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幻想着有人会来拯救自己,却永远也不会产生反抗的决心。当然,偶尔也可能会有几个勇敢的特例,但是他们的结局都很惨。不是被活剥人皮,就是被清洗干净用钢筋穿过身体,架在火上烤成熟肉。临死前凄厉的惨叫,让每个听者为之战栗畏缩。死亡威胁已经磨平了他们的愤怒,再加上所有武器都掌握在卫队和首领亲属手中,即便真的有人作为带头抗拒者挺身而出。其他流民也只会默默缩在旁边畏首观望流民就是这样的人。赢了,他们会争先恐后强烈要求每项应得的利益。输了,他们会把你高高推到前面,是死是活全部由你个人独自承担。反抗只是句不着边际的空话。”
考伯特张了张嘴,犹豫了会,用干涩的声音问道:“我的问题可能有些无礼,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布兰琪小姐,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买通了个雇佣兵”
布兰琪深深地吸了口气,用细长的手指飞快抹去脸上的泪痕,从衣袋里摸出包香烟,抽出支点燃,用力狠吸口,喷吐出浓密烟雾的同时,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荒野上经常能够遇到夜晚求宿的佣兵,从他们手上经常能够换到些有用的东西。我陪个佣兵睡了觉,从他那里弄到点氢化钾。我把那种白色的粉末,放进首领喝的汤里。趁着那个老家伙毒发身亡,护卫队片混乱的时候,我又在营地里点燃大火,连夜逃了出来。在荒野上,我整整走了两个多月,所有食物和水全部吃得精光。就在我奄奄息,觉得离死不远的时候,非常走运的遇上了索斯比亚的武装巡逻队怎么样,考伯特队长,对于我的这个故事,你还满意吗?”
面色铁青的考伯特没有说话。眼睛里闪烁的目光显示,他的大脑正在进行激烈思考。良久,他缓缓站起身,朝着坐在对面的布兰琪欠了欠身,以最真诚的口气说道:“布兰琪小姐,我为我刚才所说的切向您表示歉意。请原谅我的无知和无礼,对不起”
考伯特的态度显然出乎布兰琪的意料之外。她紧抿着嘴唇,把夹在手里的香烟按进烟灰缸,重重捻熄,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站在对面,曾经令自己难看并且有所置疑的男人。仿佛想要掩饰思维般,她顺了顺从额前垂下的头发。又将目光转向坐在上首的林翔,以恳切无比的口气说道:“阁下,我仍然坚持刚才的意见最好的办法,就是杀光那些流民营地首领。他们是寄生在荒野上的毒瘤,必须用最严厉直接的方法,将他们彻底清除”
目标已经议定,具体过程和实施方法的讨论,自然不会产生太大的分歧。半小时后,当会议结束,人员逐渐离开,宽敞的房间重新变得空旷的时候,长长的会议桌前,只剩下林翔和考伯特两个人。
“我得承认,你实在很有演戏的天份。”林翔微笑着,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对方听清。
考伯特苦笑着摇了摇头:“按照您的吩咐,我的确是在这场演出里,扮演了个反对者的负面角色。可是到了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如果再恶语相向,对于那个可怜的女孩,也实在太过分了点。”
第百四五节 酝谋
林翔站起身,慢慢走到用铁条和木头做成的简陋窗户旁边,望着散落在远处荒野上凌乱不堪的流民帐篷,淡淡地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考伯特你得明白,虽然有来自爱玛城方面的推荐,布兰琪终究是个外人。我只有通过这种非正常途径的不间断测试,才能在定程度上推断出她的想法和思维理念。”
“不间断测试?”
惊讶的考伯特,敏锐地抓住他话里的核心:“你的意思是,像今天这种类似双簧的游戏,还会继续下去?”
“我也不愿意这么做。但是,我毫无选择”
林翔黑色的眼眸里释放出平静的目光:“我亲眼看着隐月由小镇变为城市。我无法想象,也绝对不能容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受到任何伤害。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肮脏和丑陋,为了利益,那些隐藏在暗处酝酿阴谋的家伙,会不择手段破坏毁灭我们拥有的切。当然,我并不是说布兰琪会是他们当中的员,我也没有绝对把握探明她的思想。然而,用个外人管理隐月城,终究是件不太令人放心的事情。我必须对她更加了解,明白她的内心,感受她的痛苦和欢乐,潜移默化,让她真正成为我们的人。”
考伯特点了点头,问:“监测仅仅只是针对布兰琪?还是所有从爱玛城派来的管理人员?”
