孤樵背心撤下,并不起身,就地行起功来。
半小时辰之后,飞天神龙万人乐从地上跃而起,见独孤樵虽依旧昏迷未醒,但面色已渐渐转红,呼吸也已匀称。当下微微笑,飞身跃入不远处的树林中。
未几,飞天神龙左手抱捆枯枝,右手拎着只剥了皮的野兔又返回来,在独孤樵身旁生了火,架了野兔烤上,才从腰间取下皮囊,扶起独孤樵,捏开下额,将皮囊中的水缓缓注入他口中。
良久,独孤樵轻哼声,缓缓睁开双眼。
万人乐急忙道:“独孤樵,我问你,先前你为何不使出我教你的武功”
独孤樵神色萎顿,嘴角动了两下,不知说了句什么。
万人乐又喂了他几口水了才又旧话重提。
独孤樵声若蝇蚊地道:“我忘记了。”
万人乐道:“这么说你还不会丝毫武功”
独孤樵点点头。
万人乐叹了口气,道:“你真是笨得要死,我半夜的动夫算白费了。”
放下独孤樵,竟自去将烤熟了的野兔从木梁上取下来,掀了条腿递给独孤椎。
独孤樵微微摇头。
万人乐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玉盒,取出个金黄色的药丹,拿过去喂入独孤樵口中,道:“这是我自己配制的还神丹,会儿你就会有精神了。”
言罢竟自坐在火堆边,边慢慢撕嚼烤兔,边皱眉苦苦思索。
大约半小时辰之后,太阳已升起竹竿高,飞天神龙万人乐忽然拍大腿,道:“是了,他身无内功,反应自是迟缓,徒会招式,那也和不会丝毫武功无异,这道理先前我怎么忘了”
飞天神龙虽言行邪乎,但他配制的“还神丹”倒也有些灵效,独孤樵甫服下,便觉股清凉之气从腹内传来,精神顿即为之爽。半个时辰之后,虽仍觉四肢乏力,但神志倒是与平时并无二至了。此时听万人乐这般说话,不禁奇道:“你是说我仍是不会丝毫武功么”
飞天神龙忙道:“不妨不妨,我包你会武功也就是了。”
扔下尚未吃完的兔肉,又道:“现在咱们开始,我念句你便跟我念句,要用心记,懂么。”
独孤樵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飞天神龙道:“气由心生,念”
独孤樵道:“气由心生,咦,这是什么”
飞天神龙道:“这是内功口诀。不准打岔,再跟着我念,心静气成。”
独孤樵大惑不解地跟着念:“心静气成。”
飞天神龙闭目道:“气贯四经,力拔千斤;气通八脉,心爽身轻,念”
独孤樵也跟着闭目念道。
如此路念路下去,直过了小半个时辰,第遍方才念完。
飞天神龙睁开眼来,奇道:“你闭着眼干什么”
独孤樵也睁开眼,道:“你闭着眼我便也闭着眼了。”
飞天神龙道:“那也由得你,现在你将口诀从头至尾背遍。”
独孤樵道:“什么”
飞天神龙道:“我叫你把刚才咱们念的话再念遍。”
独孤樵“哦”了声,又想了很久,才道:“好像有很多气字,就是记不得别的了。”
飞天神龙怒道:“你这小子当真比猪还笨”
独孤樵道:“嗯。”
飞天神龙长叹声,道:“咱们再从头开始吧,你可要用心记了。”
独孤樵又“嗯”了声。
待到独孤樵勉勉强强将这段内功口诀记了个大概,早是日头当顶时分了
飞天神龙道:“现在好了,你将先前我教你的招式和这些口诀相互印证下。”
独孤樵道:“怎么印证”
飞天神龙皱眉道:“怎么印证我怎么知道”
独孤樵直道:“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咱们不印证也罢。”
飞天神龙道:“那不行”
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将双眼闭上,想想那些招式的每个动作,再想想每句口诀就行了。”
独孤樵道:“这便是印证了么”
飞天神龙道:“不这么印证怎么印证”
独孤樵道:“好,那我便印证吧。”
言罢紧闭双目,果然将招式和口诀在心里默想了遍,末了睁开眼,道:“我已印证好了。”
飞天神龙喜道:“好极了,现在你已经不是丁点儿武功都不会的人了”
独孤樵“哦”地应了声。
飞天神龙突然变脸暴喝道:“独孤樵你好大胆,竟敢戏弄于我飞天神龙,来来来,大爷今天便与你拚个你死我活”
未等独孤樵开口,忽听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声惊呼:
“咦”
飞天神龙愣神间,已有人飞身过来。
第四章
飞天神龙也“咦”了声,道:“原来是你”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湖小煞星冷风月。
冷风月听黑力铁姑说独孤樵在瞎眼村现身,便昼夜兼程赶了去,却连鬼影子也没见个。杀了几个瞎子,也只得知村子里确实有个索眼恶鬼常来挖人眼珠而已。黑力铁姑虽未完全说谎,但毕竟让他白跑了老大趟,冷风月心头有气,便即折回来,准备到安康镇寻那母夜叉晦气,不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