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烟雨 作者:张长东
楔子
外面似乎阴了天,极天宫内光线很暗,那殿前两条长廊都挑着纱罩西瓜灯,有气无力的点点灯光蜿蜒远去,望过去如同条病蔫蔫无声静卧的长龙。
殿门前燃着大红宫灯,红朦朦的幽光照耀,幽红的灯光只照得殿前丈许,稍远的地方就看不清,寝殿两旁的林木山石全隐在片冷肃黝黑的暗影里。
宫内仿佛失去了生气。无人敢喧哗,连走路都放轻脚步。似乎点点声音都会惊醒昏睡中的隆佑帝,都会加速他死亡的进程。
宫门口,两名司卫太监慵懒地斜靠在门框上,眼皮发粘,强打精神,勉强支撑着当值。可没多久,宫门处传来嘈杂的人声,秦玄指挥千兵马紧紧守卫住宫门,楚泽巨则带领数百名宫卫太监进入内廷。他以前只负责负责宫城四门守卫的,后宫内苑不归他管辖。如今奉旨侍疾,他为防止出意外之局,就把亲信调来协同守卫内宫宫门。
听到两人汇报,武帝微微有些放心。这样来,内宫的外人的出入也受到了监视,就算有人要搞鬼,或者借机生事,就堪称难于上青天了。
他慢慢回想下自己走过的道路,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劳碌生,多少惊恐,多少磨难,夺取江山,身为国君,执掌天下,无限地积聚美女和财物,无限度的扩边拓地,而如今还不是切皆空。
都说人生是场梦,但人人又都沉迷梦中不能自拔,直到死时大梦方醒,难道自己的梦也做到头了
武帝正脸色又灰又暗,刀刻似的皱纹动不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半躺在龙榻之上。听见有脚步之声,武帝动了下,示意太监扶他坐起来。武帝刚刚坐好,楚泽巨和秦玄前后进来了。
秦玄两人跟着李公公来到屋里,向躺在炕上的武帝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武帝眼也不看他们,更没让他起来,却向小李子递了个眼色,厉声说:“念”
李公公肃然而立:“是护国公秦玄镇国公楚泽巨听旨:护国公秦玄镇国公楚泽巨忠心事君,办差勤勉。着以两人原爵晋升太子太保领侍卫总管首辅大臣之职。楚泽巨亦领京师禁军统领及九门提督之职,钦此。”
武帝声音低沉,但却十分清晰地说:“我准备将大位传于孝义王,你们认为怎样秦玄沉默,楚泽巨则道:“皇上,自己江山何苦假手于外人”
武帝摇头,叹息道:“若是传位于太子如意,则按照本朝的规制,太子如意母则摄政,杜皇后势力根深蒂固,杀不杀,废不能废,我都不能奈何半分,你们认为自己是杜皇后的对手”
闻听此言,两人无语,武帝沉声道:如今,朕今天把我们共同的江山,我的生与死欢与悲齐赐给你。你要体谅朕的难处。你若是能遵照朕的嘱托,在朕晏驾之时,管好手下兵丁,护好京师,辅佐新君登基,好好保护好太子如意母子,余下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吩咐”
武帝又道:“这两份诏书,都是朕的遗诏,份是传位于孝义王真的遗诏,份是废了孝义王的遗诏,你们人份。记住,你们只要牢牢控制住军队,然后,相机行事,大事不难成啊”
武帝又说:“我和孝义王定下了百年之盟,孝义王也许诺:旦太子大婚,他将传位太子。若是孝义王遵守诺言,等到太子大婚,将皇位让给太子如意,这第二份诏书就可以不发。若是太子大婚后,孝义王悔言,就看两位的了”
秦玄和楚泽巨再次领命,武帝沉默了会,又说:“在朕特意选中你来担负这托孤重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次雪域之战,你们背着朕杀出了重围。朕看重你们的,就是这份至死不渝的忠心和多年的兄弟情。所以朕今天才把这江山国家社稷的重任,托付给你,也就是说,朕把这万里大好江山,托付给你们了”武帝说到这里,早已老泪纵横,气喘不止了。秦玄和楚泽巨边磕头,边同声发誓:“万岁,请放心,臣等等定不负万岁的重托,力保太子如意登基,保我朝江山万年”
夜幕渐渐降下,随着红烛轻烟,当今皇上御临天下十三年的往事在每个值日大臣的心中袅袅升起。就在此时,极天宫紫辰内殿突然灯火大亮,片哀号之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代天子武帝停止了呼吸,时年四十五岁。
