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你孩子是我抢去了,你脸上这六道血痕,也是我抓的。”
叶二娘叫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抢我孩儿?我和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你……害得我好苦。你害得我在这二十四年之中,日夜苦受煎熬,到底为什么?为……为什么?”
萧远山指着虚竹,问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叶二娘全身一震,道:“他……他……我不能说。”
虚竹心头激荡,奔到叶二娘身边,叫道:“妈,你跟我说,我爹爹是谁?”
叶二娘连连摇头,道:“我不能说。”
萧远山缓缓说道:“叶二娘,你本来是个好好的姑娘,温柔美貌,端庄贞淑。可是在你十八岁那年,受了一个武功高强、大有身份的男子所诱,失身于他,生下了这个孩子,是不是?”
叶二娘木然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是。不过不是他引诱我,是我去引诱他的。”
萧远山道:“这男子只顾到自己的声名前程,全不顾念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未嫁生子,处境是何等的凄惨。”
叶二娘道:“不、不!他顾到我了,他给了我很多银两,给我好好安排了下半世的生活。”
萧远山道:“他为什么让你孤零零的飘泊江湖?”
叶二娘道:“我不能嫁他的。他怎么能娶我为妻?他是个好人,他向来待我很好。是我自己不愿连累他的。他……他是好人。”言辞之中,对这个遗弃了她的情郎,仍是充满了温馨和思念,昔日恩情,不因自己深受苦楚、不因岁月消逝而有丝毫减退。
众人均想:“叶二娘恶名素著,但对她当年的情郎,却着实情深义重。只不知这男人是谁?”
萧远山朗声道:“这孩子的父亲,此刻便在此间,你干么不指他出来?”
叶二娘惊道:“不,不!我不能说。”
萧远山问道:“你为什么在你孩儿的背上、股上,烧上三处二十七点戒点香疤?”
叶二娘掩面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求求你,别问我了。”
萧远山声音仍是十分平淡,一似无动于衷,继续问道:“你孩儿一生下来,你就想要他当和尚么?”
叶二娘道:“不是,不是的。”
萧远山道:“那么。为什么枯他身上烧这些佛门的香疤?”
叶二娘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萧远山朗声道:“你不肯说,我却知道。只因为这孩儿的父亲,乃是佛门弟子,是一位大大有名的有道高僧。”
叶二娘一声呻吟,再也支持不住,晕倒在地。
群雄登时大哗,眼见叶二娘这等神情,萧远山所言显非虚假,原来和她私通之人。竟然是个和尚。而且是有名的高僧。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虚竹扶起叶二娘,叫道:“妈,妈。你醒醒!”
过了半晌。叶二娘悠悠醒转。低声道:“孩儿,快扶我下山去。这……这人是妖怪,他……什么都知道。我再也不要见他了。这仇也……也不用报了。”
虚竹道:“是。妈,咱们这就走吧。”
萧远山道:“且慢,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不要报仇,我却要报仇。叶二娘,我为什么抢你孩子,你知道么?因为……因为有人抢去了我的孩儿,令我家破人亡,夫妇父子,不得团聚。我这是为了报仇。”
叶二娘道:“有人抢你孩儿?你是为了报仇。”
萧远山道:“正是,我抢了你的孩儿来,放在少林寺的菜园之中,让少林僧将他抚养长大,授他一身武艺。只因为我自己的亲生孩儿,也是被人抢了去,抚养长大,由少林僧授了他一身武艺。”说着,还看了一眼萧峰。
叶二娘神色复杂,说道:“你报你的仇,我走我的人!孩儿,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
萧远山见叶二娘扶着虚竹,不顾自己,正一步步走远,当即喝住,说道:“跟你生下这孩子是谁,你若不说,我可要说出来了。我在少林寺中隐伏几十年,什么事能逃得过我的眼去?你们在紫云洞中相会,他叫乔婆婆来给你接生,种种事,要我一五一十的当众说出来么?”