“必须对每个人实施监控。”停顿了下,林翔又加上句:“我们不能冒险。”
“怎么,你不相信葛利菲兹和艾琳娜?”考伯特脸上露出疑惑且奇怪的神情。
“呵呵!我当然相信他们。”
林翔笑了笑:“可是葛利菲兹和艾琳娜不是神,他们不可能看清每个人的内心。这些委派过来的管理人员当中,也许混有费迪南德或者索斯比亚,甚至是来自于其它势力的间谍。我们也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绝对测谎,只能像今天这样,根据事件具体发展进度,安排次次合乎逻辑,又不被他们勘破的测试,逐渐分辨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考伯特默默地点了点头:“那么,对于那些聚集在城外的流民,你真的打算实施布兰琪的计划?”
林翔始终在微笑着:“没有确切证据表明个人具体身份和所属的前提下,隐月城内的每个管理者,都是我们的朋友。在处理目前混乱局面的这件事上,布兰琪说得很对解决流民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最严厉最直接的手段,把那些营地首领彻底清除。”
隐月城的北方,绵密的山脉逶迤起伏跨越数百公里。峰峦的高度很低,最多不超过千米,相互之间的落差也不大。些类似旧时代阔叶类乔木构成的大片树林,密密麻麻地填充着山峦与沟渠之间的缝隙。由于缺少供应生长的必需水份,山脉顶端和坡面上被荒芜的空白所占据。
季节已近初秋,天气却仍然持续不弱于盛夏的炎热。沿着平缓倾斜的山坡南向,片经过碾压细碎石块铺成的灰白色道路,也随着眼睛的移动进入视野中央。宽敞的路面足足超过十米,石块和用于填充缝隙的胶泥被夯得非常结实。道路的最南端,与隐月内城居住区连接在起。东西两面的分岔,环绕内城形成条与无数分支衔接的交通网络。至于作为主干道的北面,则朝着山脉方向延伸,直抵达远处的山脚。
道路尽头,消失在个庞大的山谷中。这里没有任何植物分布,顺着山谷两边,由外及内以倾斜的半坡面形状缓缓向北推移。山谷中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他们穿着简单的粗麻汗衫,或者半裸着粗壮结实的身体,挥舞着坚硬的钢钎和巨大的铁锤,在块块从山体中央炸裂的巨大岩石表面凿出裂缝,按照大小体积分为不同种类进行打磨。十几辆卡车和数以百计的双头牛车角马车木制人力推车,在宽阔的道路上往复循环。仿佛传说中发现宝藏的那些幸运儿,顽强认真地挖空山脉,用车辆装载运走营造新居必不可少的材料,在荒凉的原野上,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园。
城市最南端,散落着几十个用大块石料和钢筋混凝土砌成的独立警戒塔。这种高度超过二十米的防御型建筑非常坚固,正常情况下,每座哨塔的守备人员般为六至十名,塔里储存着足够维持周的食物和水,以及数量惊人的武器弹药。在配备重型武器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对这些塔台造成丝毫损伤。它们像条没有实际联系,却又彼此相互倚靠衔接的线,把整个城市牢牢围在其中。
距离警戒塔大约八百米远的地方,矗立着条用泥土搀杂碎石和各种杂物筑成的土垒。与对面坚固的石塔相比,这条高度仅能护及胸部,仿佛半死蚯蚓蜿蜒扭曲的垒墙,根本就是泥捏浆抹的玩具。它由东至南,形成条不太规则的圆弧。上千名手持老式火枪和各种不同类型旧式武器的武装流民,依托这道简单的工事,与对面戒备森严的城市守卫者相互对峙。
这是种非常奇怪的现象。感觉,就好像旧时代密密麻麻的草原鬣狗,站在几十头狮子对面龇牙咧嘴地露出凶像。最初的时候,流民们每天都会站在土垒背后,用各种肮脏污秽的语言问候对面的守卫者本人及其亲属。这是种具有特殊意义并且带有鼓励性质的活动。纵观从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人类战争史,敌对双方经常都会使用相互漫骂的手段贬低对手,抬高自己,鼓舞士气,最终达到在决定胜负战斗中取得实际效应的作用。
对此,警戒塔里的隐月城守卫者从不报以任何反应。倒不是他们都是天生的好脾气隔着八百米远的距离,单凭肉眼看清对面的动静都很困难,更不要说是听清楚那张张迅速开合的嘴里,究竟在发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声音。
