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贵族整整擦了一年的皮鞋。”
“这算什么,我当年的功劳,全部被我的贵族长官吞没了……”
“是呀,我们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喝着热辣辣的酒,阿加西也有些迷迷糊糊。他永远记得,自己在清洗之夜杀掉了那名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贵族,他永远记得那横刀挥舞的畅快。
他的手搭住了身边人的肩膀,他低声唱着战歌。这里面都是一些年轻人,大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显得那样的肆无忌惮。
“可是,现在却有一些人吼叫着,要将那些贵族们区别对待?区别对待?我呸!那些狗腿子,那些依附着贵族欺压我们的人,他们过去是怎么对我们的?”
一名喝醉了的军官,情绪十分激动,一拳砸在桌子上,酒瓶四散。阿加西认得他,他是西部边防军的一名少校。他的家被贵族害的家破人亡,两个弟弟加入了军队,却被抢功的将领诬杀。
“我们这里的人,哪一个没有受过那些贵族的怨气?我们刚刚过上好日子,就有人想要复辟!”
阿加西心中突然一惊,他低下了头。目前比利沙王国的三大执政巨头,只有黑川八世一直支持着旧贵族。
泰拉格制止了这些发言,他缓缓说道:“各位同仁,我们都是从底层一步步的爬上来的,别的话我不想多讲。军人不应该牵扯到政治,我知道,但是我不希望以后我们的子女家庭受到那些卷土重来的旧贵族的报复,更希望现在快意恩仇。”
他凝视着自己的手,上面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我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并不想形成什么团体,但是,我们的军队中,并不需要旧贵族的子弟、朋友乃至同情他们的人!”
“泰拉格统领,这种话,不需要你说,我早就办了。有几个旧贵族的子弟跑到我那里参军,我会好好的操练他们,早早送他们去见光明神。”
“我做的更简单,让他们干最危险的活,不听话的就砍头……”
屋子里到处是笑声,虽然现在军队中还有一部分旧贵族的势力(这些人都是暗地里效忠黑川八世的,因此避免了被清洗),但是他们在军队新锐的势力打击下,只能苦苦招架,不敢有半分埋怨。
“说起来,还是三王子青叶与三公主真兰英明,他们发出的唯才是举、不问出身的条例,才让我们的才华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
“三公主重新制定了评议战功的制度,比以前严格多了,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敢于抢功了。”
“是呀,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中间很快就会出现将军的。”
“我一定能够成为将军的,不信我们打赌……”
酒很冷,但是落入青年军官的心中,却是无比的热。
“我们发誓拥戴青叶王子与真兰公主,建立起一个新的国家!”
誓言中省略了一个人的名字,但是没有人提起这个东西。那个人治理比利沙王国几十年,对这些年轻的军人又有什么样的恩惠?
铮铮的誓言如同纽带一样,将所有人的感情联系在一起,他们相互间的目光都不同了。
是呀,这是对未来的誓言,这是对自己的承诺,他们一个个胸口火热,心中有东西在蓬勃欲出:“我效忠于我的国家,我把握我的未来!”
当那些意气风发的军官们走出房间的时候,阿加西故意停了一下脚步。他的目光微微的看了一眼泰拉格,却发现他正含笑看着自己。
“阿加西,天鹰城以后,我会找地方养伤,你和手下的战士们,以后效忠的对象就是三公主真兰,知道吗?”