叶二娘转身过来,向萧远山奔近几步,跪倒在地,说道:“萧老英雄,请你大仁大义,高抬贵手,放过了他。”
见萧远山神色冰冷,不为所动,叶二娘又起身跑到段兴跟前,跪倒在地,说道:“主上,他……他……他在武林中这么大的名声,这般的身份地位……年纪又这么大了,二娘知道你什么都已清楚,你要打要杀,要为义兄报仇,只对付我,可别……可别去难为他。”
段兴叹息一声,却是没有说话。此事原本他不想这么处理。可如今既然和少林结盟不成,那玄慈方丈又沉稳、老练,有他在一天,想要搅乱大宋江湖就多一层阻碍。想来想去,不如就照着原著来办的好,借此机会,除掉对方,干不掉对方,也要让他当不成少林方丈。少林方丈重选,少林必会乱上一阵。少林一乱,中原武林就乱,到时再挑动群雄与魔教放对,自己便可藏在后面,找机会一举将魔教干翻。
群雄先听萧远山说道虚竹之父乃是个“有道高僧”,此刻又听叶二娘说他武林中声誉甚隆,地位甚高,几件事一凑合,难道此人竟是少林寺中一位辈份甚高的僧人?各人眼光不免便向少林寺一干白飘飘的老僧射了过去。
忽听得玄慈方丈说道:“善哉,善哉!既造业因,便有业果。虚竹,你过来!”
虚竹走到方丈身前屈膝跪下,玄慈向他端相良久,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脸上充温柔慈爱,说道:“你在寺中二十余年,我竟始终不知你便是我的儿子!”
此言一出,群僧和众豪杰齐声大哗。各人面上神色之诧异、惊骇、鄙视、愤怒、恐惧、怜悯,形形色色,实是难以形容。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无不钦仰,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毛病?过了好半天,纷扰中才渐渐停歇。
玄慈缓缓说话,声音及是安祥镇静,一如平时:“萧老施主,你和令郎分离三十余年,不得相见,却早知他武功精进,声名鹊起,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心下自必安慰。我和我儿日日相见,却只道他为强梁掳去,生死不知,反而日夜为此悬心。”
叶二娘哭道:“你……你不用说出来,那……那便如何是好?可怎么办?”
玄慈温言道:“二娘,既已作下了恶业,反悔固然无用,隐瞒也是无用。这些年来,可苦了你啦!”
叶二娘道:“我不苦!你有苦说不出,那才是真苦。”
玄慈缓缓摇头,向萧远山道:“萧老施主,雁门关外一役,老衲铸成大错。众家兄弟为老衲包涵此事,又一一送命。老衲今日再死,实在已经晚了。”
忽然提高声音,说道:“慕容博慕容老施主,当日你假传音讯,说道契丹武士要大举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以致酿成种种大错,你可也曾丝豪内咎于内吗?”
众人突然听到他说出“慕容博”三字,又都是一惊。顺着他的眼光向在萧远山脚边趴着的慕容博瞧去,但见他神色平静,仿佛事不关己。
而萧远山却是目露凶色的看着慕容博,缓缓说道:“果然和你大有干系。”
哪知慕容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枭雄风姿一览无遗。
第二百九十九章 雄图血仇转成空(1o)
玄慈道:“慕容老施主,我和你多年交好,素来敬重你的为人。那日你向我告知此事,老衲自是深信不疑。其后误杀了好人,老衲可再也见你不到了。后来听到你因病去世了,老衲好生痛悼,一直只道你当时和老衲一般,也是误信人言,酿成无意的错失,心中内疚,以致英年早逝,哪知道……唉!”他这一声长叹,实是包含了无穷的悔恨和责备。
此时,已经半死的慕容复听了玄慈那番话,立即明白:“爹爹假传讯息,是要挑起宋辽武人的大斗,我大燕便可从中取利。事后玄慈不免要向我爹爹质问。我爹爹自也无可辩解,以他大英雄、大豪杰的身份,又不能直认其事,毁却一世英名。他料到玄慈方丈的性格,只须自己一死,玄慈便不会吐露真相,损及他死后的名声。”随即又想深一层:“是了。我爹爹既死,慕容氏声名无恙,我仍可继续兴复大业。否则的话,中原英豪群起与慕容氏为敌,自存已然为难,遑论纠众复国?其是我年岁尚幼,倘若复知爹爹乃是假死,难免露出马脚,因此索性连我也瞒过了。”想到父亲如此苦心孤诣,为了兴复固燕,不惜舍弃一切,更觉自己肩负之重。