武帝十六岁封王,二十五岁登基,享有华夏九州十三载,在位时,治黄河修漕运,轻徭薄赋政治修明,言路畅通算得上明君主。二十八岁次第削藩,三十岁平南,三十五岁西征,三十七岁与扎尔密汗国血战于雪域,三十七年末,征服台湾,荡平新疆之乱。开创今古未有之版图,功盖秦皇汉武。
第二日,登基大典上,孝义王含泪拜之,曰:“得兄长托付大业,弟愚笨之资实有负兄长之所托,诚惶诚恐,不敢不尽力,于今暂为任之,太子如意聪慧灵敏,依稀兄长往昔雄风,待得太子如意大婚后,弟即禅之,以光兄长这遗志
翌日,孝义王禧禅继皇位,改元隆佑,太子如意母为皇太后,公孙夫人亦追谥为皇太后,先太子如意仍立为太子,以继大业,升赏群臣,大赦天下。
隆佑帝
时光如流水般过得真快,转眼已是隆佑帝十年的秋天,隆佑帝登基已有十个年头了。
九月的天气格外反常,狂风暴雨,霹雳闪电,不时光顾京师,京师呈现出派人间末日的景象。大树连根拔起或拦腰折断,屋瓦像纸片被风掀飞,冰雹大如鸡卵,庄稼成片倒伏,浸泡在积水中。河水漫入城内,街巷可以行船。灾民饥民比比皆是,啼饥号寒。
隆佑凝视珠帘外的潺潺细雨,那无尽的雨丝,像扯不断的愁思,使他更加郁闷。从清早至中午,他直就这样伫立窗前,言不发地想心事。
冷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宫内阁楼台水榭如座座挺秀的峰峦,碧水池塘削瘦的假山参差的纜乳茉诜缬曛衅 0岛斓墓朴痴眨涛烂翘羝鸫蠛斓屏谒闹苎策徽笄奈奚5丶狈缦矗砥鹞奘憷溆辏鹑粽爰獍愦倘思簟br >
隆佑帝心中思潮起伏不定,想到自己的过去,心中充满不甘心的情绪。本来这个王朝的皇帝不可能轮得到他,武帝的英年早逝,给了他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早在武帝病重时,就曾有把大位传于太子如意的念头,时如意年仅十岁,君轻臣重,何况太子如意背后还有更为可怕的杜娇皇后,武帝担心会生出无法意料的变数,权衡利弊,难以决断。而他这个衣食无忧的孝义王在恰当的时刻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并提议与武帝订下个百年之盟,最终,孝义王如愿以偿,登上皇位,号隆佑帝。
而这个世人传说纷坛百年之盟就是:太子大婚,弟即禅之
“哎当时太冲动了”隆佑帝不住叹息似乎对十年前那道诏告天下的圣旨颇为后悔,太子大婚,朕即禅之,他本来可以拖延的,这本是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这十年来,他似乎什么都没做,整日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惟的次冲动是在五年前,在满朝文武官员的强烈要求下,对屡次兴兵犯境的游牧部落小扎尔密汗国采取了攻势。
当时在他看来,以五万敌十几万善于骑射的小扎密汗国骑兵,简直是天方夜谭,要知道他们可是马背上的民族,生都生活在马背上
而他更深层的意思是想借小扎尔密之力举挫败跃跃欲试的野心,也许还有可能除掉他的心病。但这只是他个人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让他没想到的是,武帝时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世的军队在休养生息的五年后依然那么强悍,不可战胜没费多大气力就打败了不可世的六部骑兵,收复城池数十,拓地百余里,是他继位以来惟的次胜利。
当年仅十七岁的太子得胜班师回朝,受到全国民众英雄式的欢迎。朝中大臣对他更是衷心敬服,人心声望日愈提高,支持者了越来越多,大有长趋直入的架式。
“秦元霸黑峪口浴血救主,楚骠骑野马滩计败敌酋”的传奇自是人人传唱,妇孺皆知。而这次大胜,让他深刻体会到“鼎足天下,非秦必楚”的威力,也让他对楚曼君,秦牧二人有了深刻的认识,从此以后,他对秦牧另眼相看,优待有加。
前些日,满城更是传言,江南美人慕雨晴已被内定为太子妃,不日即将出阁,时间,满城风雨,方方面面的对他不利的消息不断传来,他有些心惊。
太子大婚是他不能允许的旦太子大婚,那么他就得退位了何况,自从他当他皇帝后,压根就没想过要退位这是他从没想过的问题。