“三王子,阿加西永远只效忠你一个,如果有人……”
“你不必多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相信我,你需要效忠的,是这个国家,是真兰,记住我的话,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这是三王子青叶在天鹰城下说过的话,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青叶。
外面风云激荡,阿加西昂起了头,走出房间。
“伽罗,这份名单,我不能答应。”
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那张纸,真兰皱起了眉头。她的目光直视着伽罗,微微摇着头。
“为什么?你应该答应的。”
真兰叹息一声,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岤:“你知道的,我是为你好。你不应该沾染上这些东西,如果你救了这些人,那么你就等于站到了大部分官员的对面。”
比利沙王室一直在为清洗旧贵族作着准备。他们秘密培养了一大批孤儿,等他们成年以后,就为他们编造各种各样的身份,然后安排他们进入各个部门。
虽然很多要害部门的主要官员为贵族们所把持,但是这些不起眼的人,已经熟悉了所在部门如何运作——同时,王室也把一些饱受排挤、有能力的人列入了秘密的档案。
很多人以为,是青叶发动了对贵族的清洗,实际上,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项计划已经筹划了很多年。按照黑川八世的计划,只要消灭了叛军,那么就会掉头消灭那些寄生在国家身上的寄生虫们。
这些被培训出来的官员,他们都无比痛恨那些无所事事的贵族,正是他们和一些从平民提拔起来的官员,支撑了整个比利沙王国。
这一次,真兰成功的控制了局面,在这人心思变的时期,她能做的,就是引导那些民众与官员们,痛恨那些旧贵族。
必须给那些人民树立起一个被打倒的对象,这样才能保证比利沙王室的合法性。
这是大势,不管谁挡在前面,都会被粉碎。
真兰也不会改变,除非她想让比利沙王国的马车轰然倒坍。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真兰并没有说出来。
想让一个人对你感激乃至成为你的奴隶,你首先要做的是剥夺他们的一切,在他们完全失去依靠的时候,再把抢来的东西分发一部分给他们。
伽罗站起身,直视着真兰:“真兰,这些人是我承诺过的。”
看着伽罗有些恼怒的眼睛,真兰执拗地摇了摇头。
“伽罗,你仔细思考一下,好吗?我可以赦免这些人,但是你想过,这样对你的影响有多么大?”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真兰凝视着伽罗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祈求,“伽罗,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好不好?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应该知道我的为难。”
“我不在乎的,真兰,我真的不在乎。”
“你呀,我知道你的心又软了。”
一缕火苗从真兰的指间升起,那份寄托着夏绿蒂希望的纸化成了灰烬:“这件事情,就此作罢。”
伽罗指向真兰的手指在不停颤抖着,他的怒火越来越大。
“你呀,我们的大情圣……”真兰笑着取出了带有印鉴的白纸,在上面刷刷的写着那些名字,“不烧了那张纸,难道留下来给人说闲话吗?估计你看到了夏绿蒂,于是想起了芬妮,于是以补偿的心理来做这件事情。”
真兰的声音很轻,带有作弄的笑意。然后,她看着伽罗的脸庞慢慢变红,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恼怒,她噗哧一笑:“不要担心,我会尽量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不过,伽罗,这件事情千万不要泄漏出去,不然影响会很不好的。”
伽罗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感激。
“还有,记得到财政部去报到一下,你现在的身份已经是财政次长了。”
东方有句老话,被很多人奉为名言:“你越担心的事情,它越会发生。”
冬天的寒风并不因个人的意愿而变弱,一夜之间,彻骨的寒风吹遍了整个莫桑城。
早上,当伽罗醒来的时候,府第门前,已经挤满了人群。
虽然隔着高墙,但是外面那无法隔断的吵杂声,却一丝不漏地传入了伽罗的耳中。
那些人中,有老人、有小孩,他们大部分都是已经无路可走,才来到这里企图寻找一条活路。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无辜的,但是比利沙王国并不给这些人生存的路。各个关卡被下达了严令,不得让他们出境,被赶出家园的他们,只能向着莫桑城集中,他们对未来感到一片茫然,无所适从。
那些民怨极思反扑的,已经被真兰砍掉了脑袋;那些把财富堆满了屋子的,他们的尸体还挂在绞刑架上;反对过王室的,黄土下的他们已经开始腐烂。
伽罗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夏绿蒂。
“这是怎么回事情?”夏绿蒂低着头,身子如同寒风中的落叶:“他们、他们听说大人你要向国王建议,挑选一部分的人员进行安置,他们想到这里,讨上一份差使。”
夏绿蒂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连这些人都知道名单的事情,那么恐怕整个莫桑城的人都已经在谈论不休。要知道,昨天,伽罗一直严肃的告诫她,千万千万不能将名单的事情泄漏出去。
关于这一点,夏绿蒂也是非常的小心,她的行动甚至连仙法歌都不知道。那些被挑选出来的人,绝大部分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替我查一查,消息到底是怎么泄漏出去的。”伽罗的嘴角处露出一抹苦笑,形势,已经向着最危险的境况下走。
第六章 坚持
“伽罗,你现在的局面糟透了,为什么还要坚持?”黑色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真兰平静的脸上带有一丝焦虑,“伽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私下的交易只能是私下的交易,如果摆到了台面上,那么只能取消。伽罗,我不能因为这种原因,而放弃制定好的国策,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你如果要我宽恕这些人,没有问题,只是一百多人,我可以把他们划拨到你的名义下。但是,你不懂得隐秘一点吗?”