就在慕容复心思转年之际,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楚,让他明白,此时自己已经是个残废的半死人,能{长+风}文学1en2否逃过此难都不知道,又何谈兴复大燕,一念及此。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萧远山和萧峰对望一眼,直到此刻,他父子方知这个假传音讯、挑拨生祸之人竟是慕容博。萧峰心头更涌出一个念头:“当年雁门关外的惨事,虽是玄慈方丈带头所为,但他是少林寺方丈,关心大宋江山和本寺典籍,倾力以赴,原是义不容辞。其后发觉错失,便尽力补过。真正的大恶人,实是慕容博而不是玄慈。”
想到这些。萧远山和萧峰二人竟同时转头齐齐看向段兴。此时方觉得段兴当年说的话颇有耐人寻味之处。可若是段兴早就知道个中详情,又为何当年没有直言告知。
萧远山神色转个不停,却耐住了性子没有发问。萧峰与段兴早已结拜,想到什么便说什么。道:“义弟。你是否早已知晓慕容博乃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段兴道:“大哥多心了。小弟年纪比大哥还小上许多,又怎会知道当年秘事。”一推二五六,段兴打死不承认。这要是一旦承认。萧峰非跟他翻脸不成。
萧峰狐疑的盯着段兴,问道:“你当年与我结拜之时说的话,为兄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段兴道:“大哥难道忘了?小弟当年为大哥算那一卦,因为涉及天机,被天道反噬,吐血而归的事情。”段兴继续忽悠。
萧峰点点头,便即释然。想来也是,这么隐秘的事情,自己那查了几十年的老爹都不知道,这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义弟又如何得知。当下说道:“是大哥鲁莽了,二弟莫要放在心上。”
段兴道:“大哥的心情,小弟能够明白。怪只怪小弟功夫没修到家,不能早些便帮大哥全部算出来。”
萧峰道:“二弟此话到让大哥汗颜,那日你强行算大哥未来,已经伤了内脏,大哥心下过意不去,如今这么说,却是怪罪大哥,大哥还得给你陪不是。”
段兴连忙道:“大哥言重,误会解开,待会寻个地方,咱兄弟两再喝上几大碗。”
“哈哈!几大碗如何够,怎也得喝上几十坛,方能一醉方休。”萧峰也是心胸开阔之辈,今日抓到了慕容复,又寻到了亲生父亲,还有义弟同在,更是将真正的“带头恶人”抓住,对于营救阿朱的事情有了几分把握,心情自然有了些微转好。
二人随意交谈,将天下英雄视若无物,这等气概看的众人羡煞不已。
等二人不再说话,玄慈缓缓地道:“慕容老施主,老衲也是这几年通过令郎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方知你姑苏慕容氏竟是帝王之裔,所谋者大。那么你当年假传音讯的用意,也就明白不过了。只是你所图谋的大事,却也终究难成,那不是枉自害死了这许多无辜的性命么?”
慕容博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玄慈缓缓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明白别人容易,明白自己甚难。克敌不易,克服自己心中贪嗔痴三毒大敌,更是艰难无比。”
慕容博道:“老方丈,念在昔年你我相交多年的故人之谊,我一切直言相告。你还有什么事要问我?
玄慈摇摇头,朗声说道:“老衲犯了佛门大戒,有伤少林清誉。玄恩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玄恩乃戒律堂新提的首座。
玄恩道:“这个……师兄……”
玄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有不肖弟子。清名令誉之保全,不在求永远无人犯规,在求事事按律惩处,不稍假借。玄慈犯了滛戒,身为方丈,罪刑加倍。执法僧重重责打玄慈二百棍。少林寺清誉攸关,不得循私舞弊。”说着跪伏在地,遥遥对着少林寺大雄宝殿的佛像,自行捋起了僧袍,露出背脊。
群雄面面相觑,少林寺方丈当众受刑,那当真是骇然听闻、大违物事之事。
玄恩道:“师兄,你……”
玄慈厉声道:“我少林寺千年清誉,岂可坏于我手?”