时间整个京师风雨飘摇,甚到整个中原治下的百姓,都能感觉到自己脚下暗流涌动,仿佛暴风骤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最后切的发展是有惊无恐的,他听从了胡寄尘的定计,用道突然的圣旨改变了世间的切,他赢得第场胜利。
隆佑帝嘴角露出丝残酷的微笑,他抬头凝望京师上空漆黑的泠雨夜,倾听着风雨的声音,表情幽幽道:“江南的天气明天应该很好吧
二楚曼君
阳光从木香树茂密的枝叶间筛下,洒在水面上形成点点细碎的光斑。周围丝风也没有,平静的水面光滑如镜。
水下不知是什么游类轻轻碰触到水面,漾细细的涟漪,随即活泼泼地扩散开去,预示着个毫不起眼却又无比奇妙的时刻来临。
天高云阔,喧哗热闹的送亲队伍渐行渐远。他不能靠太近,只能在远处驻马目送她远去,送她上轿。嫁衣绯红,是风中隐约仍可见刺心刺目的红,像钉子直直钉入眼睛,痛不可当。
远方熟悉的香气随风飘送,拂过他的脸,如同她最后次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这是最后的凝望。她再也不属于你,你也不能随她而去。即使这样,自己空洞还要若无其事活下去,活给别人看。
楚曼君紧簇眉头,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忧郁的脸上满是愁云,宛若场梦,他心爱的女子已离他而去,对于慕雨晴下嫁秦牧为妃的圣旨来得太突然,毫无征兆,切都是个阴谋,他被人蒙在鼓里
楚曼君是镇国公楚泽巨之子,楚泽巨大将军权倾朝野,在朝中声望极高,而楚曼君也因图拉山口这战而声名远扬。自是虎父无犬子,将门无懦夫。
楚曼君只觉人轻飘飘的,仿佛在云端,仿佛在浪头。他失神落魄,甚到痛苦,人世间,聚时容易,离却难上难,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自图拉山口得胜还朝后,隆佑帝父子就着手从他手中夺去兵权开始,生性强悍不羁的他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了这种痛苦与危机感,他晓得打击会天天重演,天天加剧,这对他来说已经习惯了。
他骨子里并不是个能真正向人低头,更不是个真正耐得住寂寞的人。道德人伦虽然还在居高临下地约束着他。但是,与生俱来的英雄性格却让他时时会按捺不住那种大人物才有的冲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诸王争衡,兄弟相煎。与他又有何干在权力面前,她成了棋盘上的枚棋子,颗杀人的棋子也许,她就是隆佑帝最杀人的棋子
蓦然,袭窈窕的身影打破了湖面的平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楚曼君心头,他心里阵狂喜,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紧紧地抓住他,永不放手,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青青怎么是你”楚曼君惊退几步,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知道这里”
慕青青脸上闪过丝犹豫,低声道:“是是是我姐告诉我的,她要的来看看你,她说,千错万错切都是她的错,请你原谅她。”
“不她没错错的是我,错的是太后,错的是那狗皇帝是秦牧那条狗当日太后戏言求婚,我还以为是太后试隆佑帝真心的玩笑因为太后知道我们是指腹为婚的,太子也是知我之人,不会那样做的”
“可是皇帝呢利令智昏,为了自己已私欲,竟然毁了数家的幸福让人伤心的是,他们竟然把我蒙在鼓里这太可气他把我当什么把慕雨晴当成了什么她不是棋子,不是物品,不是纸诏书就可以嫁来嫁去的”楚曼君只觉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不由得大喊大叫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慕青青惊呆了,泪是眼泪男人的眼泪她的心有些痛,被柔丝牵扯着,泪是心痛时滴下的血水,这么多年来,有很多男子喜欢我,他们只是取悦于我,关心我,可没个男人会为我掉泪。