“情况有多糟?”
真兰叹了一口气,放下棋子。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取出一叠档案,放在伽罗面前。
“你看看吧,上面说的是什么?”这些奏折,是一些将领与大臣弹劾伽罗的东西。那些措辞,或平和、或激烈,或锦中藏针、或直言不讳。
伽罗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有人传言,你将要上书,要求大赦旧贵族,还有人说你勾结旧贵族中的余孽,企图谋反。还有人说,你与那些人在一起,诽谤朝廷,心存不轨。”
伽罗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只是看着真兰,看着她那双闪烁的眼睛眨啊眨。
“好吧,我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不过,你也要做出一些姿态。状况比你想像的要糟得多,名单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那些人,只能怪他们的命不好。”
伽罗摇了摇头,他表示了拒绝。他知道真兰的意思,很简单,赐死夏绿蒂与仙法歌,然后说这件事情是她们两个的谣传。
“真兰,有些事情,是我必须去做的。”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静静等着真兰的决定。
“你这个木头。”真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怒了起来。
“你知道,外面是怎么传言的?你你你……只不过是几个不相干的女子,你别忘了,有的时候,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一个人都救不了,又谈什么拯救一个国家?”伽罗叹息着,凝视着真兰:“你不觉得,自己的政策有些偏斜了吗?那些真正罪大恶极的,你已经杀光了,剩下的这些人,有的仅仅是攀附了贵族,有的仅是家族的某一个人贪污了资产,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罪犯。
“他们中的许多人,受过极好的教育,对这个国家,非常有用。”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我是在治理一个国家,而不是在玩家家酒。我需要将整个比利沙王国熔炼成一个整体,金子再好,混杂在钢铁中也成不了好剑。
“我们缺少的不是人才,而是公正的法律和公平的秩序。再好的种子,也无法在空气中成长。只有法令清明,政令通行的肥料,才能让比利沙这片土地变成万亩良田。
“任何不安的因素都必须剔除,建造房屋前最好将地基打好。伽罗,一个人再有才能,如果他不能融入这个国家,那么等候他的只有毁灭,你明白吗?”
“我赞成你的观点,但不同意你的做法。”伽罗毫不畏惧的直视着真兰的眼睛,“你不能代表这个国家,你更不能保证你的信念永远正确。你讲究公正的法律和公平的秩序,但是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鲜血不能增加你的荣耀,人头也不是韭菜。你鞭子下也许有菲高,你的牢狱中可能有毕加芬,你的甚至已经绞死了米基罗。真兰,那些人中间,有大量你需要的人才。”(注:菲高、毕加芬、米基罗,日曜历史上曾经赫赫有名的文臣与武将)
“伽罗,你错了。”真兰合上了面前的档案,摇了摇头,“我小时候看那些故事书,上面说,一个国家,如果有一名大贤者或者一个大英雄,它就能兴旺起来。于是,我就想,我们的比利沙王国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大贤者或者一个大英雄,那么这个国家就有救了。
“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我慢慢知道,就算有一百个大贤者和一万个大英雄,也不能拯救一个国家。真正能让国家繁荣昌盛的,是公正的法律和公平的秩序,没有这些东西,英雄或者贤者也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人才,缺少的是让人才发挥的土壤。
“只要有了那片土壤,走了一百个英雄,还会有一万个英雄出现的,除了你这种百年难遇的怪物以外,我还没有遇到过任何让我看不透的人,就算我看不透,我可以杀掉他。
“伽罗,你既然选择留下来,就应该适应这种环境。伽罗,你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神说,要宽容,要仁慈。”
真兰深深凝视伽罗,很久很久,她才对伽罗说道:“我的父亲想要见你。”
伽罗见到黑川的次数并不多,这一次见面的时候,黑川显得更老了。他的肌肤已经枯稿,无法掩盖的黑斑出现在鬓角之下。