荒野上到处都是人用各种不同颜色和材料撑搭的帐篷,杂乱无序的占据了土垒背后的广阔空间。每顶帐篷下面都挤满了流民,这种简单的遮挡,把他们以家庭或者亲近的人群为单位逐划分开来。帐篷四周没有任何遮挡,通透的环境可以让每个人近距离窥视彼此的隐私。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诅咒天空中释放出耀眼光芒的太阳,当无光黑夜降临的时候,也是流民们最为期盼的,天当中最快活的时间。他们会躲藏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搂抱着彼此看中的男女同伴,在身体下部亲密的纠缠交葛当中,使欲火旺盛的身体得到酣畅淋漓的释放。尽管人们已经尽量压低声音,激|情澎湃达到顶点的时候,呻吟也会冲破喉咙的理智,变成肆无忌惮的狂吼和惨叫。也许这对对的男女并非完全出自爱意,仅仅只是生理需要或者头脑发热的冲动。但是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他们最适宜最喜欢也是最单的娱乐活动。
没有光,除了睡觉,打发漫漫长夜的最佳互动方式,就是贡献出彼此身体的部分,进行凹凸扣合的欲望游戏。
只有对比,才有幸福。
居住在隐月外城的市民们,每天从早到晚都要进行艰苦辛勤的劳动,才能得到份由城市管理委员会下发的配给食品。食物的数量不多,足够吃饱,却不会留下什么剩余。如果按照旧时代的观点,这种单纯以提供食物为代价的用工方式,无疑会被冠加上各种名目繁多的剥削头衔。但是居住在城里的人们依旧觉得安宁和幸福。和荒野中的流民相比,他们无疑是生活在天堂,因为能够吃饱,而且在居住区域的外围,还有数量庞大的武装人员保证安全和稳定。单就这点而论,就足以荒野上让颠沛流离的人们觉得羡慕。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遗憾的是,偏偏正是这些思维炯异的人,决定着数量庞大流民群的命运。
隐月城南面,距离土垒大约公里多的流民营地中央,矗立着顶用黑色防水毡布覆盖的巨大帐篷。从空中俯瞰,就像被无数流民帐篷形成的大垃圾场团团围在中间,形状怪异,体积大得可怕的堆屎。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宽敞的帐篷里摆起圈米许见方,精致漂亮的红油小方几。木制餐盘里放着份份颜色金黄的小麦面包,旁边的大碗里则装着香气扑鼻的烤肉。厨师的手艺非常好,肉烤得酥烂离骨,表面还带着“滋滋”作响的浓亮油珠。盘腿坐在茶几前的人们,把调好的卤汁浇在肉上,连皮带油大块撕下,用厚而绵软的面包夹上,塞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着。
坐在帐篷南向中央位置的唐纳修,是个外表干瘦且带有几分清雅的老人。平直略凸的鼻梁和深陷的双眼,点缀出了张固执而又不失睿智的面孔。他穿着件柔软的白色细麻布长袍,坐在绣有金百合花图案的厚软棉垫上,用最典雅的姿势,端着杯色泽鲜润的红酒,在脸上显露出的和蔼微笑掩饰下,把小心谨慎的审视目光,投向围坐在自己身边两侧的每个人。
坐在帐篷里参加宴会的客人,总共有四十八个。
他们都是围聚在隐月城周边,既不肯按照改编要求接受检疫进入城市,也不愿意离开的各大营地首领。他们手里都掌握着数量庞大的流民。数量多的大约在三千左右,最少的也有千以上。粗略算来,总人口已经超过了六万。
唐纳修。芒福德是个野心很大的老人。他从未想过要依附某个城市或者大型定居点,自从他就任芒福德族首领的几十年间,流民群的数量直在稳步增加。就目前围聚在隐月城附近的所有流民群体来看,拥有五千余人的芒福德营地占地面积最为庞大,实力也最强。
没有人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每个人都向往安定和幸福。可是老唐纳修对于幸福的理解,显然有异于常人他绝不允许芒福德族群成为某个势力的附庸。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拒绝过无数次其它定居点的招徕和诱惑。他很清楚:权力这种东西只能牢牢握在手中,绝对不能分散。荒野上的流民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忠诚,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水,他们就听命于谁。