她仰天长叹道:“姐你看看,你无私的的付出得到回报了看啊他在为你流泪。姐,我答应你你是对的,他是个世间的好男子”
她轻轻地走上前,道:“我姐说,现在木已舟,她已成了秦牧的女人,这切是改变不了的了,已没有挽回的可能她只希望你好好地活着,不要为她去冒险,算了忍了忍了算了好吗”
“算了忍了忍了算了”楚曼君反复低呤:“不行,我若忍了,良心也会不安的我定要让皇帝老儿认错道歉”
慕青青用复杂地眼光看着他:“曼君哥,不是我说你,世间有可以改变的圣旨吗就算皇帝老儿认错,你认为那还有意义,难道这句道歉就能挽回切吗切都晚了晚了。”
楚曼君有点不相信,大喊道:“不有意义,我这么做定有意义的。我要告诉皇上,你不就是不想退位吗与我何干与她何干他可以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太子,但却不能对不起慕雨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受伤的人我不服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慕雨晴是我的女人不是件物品,不是用张废纸就可以嫁来嫁去的物品他怒气冲冲地说完,转身就向林外走去。
“你疯了”慕青青大惊,闪身拦住了楚曼君退路。她很受感动,泪眼盈盈,她吸了吸鼻子,凄然道:“你怎么这么傻近日朝庭有人放言,得你人头者赏万金你这是去白白送死你知道吗”
楚曼君摇摇头,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去就算死也要去,我倒要看看谁有多大胆量敢置我这个大将军于死地”
呛得声,慕青青拔出了腰畔的长剑,横剑在胸,哭道:“曼君哥,我求你了你我是相识已久,但在这个问题上,我是绝不会相让的,除非除非我倒在这里”
楚曼君怒极:“青青,你这是何意,我的事不要你管,你给我让开”
慕青青正色道:“我说过了,我是不会让的我姐在出阁前,跪下来求我,她哭着对我说,姐这嫁,天下的形势骤然紧张,太子与隆佑帝父子的对决,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我所忧者,惟楚君人,我怕她会抑止不住,去找皇上理论他这去,凶多吉少,恐难保全,青青,你定要阻止他”
“你要告诉他,他的命是属于天下人的,是为天下人谋福利的,不是属于我慕雨晴个人的,我希望楚君能想清楚”
楚曼君心中阵难过,自知京师形势紧绷,场战争是迟早的事自己是太子身边的第重臣,首当其冲,如果贸然进京,自己很难保全。就这样让算了,他实又未甘。自己都不为心爱的人讨个说法谁还会帮她呢
他转眼瞧了慕青青眼,只见她横剑站在那里,目光中满是坚决留难之意。只能智取,不可强攻,他心中动,哈哈笑道:“青青,你看那边,你姐来了”话未说完,人已腾空而起,凌空个大转身,直向慕青青青扑去。
哪知慕青青不上当,冷哼道:“小孩子的把戏。长剑挥舞,啸若龙呤,划破长空,如金击玉,连攻三招,时间就封住了楚曼君的攻势
这三招,迅猛无比,只见银芒舞动,有如满天银雨飞洒。楚曼君心头震,道:“峨眉回风舞柳,果然不错慕青青冷笑道:“多谢夸奖,但还是那句话,你不能去。
楚曼君不理会,招顺风推帆,猛袭慕青青握剑右手。转眼间,两人交攻了四十招后,经过几招快攻后,俩人心中都有了数,半斤八两,攻守各半,谁也占不了半分便宜。楚曼心里清楚,二百招之内是不全分出胜负的,不由心急。
池塘边,道黑影掠过水面,只留下身后摇晃的树木和串串波纹,黑影人由林内掠出,点剑芒,两处剑花,直袭楚曼君。
楚曼君也并非没有见过阵仗的人,他回头就已觉不妥,他有种如同“芒刺在背”的感觉,他马上就知道有人从背后向他袭来。无形剑气,正在他眼前扩大。无坚不摧的剑气,透过长剑侵来,使他呼吸顿止,全身有若刀割,漫天剑光飞舞。
楚曼君发觉有异,但他从仍未想过世上竟有这么可怕的武功,他拧过身子,手已搭在腰畔的单刀上,直盼用单刀对黑影施以暗袭。
只不过眨两下眼皮的功夫,使已无还手之力的楚曼君陷入生平未曾遇过的凶险里,他整个人已陷进种近乎无可抗拒的劲漩里,那是千百股奇怪的力道,部分把他扯前,部分却直压而来,还有几股横向和旋转的力道。他就像掉进下了大海怒涛汹涌的漩涡中,使人难有自主把持的能力。