他的呼吸中带有腐朽的味道,脸部的肌肉已经松弛。
但是,伽罗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面前的这个老人,控制了比利沙王室三十年,他一生中几乎没有失败过,真兰的一切都是从他身上学来。
老国王的态度很是和蔼,他详细问着伽罗最近的一切。他称赞着伽罗的功勋,其中的赞扬能让死人跳舞。
当然,老国王对伽罗也有一些批评,他告诉伽罗,应该勇于担任重担。
伽罗在比利沙王国的身份很微妙,他并不像别的大臣一样,四处露面,他只向真兰一个人负责,提供咨询与帮助。
这并不是伽罗懒,而是因为他并不想牵扯到其中的恩怨。官场如同一个大染缸,进去了,就很难爬出来。
他不担心目前的情况,虽然他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不过,这种热情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当那些人发现从他这里得不到好处的时候,就会远离他。
他现在只想继续给真兰做好贴身男秘书就可以了——当然,伽罗外表上做出了一副屈辱的样子,这种样子让明霞觉得很是内疚,她觉得这种职务对伽罗非常的委屈。
“这些天,有些风言风语,伽罗,我希望你注意一下。”
“是。”伽罗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觉得,有很多人是无辜的。”
“是呀,是有很多人是无辜的。”黑川淡淡地说道:“但是,伽罗,你知道真兰为什么那样恨那些贵族吗?”伽罗摇了摇头,等候着黑川的吩咐。
“真兰的三个哥哥,都是死于大贵族之手。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和青叶,被贵族的刺客刺死在她眼前,相信对她刺激很大。这个孩子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结,她非常仇恨那些人,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觉得她不好。”
伽罗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伽罗,我老了,比利沙王国以后就交给真兰了,我相信她可以统治得很好。伽罗,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帮助她,作为一个朋友的身份来帮助她。刚则易断,真兰的性格希望你多体谅,她并不像外表那样坚强。”
伽罗又点了点头,但是下面的话却更让伽罗震惊。
“我只有几个月的生命,真兰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伽罗的手一松,表示对这个消息的惊讶。
茶杯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只是转动了两下,并没有破碎。
“我去世以后,比利沙王国必然会出现大的动荡——真兰不可能永远利用青叶的身份。没有人可以骗过任何人,不管她如何掩饰,这个秘密,迟早会泄露的。因此,我们利用你宣布,青叶因为身负重伤的原因,必须静心休养。
“你也知道,真兰现在凭藉着青叶的名声,开始接收一切。”
“这样一来,当我不在的时候,真兰将以摄政王的身份总揽一切。”
说到这里,黑川突然停止了说话,他透过窗子,看着站在外面的真兰。
“伽罗,你知道吗?如果我还有两年的岁月,我会扶持着真兰,成为比利沙王国的王,她是个人才。”
伽罗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老皇帝,他的脑子里面是一片混乱。
他咳嗽一声,嗓子里面有些干。
“让真兰成为新国王?”
“为什么不可以?”黑川的目光暴涨,如同将要噬人的猛兽,“为什么不可以?真兰除了不是男子以外,她的任何作为,都是最完美的人选。我唯一的儿子,现在只有十二岁,等他成年还需要六年。
“真兰如果喜欢的话,以后可以把王位传给她的儿子,也可以传给她的弟弟,我需要的,只是比利沙王国能够继续下去,让黑川家族的血脉能够流传下去!至于是男是女,都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
伽罗突然收起了自己的话,老国王的这种安排,是非常合乎常理的。离奥地利成年,还有六年的时光,以真兰的强势,那个时候,比利沙王国会完全掌握在真兰手中。
人总是会变的,权力的相争只要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真兰如果有了心爱的人,或者有了自己的子女,她会不会交出权力?或者她退位了以后,会不会被清算?她忠心的下属会不会像现在真兰对付黑川八世的手下一样,被全部的清洗、替换乃至废弃?