由于辐射的缘故,这个世界绝几乎所有的土地都无法进行持续耕种。即便是在雨水充足的情况下,农作物的种植最多只能持续年。收获季节刚刚结束,流民群就必须开始新的迁移,长途跋涉到另外块土地上开始新的耕种。往复轮耕的期限般为五年左右,这也是土壤能够淡化表层辐射积尘的必须时间。
这种迁移耕种的生存方式,与远古时代的游牧民族极其相似。可是流民们面对的困难,却比古代人类要多得多。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走最长的路,才能不耽误播种耕耘从而得到维持年消耗的粮食。如果当年雨水不足或者遭遇大规模的病虫灾害,锐减的农作物产量也无法供应全族人的需求,在饥饿的威胁下,族群就不得不舍弃部分老弱,将之杀掉做成肉干。或者与奴隶贩子联系,卖掉部分人口以换取足够的食物总而言之,荒野上的流民必须面对各种旧时代人类无法想象的困难。因此,流民群的基本人口,大都维持在个相对稳定的数字。不会太高,也不会太少,完全视各族拥有的食物和耕地粮食产量而定。
老唐纳修率领的芒福德族群非常幸运。在过去的十五年间,族群在六块距离远近不同的轮耕地之间来回迁移。他们没有遭遇任何自然灾害,农作物收获量直维持在相对较高的水准。这使得芒福德族群拥有的储备粮比其它族群要多得多,吸纳荒野零散流民的能力也更强。在迁移过程中,芒福德族群甚至连续攻击并吞了好几个人口只有数百的小型群体,使自身变得更加庞大强悍。
野心和实力永远都成正比。老唐纳修也不例外。
在这个缺乏人口的时代,五千人,是个很大的数字,笔极其可观的财富。他们甚至可以控制个地区,成为占据那里的独立势力。但是芒福德族群并没有这样做,他们仍然在荒野上的各个轮耕点之间来回奔波,从块块刚刚消除辐射的土地上收获粮食。
他们并非不想定居,而是没有适合的条件。
所有轮耕地附近都没有足够长期消耗的水源。没有水,自然谈不上什么居住。
老唐纳修做梦都想寻找块有水的土地。只有定居,芒福德族群才能稳定,才能像那些势力庞大的家族样,得到发展和扩张的机会。
和所有大型营地的首领样,老唐纳修也向周边区域分派出大量勘探人员。其中,从隐月城方向传来的消息令他心动不已这片肥沃的土地下面,蕴藏着储量丰富的水。更加具有诱惑力的是,它们无需净化,就能直接饮用。
老唐纳修连秒钟也没有耽误,带领整个族群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隐月城。他很清楚有水,就意味着有食物,不需要召唤劝导,整个荒野上所有的流民,都会在这种无法抗拒的诱惑面前,自觉主动聚集到那块甜水之地。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围聚在隐月城附近的流民数量,庞大得令人感到恐惧。老唐纳修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和振奋。他预感到这是自己的机会,也是芒福德族群崛起的最佳时机。只要联合所有流民群的首领,牢牢占据隐月城城外围,就能获得立足的根本,从而平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资源。
这可不是没有根据的妄念。老唐纳修非常理智。他当然明白,单凭芒福德族群薄弱的武装,根本不可能与隐月城对抗。但是现在不同,如果联合城外所有流民群,就能得到支数量超过数千人的庞大军队。当然,他们没有力量进攻隐月城,也无法突破那条由警戒塔构成的防线,却能够在土垒背后形成有效防御,抵挡住城内势力的反击。
要知道,那座城市里的人口充其量不过上万。可是聚集在城外的流民,却足足多达六万。而且,这个数字还在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增加。尽管隐月城内的管理者再发布消息,声称会给予接受改编的流民群体食物和正式市民身份。
每个营地首领都对此嗤之以鼻。流民,是权力和势力的根本。旦接受改编,那帮穷鬼固然可以吃饱肚子。然而,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第百四六节 死局
老唐纳修在赌博。
在他看来,聚集在城外的每个流民,都是自己和城内势力对赌的筹码。也正因为如此,他确信自己能赢。
他无法探听到隐月城内的武装力量究竟有多强,他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和警戒塔的武器配置,猜测揣摩出对方的大体实力。他也明白普通人和进化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定会输,至于原因聚集在城外的流民,实在太多了。