幸好慕青青已生出警觉,她的长剑不知怎的,反肘而出,直刺向黑影前胸,慕青青自知此乃生死关头,想也不想,手中长剑已聚集了毕生功力。
黑影见击不成,全身而退。时间,他们只能见到个黑影子:这人身材高瘦,蒙面,但那双眼睛,像寒光样亮。
“他是谁为什么要杀他为何有身惊人纯正的武当功夫”楚曼君心中满是疑问。
三慕雨晴
靖安王府别院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此府原是前朝官宦的府弟,广袤数里,本来亭台楼阁,池沼水榭,极尽奢华之能,极尽江南名园之胜。在他父亲定国公秦玄入居之后,更是大兴土木,年年增添不断。
王府无不张灯结彩,大开中门,任人们赏乐。更有重金聘来的有名的乐师优伶,表演助兴,欢欣靡弥,有种穷尽极夕,颠迷昏醉的感觉。
慕雨晴是江南富商慕天容之女,贤德端雅,温文识大体,向来为朝野称颂。自小与楚泽巨子楚曼君指腹为婚。但不知怎的,前些天,太后欲为太子如意请为妻之,慕天容想攀龙附凤,竟满口答应,自然而然,也就否决了楚曼君的婚事。
尽管众人对于慕天容攀龙附凤,见利忘义的事早已有耳闻,然而此时慕天容的举动还是远远出乎世人的预料之外。让人没想到的是,隆佑帝亲自下旨将慕雨晴册封给了秦玄长子秦牧为妻,也是慕天容满面欢喜亲口答应。
这样,由于慕天容的势利,慕雨女三嫁的事也时成为世人成为笑谈,成为场权力之争的闹剧。
至于,婚姻的实质和它其中或有或无的阴谋,在这个权力变更胜过切的年代,有谁真正在乎它
听得靖安王秦牧奉旨娶亲的消息,街道早就挤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竞相来观看这百年难得见的热闹场面。小孩联群结队嬉戏,女孩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娇笑玩乐声此起彼伏。城中张灯结彩,四处牌楼喜幛,路上锣鼓喧天响,鞭炮震耳欲聋,三千靖安王护卫军分立左右警戒,气氛十分壮观。
也许是正逢靖安王娶妻的缘故,城里的几条街几乎摆满了摊子。群青楼女子倚在楼台栏杆上说说笑笑,看街上热闹非凡的景致,让她们的心也热了起来。
女子趴在栏杆上懒洋洋地问道:“哎你们说说花轿里的慕雨晴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温柔那样美若天仙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能让楚大将军靖安王爷和太子爷争得死去活来的女人,自然也差不到哪去,你们说是不是啊”说话的女子并不在外面,而是在屋里对着镜子细细地化妆,听人这么说,不由连忙反驳。
“嗯,有点道理但我估计是吹出来的我就不信,她能比我好看本女子可是江南枝花呀”众女子轰然大笑,说话的女子平时都爱开玩笑,大家习以为常,听了她的话,众女子阵大笑。
屋中化妆的女子说:“你比她漂亮又怎样你没人家命好,人家可是奉旨成婚”那江南枝花不服气,说:“奉旨成婚又怎样”
那屋中女子笑笑,说:“不怎样我的意思是说,她若是不奉旨,也可以选太子妃,将军夫人任选其中位都会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
江南枝花笑道:“那她岂不和我们样”
梳妆女子叹道:“自古女子难由已,她也是样”
这时,有人叫道:“快看快看,靖安王车驾来了”众女子听,兴趣又来了,他们都向迎娶的车驾望了过去。
窗外清风袭来,飘来阵阵青草气息,喜烛燃烧着赤红的火焰,檀香轻轻散发着香气,透过抹杏黄的软玉流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房内富丽堂皇的摆设。
兰花悄悄地散落在墙角,淡淡飘着的兰花香,如她过去的香闺。她爱兰成痴,尤爱晚香玉。她总爱在房内摆上盆,迎着侧开的窗棂,嗅着那淡的甜味,清香满屋。等待着将来的心上人,浪漫满屋。