玄恩含泪道:“是!执法僧,用刑。”
两名执法僧合十躬身,道:“方丈,得罪了。”随即站直身子,举起刑杖,向玄慈背上击了下去。二僧知道方丈受刑。最难受的还是当众受辱,不在皮肉之苦,倘若手下容情,给旁人瞧了出来,落下话柄,那么方丈这番受辱反而成为毫无结果了,是以一棍棍打将下去,拍拍有声,片刻间便将玄慈背上、股上打得满是杖痕,血溅僧侣。群僧听得执法僧“一五。一十”的呼着杖责之数。都是垂头低眉,默默念佛。
段兴突然说道:“这位大师,贵寺尊重佛门戒律,方丈一体受刑。本王好生钦佩。只是玄慈方丈年纪老迈。他又不肯运功护身。这二百棍却是经受不起。本王冒昧,且说个情,现下已打了八十杖。余下之数,暂且记下。”
段兴终究不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之辈,眼见如此下去,玄慈必死无疑,不由出声。
群雄中许多人都叫了起来,道:“正是,正是,咱们也来讨个情。”
玄恩尚未回答,玄慈朗声说道:“多谢众位盛意,只是戒律如山,不可宽纵。执法宽纵。执法僧,快快用杖。”两名执法僧本已暂停施刑,听方丈语意坚决,只得又一五、一十的打将下去。
堪堪又打了四十余杖,玄慈支持不住,撑在地下的双手一软,脸孔触到尘土。叶二娘哭叫:“此事须怪不得方丈,都是我不好!是我受人之欺,故意去引诱方丈。这……这……余下的棍子,由我来受吧!”一面哭叫,一百奔将前去,要伏在玄慈身上,代他受杖。
玄慈左手一指点出,“嗤”的一声轻响,已封住了她|岤道,微笑道:“痴人,你又非佛门女尼,勘不破爱欲,何罪之有?”
叶二娘呆在当地,动弹不得,只得泪水簌簌而下。
玄慈喝道:“行杖!”好容易二百下法杖打完,鲜血流得满地,玄慈勉提真气护心,以免痛得昏晕过去。两名执法僧将刑杖一竖,向玄恩道:“禀报首座,玄慈方丈受杖完毕。”玄恩点了点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玄慈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叶二娘虚点一指,想解开她|岤道,不料重伤之余,真气难以凝聚,这一指间乐生效。段兴见状,凌空一指点了过去,给叶二娘解开了|岤道。玄慈向二人招了招手,叶二娘和虚竹走到他身旁。虚竹心下踌躇,不知该叫“爹爹”,还是该叫“方丈”。
玄慈伸出手,右手抓住叶二娘的手腕,左手抓住虚竹,说道:“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日日夜夜记挂着你母子二人,自知身犯大戒,却又不敢向僧众忏悔,今日却能一举解脱,从此更无挂恐惧,方得安乐。”说偈道:“人生于世,有欲有爱,烦恼多苦,解脱为乐!”说罢慢慢闭上了眼睛,脸露祥和微笑。
叶二娘和虚竹都不敢动,不知他还有什么话说,却觉得他手掌越来越冷。叶二娘大吃一惊,伸手探他鼻息,竟然早已气绝而死,变色叫道:“你……你……怎么舍我而去了?”突然一跃丈余,从半空中摔将下来,眼见就要摔死在玄慈身旁。
“忽”的一道人影闪过,却是段兴终于出手,半空中救下了已存死志的叶二娘,伸手点了她的|岤道,一把扔进了虚竹的怀里。接着,也不返回,直接落到玄慈方丈身前,一探手,摸到玄慈心脏处为有余热,当下也不顾惊世骇俗,大喝一声:“九天九地至尊大法!”双手猛然按向玄慈心窝重|岤,滚滚真气呼啸而入,那凝如实质的真气都云雾成了烟霞,化出老大一片,看的众人神识聚颤。
少林僧众不明其然,以为段兴要对玄慈使坏,就连玄慈的身子都不放过,更有甚者脑中开始恶补某些鞭尸、人鬼情未了的场景,就待齐齐出手抢回玄慈身体。
冷不防一直装睡的扫地神僧突然说道:“稍安勿躁,段施主在救治玄慈方丈。”这才止住了一众少林僧众上前的步伐,尤其是熄灭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猥琐场景念头。
半刻不到的时间,段兴收手负立,玄慈悠悠醒转过来,见到段兴,又看到在一旁焦急看着自己的叶二娘和虚竹,已经了然,不由长叹一声,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生生死死,不过幻灭之间。玄恩师弟。”
玄恩到:“师兄请说。”
玄慈道:“今日开始,玄慈被少林逐出,不再是少林弟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玄恩道:“师兄,你这是何苦?”