更何况,真兰为什么要交出权力?比利沙王国现在的一切都是她一手缔造的。
老国王猛地站了起来,凝视着伽罗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烧,那是将要焚烧一切的疯狂:“但是,伽罗,你能够想像到,让真兰接位的轩然大波吗?我已经没有时间,我只能尽力来替真兰铺路。
“我们的政策没有错误,等到真兰登基的时候,她会想办法赦免那些人的。而现在,真兰需要的,是一支忠心于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和她站在一起的队伍——所以,她必须这样做。”
“可是……”
“伽罗,没有什么阴谋能够瞒过所有人的。波旬的存在不是什么秘密,光明教会中至少有二十个人看到过你的样子。他们中间,绝对有亚述帝国的耳目。他们不是傻瓜,完全可以通过这些,推断出青叶的真实身份,如果我不在的话,你能想像得到,他们会以此来揭起多大的风波?”伽罗看着面前的老人,心中满是敬佩。
“伽罗,你虽然认为现在有些政策不正确,但是这些并不仅仅是真兰的意思,大部分都是我的命令。你以为真兰没有劝过我吗?但是伽罗,你知不知道,这些人只是我替真兰准备的垫脚石。”
伽罗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缓缓说道:“也许一年的苦难对很多人来说,在他以后的岁月里,只是一个很短的时光。但是,有很多人,已经熬不过去这一年。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就是地狱。”
另一边,真兰的书房中。
当伽罗与黑川谈话的时候,明霞推开了真兰的房门。明霞深深凝视着真兰,那种目光让真兰最终不敢与之对视。
最终,真兰幽幽的叹了一声,她走到明霞身边,拉住了明霞的手。
“真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伽罗?”真兰没有说话,她偏过了头。
“前些天,我与狄兰娜、千羽她们替伽罗治疗面部伤痕的时候,魔法阵之所以会出现问题,真兰,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真兰并没有否认,她看着窗外的云彩:“明霞,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问这个问题的。
“我不可能永远把伽罗看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单独去办事的。
“但问题是,我们凭什么来留住伽罗?这个家伙就像他养的那只猫一样,总是想着溜走,我抓也抓不住。
“伽罗的价值你应该很清楚,他光是在空间魔法上的造诣,就己超越了前人。我们不能把朵拉当人质,甚至连威胁他都不能,那只是徒劳无功——我们只能让他自己明白,朵拉是他的牵挂,无论做任何事,都必须考虑到她,如果真到了需要用朵拉来威胁伽罗的时候,我们的工作就已经失败了。”
“可是……”
“没有可是,明霞,你有没有想过,伽罗走了的后果?他这些天的表现,简直耀眼的让人无法对视,我需要他留下来帮我,我需要他的忠心,比利沙王国已经衰败很久了,我们十分需要像他这样的人留下帮忙!
“所以,在替伽罗治伤的时候,我故意让魔法阵发生混乱,当伽罗看到狄兰娜她们为他而受的伤害以后,他一定会感到难过内疚,因此在她们的身体康复之前都会留下来照顾她们的。”
“但是,真兰,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狄兰娜她们失去了生命怎么办?”
“相信我,明霞,我是不会那样做的。而且我这样做,让伽罗也接受了狄兰娜她们,不是吗?”明霞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中有些失望——那一天,如果不是碰巧的话,狄兰娜她们四人中,至少有一人会变成废人。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只会永远藏在心中,不向任何人说。
“明霞,还有什么事情吗?”真兰下了逐客令,但是明霞却没有退下。
“真兰,你这一次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伽罗?”真兰一震,双目死死盯着明霞,其中的威严让明霞心跳开始加速——这些话,不是明霞应该说的。
在以前,也许明霞早就退缩了,但是今天,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始终看着真兰:“夏绿蒂的那张名单,是你让人泄漏出去的。而且,你还在后面推波助澜,散发出消息,让那些人以为伽罗真的上书,要求大赦贵族。”
真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拉住明霞的手。明霞的手很绵,以前,每当真兰做错了事情的时候,她总是拉着明霞的手,低声哀求着——这种小儿女的痴态,她从来没有在别人眼前显露。
“明霞姐,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一声姐姐,让明霞的心头一软,她低下了头。
“所以,你就挖了一个坑,让伽罗那个笨蛋往里面跳,是不是?”