八个穿着织锦短衣,百褶湘裙的侍女低着头,垂着手,肃立在他身旁,用眼角偷偷瞟她,目光中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不知为了什么,她宁愿这是场梦,她宁愿回到梦还没有开始的地方。这就如那暮春三月,江南的春雨还是迷人的,多情的,春雨是那么温柔,就像那场烟雨。她只手提着裙子,只手提着鞋子,赤着脚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跑着,雨丝打湿他的头发,她全身湿淋淋地,她点都不在乎。她要去会见她的情人,只要倒在他的怀里,她什么都不在乎因为那才是梦,比梦更美丽的梦
她真想念那场烟雨中自由自在和无忧无虑,她想念娘,想念青青,还有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楚曼君。她抗争过,曾以死相迫过,但为了家人安危,为了犯了死罪的父亲
今天以后将来,她将永远被禁锢在这孤独的王府大院中,寂寞地活着,不再气馁不再流泪甚至不再感伤。切似乎都是无可奈何他是否能了解
道圣旨,改变了切改变你我的切美梦讨个公道公道何在皇帝就是公道圣旨就是公道天下岂有改变的圣旨
算了忍了忍了算了别为我去冒险了好吗而最让她担心的还是慕青青能否拦住脾气不好的楚曼君,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风雨欲来风满楼满城都在说楚曼君将赴京师面圣。而京城那边更是谣传纷纷,隆佑帝要下手了,目标就是他楚曼君。
想躲进森林里,忘记那挺拔的身影,哪知林子里到处是你的影子;想躲进梦里,逃避你那双深情的眼,哪能知你梦里的眸子格外明亮
为了防范秦牧,她特意在袖中藏了把锋利的匕首。看来,这番顾虑是多余的,秦牧也是识情知理之人,心知肚明,没到房里来。
此时,几名婢子也悄悄地退下了,房间里静得可怕。如此静夜,寂寞独守,远处子规的声声夜啼,更似把无形的剑,不停地刺痛着她。
也许过了今天,她与楚曼君那段英雄红颜的的爱情将成为场风花雪月的传奇,成为人们在茶余饭后清宵长夜的话题。
放下了重重纬帐,掩住了外面的灯光,换上了身轻便的衣服,对着铜镜,摇散了头秀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回过去,心中深爱的你,永远属于昨天。 .b2.
四金陵王
丝竹声悠扬,歌声宛转,甚是动听。有女子徐徐唱道:“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时断。
丝竹歌舞窖藏多年的好酒,乖巧娇媚的姑娘,夜夜笙歌的江南在埋葬了多少江湖侠士,痴男怨女的哀与怨,爱与恨,恩与仇。
金陵王府内,金陵王与心腹袁尚孙亦农黄越曹太师等人在府中品酒听歌议事。坐在右边的孙亦农不免得意洋洋,道:“妙妙妙王爷这着打了个措手不及,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另边的黄越也笑道:“说不定他们现在还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呢众人大笑不已。
金陵王今年二十三岁,体形匀称,身段高而修长,鼻子高高耸入云霄,唇上蓄须,发须浓密,双眯成两条细缝的眼睛,透露出内心的冷酷无情。
他是隆佑帝亲子,是隆佑帝大位的最佳继承人,隆佑帝对自己这唯的皇子十分宠爱,在他眼里,这孩子虽然性子柔弱了些,却还伶俐机敏。照着国家的规矩,二十岁以后的孩子就该亲政了,可他阻在他面前的是先帝的太子如意。
在图拉山口大捷的朝庭的封赏盛宴上,隆佑帝极力提高他儿子如弘的地位,竭力打击的势力,将如弘封为金陵王,封地为富甲天下的江浙两地,可以独立征调兵马。
这样的封赏朝中诸人多有怨言,功劳大的封赏小,没功劳的却封了王,在番激烈地争吵后,不了了之,也就没有人再提起过。
他现录吏部尚书职,总管朝廷内外各部门政务,其职权之大,是先太子如意所不能比的,旦有事,足可以制太子于死地。
金陵王掩饰不住喜悦,精神大振。道:“活该他们都活该我现在就想看看楚曼君那惨样
孙亦农笑道:“既然慕雨晴已心甘情愿地嫁了,皇上传旨,天下大赥,咱们还是把犯了死罪的慕天容赥免了吧”
金陵王笑道:“这是自然,要不,我可无颜见靖安王了”说完又大笑不已,笑声充满得意之情,道:“ 哈还是胡先生妙计如神啊既解了父皇的燃眉之急,又秦楚两家埋下了分裂的祸根,又次打击了楚曼君”他话锋转,道:“当然,待本王功成之日,是不会亏待诸位的不过,对于慕天颜之事,在座诸位虽功为可没,但还是谨慎为好”