玄慈道:“我已不适合再做少林方丈,昨日因,今日果,也是到了老衲偿还的时刻。刚才我已偿还了欠少林的恩情,现在我该偿还二娘的恩情了。”眼神温柔的看着二娘,玄慈方丈终于卸下了所有的包袱。
叶二娘眼中爆发出惊喜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连话都不敢说,生怕打破了这一刻的美好。
玄慈又转过头对着虚竹说道:“你是想要留在少林,还是与我和二娘一同离开?”
第三百章 雄图血仇转成空(11)
诸事已定,萧远山冷笑一声,对着慕容博说道:“为你一己之私,害我妻离子散,夫妻生死相隔,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着,一掌带起无数阴影,狠狠的拍落向慕容博的头顶。
慕容博神情自若,闭目等死。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陈弥陀佛,佛门善地,施主不可妄动无明。”
只见扫地神僧双手合什,似有一股力道化成一堵无形高墙,拦在了萧远山手掌和慕容博头顶之间。
萧远山排山倒海的掌力撞在这堵墙上,登时无影无踪,消于无形。
萧远山心中一凛,他生平从罕遇敌手,但眼前这老僧功力显比自己强过太多,算上这次,已是第二次亲身感受他的功力。他既出手阻止,今日之仇是决不能报了。但一想到几十年来的仇恨,萧远山心中恨意再生,冷笑一声,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竟然不管不顾的,再次挥掌击下。
扫地神僧也不见生气,再次打出一道真气,拦截住了萧远山,道:“萧老居士,慕容居士因强行修炼少林绝技,活不得几年,不如就给老僧一个薄面,让他在少林寺日日诵经,潜修向佛,以此来消除他的罪业如何?老僧可以保证,从此以后,慕容居士再也入不得江湖,为祸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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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远山停下了手,看着一副老神在在,仿佛吃定了自己的扫地神僧犹豫不决。就连段兴也很是惊讶,不知这扫地神僧为何非要收小弟。记得他在原著之中。就收了萧远山和慕容博,如今自己过来改变剧情,萧远山眼看是收不了了,就要强行收慕容博,真是奇哉怪哉。
“这老僧必然有问题!”想归这么想,但段兴没有说出来,一则说出来也没用,二则目前的他也打不过这不知修炼了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的老和尚,多说无宜。
见萧远山还不退去,刚刚受了扫地神僧好处的少林众僧齐齐往前踏上一步。玄恩开口说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师兄开口保证慕容居士从此无法作恶于江湖,萧居士不如就此放下,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岂不善莫大焉?萧居士犹豫不决。莫非还信不过我少林的信誉不成?”
众僧一上前。这气势自然又是不一样。萧远山被逼之下,和萧峰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段兴。见段兴隐晦的告诉自己,没有把握干掉扫地神僧。萧远山只得冷哼一声,却是不再说话,随手抓起慕容博的身体,暗施一道真气递了进去,毁了慕容博的丹田,然后甩向了扫地神僧。
扫地神僧其实颇为无奈,自己之前已经救了慕容博一次,可哪想到此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偷偷被段兴给挪移了出来。
扫地神僧哪里知道,段兴的“斗转星移”早已练的炉火纯青,即便没有慕容博的功力深厚,却也比慕容复差不了多少,趁着众人分神之际,偷偷挪移一个被打废的慕容博,那是轻而易举。况且段兴功力与扫地神僧差的并不是太远,扫地神僧大意之下,就吃了个暗亏,如今只能再次出面将慕容博要回来。
见萧远山再次用扔的方式把慕容博甩过来,扫地神僧暗叹一声:“晦气!”,伸出一手,也不沾慕容博的身体,凌空成爪,将慕容博抓住,这回直接往藏经阁楼顶上扔,谅段兴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继续在自己眼皮底下偷人了……
“偷人?!”扫地神僧连忙暗诵佛经:“阿弥陀佛!”将某些不良的念头从脑海中快速驱除。
可慕容博人在半空,却突然诡异的停了下来,扫地神僧神色一凝,看着段兴说道:“不知段施主还待意欲何为?”