“是的,我会答应伽罗的请求,然后把那一百多个人赐给他。整个比利沙王国现在都在看伽罗的那份名单,如果伽罗袖手旁观的话,夏绿蒂名单上的那些人将从天堂掉落到地狱,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会插手。
“伽罗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与过于有正义感,所以,如果我赦免了那些人,就等于将那些人的命运与伽罗绑在一起。他如果想跑的话,那些人一定会掉脑袋。”
“真兰,你不应该这样做。”明霞握住了真兰的手,柔声说道,“待人以诚,才能得到别人的忠心,真兰,你这样会失去伽罗的忠心的。”
“我很清楚,用权谋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我只需要用它来解决目前面临的问题就可以了。”真兰把弄着明霞的长发,低声的说道:“明霞,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不得已才这样做。那个人滑溜的如同泥鳅,我根本无法掌握,所以我才希望加强他对比利沙王国的认同感,好让他留下。”
“真兰,伽罗承诺过我们的,他说过,他会留下来帮我们。”
明霞摇了摇头,从犹豫的口气看得出她对伽罗还是有一丝丝信任感的。
“明霞,你错了,你只是被那个家伙的花言巧语所欺骗。他这个人,就算做了坏事,也只会先跑路,再想到后悔。如今比利沙王国能够给他什么?又有什么东西让他留恋?
“他拒绝了狄兰娜她们,他没有碰夏绿蒂她们,他不结党,不营私,我送给他的金币与珠宝,他全部兑换成了金票,留在身边。他唯一的破绽只有朵拉,但是……”
“可是,真兰,他说过,他把你当成了朋友,而不是上司。”
“明霞,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相信他的话,至少他把自己放到了和我们平等的位置上,真兰,你有没有想过,伽罗这么做的用意?他不结党,不营私,他不参与利益的纷争,这样一来,他才能以超然的身份帮助我们。
“真兰,到了你的位置,能够和你真心说话的没有几个,我希望你能珍惜伽罗的这份友谊。”
真兰叹息了一声,久久没有说话。
是的,现在除了几个大魔法师以外,又有谁能够真心平等的与真兰相处?每个人都想从她身上得到利益,再多的谄媚无非都是想获得晋升保住官位,她的每一点爱好都成了别人讨好她的路子。
很久很久以后,真兰才抬起头,她的笑颜如花,她的面颊通红:“明霞姐,我当然把伽罗当成了我的朋友。”
真兰j诈的笑着,狐狸般的表情让明霞不寒而栗:“因此,我决定出卖他。明霞,你知道那些天里,我为这个家伙受了多少气。他和蕾米娜联合起来,而我,只能陪着笑脸,低声的逢迎他。呸!就凭这一点我就不会让他好过的。”
明霞凝视着真兰,缓缓说道:“真兰,你在撒谎,你不会将那些事情记在心上的,你骗不了我的。”
“不是吗,我就是要记在心中,要好好的折磨他,让他明白我才是比利沙王国的主宰……”
真兰拉着明霞的手,笑着依偎在她怀中。看着真兰发自内心的快乐,明霞微微打了一个冷颤。
她知道真兰的真正用意,在机密的档案室中,有整整一个档案柜是对伽罗的分析。
当伽罗感激真兰治好了他的伤势的时候,他不知道的是,真兰必须这样做。
万一伽罗联络外部的势力,突起发难,将真兰与黑川格杀,那个时候,又有谁能够证明青叶是真是假?
当黑川八世从昏迷中醒来,从天鹰城的胜利以后,伽罗的必要性就急速降低,而此时,伽罗的来历不明成为了最大的隐患——谁也说不清伽罗到底有没有问题,万一其中牵扯到大6上最大的几个势力怎么办?
于是,真兰治好了伽罗的疤痕,剥夺了他装扮三王子青叶的权力。那时,看着伽罗那感激的神情,明霞有些心寒。
明霞知道,真兰对于伽罗,甚至有一些恐惧感。她无法捉住伽罗的思维,她害怕这个人天马行空的灵感。谁也不知道这个疯狂的家伙有一天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也许明天他会对王位有兴趣。
“明霞,我跟你保证,如果伽罗用他的行动表示,他把我当成朋友的话,我绝对会真心的待他。”
明霞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走出了房子。
当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后,真兰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
“父亲,我不赞成你的做法。”
真兰一边替黑川捶着背,一边低声说道:“父亲,我们不应该以权术来应对伽罗。”
“孩子,你错了。真正的王者,是不需要朋友的。”
一连串的咳嗽,让黑川的身体如同秋天瑟瑟发抖的树叶,痰中的血丝显露出黯淡的黑色,真兰抿紧了唇。
“孩子,不要把自己的感情带入国家大事,这样,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的。感情这种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是很奢侈的东西,记住了吗?