诸人见状点头,又连连称谢,袁尚道:“这还不是金陵王英明果断,有识人之明,得胡先生相助,是天助王爷成功也到时候,还望王爷功成之是,多多提携手小的们”众人再次纷纷称贺。
金陵王听罢,仰天阵长笑,充满得意之情,畅舒口蕴藏心中已久的闷气,豪情万丈地道:“各位请放心,本王向推行王道之政,以德服以,以才用人,视四海为家,到时候绝不会忘了各位的。不过,咱们下步该怎么办”
金陵王目光往孙亦农望去,孙亦农脸上现出犹豫之色,半晌方道:“近日朝野谣传纷纷,说楚曼君对慕雨晴事心中颇有不服,不日将起程进京面圣,欲为慕雨晴讨还公道,咱们何不趁此机会”
曹太师是个将近五十岁的人,中等身材,两鬓和胡须依然乌黑,双眼炯炯有光,给人种精明强于的印象。他是朝廷中金陵王外最有权势的大臣,他原先就是隆佑帝为孝义王时的师爷,隆佑帝当皇帝后,他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曹太师临鉴貌观色,已明其意,笑道:“这风声本是胡先生放出来的,胡先生本就想置楚曼君于不忠不义之地。若是他不进京,就是对慕雨晴不义。若是进京理论,又是对皇上不忠。皇上乃天之子,是天下最大,是不容人反对的。楚曼君为了个女人,要圣上赔礼道歉于皇家的尊严不顾,这是公然邈视皇权,欺君之罪这可是他自己寻上门来找死,怪不得别人”
孙亦农心里动,马上献计道:“我这就回去联络众官员联明上书,参他个欺君之罪”这班人,就以孙亦农见多识广,扑风捉影,无所不知,吃喝嫖赌,无不精,尤其是他人情熟透,善于揣摩心理,
曹太师摇摇头,叹气道:“好是好,不过圣上连日不朝,个月也难得见上面。来二去,咱们不等得黄花菜都凉了吗我看不如让王爷请陈美人转述给皇上,这样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把目光投向金陵王,看他的决定
金陵王轻叹声,道:“各位有所不知,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父皇对陈美人的宠爱已不如前,估计这两天就有可能被打进冷宫,不屑顾了”
孙亦农摇头苦笑不已,道:“这才几天啊掐指算也不过半个月十来天啊”曹太师好言笑道:“圣上天意难测,这也是没得法子的事啊做臣子的也只能这样了”
金陵王听罢,示意孙亦农,孙亦农立刻会意,沉声道:“黄大人,这对你来说不是小事碟吗你不是常送美人给圣上的吗你就再觅几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从中选几个懂惴摩逢迎的送进去,这不就得了吗
孙亦农心中明白过来,什么议事有要事还会找我来,分明是要的找美人嘛这不是小菜碟嘛不过这皇帝换女人也太勤了点吧当下点头表示同意。
金陵王听得脸上喜色转浓,最后拍几道:“好,就这么办”电子书分享平台
五太子如意
太子如意脸色苍白,整个人虚虚荡荡,凭着微弱的感觉,他明白,这场赌局他又输了慕雨晴嫁给了秦牧,他不知是喜还是忧。
如果切顺利,慕雨晴很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甚至成为未来的皇后。蛤这是他是不愿看到的他不能夺人所爱,因为慕雨晴是兄弟的女人,这对他不说也许是种解脱。
从图拉山口过来,打击日日重复,其程度远远超出了他度决心自我牺牲向忠和义做出妥协时做好的种种心理准备。他次又次地问着自己,这种违背是不是真的有价值,但他却直无法给自己个可以接受的回答。
他的心在挣扎着,而就在他的挣扎中,隆佑帝父子,胡寄尘,秦牧却结成了没有盟约的同盟,步步向他逼来,曾经强大无比的东宫像艘失去了帆的船,无助地在翻涌的波涛中沉浮着。直到五年多后的这个夏末秋初,慕雨晴奉旨下嫁,他和楚曼君起被驱赶到了悬崖边上。他的心情也因痛苦紧绷到极致,就像快被拉折的钢丝样,就等着最后断裂时发出的那声脆响了。
他望着午阳下空寂的皇家园林望着撑天而起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心中涌起无限的悲哀,肝肠寸断的悲哀。只不过这是他个人的悲哀,是他作为这个帝国太子的悲哀,如意如意今生为何时时不如意
红墙后古木掩映,令他感到楼内的天地才是这座步步惊心的京师内惟的避乱所,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母亲的怀抱。