段兴控制着真气,将慕容博控制在半空之中说道:“大师,这慕容博造下无边杀戮,留之不得,少林若强行留下,不啻养虎为患,不如由本王做次恶人,帮少林个忙,将这大j大恶之人一掌打杀,一了百了。”
扫地神僧微微一笑,说道:“少林乃佛门精修之地,自有办法帮人化解心中戾气,不用段施主帮忙。段施主在意的无非是心中执念,难消心头大恨而已,既如此,不如由老僧动手,来化解这段恩怨。”说着,也不见神僧有何动作,一股庞大的牵引力就将被段兴控制在半空之中的慕容博拉到扫地神僧的面前。
当着众人的面,扫地神僧从容的伸出一掌,拍向慕容博头顶。这掌看似平平无奇,其中却似乎有无穷的天地奥义在其中,仿佛一掌便能破灭天下诸般防招,一掌便能击退世间任何强敌。
在场众人个个都是武学高手,一见他使出这照,都暗喝一声采,有那悟性高的,甚至进入顿悟状态,武学造诣火线飞升。
扫地神僧一掌轻轻拍落,波的一声响,正好击在慕容博脑门正中的“百会|岤”上,“百会|岤”是人身最要紧的所在,即是给全然不会武功之人碰上了,也有受伤之虞,扫地神僧一击而中,慕容博全身一震,登时气绝,向后便倒。
慕容复大惊,趴在地上大叫道:“爹爹,爹爹!”但见父亲嘴眼俱闭,鼻孔中已无出气,顿时悲怒交集,万想不到这个满口慈悲佛法的老僧居然会下此毒手,叫道:“你……你……你这老贼秃!”想要飞身上前干掉老僧,却苦于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不由悲从中来,竟留下两行耻辱、悔恨的泪水。
打“死”慕容博之后,扫地神僧转向萧远山、萧峰父子淡淡的道:“段施主所为无非是为了萧老施主,如今萧老施主亲眼见到慕容老施主死了,萧老施主这口气可平了吧?”
萧远山见那老僧一掌击死慕容博,本来也是讶异无比。听他这么相问,不禁心中一片茫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几十来,他处心积虑,便是要报这杀妻之仇、夺子之恨。更是在得悉“带头大哥”便是少林方丈玄慈,更奋不顾身,在天下英雄之前揭破他与叶二娘的j情,令他身败名裂。待见玄慈光明大落,不失英雄气概。萧远山内心深处。隐隐已觉此事做得未免过了份,索性段兴最后救下玄慈,萧远山良心才有了一丝安稳。
后来知道那同在寺中隐伏,与自己三次交手不分高下的灰衣僧慕容博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萧远山满腔怒气。便都倾注在此人身上。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抽其筋而炊其骨。哪知道平白无端的出来一个无名老僧,行若无事的一掌将便自己的大仇和打死了。他霎时之间。犹如身在云端,飘飘荡荡,只觉在这世间更无立足之地。
萧远山少年之时便豪气干云,学成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一心一意为国效劳,树立功名,做一个名标青史的人物。他与妻子自幼便青梅竹马,两相爱悦,成婚后不久诞下一个麟儿,更是襟怀爽朗,意气风发,但觉天地间无事不可为,不料雁门关外奇变陡生,堕谷不死之余,整个人全变了样子,什么功名事业、名位财宝,在他眼中皆如尘土,日思夜想,只是如何手刃仇人,以泄大恨。
他本是个豪迈诚朴、无所萦怀的塞外大汉,心中一充满仇恨,性子竟然越来越乖戾。再在少林寺中潜居数十年,昼伏夜出,勤练武功,虽然这些年偶尔也会去趟烟雨楼,和师弟黄裳相聚,又传授恩师之女武功,可平均下来,一年之中难得与旁人说一两句话,性情更是大变。
突然之间,数十年来恨之切齿的大仇人,死在自己面前,按理说该当十分快意,但内心中却实是说不出的寂寞凄凉,只觉得这世间再也没什么事情可干,活着也是白活。
他斜眼向倚在地上的慕容博瞧去,只见他脸色平和,嘴角边微带笑容,倒似死去之后,比活着还更快乐。萧远山内心反而隐隐有点羡慕他的福气,但觉一了百了,人死之后,什么都是一笔色销。
顷刻之间,心下一片萧索:“仇人都死光了,我的仇全报了。我却到哪里去?回大辽吗?去干什么?到雁门关外去隐居么?去干什么?带着峰儿浪迹天涯、四海飘流么?为了什么?”