以数量战胜质量的例子,在历史上比比皆是。
老唐纳修直在仔细观察隐月城对于流民的态度。他发现,城内管理人员用于招揽流民的手段,无非就是食物和水。这招对于那些人数稀少的群体非常有效。而那些握有存粮的大中型流民群,却稳据城外丝毫没有想要接受改编的意思。接下来局势的发展,更是完全按照他的预料在进行着,甚至于比他所计划的还要好从两天前开始,所有新近抵达的流民群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城市外围。所有人都在观望,都在等待这场对峙的最终结果。
老唐纳修率先做出回应,按照他的命令,芒福德族群在城外开辟出大片耕地。现在已近秋天,正是播种小麦的季节,只有储备数量充足的粮食,才能与隐月城继续对峙。在他的带动下,其它族群也分别圈出属于自己的耕种区。时间,整块荒野上到处都是密布的新翻田地,从地下水脉接引出来的沟渠横七竖八相互交错,没有规律,没有计划,在平整的地面上划出道道触目惊心的丑陋伤疤。
今天的宴会,老唐纳修邀请了所有大型族群的首领。他必须得到这些人的认可,把盘散沙的流民们,拧成股强大的力量。
“哼!进化人有什么了不起?有几枝破枪就妄想占据整片荒野?城里那帮人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这块土地足够养活几百万人,为什么我就不能分杯羹?”望着眼前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老唐纳修不禁暗自冷笑着点了点头。
流民就是群猪,群狗。在火枪和长刀的驱赶下,他们会按照各个营地首领的意图,朝着需要的方向盲目冲击。架在警戒塔上的重机枪固然可怕,但是蜂拥而上的流民却能穿过塔间的缝隙,淹没城市,像蝗虫掠地样填充隐月城的每个角落。当然,这样做肯定有很多人会死,可是只要得到首领们想要的土地,死再多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数量,就是力量。
这也是各个族群首领最大的倚仗。
“诸位,让我们干了这杯”
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亢奋,老唐纳修从座位上高高站起,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为了我们彼此共同的利益”
叫好狂吼欢呼无数张嘴里发出高低不等的赞同,在巨大的帐篷里来回飘荡,汇合成震耳欲聋的音流,充斥了人们所有的听觉神经。
“让城里那些该死的混蛋滚出这片甜水之地”
“这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共同财富,凭什么要让他们独占?”
“冲进隐月城,杀光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让他们知道流民的力量”
混杂着酒精的血液在身体里来回滚涌,在这股剧烈的火焰燃烧下,正常思维和理智被完全淹没。到处都是张张带有醺意的通红脸膛,双双眼睛被可怕的血色占据,口中喷吐着呛鼻的浓烈酒气,炽热发烫的肌肉迫切需要寻找发望的目标大脑混乱的醉鬼和理性的智者之间,其实仅仅只有线之距。
能够成为个大型族群的首领,除了偶然机遇幸运与巧合,还需要魄力智慧勇气等等更多的特质。尤其是在这个混乱的辐射世界,流民首领大多拥有判断彼此实力的理性思维。他们走过很多地方,看到,甚至亲身经历过各种惨烈的撕杀。因此,般情况下,他们都会做出最适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隐月城拥有比流民强大得多的武装力量,这是所有首领都认可的事实。如果换在平时,他们早就带领各自的族群,要么加入,要么远远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呆在城市外围的警戒圈边缘形成对峙。
这片荒野实在太大了,还有无辐射的干净水源,它像磁石样牢牢吸引着到处寻找定居点的人们。加上以万计数的庞大流民,郁积在首领们内心深处对于强大势力的恐慌和畏惧,终于像积累巨大能量的火山样猛然爆发出来。在老唐纳修的诱导和劝说下,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弱小。集结起来的数万流民,足以吞噬整个城市。