院门吱得声敞开,走了两名俊俏的宫女来。如意大感意外,这两人他从来没见过,估计是新招来的。其中人身穿双襟圆领,紫色印花的长裙,清丽绝伦,楚楚动人,打扮也与众人不同,佩软甲倚长剑,脸英气地走在前面。
另个则垂着头,穿着非常讲究的衣裳,宽大的罗袖从袖口卷到肘部,露出温柔而富有弹性的粉臂,长衫短衫,上衣无领,对襟不系扣,腰上挂着只价值不菲地玉佩,给人种知书识理的大家闺秀形态。
如意俊脸热,但目前态势严峻,他没有闲情去答理她们,讪讪地跟在她们后面。腰佩长剑的宫女樱唇轻启,道:“殿下请随我来,太后已在静斋等候多时了。”
太后屏退众人,让如意在自己身边坐下,叹道:“皇儿最近过得还好如意露出罕见的温柔神色,起身施礼道:“谢母后关心,孩儿切安好
“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听说慕雨晴三天前已出阁”如意黯然不语,太后又道:“你心里明白,你点都不喜欢慕雨晴,你娶慕雨晴是子虚乌有的事,你只是听了外面的说法,你只是心里有点不情愿而已。”
如意点点头,道:“母后教训的是,孩儿会牢记在心的只不过我身为储君,未来的皇帝,在人们眼中却是人连太子妃都保不住的人,您要我怎么面对满朝文武,天下黎民”
太后露出丝苦笑,道:“这只是胡寄尘造谣惑众,假众人之口将慕雨晴内定为太子妃,然后借用圣旨将慕雨晴嫁给秦牧,以期挑动秦楚和我们之间的内斗做君王的要有广阔的胸怀,别人怎么说,先不要去管它”
如意说:“难道母后真没有挽回的余地”
太后反问:“世间有收回的圣旨吗”
如意阵沉默不语,如意脸色变得很难看,恨声道:“母后,我就这样忍再忍,金陵王欺再欺,若是这样做个窝囊的太子,我还真不如不做呢
太后闻言大怒:“这是个负责任的储君说的话吗你把你父亲亲手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你这是不孝你知道吗为了你,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这句不干呢真让母后寒心啊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就随你父亲而去了
如意凝视着母亲,哽咽道:“母后,是孩儿无能,拖累母亲了”母子俩顿时是抱头痛哭,如意在母亲温暖地怀抱中泄心中的委屈与无奈
太后轻抚摸着如意的头发,哽咽道:“孩儿啊不要难过,你看你都这么大了,还掉眼泪,何况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这是母后的失误造成的。如果不是我戏言求婚,也不会会闹出今天这局面。那胡寄尘做事滴水不漏,圣旨下,王爷娶新妇,这么大的事点风声都没有,我们都蒙在鼓里,胡寄尘真可算是个人物了看来真不能小觑了他”
如意亦骂道:“这胡寄尘真不是东西,若我日我登大位,非杀了他不可”
太后淡淡又笑道:“其实,这慕雨晴嫁给秦牧,是对你最有利的,你想想,旦你娶了慕雨晴,楚家会怎么想,那时的你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呢现在,秦牧那虎子娶了慕雨晴,楚家定咽不下这口气,定会全力支持你,纵观朝野,除了楚家谁还敢支持你”
太后的声音清澈,犹如冬日下的海水般深沉平静,她怜爱地望着如意,道:“皇帝这道旨意,真是彻底激怒了楚家,前日,镇国公楚泽巨秘密见我,并亲口许诺,将不惜切代价助你夺得帝位还有金陵王把持朝政大权,欺上瞒下,买官卖爵结党营私,已引起了朝中正直官员的不满,你现在已取得了他们暗中的支持。已有了三分胜算
如意奇道:“怎么只有三分胜算我们还不是输”
太后冷道:“我们现在只是输了场,只输了会儿,没有输掉全部就算只有三分胜算,没到那步,我们也没输”
如意点点头,抬起头看着母亲明亮的眼睛,诚声道:“不错,我们没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定赢”
太后眼中杀气隐现,不动声色地微点头,“不过,现在有个人,却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