那老僧道:“萧老施主,你要去哪里,这就请便。”
萧远山摇头道:“我……我却到哪里去?我无处可去。”那老僧道:“慕容老施主,是我打死的,你未能亲手报此大仇,是以心有余憾,是不是?”
萧远山道:“不是,就算你没打死他,我也不想打死他了。”
扫地僧点头道:“不错!可是这位慕容少侠伤痛父亲之死,却要找老衲和你报仇,却如何是好?”
萧远山心灰意懒,说道:“大和尚是代我出手的,慕容少侠要为父报仇,尽管来杀我便是。”说完,斜睨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慕容复,道:“若是他还能活着的话。”
扫地僧道:“万一慕容少侠活了下来,有朝一日打死了你,你儿子势必又要杀慕容少侠为你报仇,如此怨怨相报,何时方了?不如天下的罪业都归我吧!”说着踏上一步,提起手掌,往萧远山头顶拍将下去。
萧峰大惊,这老僧既能一掌打死慕容博,也能打死父亲,大声喝道:“住手!”双掌齐出,向扫地僧当胸猛击过去。他对扫地僧本来十分敬仰,但这时为了相救父亲,只有全力奋击。扫地僧伸出左掌,将萧峰双掌推来之力一挡,右掌却仍是拍向萧远山头顶。
萧远山全没想到抵御,眼见那老僧的右掌正要碰到他脑门,那老僧突然大喝一声,右掌改向萧峰击去。
萧峰双掌之力正要他左掌相持,突见他右掌转而袭击自己,当即抽出左掌抵挡,同时叫道:“爹爹,快走,快走!”不料那老僧右掌这一招中途变向,纯真虚招,只是要引开萧峰双掌中的一掌之力,以减轻推向自身的力道。萧峰左掌一回,那老僧的右掌立即圈转,就在他堪堪要击中萧远山顶门之际,却骤然一个急停,身形悠忽向后,快速退去,同时双手不断对空挥舞,仿佛在阻挡什么一般。
只听空中“嗤嗤”声响不绝,萧峰转头一看,正是段兴双手齐掐“六脉剑诀”,正毫不留手的射向扫地神僧。
扫地神僧似是对此早有所觉,神色不变,衣袖挥挥,身形飘忽,脚下步伐迷踪幻影,段兴无往不利的“六脉神剑”竟是连扫地僧的一片衣角也触及不到。
猛然之间,扫地神僧大喝一声:“段施主,念你年少,学武不宜,老僧已放过你一回,如今当真要自寻烦恼?”