“团结起来,我们只有团结,才能战胜对手,拿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老唐纳修声嘶力竭地狂吼着,他再次高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围坐在帐篷里的人们频频致意。满是皱纹的面孔,在亢奋的心理刺激下扭曲颤动。
“嘭”
突然,坐在他左边近旁的名中年男子,头部没有任何预兆地猛然爆开。白腻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水被巨大的力量推攮着,分朝无数方向四散飞溅开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失去头颅的男子。这变化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他们根本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只能呆呆地坐在原位,望着那具无头尸身的双手在半空来回摸索片刻,似乎想要抓住个能够让自己保持平衡的支撑物。最终,只能在断口喉咙里的腥浓血雾中,歪斜着身子侧翻在地。
老唐纳修怔怔地望着端在手里的酒杯。由于距离的关系,男子头颅爆开瞬间,只眼珠准确地掉进他的杯子,在酒液中心激出了朵小小的浪花,飞溅的酒汁扑上了老人的棉质长袍,在柔和的白色布料上留下几滴刺眼的红。
润色的红酒浸泡着浑圆的眼珠,黑白交替的球体拖拽着条数厘米长的神经肉线,在透明的酒汁里上下翻滚,把醇香的陈酿搅动成为杯恶魔最喜欢的血腥饮料。
老唐纳修脸色片铁青,双手在不由自主剧烈颤抖。他喝的不多,大脑思维反应能力被酒精影响的效果也相对要小些这种准确的攻击明显来自远距离射击的狙击步枪,聚集在城外的任何流民群体,都不可能拥有此类威力巨大的武器。唯解释城里那些直保持沉默的人,终于动手了。
厚厚的毡布有效阻挡了帐篷外面往来人群的视线,却无法隔绝从远处传来的密集枪声和凄厉惨绝的哀号。爆炸哭喊枪击咒骂无数种声音透过布幔钻进听者的耳朵,给所有狂热亢奋的决策者,当头浇下盆充满恐惧的刺骨冰水。
地面在震动,沉闷的枪声如狂风骤雨般响起,带着可怕的金属颤音蹿进帐篷,在躲避不及的人们身上开出连串巨大醒目的死亡伤口。密集的子弹以惊人的速度飞掠进来,钻进支撑帐篷的粗大木杆。在散碎的木屑和飞溅的人血中,用整棵原木制成,直径超过米的核心帐杆发出“吱吱嘎嘎”的连续脆响,带着枪弹炸裂开的刺耳爆音,朝着地面轰然倾倒。
倒塌的帐篷把大部分人活活压在下面。很幸运,老唐纳修所在的位置刚好与侧翻的帐篷出口重合,使他经历了令人眩晕的光暗交替与尘土飞扑之后,仍然保持固定站立的姿态。
目光与帐外场景接触瞬间,他已经清晰地看到几十辆加挂了防弹装甲的卡车,像狰狞的巨兽样冲进人群肆意碾压。架在车顶的机枪朝着四周拼命倾泻子弹,密集的弹头交错来去,凶狠地撕裂着人体,再带着大块的血肉或者内脏飞出。就在车尾高高扬起的浓密灰尘中央,隐隐透出个个全副武装的黑色人影。他们驱赶着四散奔逃的流民,用子弹威逼着慌乱的人们朝指定区域集中。稍有抗拒或者犹豫,立刻就会招来冷酷无情的死亡射击。
老唐纳修的目光随着流民哭喊和逃亡的方向转移。视线与目标接触的刹那,他目瞪口呆地发现疾速冲来的竟然是四辆火力凶猛的轮式装甲车。其中辆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直接冲了过来。狂暴的引擎给这辆可怕的装甲巨兽提供了充足的动力,粗大且坚固的轮胎毫不留情地从挡在前面的流民身上碾过。哭喊哀求惨叫没有任何作用,它们分朝不同路线迅速穿过庞大的流民营地,从荒野边缘开始来回逡巡,以往来环绕的方式,用机枪和子弹逼迫人群朝隐月城方向逃窜压缩,点点蚕食着流民的运动空间。
“太可怕了我,我,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老唐纳修的脸色纸样苍白,胃部在汹涌翻腾着,仿佛要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倾倒出来。他并非没有看过死人,却从未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屠杀场景。他忽然发现,那些所谓的计划和谋略简直滑稽得可笑。隐月城的军事力量庞大得足以杀光这里所有流民,自己却窃窃暗喜以为对方被庞大的流民数量所震撼太傻了,我实在太傻了。