“还记得你的库仑叔叔吗?当年,我疼爱他就如同你疼爱奥地利、凤月还有沙拉拉一样,但是最终却变成了那个样子……你一定要记住,感情对于我们来说,是太奢侈的东西。”
“可是,父亲……”
真兰低下了头,却没有说话。
“真兰,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甚至连明霞都不能理解你,你可以把这些事情照实告诉她,告诉她这是我的意思,不要委屈了你自己。”
“父亲,你说错了。”
真兰的面容非常平静,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只是觉得你的作法不对,但是既然我们是一个整体,那么,父亲,我会为我的行为负责的。”
“你这个孩子,还是这样的倔强。”
黑川发出了微微的叹息,他凝视这个和他一样脾气的孩子。
“那么,父亲,明天我们准备怎么办?”
“名单上面的那些人,批给他,但是要让他明白,只有他能够维护那些人。如果他消失了的话,那些人的下场非常悲惨。而且这样一来,伽罗将站在所有官员的对面。”
真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着黑川行个礼,退下了。
望着真兰远去的、有些孤单的身影,黑川只是微微叹息着。
他当年何尝不是这样?
心如铁,方能成王,真兰,你要走的路还长。
第七章 请命
仙依蜷缩着身子,躺在姐姐怀里瑟瑟发抖。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所有的一切都超过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几天里,她在阿廷森公爵府里重新过上了以前幸福的生活,然而,一切的一切就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沫,迅速的破碎了。
外面流传的话语如同冬天的寒风一样,吹进了仙依的心中。
“这两个女人,真以为公爵大人会为了她们,担那么大的风险吗?”
“你说,公爵大人这一次,会不会有事情?”
“当然没有事情了,昨天真兰公主还来拜访过公爵大人,不过……”
“唉,等着看吧,看公爵大人什么时候下手。你听说过潘庭将军吗?他在外面有一个旧贵族情人,结果被人揭露了以后,他立刻杀了那名女子,要知道,那个女的还有几个月的身孕呢……”
“也许大人不会这样做的,不过,把她们两个赶出府里,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那和杀了她们又有什么区别,这些小姐们懂得什么?她们连洗衣服都不会。别忘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里,她们就算再漂亮,又有谁敢接收她们?”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仙依脸上滚落,她如同受伤的小鸟一样硬咽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小小的年纪根本不了解所有发生的一切,她只想活下去。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擦去了仙依的眼泪,那是她的姐姐仙法歌。
与仙依敢做敢为的性格相反,仙法歌是一名性格非常软弱的女孩——她听从家中的所有安排,她不去争取什么东西,遇到困难的时候,她只是低声哭泣,不申辩、不抗拒,然后在所有人面前露出笑脸。
那种如同人偶般的笑脸,那种始终如一的温柔。
“姐姐,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仙依曾经以为自己跌入了地狱,但是她现在才发现,比跌入地狱还要可怕的是,当自己以为已经爬出了地狱的时候,再被人重新推了下去。
小女孩曾经天真的认为,那一天,就算伽罗发怒,就算发生最坏的事情,也不能更坏了,但是……
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用,她们的一切都只能任由别人安排。
仙法歌把仙依抱在怀中,轻轻擦去了她的眼泪。
“不要哭,好不好,这些,都是命运的安排……”
仙依点了点头,她没有想到姐姐现在却是这样坚强。
“姐姐,我不哭,大不了再被赶到街上,姐姐,是不是?”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了仙依脸上,她抬起头,却发现是姐姐在哭。
原来,姐姐和自己一样害怕……
夏绿蒂坐在长桌前,弹奏着琴。琴弦在她手下如同穿梭的鱼儿一样微微颤动着,琴声清雅而幽静,仿佛淡淡的清风从花间掠过。月光透过玻璃照耀在她的身上,银色的光芒如同静静的溪流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她静静坐在那里,白玉般的脸庞上是一种漠然的神情。
她身上是一件很普通的白衫,长发披散在肩头。洗尽铅华的她,此时是如此美丽。
黑暗中,散乱的音符慢慢汇聚在一起,仿佛风吹过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