段兴狂笑一声,道:“扫地大师,休得说那些无用话,本王早就想会你了,今日正好放开手脚,好好切磋一番,看看是你少林佛门功法高深,还是我大理天龙一脉技高一筹……”
第三百零一章 雄图血仇转成空(终)
扫地神僧身形飘忽之间,气势开始暴涨,转眼之间,其真气聚集程度浓厚的令人发指,原本只维持在自身一米方圆的真气墙足足向外又推了一米,搅动的天地一暗,风云为之变色。
似暮鼓晨钟,似醍醐醒脑,又似天外佛音,扫地神僧口呼佛号,似千年已过,又如一瞬之间,一篇玄奥莫名的经文自天地间缓缓流淌。
满场众人,除了功力深厚的先天高手以外,就连初入先天的都已跪倒在地,脸现虔诚之色,跟着扫地神僧一起念诵佛经。这一来,佛经威势更甚,聚集庞大的意愿之后,佛经的辐射范围越加广泛,竟然连少室山下的民居都听到了阵阵佛音,方圆百里都被笼罩了进来。
段兴不为所动,“六脉剑阵”激射而出,但见天空晃过一道又一道无形剑气,将空间都撕裂开来,天地之间的强大恢复力不断弥补那被撕裂的缝隙,却也堪堪只能赶上段兴射出“六脉剑阵”的速度,只要段兴不停手,那空间就无法完全缝补。
这是段兴第一次肆无忌惮,完全功力施展“六脉剑阵”,当真是使得一个酣畅淋漓,毫无保留。隐隐间,自身的功力瓶颈开始有松动的痕迹,这让段兴大喜过望,“六脉剑阵”射的越加兴奋、高亢。
而随着段兴剑阵的:长:风:文学 f1en2威力提升,老僧念诵佛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个用剑气、一个用音波功,两厢碰撞。却没有激发任何的余波,就彷如水||乳|交融一般,一起共同消失,强大的真气又回归了天地。
段兴正面抗衡住了扫地神僧的音波功,再有萧远山和萧峰二人在身后撑起一道对于扫地神僧来说不过是薄薄的真气墙,刚好护卫住了灵鹫宫的一众女子,让众女子不至于被扫地神僧所侵蚀神念。
一个射的又急又狠,一个嘴动的又快又稳……
终于二人齐齐一声大喝,段兴十指齐发,加强版的“六脉剑阵”组成一个六芒剑阵套三才剑阵再套一元剑阵的复合阵法。三重连环阵。封锁天地,撕裂所有空间的射向了扫地神僧。
扫地神僧神情不变,淡然处之,口嘴一张。一记佛“卍 ”似缓似急的飞了出来。在空中慢慢变大。最后罩住了半边天空,迎向了段兴的加强版“六脉剑阵”。
二者在空中激烈碰撞,扫地神僧的“卍 ”一路连毁六芒剑阵和三才剑阵,这才威力渐消。终于在和一元剑阵的激烈摩擦中,双双消散,归于自然之中。
二人在空中上下飘忽,相对而立,气势缓缓的再次凝聚,比之前还要拔高了一筹。
段兴越打越兴奋,他能够感觉到久为突破的瓶颈已经开始动摇,继续打下去,很有可能就此原地突破,让自己的功力正式迈入先天后期。到时候,凭自己北冥神功的强大威力,单论真气强度就可以与扫地神僧相抗衡。
再看扫地神僧,似乎并没有被段兴不断上涨的战意所影响,即便如此激烈的大战,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身死道消,但扫地神僧依然一副云淡风轻,万事皆是浮云的状态,那灰暗的眸子似乎就重来没有真正张开过。
就在段兴打算换用“九天九地至尊大法”,双手已经变幻招式,“大日如来光明神掌”蓄势待发,全副精神都准备与扫地神僧来个决战的时候,扫地神僧突然说道:“段施主好俊的功夫。”
扫地神僧这一说话,时机掌握的相当准确,刚好掐在段兴凝势到最高点,正要出招之时,段兴当时就是一滞,随后浑不在意的笑笑,竟然将聚集的功力散去,回道:“大师功力高深莫测,本王佩服的紧。”
扫地神僧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传音入密道:“不知段施主已将八龙之力聚集了几力?”
这一语顿时惊的段兴平静不波的心湖掀起阵阵涟漪,旋即便又释然,暗道:“这扫地僧神神秘秘,想来知道八龙之力也不足为奇。”
刚要回话,一转念,段兴心中又涌上来一个疑问:“既然这老僧知道有八龙之力,为何他自己没有聚集之后,破碎虚空而去?难不成是因为他自己体内没有,所以无法吸取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