在强大的武力面前,数量勇气智慧经验,什么都没有用,切都只是虚幻,只有武力才能对付武力。即便是十万只绵羊组成的军队,也无法抵挡头凶猛的狂狮。
咆哮的装甲战车仿佛头狂野的暴龙,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烟尘中跃出,嘶吼着朝已经倒塌的帐篷方向直冲过来。伴随着浓密得足以遮挡天日的尘土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啸叫,庞大的车身在距离帐篷五十多米远的地方骤然往前倾,在刹车卡住轮胎和地面倾碾而过的尸体共同阻碍下,稳稳地停在老唐纳修面前。
黑洞洞的重机枪口正指着老唐纳修的脑袋,个身穿灰白色紧身战斗服的亚裔青年男子从车厢里跳下,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慢慢走了过来。
他身材高大,虽然不是十分健壮,但是被高弹衣料裹附的的肌肉线条,显示出近乎完美的力量和柔韧。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的身材,勾勒出流畅的躯体轮廓。黑色的短发以狂逆的姿势倒向梳朝头顶,在劲风中张扬地竖立着。
他很英俊,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即便是女人看了也会觉得嫉妒。尽管眉宇间直带着温和如水的微笑,可是老唐纳修明白,那并不代表着善意,而是死亡天使嘴角露出的嘲讽。
老唐纳修只觉得手足冰凉,他认识这个人芒福德族群抵达隐月城的第天,他就接受城市管理者的邀请,参加过关于族群加入城市的会议。这个人曾经在双方商讨结束后举行的宴会上露过面。他的名字似乎是叫林翔。
他才是隐月城的实际掌控者。
“年长应该是智慧的象征。但是你的所作所为,真的非常愚蠢”林翔的微笑当中,明显带有丝怜悯。
老唐纳修右手紧紧按住心口。他唇色灰白,五指的关节全是因为过于用力而产生的青色。而他的身体更是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左手纂紧贴在身上的白色罩刨,仿佛那是自己最后的依靠。
“求,求你不要请,饶恕,饶恕我。我,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条件”混乱的思维导致语无伦次,被恐惧所支配的大脑,终于拼尽力气说出句稍算流畅的企求。
林翔淡淡地看了他眼:“我不知道你那种奇怪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你不应该挑战我,确切地说不应该挑战这座城市。”
说着,他拉开腰间的皮套,摸出装满子弹的500,把粗大的枪口对准旁边处被帐篷覆盖着仍在动弹的地方,重重连扣数下。很快,拱起的毡布彻底恢复平静。透过被撕裂的布幔破口,可以看到股慢慢流淌出来的鲜红血水。
那是个被压在帐篷底下,还没有完全断气的流民首领。
所有的权利野心和梦想,随着刺耳狂暴的枪声起粉碎。
老唐纳修带着绝望的表情,看着正朝转轮里补充子弹的林翔。他终于发现流民的威胁对于城市的统治者,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沉默并不意味着软弱,暂时的平静也不是想象中的无能为力。只有狂放爆发的那刻,才会真正显示出所有蕴藏的实力。
我明白的实在太晚了。
“不,不要杀我。我愿意放弃所有的切。人口流民芒福德族群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求,求你,给我个机会。我,我不想死”在可怕的死亡阴影笼罩下,老唐纳修的意志彻底崩溃。他双膝软,重重跪到在地上,声嘶力竭地连声哀嚎。
林翔合上填满子弹的转轮,慢慢走上前来,把散发着炽热和硝烟气息的枪口,指向老唐纳修那颗枯瘦苍白的头颅,笑了笑:“你死了,所有的切,同样也是我的。”
“砰”
粗暴的枪声,淹没了最后的绝望惨叫。
血腥而机械的杀戮,彻底摧毁了流民们内心深处最后丝期盼。在装甲卡车的掩护下,士兵们把庞大的流民群压制在块狭窄的区域。站在车顶的狙击手准确观察着其中的异动,子弹不时在人群间爆起朵朵灿烂的血花。每个企图离开或者诱导威胁流民进行反击的人,都会遭到当场格杀。几辆安装有高音喇叭的卡车在包围圈边缘来回奔驰,遍遍重复播放着劝降书和隐月城对他们开具的条件。劝说内容其实就是食物和水,这也是对流民最具诱惑力的东西。
当第个投降者出现的时候,已经意味着混乱的结束。
所有流民都必须接受卫生检疫和身份甄别。这场大清洗不仅仅只是针对城外的聚集人群,那些已经进入城市的流民首领,同样也在行动中遭到围捕和灭杀。正如布兰琪所说的那样:“这是个残忍冷酷的计划。但是我们别无选择。隐月城需要更多的人口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那些拥有强烈权力欲望的人是寄生在城内的毒瘤,我们唯能做的,就是割掉它们。”
距离隐月城还有好几公里的座山丘上,王大厦站在巨大高耸的岩石顶端,眯缝着左眼,从手工粗劣的单筒望远镜里,仔细观察着面前这座已经初具规模的城市。过了很久,才缓缓放下镜筒,带着脸上复杂的表情,慢慢曲膝坐下,陷入沉思。
第百四七节 下士
“身份等级的晋升,应该包括更多的相关福利。要让那些获得高等级资格的市民,享受到普通人无法比及的特殊待遇。食品配给只是个方面,医疗和税收也应该进行等级规划。要鼓励市民主动与其它城市或者定居点进行贸易联络,信息和物资的交换,是个城市能否得到有序发展的前提。”
应嘉像只慵懒的猫,绻缩在林翔怀里,用孩童特有的天真无邪的语气,说着与她实际年龄不相附和的话。
厚实的墙壁,隔绝了已经变得略有些寒冷的风。应嘉用双臂抱住膝盖,侧身紧贴着林翔,雪样细腻柔白的肌肤,从薄薄的棉质便袍下面裸露出来。
林翔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养过孩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旧时代巨量的知识信息轰炸下,了解有关人类生产发育的相关数据。尽管他无数次用适龄儿童身高体重等方面的数字与应嘉进行对比,得出的结果,总是令他感到惊讶和疑惑。
应嘉长得实在太快了。
从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回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的身高足足向上窜升了五公分,体重整整增加了八公斤。从外表来看,活脱脱就是个八岁左右的女孩。
如果以出生时间计算,她的实际年龄,应该只有半岁不到。
无所不在的辐射,使新生代人类生长的速度远远超过自己的祖先。女性十岁就开始怀孕生产的例子,在荒野上比比皆是。也许是在培养舱中诞生的缘故吧!应嘉的发育速度比流民还要更快些。按照目前的情况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成年。
外部形体和身体内部构造的变化,或许可以用药物催长激素之类的说法加以解释。然而她的大脑思维以及对事物的判断,却让林翔不由自主感到震惊。
她的思维非常严谨,特别是在有关科学理论和技术方面,表现得尤其出色。她甚至可以用最浅显的语言,让你听懂枯燥的天体能量守恒定律,以及质量与体积的相互转换规律。也能用繁杂庞大的公式和数据进行对比,让你明白那些能够使人头昏脑胀的最微小数据区别。简而言之,这个小女孩懂的东西,足以让旧时代最著名的专家权威为之汗颜拜服。
应嘉不懂人情世故。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林翔在起,牵着他的手,抱着他肩膀,用相互紧贴的肌肤,去感受对方身体的温暖。
林翔曾经尝试着让她与其它孩子起玩耍,应嘉根本不为所动,她甚至拒绝离开林翔片刻。当然,她也并非经常如此。应嘉总会在林翔必须离开的时候,表示出足够的理解。比如会议出城战斗或者处理其它重大事务,她也会呆在家里,安静地玩弄着属于自己的洋娃娃。
个人独处或者对于其他人,她冷得像块冰。只有当林翔出现或者两个人在起的时候,应嘉才会绽露出最甜美的微笑,把这个比自己大得多,被称呼为“爸爸”的男人,用力搂抱得很紧。
高大宽厚的围墙,把隐月城分为内外两个相互连接,却又彼此有所区别的部分。
隐月,是个自由的城市。
与毁灭的旧时代样,在充满辐射的废土世界,“自由”这个词并不独立出现。它会带着许多经过特殊注解的限制词语,仅仅只在某个特定的范围,才有可能实现。
跟着顺序接受卫生检疫的流民,王大厦很容易就进入了外城。他跟随人群来到专门划出的居住区,在管理者的安排下,得到小块用白灰标注,能够自由建盖房屋的地皮。他没有在这块属于自己的小领地上停留太久,而是沿着被宽阔道路分隔开的城墙环绕周,选择了处刚好夹在两座警戒塔中央的位置,默默停下脚步。
隔着厚实的墙壁,可以看见正前方大约三百米远的内城里,矗立着座灰白色的石制建筑。
几天以来的反复观察过程中,王大厦已经确认那里,就是林翔居住屋子。在旧时代,这类?br />